说也奇怪,猫叫后,锁孔转动的声音突然停住了。
钥匙从锁孔中抽出,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依然轻微,越来越小,逐渐离去。
声音消失很久,方媛才重重地吐了口气,额头上冷汗淋漓。
来的人是谁?他为什么来这里?又为什么突然离开?
一连串的疑问扣在方媛心头上,她有些后悔,自己应该追上去看看的。
方媛藏起萧静的笔记本,慢慢地走出萧静的房间。她轻轻地打开门,探出头朝外面望了一眼。藏书室里空无一人,“暂停办理”的公告牌已经挂出来了,那个管理员早就回家去了。
刚才那人,会不会就是值班的管理员?方媛希望是他,不然,她不知如何解释刚才发生的事。
方媛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图书馆。
她不知道,在她身后的暗影处,一双蓝色的眼瞳诡异地望着她。
医学院的食堂早就关了门,方媛在楼下的小店里买了包方便面,回到441女生寝室。徐招娣还在蒙头大睡,也不知她想睡到什么时候。苏雅还没回来,已经一整天没见到她的人影了,也不知她跑哪去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方媛管不了那么多,自己烧开水泡方便面吃。
十点钟,熄灯哨响起,医学院里的灯光一个个地熄灭,苏雅这才优哉游哉地回到寝室。她也怪,这种时候,她还一个人在外面游荡,如孤魂野鬼般。
苏雅临睡前看了一眼蒙着被子的徐招娣,眼中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方媛猜测,她是嫌徐招娣这种睡觉的样子难看。据方媛的观察,苏雅或多或少都有些洁癖,以前,她在寝室里是洗澡最勤的。而且,她不管回到寝室有多晚,都要慢腾腾地洗脸洗脚后才上床睡觉。她的床铺,禁止寝室其他女生触摸。不仅仅是床铺,凡是属于她的东西,都讨厌别人触摸,似乎别人摸一下都会污染。
她自然不知道徐招娣心情不好。好在她也没再做其他的动作,这晚寝室相对来说倒也平静,一夜无话,方媛一觉睡到天亮。
天亮后,方媛洗漱完毕,准备出去吃早餐时,徐招娣还没有从被窝里起来。方媛心中担忧,轻轻揭开徐招娣蒙在头上的被子察看。
徐招娣睡得正香,鼻孔还在轻轻呼气,空气从她鼻孔出来凝成白色的雾气。
方媛摸了摸徐招娣的额头,并没有发烧,这才放下心来,帮她把被子盖好,安心离去。
上课的时候,方媛心神不宁,总是感觉一些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但她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仿佛站在锋利的刀尖上舞蹈,稍不留意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而且,整个上午,徐招娣都没有出现。
徐招娣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越是这样想,心里就越不安,根本就没心思上课。
一下课,方媛就心急火燎地赶回441女生寝室。打开门进去一看,徐招娣还在睡觉!
她怎么还在睡觉?
从昨天下午算起,她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了,而且这段时间内,她粒米未进,这多多少少有些异常。
“徐招娣,起来啊!”方媛轻轻呼唤。
徐招娣依然呼吸均匀。
“起床吧,徐招娣!”方媛加大了声音。
徐招娣还是浑然未觉。
“快醒醒,徐招娣!”方媛急了,凑到她耳边大声叫,不断地摇她的身体。
徐招娣竟然还没醒!
方媛怔住了。这么大的声音,徐招娣睡得再熟,也应该会被叫醒,可她竟然还在睡!
这是怎么了?
方媛不敢迟疑,马上打电话给学校医务室。
医务人员很快就赶到,可他们也和方媛一样,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叫不醒徐招娣。
徐招娣,竟然沉睡不醒了!
她被送到了医学院的附属医院,经过医生们的详细检查,得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徐招娣成了植物人!
方媛不相信!
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成为植物人?
呼喊、针扎、电击,能用的方法都用上了,但她就是不醒。
医生告诉方媛,现在徐招娣的大脑只保留着低级中枢系统的功能,只剩下呼吸、消化、排泄等部分功能,连最基本的吃饭动作都完成不了。她的高级中枢系统已经全面瘫痪,陷于停止运作的状态。除非有人能唤醒她的高级中枢系统,否则,她只能这样一直半死不活。
“那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方媛心都碎了,徐招娣是她在医学院里最后一个朋友。
“一般来说,植物人的形成,一般是因为脑部受伤,或者是溺水、中风、窒息等大脑缺血缺氧以及神经系统功能衰退。我们检查过了,她的脑部没有受到外伤,也没溺水、中风,更不可能是神经系统衰退,唯一可能的就是因窒息而脑部缺氧。”
方媛想到徐招娣睡觉的样子,“医生,她回到寝到后一直用被子蒙着头睡觉,难道会因为这个引起?”
“可能是吧!”医生说得有些含糊。
但那怎么可能?仅仅是蒙头大睡,就会让人脑部窒息而成为植物人?方媛记得小时候自己经常蒙头大睡,还不是一样没事?
“医生,你说真的有这种可能?”方媛言辞恳切,“她是我的好朋友,在这里举目无亲。和我一样,从农村来到医学院求学,理想是成为一名医术高超、医德高尚的医生,可她现在竟然成了这样!医生,求求你,告诉我真相。”
医生左右望了望,确信附近没人,这才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也感到奇怪,疑惑不解。这是我所遇到最诡异的植物人。人即使在睡觉中还是有意识的,她蒙头大睡,如果感到呼吸困难还是会自然醒来的。这种没有外伤、又没发生意外,突然变成植物人的病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么说,医生你也不能确定徐招娣变成植物人的原因。”
医生有些尴尬,推了推眼镜,说:“你不要着急,我会咨询下国内这方面的专家,看看有没有这种先例,总会有办法诊断清楚的。”
话虽如此,医生的语气却摆明了他根本就没有把握。看来这个疑难杂症,也难住了他。
方媛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心情郁闷地离开附属医院。秋色浓了,医学院里的小树林的树叶都掉光了,光秃秃的,如一个个风干的老人,虬枝斑驳。脚下的枯叶“沙沙”地响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烂气息。
方媛漫无目的地在小树林里绕来绕去,走得累了,干脆直接坐在地上,望着441女生寝室发呆。小树林的泥土有些腥味,其中夹杂了一些腐烂的昆虫躯壳。偶尔有秋风吹过,将地上的落叶席卷起来,落叶飘在空中,如一个舞者在进行生命里最后的舞蹈。
这时,方媛情愿自己是一个白痴,至少,白痴的世界是那么简单、快乐、容易满足。小树林的这些生命,树木、花草、昆虫、小鸟,它们的智慧远不及人类,但它们活着的时候总是开开心心的,尽情地去感知这个世界。
而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为什么还没它们开心?
突然间,方媛什么也不愿意想。已经是正午时分,太阳依旧耀眼。方媛伸出手去抚摸那些淡金色的阳光,阳光在她指间跳跃,却全然没有往日的温度,竟然还带有几丝寒意。
好冷!秋风偶尔路过,小树林里所有的树木都被惊得瑟瑟发抖。
这时,一个穿着白色休闲裤的人走到了方媛身边,停住了。方媛懒懒地抬起头,看到了苏雅。
苏雅手里提着些香烛冥钱,眼圈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
她怎么会哭?
秦妍屏与陶冰儿的死,苏雅都没掉一滴眼泪,她又为什么事恸哭?
接下来,苏雅说的话更令她惊愕不已:“方媛,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一向冷酷高傲的苏雅竟然会要求方媛陪她去一个地方?她究竟要去哪里?
75
方媛答应了。
其实,她也对苏雅感到好奇,想多知道些她的事情。
一路上,苏雅没有说话,方媛只能默默地跟着她。
两人出了医学院,上公车,坐了一个多小时,到了远郊才下。
下车了,前面是一座大山,满山的青松翠柏,青松翠柏下面却是一座座数不清的坟墓。
这里是南江市的公墓地。
苏雅来这里做什么?她为什么要带方媛来?
现在不是祭拜扫墓的日子,公墓地里看不到人影,放眼望去,一个个灰色的墓碑无声地竖立着,缄默无语,仿佛如老式黑白电影中的哑剧。
两人上了山,走了一会,走到半山间新开辟的坟群,苏雅停住了。在她前面,是一个新坟。方媛留心看了会,墓碑上用刻着:“郭庆龙之墓”几个大字,出生年月是1984年8月,死亡时间是2004年4月。在墓碑上还贴了一张黑白照,照片中的男孩器宇轩昂、丰神清朗,没想到却会这么早死,甚是可惜。
苏雅也不言语,默默地点燃香烛、焚烧冥钱。香烛的火焰一闪一闪的,被秋风吹得东倒西歪,飘忽不定。一些冥钱的灰烬从地上跃起,旋转着、飘浮着,想要抓住秋风的手飞向更高的天空,却被无情的秋风撕得更细、更小,终于还是化成黑色的尘埃无奈堕落,混入泥土之中。不知为什么,方媛看着苏雅,心里也仿佛被什么压住,莫名地涌出几分悲戚,仿佛听到一首凄凉的音乐般。自始至终,苏雅都显得很沉静,一直没有哭出声音来。她的眼圈变得通红,似乎在强忍着泪水,却终于没有忍住,眼泪还是无声地流了出来,止不住地流。
香烛还在燃烧,冥钱却渐渐熄灭。偌大的公墓地上,只有她们两个人在这里扫墓。斜阳将她俩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青松翠柏的映衬下幽静而清冷。
天,似乎要坠下来了。
苏雅将脸贴在冰冷的墓碑上,双手摩挲着墓碑上的照片,缓缓闭上双眼。
——她在心语,对着坟墓里的死人心语。
苏雅的脸上表情开始丰富起来,有时是带着泪水笑靥璀璨,有时是担心关爱忧心如焚,有时是低低絮语一脸祥和,但更多的是悲伤绝望面如死灰。
方媛没有打扰她,静静地站在一旁,让她对着坟墓尽情地无声诉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雅才从坟墓前站起来,满身泥土。她看着方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掸了掸衣裳上的泥土,“他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方媛勉强笑笑,“没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
“过去?”苏雅突然冷笑,“我没有过去。”
方媛愕然,没想到苏雅对“过去”一词竟然会这么敏感。
苏雅深情地望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抹掉眼泪,说:“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你来这里。”
“是的。”
按理说,这是苏雅的隐私,她怎么特意邀请方媛一起来?
“你坐在小树林那么久,还没想清楚?”
“想清楚什么?”方媛更加糊涂了。
苏雅望着山下,幽幽地说:“我要你陪我来,并不是陪我来给他扫墓的,而是想找个和你单独说话的机会。”
“单独说话的机会?”方媛似乎明白了一些,“你是说……”
“对!”苏雅干脆地说了出来,“我怀疑有人针对我们寝室搞鬼。你不觉得,从开学到现在,我们寝室里发生的怪事太多了些吗?”
“是的,我们寝室里有些怪怪的。自从住进去以后,什么样的怪事都出现了,而且,秦妍屏死了,陶冰儿死了,徐招娣又莫名其妙地变成植物人。”方媛也往这方面想过,但她实在想不通,“你怀疑,有人在幕后搞鬼?”
“嗯。”
“但秦妍屏、陶冰儿是自杀的啊,徐招娣身上确实没有伤口。”
“这就是那个人的可怕之处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苏雅叹了口气,“也许,幕后的,不是人,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苏雅,你好好想想,你这么聪明,又这么冷静,也许,可以想出个头绪出来。这些日子,我受的惊吓太多,思绪都乱了。”方媛心里浮出一线希望,女生寝室里发生那么多事,苏雅是唯一没有卷进去的。旁观者清,也许她真的能从中拨开迷雾找出线索来。
苏雅摇了摇头,“算了,我也想不出个头绪。我只知道,对方对我们的言谈举止一清二楚,不管躲在幕后的是人还是其他的东西,我们寝室里都不安全,这也就是我为什么找你出来商量的原因。”
方媛深有同感,“我也觉得,寝室里似乎隐藏了什么,躲在暗处窥视着我们。那你的意思,我们换个寝室?”
苏雅咬牙切齿,一脸坚毅,“不,恰恰相反,我们不但要继续住在那里,还要相互关照,揪出幕后的黑手!”
“那你不怕和秦妍屏、陶冰儿、徐招娣她们一样?”
苏雅冷笑,“我可不像她们,那么懦弱,我就不信,他有什么方法能逼得我自杀!”
“好!”方媛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热气,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握住苏雅的手,“我们相互关照,步步为营,揪他出来!为秦妍屏、陶冰儿、徐招娣报仇!”
天色却突然暗了下来,重重乌云遮住了斜阳,翻腾涌动。秋风也渐渐变得疯狂起来,嘶吼着旋起来扫荡公墓地,拼命地摇着青松翠柏,摇下一地落叶。就连笔直伫立的一个个灰色墓碑,似乎也开始摇晃起来。
黄沙渐起,落叶飘零,方媛与苏雅被吹得眼睛都睁不开。
“我们走吧。”
两人下山,前脚躲进车站,后脚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远郊车要半个小时才发一班,这个车站尤其偏僻,不是特殊的日子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这不,整个车站只有她们两人。
等得有些无聊,方媛看苏雅脸色并不似以往那么冷漠,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问:“苏雅,你刚才祭拜的人,是你什么人啊?”
苏雅陡然一震,眼神冷冰冰的,盯着方媛看,看得方媛心里很不舒服。
方媛躲开苏雅的眼神,说:“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当我没问过。”
苏雅眼神黯淡下去,站在风中,双手抱胸,身影萧瑟。狂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吹皱了她脸上的肌肤。这时的苏雅,竟然显出几分凄伤来。
苏雅说,坟墓里埋葬的男孩,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那她的亲人呢?她的父母、兄弟姐妹呢?这些人,在她心中,都没有他的分量重?他应该是她的朋友吧,但他怎么会死得那么早?
这时,苏雅似乎又沉浸到回忆之中,半晌才幽幽地说了句:“他是我的爱人,为我而死。”
苏雅说这句话时似乎离方媛很远,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的传说。
突然间,方媛什么都不想问了。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父亲、母亲,是她最亲的亲人。她还记得那句古语:天下没有不好的父母。父母生出子女,呕心沥血培育子女成人,无论做出什么牺牲,都是为了子女好。
方媛的童年是幸福的,她的父亲母亲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孩而嫌弃她。在农村,因为怀的是女孩而流产的事情屡见不鲜,但她的父母却毅然将她生养下来。
幸福的日子过得总是特别快些,方媛从来没有想到,她会失去父亲与母亲的呵护。父亲在校舍倒塌时选择用生命去呵护自己的学生。如果说,父亲的离开还只是意外,但母亲,母亲为什么会无情地抛弃她?
父亲下葬后,母亲带着她只坚持了一年,就离开家乡不知所终了。方媛成了没人要的孤儿。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要她。是她不乖、不聪明、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方媛曾经深深自责,在梦中哭喊着母亲回家。是的,她相信母亲会回家的,母亲怎么会扔下她不管?但是,日子渐渐过去了,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年、两年……她终于死心了,母亲不会回来了。
第十章执迷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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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戚们都说,母亲是因为吃不了苦而离开她的。一开始,她恨母亲,恨母亲这么冷酷绝情。她独立、坚强,一个人在老屋生活,坦然面对贫穷与饥饿,还有别人鄙夷的目光。她发奋读书,自强不息,只想证明给母亲看,她行,她能为自己创造幸福的将来。但到了后来,她慢慢地原谅了母亲。她只希望母亲能回到她的身边,她们可以骄傲地站在一起,携手面对人生中的风风雨雨。
公车来了。
方媛还在想着心事。
苏雅拉了她一下,把她从沉思中拉出来。
眼前有点矇眬,刚才竟然流了泪。
方媛怕苏雅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误会自己性格软弱,故意转身不露声色地擦拭掉。
公车喘着粗气往市区行驶。
外面的风景倒退着掠过,离得越近,掠过越快。方媛突然有些感慨,她从这些倒退掠过的风景想到了自己的成长。那些亲身经历的生活历程,正如这窗外的风景般,曾经那么真实地存在,现在却剩下朦胧的记忆。就是这记忆,也只是朦胧地保存在她一个人的脑海里,在时间的冲洗下逐渐褪色,终将会变得空白。
给你伤害最大的,往往是你最深爱的人。爱得越深,痛得越深。
父亲死后,她将母亲视为最爱,却成了她的最恨。她恨母亲绝情,恨母亲懦弱,恨母亲一声不响地离开她。
但此时,她情愿母亲回来,回来看她一眼,回来抱她一次,回来叫她一声。她将遗忘所有的恨,和以前一样深情地扑入她怀中。
只是,这种场面,此生还会不会出现?
公车终于驶入了市区,正值下班的高峰,人潮汹涌,道路挤塞,到处都在堵车。
方媛无意中看到那座绳金塔,古色古香,伫立在雨雾中,仿佛一名睿智的老人,卓尔不凡。
她突然想再去找那个给她们解过梦的沈瞎子。
沈瞎子曾经准确地猜测到她的过去与内心世界,而秦妍屏那天解梦后也是闷闷不乐,似乎她的心事也被沈瞎子猜透。至于陶冰儿、徐招娣,当时也被他哄得开心不已。
沈瞎子曾经说过,他虽然眼盲,心却不盲。确实,他有一种普通人所没有的智慧,能看透很多事情。也许,他也能帮自己看透这场局。
方媛对苏雅说有事,在中途下了车,凭着记忆去绳金塔下的民房寻找沈瞎子。
她的运气不错,半个小时后就找到了沈瞎子家,那个小胡同里的四合院,依然青砖碧瓦、门檐低矮。
门是开着的,方媛敲了敲门,叫了几声,没人回答。等了一会,再叫了几声,屋里还是没人出来。她等得烦躁,信步走了进去。
雨渐渐地小了。
屋里很潮湿,地面都在渗水。这房子有些历史了,结构不好,里面光线不足。
方媛慢慢地走到院子。在那一刻,她突然又回想起开学初,她与秦妍屏、陶冰儿、徐招娣四人一起来找沈瞎子解梦的情景。
秦妍屏娇柔,陶冰儿调皮,徐招娣淳朴,三个女生似乎还在她身边,气的气、闹的闹、笑的笑,形态各异。
方媛看到她们的笑靥,听到她们的笑声,嗅到她们的气息。
如此真实。
她的心开始揪紧。
秦妍屏死了,陶冰儿死了,徐招娣还躺在医院里不省人事,或许,她永远都醒不过来。
她所看到的三个女生,都是幻觉。
这种感觉,类似于医学中的“幻肢痛”。90%被截肢的病人会感觉到已截除的肢体依然健在,并且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方媛闭着眼睛站在雨中,任冰冷的雨水淋在脸上。再度睁开眼时,女生们果然消失了。
这时,她听到身后传到一阵轻微的水声,是人行走在水中的声音。
声音的节奏明快,似乎走得很急。那绝不会是沈瞎子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