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薇让人进了厢房,先把周文倩换下的衣物翻出来,准备作为呈堂证物。

她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没有马上让人通知母亲,万一杨氏动作太快,在周文倩与秦二相见前将两人截住,那就麻烦了。

毕竟,郑玉薇的终极目标其实是秦二,周文倩只是顺带的而已。

顿了顿后,郑玉薇吩咐婆子把衣物收好,转身出了院门。

一个小丫鬟远远奔来,迎上她们一行人。

这是美景打发回来的人,郑玉薇一挥手,让小丫鬟在前头引路,她们快速在后头跟上。

不提追踪而来的郑玉薇,光说这周文倩,她确实与郑玉薇猜测得一般无二,此刻正领着贴身丫鬟翠儿往外院而去。

她与秦二在书信中相约,两人在外院见面。

周文倩一头乌黑的秀发梳了个双环髻,只戴了些许头普通的头饰,身穿撒花白底青绸襦裙,脚下一双同色绣鞋,上头仅绣了几朵小小黄花。

这一身打扮,虽骤眼瞥过去跟翠儿颇为相似,但仔细看着还是很精致的,要周文倩真打扮得跟个丫鬟似去见秦二,她是不愿的。

且之前,韩氏向小韩氏身边的婆子打探过,要从主子们走的仪门过去,哪怕真办成丫鬟,那也是不成的,因为那些守门婆子对进出丫鬟十分谨慎,生面孔绝对混不过去。

母女商量一番,只能从下仆走的小角门打主意了。那地儿主子是不屑走的,门又窄小,防卫力道大大减弱,要浑水摸鱼,只能从这处想办法。

走到翠儿提前打探好的小角门,主仆躲在角落处,周文倩探头一看,两个肥硕的婆子一身锭蓝色簇新衣衫,一左一右坐在窄小的角门边上,那门洞偶有丫鬟媳妇子进出。

周文倩挑剔地扫了眼前方,那窄小门洞不过仅容两人并行而过,相较起主子走的仪门来说,左近环境很是简陋,她蹙了蹙眉,眼中掠过一丝不喜。

她侧头瞥了丫鬟翠儿一眼,翠儿会意起身,往前面行去。

周文倩微微垂头,跟在翠儿几丈之后。

眨眼功夫,翠儿已行至角门前不远,她无意中一回头,突然捂嘴惊呼:“啊,银子!”

翠儿惊诧,偏头往闻声望过来的两个婆子道:“妈妈,是你们丢的银子吗?”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个站了起来,往这边行过来,“丫头,在哪呢?妈妈看看。”

翠儿领着婆子走几步,指着廊下阶梯角落处,说道:“妈妈,就在那。”她一偏头,再次惊呼,“那边也有。”

翠儿正是从这个方向而来,她紧走几步,顺着廊下小花树丛走了几步,“这也有呢?谁丢了那么多银子,怕是几年月钱都不止。”

跟着在翠儿身后的婆子连连俯身,坐在角门旁的另一个婆子见状坐不住了,她们不是主子跟前的得用仆役,哪怕国公府月钱不错,她亦不过每月八百钱。

那婆子犹豫片刻,瞥一眼正抬步往翠儿方向而去的周文倩,再扫视了冷清的角门左右,她倏地站起,急步抢先奔去。

周文倩的嘴角立即微微勾起,就算国公府的下仆,也抵不过银钱攻势吧,她立即站定,脚下一转,闪身几步出了角门,顺利进入外院范围。

廊道尽头,郑玉薇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一幕,她片刻前顺利与美景汇合,已经站了好一会了,刚好远远地将这一场戏剧收入眼底。

她觉得这戏比刚才旦角们的表演还要精彩。

等了片刻,估摸着周文倩已不可能听到动静了,郑玉薇对良辰美景点了点头。

可以动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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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几个腰粗膀圆的媳妇子一拥而上,把惊愕的俩婆子与翠儿双手扭在身后,押在地上。

郑玉薇缓缓踱步而出,面带微笑地看着惊骇万分的翠儿,随后,她吩咐两个媳妇子,将翠儿押到杨氏那边去。

再沉吟片刻后,郑玉薇示意美景跟上去,面向母亲禀报这事。

美景会意,她禀报时,当然会淡化郑玉薇的刻意纵容,只当是适逢其会。

她立即急步紧追,赶上那两个媳妇子。

美景转身后,郑玉薇看着两个表情惶恐的婆子,只让两人回到角门处继续守着,然后再留下一个媳妇子,吩咐要是周文倩从此处返回,就立即将其押住。

她没处理这两个擅离职守的婆子,让母亲来吧,杨氏才是掌家主母。

随后,郑玉薇领着丫鬟婆子,直奔通联内外院的仪门而去。

母亲杨氏掌控安国公府后宅不错,但外院却是男人们的天下,在她父亲郑明成手里握着。

今天外院这人来人往,想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正在幽会的二人及时逮住,又悄声无息地把事情捂住,不被外人知晓,怕是非得外院的男主人们出手不可。

机会难逢,错过了这次,郑玉薇想要再次捉住两人,怕是要另费上一番大功夫。

郑玉薇不想再等,她这回必须把秦二给解决掉。

一行人行动迅速,很快抵达通往外院的内仪门前。

郑玉薇不同于周文倩,她是安国公府嫡出大小姐,父母亲的掌上明珠,她要出去,无需对仆役解释,守门的仆役是万万不敢阻拦于她,

一如所料,婆子媳妇们虽面露讶异,但她们反应极快,纷纷福身给郑玉薇请安。

郑玉薇领着身边的人,一连出了三道内仪门,才进入外院。

她到了外院范围后,却没继续往前头去,而是转头吩咐良辰,让其去找弟弟郑霁元的贴身小厮青砚,就传话说是自己找世子爷。

良辰立即领命而去。

安国公府外院范围极大,因此这刚出仪门的后头位置,就算如今天这般的大日子,亦相当安静,便是偶有人来往,也皆是身穿统一服饰的家中下仆。

郑玉薇从前常来外院找父亲,并在此玩耍,也就这两年渐渐大了,才被母亲给拘束住不许再往外院跑,因此她对外院十分熟悉,脚下一拐,往左近一个花木环绕的凉亭行去。

这小凉亭边上的花木繁盛,侧边又有一座小假山,人坐在里头很是隐秘,她再吩咐个婆子守在前头,准备接应弟弟就可以了。

郑玉薇打算逮住那对真爱鸳鸯没错,但可没想以自己的闺誉做代价,京城上层的大小爷们在前头齐聚一堂,她等在此处与弟弟说说话就回去了,可没打算到处乱窜。

这地儿很清静,男客就算跟家里熟悉,欲到处逛上一逛,这个接近内宅仪门的位置,他们为了避嫌,亦不会涉足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般没眼色到处乱窜的客人基本是没有的,郑玉薇只不过以防万一罢了。

******

国公府前院比后院要热闹多了,女客尚要矜持,而男客大可不必如此,他们高谈阔论,堂上气氛极其热烈。

安国公郑明成领着世子郑霁元招待客人,与一**涌上来的客人寒暄。

他位高权重,深得老皇帝信任,这目标太大,皇子们及其麾下者不敢出手拉拢,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与之打好关系。

因此,三伏天赶来烧热灶的人实在多不胜数。

郑明成平日很是谨慎,只与同为今上铁杆心腹的同僚往来,从不与涉及党争之人交际,只今天是他老母亲六十大寿,客人登门贺寿,他笑面相迎,热情招待自是必不可少。

不过,郑明成能有今日地位,又岂是酒囊饭袋之辈,他轻易就能将场面应付下来。

“元儿,你先到后头歇息片刻。”郑明成寻个空隙,侧首低头看了看儿子,对其说道。

前院戏台早已准备就绪,只是这边还有客人登门,只能先缓上一缓。

郑明成正值壮年,身强体健,忙碌一个早上自是等闲视之,只是儿子今年才十岁,怕是早就累了,现今有分量的客人基本都来得差不多了,稍后片刻即可前往戏棚子,他心疼独子,于是先让儿子歇上一歇。

郑霁元确实疲惫,他点点头,给父亲拱手告退后,便往厅堂里头行去。

他本来打算穿过后房门,到后头厢房去歇一歇脚的,不想走到接近后房门的地方,郑霁元无意瞥见了坐在不远处的秦立远。

郑霁元眼睛一亮,他扫了一眼四周,此处是前厅最里头,因此客人稀疏了不少,这隔间有五六把空椅子,于是他干脆脚下一转,往秦立远身边而来。

同为公候之家的继承人,郑霁元其实很佩服秦立远,对方少年丧父,一个人支撑起整个家族,出了孝期后力争上游,虽宣平侯府因没有参与党争,在京城并太不起眼,但对方的能力确是毋庸置疑。

郑明成对独子教育涉及方方面面,而这秦立远,便是他给郑霁元示例的少年临危不乱、支撑起门庭的最正面例子。

郑霁元希望父亲健康百年,但这也并不妨碍他敬佩秦立远。

知道母亲欲给姐姐挑选秦二为夫婿,姐姐又极为不喜秦二时,郑霁元几乎要脱口而出,让秦侯爷给他当姐夫好了,他觉得秦立远比秦二好多了。

好在最后关头,郑霁元理智回笼,想起秦立远身上那邢克传言,及时给咽下已到了嘴边的话。

“秦大哥。”郑霁元年纪虽小,但礼仪极佳,他抱拳作揖,与秦立远说道。

他今日才与秦立远头回交谈,但两人意外地交谈甚欢,只可惜郑霁元还要跟随父亲待客,只好与其略说片刻,就告罪离开。

如今适逢机会,郑霁元便兴致勃勃往这边来了。

“霁元弟。”秦立远站起还礼,接着与郑霁元携手落座。

其实,秦立远已承继爵位,年纪又比郑霁元大很多,面对年仅十岁的小孩子,他本来可以将自己置于其父亲一辈的身份说话,但他并没有,而是与郑霁元平辈论交,把对方当成一个成人来说话。

此举真是太合郑霁元的心意了,于是在他心目中,对秦立远的好感度又攀升了一个台阶。

郑霁元落座后,腰腿位置立即传来一阵强烈的舒畅感,他顿了顿,方抬手接过丫鬟捧上的茶盏,掀起碗盖,喝了两口茶。

他轻吁了一口气,一直精神高度集中,腰背绷得笔直,不敢放松分毫,郑霁元再聪明老成,也仅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很有些疲累了。

“霁元弟可是累了?”秦立远见状一笑,缓声问道。

他侧看郑霁元的五官,这实在是很有几分熟悉感,他唇角扬起,微微一笑,声音缓和了许多,接着说道:“你年纪不大,今日这般劳碌,倦怠亦是常事。”

郑霁元本来有几分郝然,听见秦立远隐带安慰的话语,心头立即松乏了不少,他笑道:“我确有些许疲惫,不过稍歇片刻后,应是无碍。”

他自小也涉猎练武,虽功夫不高,只作强身健体之用,但几年下来,亦是有效果的。今天主要是过府客人太多,作为主人,父子俩需一一照应,而郑霁元又要仔细观察学习父亲如何接人待物,精神绷紧,因此才会觉得倦怠。

郑霁元一抬头,秦立远略带苍白的英挺脸庞映入眼帘,他不觉关切问道:“秦大哥是否身体不适,怎么面色如此苍白?”

他与秦立远虽相识时间不长,但言谈颇为投契,对方没有因为自己年纪小的敷衍他,郑霁元心性敏感而多智,他能觉察到对方郑重之意。

此时,郑霁元觉得秦立远面色不对,自是出言询问。

秦立远确是伤势未愈,韩老太君寿辰距他重伤清醒那天,不过就过了半月时间而已,他腹部伤口颇深,虽身体强壮,恢复速度极快,但短时倒未能痊愈。

只是,在收到请柬那一刻,他当即便下了决定,要亲自前往安国公府贺寿。

秦立远听了郑霁元的问话,他微微一笑,大手抬起在胸前一拂而过,道:“不过是之前略有小恙,现今已无碍,霁元弟无需担心。”

郑霁元放下茶盏,刚要再说话。

就在这时,脚步声骤响,后房门处突然进来了一个十三、四岁的青衣小厮,他抬眼看见郑霁元坐在前头,面上一喜,连忙匆匆上前请安。

“何事?”郑霁元蹙眉,抬头对青衣小厮问道。

这人是他的贴身心腹小厮青砚,刚才离开片刻,现在急步而归,不悄悄站回后头,而是上前请安,打断了他与客人说话,应是有要事。

青砚立即起身,附在主子耳边,极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郑霁元登时眉心一蹙,他当即站起,抱拳对秦立远歉声道:“秦大哥,小弟有些许小事,请容许小弟告辞。”

“霁元弟请便。”

随后,郑霁元领着丫鬟长随,匆匆举步往后房门而去,离开了厅堂。

目送一群人离去,秦立远垂眸,他耳目敏捷,虽青砚声音极小,但他还是隐隐听到了“大姑娘”三字。

可是那个小丫头,又在任性调皮了?

须臾,秦立远抬眸,他站起身,迈开大步,尾随郑霁元等人往后房门而去。

☆、第25章 (三合一)

郑霁元在一众丫鬟长随的簇拥下, 来到内仪门处, 他将小厮远远留下,领着丫鬟绕过花木, 进入小凉亭。

“姐姐, 这是怎么了?”郑霁元一边拾级而上,一边抬头关切询问胞姐。

他了解自家姐姐,郑玉薇并不是无风起浪的人,在今天这个重要日子里头,她连派遣丫鬟都来不及, 亲自出马直奔前院寻他,必定是有要事发生。

因此郑霁元语气中,难免带上几分忧心忡忡。

“小弟。”郑玉薇轻唤,她本来坐在亭中石凳上, 一见弟弟身影转出花木丛,立即站起迎上前去。

她端详弟弟脸色一番, 问道:“今天可累?”

姐弟俩携手回到亭下圆石桌旁, 坐下, 郑霁元迫不及待询问道:“姐姐, 我不累, 你唤我来可是有要紧之事?”

“嗯,确是如此。”郑玉薇点了点头, 事态紧急,她亦不拖泥带水,直接俯身附在郑霁元耳旁, 将周文倩之事悄声说了一遍。

郑霁元年纪虽小,但他是安国公府世子爷,郑家的继承人,在前院里身份不容小觑,加上郑明成很注重培养他的实际处事能力,他本人院里的事自不必说,就连前院一些不大的事,他都很有话语权。

现在父亲肯定很繁忙,就算郑玉薇派人告诉他,他亦未必能立即抽身出来倾听,她思虑一番后,还是觉得先告诉小弟,让小弟采取行动的同时,再伺机告诉父亲为好。

郑玉薇一路思考,这是能最快采取行动的一个法子,若是等美景禀报母亲后,再由母亲派人寻外院大管事再处理,这誓必会耽搁不少时候,要是让那对野鸳鸯给飞了,那她筹谋多日的计划,便以失败告终。

那郑玉薇就得吐血,毕竟,她这回剑指秦二,目的是完全摆脱二人婚配的可能,周文倩只是顺带的而已。

郑霁元侧头凝神细听,他越听,脸色越发凝重,最后,他眉头紧蹙,玉白小脸阴沉,狠狠一拂衣袖,切齿怒道:“好一个不知廉耻的贱婢!咱家收容了她,让她母女养尊处优,祖母还费尽心思给她相看亲事,她竟敢致我郑家于如此境地!”

他肤色随了母亲,但五官却跟父亲颇为俏似,此刻板起一张小脸,竟很有几分威严,若是平时,郑玉薇必然要取笑弟弟一番,但现下,她却没有这个心思。

郑霁元拍案而起,他对郑玉薇说:“姐姐,我明白该如何做。”他接着嘱咐道:“姐姐你先回去罢,耽搁这么长时间,娘怕是要担心了。”

“嗯,”这点郑玉薇知道,她本来就打算跟弟弟说完以后,便立即回去的,“我知道的。”

时间紧迫,郑霁元立即起身,要前去处理此事,他刚迈开半步,郑玉薇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唤了一声,“小弟。”

“姐姐,可还有事?”郑霁元回头,有些疑惑问道。

“小弟,”郑玉薇面色沉凝,直视郑霁元眼眸,轻声说道:“与周文倩幽会之人,必定就是那秦二。”

郑玉薇很认真地对弟弟说:“小弟,我不喜欢秦二。”

“我明白了。”郑霁元当即心领神会,他点点头,拍了拍郑玉薇手,道:“我知道该如何做,姐姐你放心。”

事不宜迟,姐弟俩话罢马上分开,郑霁元出了凉亭,先估摸那处角门与前院相通联的位置,略略思索了一番,然后招来青砚,让他先回去领上自己的心腹,悄悄往那边包抄而去。

为防人手不足,郑霁元还将跟在身边人分出去一半,令青砚带上,随后,他带着剩下的人,疾奔返回前头,寻找父亲。

郑霁元一边走,一边打发几个人,让他们去寻找外院大管事,令他立即去他父亲处。

今日大管事的繁忙程度不下于他们父子,需辗转各处处理一应大小事宜,要是父亲知悉此事再去寻人,怕是又要耽搁一些时候。

姐姐的意思郑霁元很明白,所以这回一定得逮住秦二,要是耽搁了时间,事情恐要再生波澜。

其实,只要一想到身为大家子弟的秦二,竟偷偷与那挂着他表姐名头的周文倩幽会,地点还在自家里头,他祖母寿宴上,郑霁元就万分厌恶。

更别说,那秦二此时正与他胞姐在议婚,之前听母亲说,两家打算等秦二出孝后就要定亲,现在对方干出这事,实在让郑霁元厌恶之余更是气愤之极。

秦二是在侮辱他姐姐,侮辱他郑家,侮辱整个安国公府。

郑霁元的小脸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这时,锣鼓铿锵之声响起,他脚下立即更快几分,领着众人,飞速往戏棚子那边而去。

沿着长长的抄手游廊而上,郑霁元拐过月亮门,进入设了戏棚子的大院落,他很幸运,刚转过一个弯,就看见父亲郑明成的身影。

“爹,爹爹。”郑霁元又惊又喜,扬声连连呼唤,连平时沉稳自重都给忘在脑后。

郑明成身后是更衣的屋子,他刚从里头出来,准备抬脚返回前头厅堂中,便听到自家儿子的连声高呼。

他挑了挑眉,侧身面向爱子,温声问道:“元儿,可是有事寻为父?”

郑明成很了解自己的小儿子,他平日很是有礼,特别在外头,从不这般急奔高呼,现今有些失态,怕是有要事。

郑霁元几步冲上前,郑明成伸手,像小时候一般牵住儿子的小手,笑道:“好了,把事情先说给爹听。”

郑明成疼爱儿子与女儿一般无二,只是儿子身负重责,严厉的教导其实是对郑霁元最为好,但这也并不代表他不会对儿子和颜悦色。

“爹爹,我跟你说。”郑霁元招手,郑明成配合弯腰低头,让儿子能附在他耳边说话。

只是,随着儿子急促的悄声细语,郑明成本来微笑的唇角压下,眼帘低垂,面色渐渐冷了下来。

郑霁元将事情急急说罢,郑明成直起腰,拍拍他的背,说道:“好了,这事交给爹爹,你先回去吧。”随后,他侧头沉声吩咐身边仆役,“去找郑高来。”

郑高,是青砚的父亲,安国公府外院大管事,郑明成的心腹。

“爹,”郑霁元本来打算转身,但他犹豫片刻,还是仰头对父亲道:“爹爹,咱们能逮住秦二吗?”

“姐姐不喜欢秦二。”这是郑玉薇的嘱托,郑霁元心头始终惦记着,他虽知父亲出手效率最高,但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若与那周文倩幽会的是秦二,那他必定跑不了。”郑明成神色冷肃,低头对儿子说道。

说罢,他眼睛眯了眯。

郑明成声音温和,但眼神却如冰,若不是同为今上心腹的同僚家中实在没有适龄嫡子,他郑明成的掌上明珠,怎能屈就于这么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侯府次子。

不用儿子多说,若逮住那人真是秦二,郑明成宁愿将爱女养在家里一辈子,也不会嫁予这么个寡廉鲜耻之人。

之前,妻子寻摸一番,看好了这个秦二,是跟郑明成商量过的。

郑明成身为今上心腹,如今京城乃至整个官员体系党争激烈,他与人交往时需谨慎万分,无论哪一党不敢随意沾边,以防落在老皇帝眼里产生不良的后果。

同僚交往皆如此,更别说是结儿女亲家这般的大事。

其实,这才是郑玉薇身为国公府嫡出长女,议亲路上如此艰难的根本原因。

他愧对爱女,却无可奈何,只因郑明成身后背负着的,是偌大的安国公府以及整个郑氏一族。

如今为郑玉薇选婿,确实如杨氏所言,不过就是矮子里挑高个罢了,只是他们夫妻却无计可施。

郑明成得知秦二此人后,派出心腹将其仔仔细细打探清楚,确定秦二此人虽无大才,但人品尚可,且亦不似个贪花好色之人。

女儿嫁予对方,日后背靠宣平侯府与他家,平步青云虽不能,但富贵稳妥的日子还是可以保证的。

郑明成将秦二乃至秦家推敲了个彻底,这才对妻子点了头。

谁知道,这个目测人品尚可的秦二,现今竟一而再地出幺蛾子。

郑明成冷冷地哼了一声。

郑霁元见状,心头大石立时放下,他余光瞥见父亲身后急步赶来的大管事郑高,于是拱手对郑明成说道:“父亲,孩儿先行告退。”

“嗯,”郑明成点点头,温声说:“去吧。”

目送儿子身影走远后,郑明成回身,正好看见已经来到面前的郑高。

“奴才见过主子。”郑高年约四十,身材高且瘦,他上前躬身作揖,给主子行礼。

“起来罢。”郑明成负手举步,离开更衣的屋子,往一旁安静处行去。

郑常会意,连忙低头跟上。

郑明成吩咐左右稍退,只留下郑常在跟前,随后,他小声而简短地吩咐了一番。

郑常闻言虽惊诧,但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仔细听过主子吩咐后,他立即躬身退下,匆匆离去。

郑明成弹了弹衣袖,垂目哼了一声,便举步往戏台子方向行去。

郑常跟随他多年,这些小事自然不在话下,郑明成从不将周秦二人放在眼里,这两人要是真搭上了,他肯定对方跑不掉。

******

春光明媚,日头渐高。

小凉亭附近种了很多花树,淡雅如浮烟的花香缓缓浸入郑玉薇的心扉,她站在凉亭上目送弟弟身影走远,片刻后,深深地吸了一口芬芳的气息。

自然清香溢满胸.腔,郑玉薇徐徐吐了一口气,只觉心里头一拂之前的紧张焦急,无端畅快起来。

她微微一笑,缓步走出凉亭,仰目看了看一碧如洗的天空,今天天气真好,确实是个好日子。

“咱们回去吧。”郑玉薇声音有些轻快,微笑吩咐道。

“是,姑娘。”良辰一干人也很高兴,她们荣辱全系于主子一身,主子好了,她们才有可能好。

郑玉薇低头举步,正欲踏上回廊,蓦然间,有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