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要!
转头瞄向边上仍穿着她的衣服的紫儿,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她现在的样子若说她是公主,相信也不会有人质疑。
嚯嚯嚯嚯……
接下来,马车内又发出一连串怪异的笑声,是奸笑声。
骑马走在马车旁的冰司微蹙了下眉头,他就搞明白公主落水后,性情怎么这么大的变化?而马车里的其他两人早已抱着双臂,浑身起鸡皮疙瘩。
白松书院位于荥阳城北不到三里地的一座山上,大军护送到山脚下后,也就撤了,只剩下冰司和四名侍卫留下来继续看护她。反正是逃不掉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白松书院所在的地理位置还不错,离城里近,没事就能往城里逛逛。眼前的这座山不高,的确不高,也就是爬个半天的路,然后抬头,还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云梯。都不晓得书院的创建人是怎么想的,没事把书院建到山顶上去干嘛,半山腰凑合着也就得了。事实上,书院为了让学生静心潜修,不为外面的花花世界所动,因而才将书院建到了山顶上,正所谓用心良苦也。
“冰司,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在现代,上下班要不开车,要不坐电梯,哪里走过这么多路?她实在是爬不动了。
冰司虽然人木,可心肠还是不错的,听她这么一说,他就乖乖地蹲身立在了她前头。她也不客气地跳上了他的背,宽阔的背弯,让人很安心,就是他的肌肉太硬了,搁得慌。
回头再看韩如风,别说他人长得娇嫩,可体力还真不差,走了这么长的一段山路,还脸不红、气不喘的。看来人家是练过的,不像她,气短体虚。
山路上往返的,有不少书院的学生,但又不是一个服色。相问之下,才知原来山上不止白松书院一个书院,另外还有一个书院,青柏书院。白松、青柏,这书院的名怎么都跟山上的植物有关,取名真够偷懒的。
“看看,这是哪家的少爷,上学堂还要人背着,哈哈哈……”
韩灵抬头瞄向站在山路边上嘲笑她的几个学生,他们身上穿着绘有青柏的院服,看来是青柏书院的。她冷笑了几声,敢嘲笑她,不想活了吗?
“冰司,替我教训他们,不然我咬你耳朵。”
她凑在冰司的耳朵旁,小声威胁,随后就看到他的耳朵刷地变红,跟变色龙一般,说变就变。咦,有意思,原来他的弱点在这里。
她只看到冰司的手腕转动了下,然后什么也没看清楚,就听到了路边那几个学生的惨叫声。仔细看时,才发现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多少插了几根细细的松针。
哇,这招厉害!她一定要学。
之后的一路,她一个劲地威胁冰司将这手绝技教给她,他依然不搭理,目视着前方,脚下的步伐稳而不乱。可是他红得快滴出血来的耳朵,告诉她,他此时的内心是多么得煎熬。
她突然发现她好恶劣,她反省,反省,再反省。
第六章围观公主
终于来到山顶,眼前豁然开朗,是另一番风景。左右两片建筑群相对林立,相距不过百米远,各挂一个牌匾在大门上,左边是白松书院,右边是青柏书院。
据说两个书院皆是朝廷出资开办,白松书院专门招收朝中大臣的子嗣,皆是官家子弟,而就读青柏书院的,则是没有官衔、但在民间稍有权势的富家子弟。因而两边建筑的风格还是有所不同,左边的白松书院富丽堂皇,金瓦红墙,而右边的青柏书院则稍显低调些,青瓦白墙,如此一来,贵贱之分立现。
“站住!敢伤我天魔帮的弟兄,你们吃了豹子胆了?”眼前出现一帮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韩灵抬头扫了他们一眼,看他们的穿着应当是青柏书院的学生。天魔帮?听起来像是江湖帮派,这青柏书院看来真是龙蛇混杂的地方,什么样的人都收。
“我看,是你们吃了豹子胆了。”她嗤笑着从冰司背上跳下,她相信凭冰司的本事,对付这些个小罗罗,根本不成问题。
冰司会意,上前一步,护在了她身前。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觉得冰司的身影是如此高大,她开始有些崇拜他。
“灵儿,我来保护你。”韩如风也跟着护在了她身前。
韩灵翻了个白眼,靠他?靠得住吗?
冰司的身手矫健,不愧是一等一的高手,三两下就将他们全撂倒了。她忍不住为他击掌,太酷了!
“你们等着,这个仇,我们结定了。”明明输得惨败,还硬充胖子,看着几人落荒而逃的身影,她有些不屑。反正她有个御用的保镖在,怕什么?
刚到白松书院门口,就见里头跑出来一群人,老少皆有,各种跑姿应有尽有,朝着他们奔来。她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马拉松比赛时的情景,看这阵仗还真是壮观。
到底出什么事了?
韩灵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为首的几个老头儿已围绕在紫儿身边,嘘寒问暖。
“公主殿下,您可来了,我们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公主殿下,这山上山下联系不便,我们未能及时得到消息,前来相迎,还望恕罪。”
“公主殿下,您一定累了吧,快进去歇歇。”
“……”
紫儿一脸受惊,无助地从人群中探出头来望向她,向她发送求助的信息。
许久,韩灵才搞清楚状况。是了,现在紫儿才是公主的身份。
韩灵连忙拨开人群,为她解围道:“各位,公主一路劳顿,需要歇息,你们赶紧带路,送她去歇脚的地方。”她现在还是一身韩流的男装,扎了跟马尾,清爽帅气,雌雄难辨,谁能想到她才是真正的公主呢?
“是、是,公主请。”几个老头带路,将他们一行人迎进了书院。
书院的绿化极佳,因为本来就是天然的景色居多,就地取材,所以费不了太多的资金。她一路走马看花,心情不错,想着接下来的日子就要在这里度过,感觉有些兴奋。说起来,离开校园生活已经有五六年,还真怀念那段青骢的岁月。
紫儿被安排住在了他们特地为韩灵准备的总统套房里,而韩灵是以公主陪读的身份亮相,所以只能和其他的学生一起被安排住在了学生宿舍里。学生宿舍通常都是两人一间房,没有单间,韩灵被韩如风死拽着跟他同居,他还一再向她保证绝对会和那晚一样,井水不犯河水。
韩灵想着他是她表哥,而且睡相也不错,有过试睡的经验,比较有保障。总比跟其他不相干的陌生人同居强,于是便答应了。
她没问冰司究竟住哪儿,但她知道他一定会形影不离地跟着她,哪怕是在她睡觉的时候,所以基本上就是三人同居,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晚饭的时候,她把紫儿丢给了山长他们一堆老头儿,去参加他们特地为她摆设的接风宴。她承认她很恶劣,但是对着他们,她实在没什么胃口,还不如去学生食堂看看帅哥们,打探一下状况先。
韩如风似块狗皮膏药似地粘着她,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冰司就更不用说了,打死他,也不会离开她半步。于是乎,她的身后就多出了两个保镖,一个酷男,一个妖精,相信谁也没有她这么大的排场。
当她进入饭堂的瞬间,她怀疑她是否来到了军营。不断地有人擦着她的身边往外冲,在座的学生们也是低头扒着盘子里的饭菜,一顿狼吞虎咽,屁股都没沾着凳子。有些个一手拿了个馒头,起身就往外跑。
这外头下金钱雨了吗?还是有人派发钞票?怎么一个个都蜂拥着往外跑?
“快点,听说公主正在山长那里用膳,迟了就看不到了。”
“不知道公主是不是如传闻中一般是韩国第一美女。”
“自然是了,刚才她来的时候,我大概瞄了一眼,长得跟天仙一般。”
“……”
韩灵很无语,原来是要去围观她。幸亏她提前跟紫儿换了身份,不然就真得被当成猴子围观了。
扫了一眼饭堂,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跑光,只剩下少数几个正努力扒饭的人,其中一人的背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他背对着她,腰板挺直,双肩宽阔,不似其他人匆忙用膳,而是慢条斯理地用着饭,不受任何人的干扰。他没有急着吃饭,也没有跑出去,难道是对公主的到来不感兴趣?
她就是这样,不喜欢随波逐流的人,越是特立独行的,她越是欣赏。就凭他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去围观公主,她对他留下了较深的印象,尽管只是个背影。
“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她遛到打饭的地方,将可供挑选的菜色一一扫过,胃口直线下降。
红烧土豆、清蒸豆腐、豆芽菜炒豆芽菜……一共六个菜,每个菜都离不开一个豆字,而且单调得可怜,一个菜里就挑不出两样以上的配菜。
没想到书院的伙食这么差,就没有人投诉抗议么?
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先凑合着吃一顿再说,至于投诉抗议之事,稍后跟进。
叫了份红烧土豆和豆芽菜炒豆芽菜,再加一只馒头,就算是她今天的晚餐了。为什么说是豆芽菜炒豆芽菜呢?原本它是叫豆芽菜炒肉来着,可是找了半天,就只找到极可怜的几粒肉沫,所以还是称之为豆芽菜炒豆芽菜更为切合实际些。
等她再回头时,刚刚留意的那个学生已经不见了。原来这里所有的人都一个样,都想着成为公主的夫婿,借以攀龙附凤呢。
第七章怦然心跳
晚餐后,好不容易甩掉了韩如风,韩灵独自到书院各处散步,熟悉一下环境。独自,也不尽然,至少后面还跟着一个冰司。似乎是习惯了他的跟随,她逐渐忽视了他的存在感。
白松书院的建筑以古朴庄严著称,身在其中,油然而生一股敬畏之心。
此时的书院十分得安静,因为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山长处去围观公主,行走在别处,几乎遇不上一个人。
前方是一片枫林,枫叶骄红似火,正是一年最美的时光。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望着眼前的美景,她不由自主地咏诵杜牧的《山行》,描写枫林的诗,她实在找不出还有哪一首能胜过杜牧的这首绝句。
在她的诗句结束后,跟着出现一个声音,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气息。
“牵强附会。”
她循声望去,穿过层层叠叠的枫树,她看到了一个背影就靠在远处的一棵枫树旁,宽阔的肩膀,背脊挺拔如松,巍峨如山,气势威武。
是他!刚才在饭堂见到的那个背影。
还以为他跟别人一样,去了山长那里,原来是独自跑来这里小憩。
她踏叶而行,走到他身后,轻声询问道:“怎么牵强附会?”
“诗不达意,情境不融,所以牵强附会。”他仍是背对着她,但她看到他手中握有一把宝剑,看那精致的纹饰,应该很珍贵。
虽是抄袭古人的诗作,但被一个同为古人的人批判,她有些不服气:“那你倒是作一首,我来品评一下。”
“我是习武之人,从不作诗,所以,也从不附庸风雅,装腔作势。”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但是拒人千里的味道极浓,她胸中一阵翻腾,被人如此奚落,她很恼火。
“你……”
在她气恼之时,他忽然转了身,她看到了他的真容,顿时呆住了。
两片枫叶自她眼前轻缓地飘落,摇摇曳曳,起起伏伏,如同她此时的心湖,涟漪层叠。浓密的羽睫扇动了下,她感觉到胸口有些窒息之感。那是怎样的一个男子?刀削般的脸部轮廓,如雕塑一般,剑眉横飞入鬓,掩不住的英气。他手持一柄宝剑,玉树临风。
她扯开嘴角,冲他露出一个最完美的笑容。下一刻,他带着冰冷的面孔,擦着她的肩而过,视线未曾停留在她脸上半刻。她只看到自己的鬓发上下拂动,那是他经过她身边时带来的一阵风。是的,他就像一阵风,抓不住、摸不到。
待她回过神时,已经找不到他的身影,他又再次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只余下她怀揣着砰然的心跳立在原地,久久地出神。
“灵儿,原来你在这里,害我找得好苦。”
“灵儿,你怎么了?”
“灵儿……”
韩如风一直在她耳边叫唤,她能听到他的声音,可是她的思维却仍停留在方才的一刻,她想她一定是中邪了。
“灵儿,你没事吧?千万别吓我。”他的手抚上她的额头,这才将她的元神拉了回来,她真是中邪了。
“我没事,我们回去吧。”她拉开他的手,径自往回走,心底有股莫名的失落感。
临睡前,紫儿拼命地来敲门,气喘吁吁,仿佛身后有什么怪物在追赶她。
“公主,奴婢求您了,您赶快跟奴婢换回来吧。”
她跪在韩灵面前,语气恳切,韩灵拉起了她,问道:“怎么了?”
“他们……他们……”紫儿涨红着脸支支吾吾。
韩灵抿嘴偷笑,可想而知她被一大群的男人围观会是如何的窘境,跟她打趣道:“被人追求的感觉不好吗?”
紫儿别扭地回道:“他们都以为奴婢是公主,可奴婢根本就不是。”
“紫儿,我知道让你冒充我很辛苦,但是或许你真的能从中找到一个真心爱你的人也说不定。你不妨好好地观察一下,享受一下被人追捧的滋味。”看她还是一脸难色,她只好放低身段哀求道,“好紫儿,求你了,你也不想看到我被那么多如狼似虎的男人围观吧?”
紫儿想了想,最终点头道:“好吧,为了公主,紫儿只好继续冒充下去。”
“就知道你最好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韩灵一把将她抱住,她承认她很邪恶,己所不欲而施予人,她利用了她的善良。可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而她作为一名商人,最擅长的就是利用自然的法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若不是如此,她何以能成功,何以能成为韩氏集团几千员工的领导人?在她利用他们的同时,他们也从她身上得到了好处,互惠互利,这便是现实的残酷。
紫儿却是单纯地感受到了她对她的倚重,内心温暖,颔首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在书院的第一个夜晚,她无法入眠,满脑子都是枫林中那个巍峨的身影。
他到底是谁?
第一次那么想知道一个人的名字,第一次迫切地想了解一个人。他给她的感觉太过熟悉,仿佛有一种声音呼之欲出。
“灵儿,在想什么呢?”
韩如风在枕边轻唤她,他一直睡在她的边上,一动不动,怕亵渎了她,小心翼翼。她能体会到他的心细,所以渐渐放松了对他的警惕,以至于忽略了他的存在感。
“我在想,爱上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感觉?明明是初次见面,可为何感觉如此深刻?”
“你爱上谁了?”他的语气热切,紧张地看着她。
她不知道他为何反应如此之大,摇头道:“没有谁,我随便说说罢了。”
他仿佛长舒了一口气,为她拉上被子,柔声轻语道:“别想了,早些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是啊,明天上课,到时候应该就能见到他了吧?
她开始有些期待。
黑暗中,她看到冰司的身影一直矗立在门边,如门神一般。他不会真打算这么站一晚吧?虽说他是皇帝老爹派来监视她的,他的职责所在,可毕竟他也保护着她的安全,她不能对他太苛刻了。
在两人诧异的注视下,她从皇帝老爹为她准备的三只大箱子里淘出了两条丝绸的棉被,在地上打了个地铺。地上虽凉,但冰司是习武之人,应该能忍受得了寒气。
“冰司,从今以后,这就是你的铺位。早上起来,记得自己收拾,我可不会帮你叠被子。”
冰司愣愣地看着她,借着月光,她看到他的眼波有一层氤氲浮现。
终于,她第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略带磁性:“谢谢公主。”
她回了他一个笑容,原来这就是满足的滋味,淡淡的,暖暖的,带着芳香。
第八章比拼琴技
进入课堂的瞬间,韩灵再一次感叹自己的明智,那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齐齐扫向紫儿,连带着走在她身后的她也被他们的余光扫到。
太可怕了!
“公主,坐我这边吧,这里有空位。”
“公主,还是坐我这里,这里靠近窗口,有助于通风。”
“公主,坐这里听课,听得最清楚,还是这里好。”
“……”
她很无语,绕过紫儿,朝下面的座位张望。
在课堂左边的最角落,她看到了他,那一抹清冷挺俊的身影。
“我能坐你旁边吗?”她满怀着希望,想成为他的同桌,从此唱着同桌的你,幻想着一份浪漫的爱情慢慢酝酿。
然而,她的希望破灭了,等到的只是他一句不带温度的话语:“我不喜欢边上有人。”
她强忍下胸中的怒意,拽什么拽,难道我还非坐你旁边不成?
“我也不喜欢边上放块大冰块。”
她负气地丢下话,自以为潇洒地转身,捡了个尽量远离他的位置坐下。
这个男人有点拽。
去他的砰然心跳,去他的一见钟情。她决定了,不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心里仍是有些失落,看来她还是不够洒脱。
“灵儿,我帮你领了书。”
韩如风坐在了她身边,眼眸深处同样写着失落,却是因为她。
紫儿原本想过来与他们同座,但最后还是被一个帅哥硬拉着坐在他身边。
一个时辰的经史课,听得韩灵昏昏欲睡,上面的老夫子究竟讲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这个课堂通风不好,里面全是二氧化碳,而且已经有四五年没有上课,进入不了状态。
就在她的眼皮耷拉了无数次后,夫子突然点了她的名。她用的是她的真名,许是太久没有人叫她的真名,所以当他叫到她的名字时,她一个警醒就站了起来。
“到!”
一阵哄堂大笑。
她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正在课堂上,还以为是回到了大学第一年的军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