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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塑月下一位女帝,未来的统治者。

焚香一注,她以真都帝代理人身份展开手里告天圣旨,然后抬眼,向丹陛下俯首王公贵族略一扫去,轻轻吐气,开口,声音清脆如同琅环轻撞,却又圆润威压,透出一股无法形容的尊贵矜持。

“臣,总领山河……”

不复往日轻佻跳达,带着无法形容之高贵优雅的声音慢慢从上而下的降落,冲击着每一个听到的人的耳膜,然后,在慢慢的念诵将结的时候,那个女子合上了手中诏书,一声“尚飨”之后,云破天开,东方云海翻腾之中,牡丹一般层云堆叠捧出一轮金阳灿灿。

韶乐齐奏,天坛之中的女子神态凛然,仿佛神人临世。

山呼声中,整个塑月帝国向面前这个未来的统治者,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礼成——

然后,当天深夜,总算是一切都忙活完了,老娘又法外开恩,放了她半个月婚假的叶兰心,嗷呜一声,扑倒了萧逐,兴高采烈把老公剥了个精光之后,正待伸出狼爪,冷不防她身子下那个一贯正直的美人忽然邪魅一笑,趁她被迷得色授魂与之际,反客为主,回身压倒——于是就帐底眠鸳鸯,芙蓉暖,长春宵去了……

那一夜,丰源城内宫灯十里,销金醉红,不禁宵夜,半夜里扑簌簌下了雪,曲江梅花冷香,煮冰烹茶,正是举国同欢,良夜未央。

这一夜里,皇宫宴殿彻夜不息,宴开流水,暖烟偎香,坐伎琵琶弹伤了指甲,舞伎松脱了金钩,正是塑月数百年繁华景象,如火如荼。

而就在这狂欢之中,大越的中书令大人眉开眼笑,活像他是萧逐的爹一般开心,来回敬酒,把在场所有人灌了个遍之后,他想想,总觉得这场上似乎少了两个人,一拍脑袋,他想了起来,立刻拎起一个小酒瓶和杯子,朝外面冲去,果不其然,在宴殿旁一间小小半通透的侧殿里,找到了已经喝趴在桌子上的荧惑和旁边苦笑照顾他的晏初。

“喝醉了?”他小声看向晏初,晏初看了一眼他,点头苦笑。

花竹意笑了起来,倒了一杯酒给晏初,晏初接过来,没喝,只是把玩着。

雪已经停了,月光是清澈透明的白,仿佛水晶的碎片。

花竹意忽然笑了起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喝下,然后仰头看月。

月色清美,照万家团圆。

晏初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天空皓月当空,天地清辉。

章五十九新婚幸福生活(上)

第二十五章新婚幸福生活

叶兰心真正的新婚初夜是在第四天晚上度过的。

叶兰心给的评价是,这真是个技术活。幸亏萧逐是练过的,要是两个生手,那可真是灾难性的,腰闪了那是必备,血溅当场是必然。

叶兰心本来住在少凰宫,按理说,少凰宫是未婚皇女居住的地方,现在她已经结婚了,就应该搬出去开府,但是真都帝纤手一挥,说搬什么搬,朕膝下就一儿一女,晏初住在雏凤宫,他们就继续住在少凰宫好了。

结果谁都说女帝疼爱嫡长女,但是根据皇族内部信息指出,真都帝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钱”这一个字——搬出去住多浪费钱啊对不对……

第二天早上,自然是娇慵洞房倦梳妆,直到快中午了,叶兰心还没爬起来。

萧逐倒是早就起来了,但是看她一脸恨不得睡死过去的样子,把她喊起来之后又迷迷糊糊的斜靠在床上,嘴唇水润润的,长长的睫毛垂着,象只睡糊涂了的小狐狸一样,头发乱乱的,毛茸茸的。

无端觉得她这个样子可爱至极,萧逐看了觉得心里怜惜,便让女官把烦端进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低声哄着要她吃饭。

没睡饱的毛茸茸塑月土产小狐狸恹恹的看他一眼,乖乖的任他喂着,叶兰心眼光扫到哪碟菜,萧逐就挽袖夹给她,慢慢一碗粥见了底,萧逐正要端起几案离开,却被叶兰心打着哈欠拽拽袖子,重新窝回他怀里,又点了点几案,意识是要他一起吃。

想想这样也好,新婚初夜之后夫妻两个一起窝在床上吃早餐似乎也别有风味,萧逐重又把她揽入怀里,刚端起碗,在他怀里眯缝着眼睛半睡不睡的叶兰心就把筷子递了过来,萧逐一愣,随即唇边轻轻有了一缕笑痕,把她又在怀里搂了搂,举起筷子的时候,他才忽然发现,几案上一筷子没动,明显是给他留下的几样小菜,都是他最喜欢吃的菜,而他碗里的粥,也是他最喜欢吃的。

在旁边侍膳的女官看他微楞,不禁一抿嘴唇,悄声道了一句,说这是昨天储君抽空吩咐下来的,听说殿下您喜欢吃。

听到这里,他举筷的手又顿了顿,再看怀里那已然睡去的女子一张清秀容颜,心里眼底,就同时温暖了起来。

忽然一刹那,才有了无比清楚的感觉:她已是他的妻,他后半生的伴侣,他要和她共度一生。

他是她一生良人,她是他一生牵挂。

他要保护她,尽自己所能,为她撑开一片天地,惟愿她今生今世都可以如此安详的卧在他怀里,一生唯有锦绣暖阳春日,不遇寒冬。

自己和怀里这个女人的相遇,相守,未尝不是今生最大的幸事。

慢慢笑着吃完了早饭,本来还打算去院子里走一套剑法的萧逐和衣而卧,重新抱紧了怀中的女子。

而就在他把叶兰心的纤秀脸孔埋入怀中的刹那,那个女子慢慢张开了眼睛,深灰色的眸底了无睡意,只有一线奇妙的波动困惑。

头顶上方传来了萧逐平稳悠长的呼吸。叶兰心微微动了一下身子,稍微依偎更近,但是两人已紧紧贴合,再不能更近,她眼里就多了几分失望的颜色。

想更近些。

想离这个男人更近一些。

她人生到此,从未有过想要主动靠近谁的冲动,但眼前这个男人是例外。

想靠近他,呼吸、声音、味道、皮肤的接触,任何一点都让她觉得安心无比,只想眷恋的要更多一些,更近一些。

这种感觉似乎比安心又更多了一点什么,她从未经历,读过的书里也没有说过,对于她是完全未知,初次袭来的时候几乎有些惶恐,却又有微微的甜美。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她不讨厌,很喜欢。

一念及此,她又朝萧逐的方向挤去,然后脑袋顶上飘下来萧逐忍无可忍的声音,“兰心,你再挤我就要掉下去了。”

不知道怎的,一听这话,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委屈,但是委屈什么又不知道,这种新鲜的,第一次体会的情感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慢慢涨起来,她不说话,只扁了扁嘴,也不抬头,就是更用力的搂过去,撒娇又任性的孩子一样。

被她勒得呼吸都有些困难的萧逐头疼的摸了摸自己的额角,很清楚除非自己动手把她掰下来,不然身上这八爪鱼是不带松手的,他叹口气,双手扶上她腰际,然后在叶兰心以为他会把自己扯开扔出去而惊慌一用力的时候,他猛一翻身,带着叶兰心滚了一圈,人已滚到了床的内侧,把伏在他身上的叶兰心下颌抬了抬,看着那双美丽的深灰色眼眸,微笑,“现在随便你吧,嗯?”这回靠墙了,她总不能再把自己挤下去了,大不了被她压在身上,反正叶兰心身量娇小,他也就当盖了一个重点的锦被就是了。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叶兰心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的本事了,卧房里安静了片刻,接着萧逐忍耐的声音传了出来,“……叶兰心,我警告你,我不是手巾,没法团吧团吧贴在墙上的!”

所谓新婚。

一直到了下午,叶兰心和萧逐嬉闹够了,才神清气爽的爬起来,她起床的时候,正好窗外在下雪,太阳在飘飘扬扬碎玉一样的天空里晕黄的一团,却衬得每一片落下的雪花都仿佛落金一样。

叶兰心趴在窗台边上,孩子气的伸出手去接落下的雪花,萧逐从她身后走过去,双手从她的肩膀上越过去,在她眼前交会,左手的食指搭着右手的拇指,右手的食指搭着左手的拇指,框出来一个方框子,正好举在她的眼前。

“有没有觉得从这里看出去的景色会比较不一样?”萧逐在她身后笑着说,她朝他怀里缩了缩,想了想,“我记得看到过很多小孩子都这样做游戏。”

“啊,这是帝君告诉我的,他说小时候经常做这样的游戏,一哄就会开心。”

除了这个哄小孩子开心的小把戏,那天在冰火洞里,慢慢的聊天长谈里,永茂帝君告诉他,自己的女儿最怕冷,意外的不喜欢吃甜的,喜欢辣的和咸的,同样也很意外的对苦味的食物很有兴趣。

他还告诉萧逐,叶兰心很喜欢走路,不喜欢轿子,觉得在里面晃悠悠的晕,但是坐上更晃悠的马车反而就不晕了。

那个身为叶兰心父亲的男人絮絮叨叨,巨细披靡,一样一样告诉她,叶兰心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完全不似一个帝国最高统治者的配偶,只是一个傻傻的,溺爱着唯一女儿的父亲。

那时候,萧逐心里有一种非常温柔的感觉,他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妻子,被她的父亲,这样的爱着。

能被这样的爱,是一种幸福,而他为了她能被这样爱着,觉得非常高兴。

这么想的时候,自己,应该也是有一点点的爱着叶兰心的。

有些爱,产生于一瞬之间,有些爱,是慢慢积累。

他的爱,就应该是后者。

现在是一点点,但是随着慢慢的相处和积累,会变成很多点,最后,也会非常爱她,超过杜笑儿吧。

“……”听了这句话,叶兰心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看了一会儿窗外飘扬的雪花,看了一会儿萧逐伸到她面前的小小方框子,又看了一会儿萧逐,唇角慢慢上弯,感觉上是一贯的懒洋洋的笑容,但却一丝感情都没有,有一种奇妙的冰冷。

“……父亲……从来没有陪我玩过这种游戏。他说的哄人,应该是哄晏初吧……”慢慢的说道这里,她神色里忽然就带了一种非常微妙的东西。

没有温度,不是嘲笑也不是鄙视,是一种陈述事实,却又不带善意的感觉。

“帝君从来没有陪我玩过,没有带我散过步,在我发烧的时候陪在我身边,也没有给我念过故事书,更没有握着我的手教我写字,在我不肯学习的时候揍我屁股——这些全都没有。”

“他是不是和你说过,我不喜欢甜的,但是还蛮喜欢辣的和苦的?不喜欢轿子,但是马车可以忍?那我告诉你,其实我对食物没什么偏好,马车轿子一样晕,选马车仅仅是因为它时间快我可以少受一点罪。”

她这样说着的时候声音平淡,全身放松的靠在他怀里,没有看他的意思,这样平淡的语调却听得萧逐心里一抽,在诧异于父女二人的描述为何差了这么多之前,他更先反应的,是对于这样说着的叶兰心的心痛。

那个女子继续说着,“……那些父女之间应该有的啊我全都没感受过,帝君和你说的,都是他单方面的臆测。他觉得,应该是这样,如果是他的女儿,那么就一定会这样、他只是在向你描述,他臆想中的叶兰心。”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慢慢的伸出手,袖子卷曲,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雪花落在她指尖,便沉寂的融化了,她唇角带起一丝笑,“他觉得他愧对我,虽然……我并不这么认为。”

说到这里,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扶着萧逐的手臂,向前探头,眼睛正好从他双手搭起的框子向外看去,愉快的眯起了眼睛。

“这种哄孩子的方法,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呢。不过,看出去的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从他的手指间看出去的世界,落雪纯白,美丽不可思议。

这样说着,她向后舒展身体,靠在了萧逐的怀里,笑了。

萧逐沉默,刚才那几句话里,叶兰心透露出了非比寻常的情报,在塑月皇家一派和乐融融的背后,似乎有着非常严酷的内幕。

而从另一个角度,其实也说明,关于怀里这女子,他有太多不知道的事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疑惑什么。”叶兰心漫漫的笑开来,转身蹭在他怀里,用脸颊贴贴,然后蹭上。

“我总有一天会告诉你的,但是抱歉,不是现在。”时机不到。所以自己没有感情这件事情不能告诉他,叶兰心说着的时候,也这么对自己说。

“……”萧逐想了想,轻轻伸手,抱紧怀里的女子,没有再追问,他只是在她耳边呢喃,“兰心,你不想说就不要说,我只希望你记得一件事。”

“嗯?”

“我是你丈夫,保护你天经地义。我拼尽性命不要,总得护你周全。”

然后,叶兰心笑了起来,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这个男人对她说,为了她,可以拼尽性命。

多好。

章六十新婚幸福生活(下`)

作者有话要说:啪嗒啪嗒爬过,V之前最后一次更新囧

婚礼结束,各国使节都是在十二月中往回走的,大越使节因为是自家亲王的关系,留得格外晚了一些,在塑月过完了春节才准备启程,这里面也有德熙帝安慰自己叔叔的意思在。

正月十五,宫内摆完了元宵宴,花竹意上殿正式辞行,预定正月二十就离开塑月,启程向大越而去。

宴席结束的时候,花竹意有意无意的向萧逐的方向看了一眼,萧逐心里一动,面上却没有一点显露,只身旁的叶兰心似笑非笑的斜瞥了他一眼。

当晚花竹意果然来访,叶兰心大大方方窝回屋里,萧逐引了花竹意到内室,大越的中书令敛起了一贯嬉笑的表情,从怀里取出一张密折,递到了他手里。

上面蜡封用的是大越德熙帝萧羌从不离身的小印,萧逐一凛,拆开一看,慢慢的,唇边就漾出一线苦笑。

上面是萧羌亲笔书信,寥寥几句,就一个消息,等今天开春,在沉国刚刚春耕的时候,大越要二次对沉国发兵——

沉默的看完这封书信,他沉默的在烛台上引燃了它,然后转头看向笑眯眯拢着双手,似乎正在等他回答的花竹意,沉吟了片刻,低声道:“那陛下想要我怎么办?”

花竹意想了想,抓抓头,一幅“我该从何说起这样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道:“殿下知道,最近成王也在说亲的事情吧。”

是的,叶兰心成婚之后,大家的矛头就全指向了晏初,毕竟,在叶兰心没有子嗣之前,塑月皇朝顺位第二继承人,就是晏初,攀上这门亲戚,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次很多来庆贺的使节团都是叼着自家权贵名门女儿的画像来的,几乎算是炮轰一样的推销,晏初好悬没被画像给埋掉。

而萧逐也知道,目前在给晏初初步甄选的权贵之女里,最有可能的,一是沉国国主的女儿兴阳姬,二是荣阳帝国皇帝嫡亲弟弟的独养郡主。

想到这两个人选,萧逐心里忽的一跳。

“……陛下的意思莫非是……”

他欲言又止,花竹意却知道他想说什么,微笑,慢慢颔首。

“是的,陛下不希望这两桩婚事中的任何一桩达成。”这两桩婚事对大越而言都毫无好处,而沉国那一桩,对即将对沉国出兵的大越而言,更是只有坏处。

但是听到这句话,萧逐心里却升起了一种荒谬的味道:原来他那个侄子根本就是当自己是西施了。

这种微妙的违和感让他几乎想大笑出来,但是最后拜良好的教育所赐,他只简单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花竹意上下看他一眼,敛起了笑意,“此外,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平王。”

他说的是萧逐已被废止的封号“平王”,而不是他新的封号“永王”,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句话的重点所在,萧逐反问一句,“那不知中书令是以什么身份在问?”

啧啧,真不愧是萧氏皇族的一员,虽然为人正直温和,但是关键时刻,机锋唇齿倒还真不含糊,花竹意听了他的问题,眼睛转了转,懒洋洋的笑起来,“哎呀哎呀,永王就是个喜欢计较的事情呢,当然是我自己的一些个人的小小问题啦。”

听到他把称呼换为了塑月的封号,萧逐顿了顿,没说话,等待他发问,对面的中书令大人眯细了一对浅灰色的眼睛,悠悠然的问了一个问题,“我说,殿下,假如有一天。塑月和大越开战,您帮那一方呢、”

“……为什么两国要交战呢?”

“都说了是一个假设了啊假设了。”看着笔直的看着自己,似乎打算从自己眼底看出什么破绽的萧逐,花竹意毫不在乎的任他看着。笑眯眯的等答案。

这个所谓假设的问题,其实不能回避,因为在这风云变幻的东陆之上,这是非常有可能在明天就会变为现实的问题。

他想了很长时间,最后慢慢的说:“如果真有这样一天,我会帮助顺应天道的一方。”

“哦,就是帮助义的一方是吧?”花竹意摸摸下巴,继续说道:“那么,假如不义的一方是塑月,你要怎么办?”

如果侵略者,挑起战争的是塑月?

萧逐一双明如剑上秋水的眼眸蓦的睁大,然后慢慢眯细,不知不觉之间,一股与他平日温和截然不同的尖锐气息就扩散开来,然后他的回答里几乎就带了一线金属一般的颤音。“萧逐身为大越之人,理当报家国于危难——我会尽我一切所能阻止不义,拯救我的祖国,然后——”

“然后?然后若是在您这东陆第一名将的帮助之下,大越反败为胜,击退了塑月,您又要如何?”

“我回归塑月,愿受罪责。毕竟我已是塑月皇族一员。”

“那如果大越反击势如破竹,直抵丰源,即将刀兵屠戮皇族,您又要如何?”

“守护妻子是丈夫职责,但有我身,必不让一寸刀兵相加于我妻。”

“那若当时大越已灭国而来,塑月大势已去,您又待如何?”

这一连串毫不停歇针锋相对,互相拷问一般的对答到了此刻已是最后,听到这句话,萧逐忽然毫无预兆便轻笑了起来。

他本就绝代容貌,昔年红衣如火,银枪如雪,曾是多少少女一生隐秘相思,今日他一身塑月玄色常服,衣袂翩翩,却正如一团黑焰,平白多了一份摄人心魄的尖锐之美。

这个男人用和他一贯的温和截然不同,却奇妙的和他本身气质毫无冲突,近乎傲慢的语气慢慢的笑着说:“皇侄当世枭雄,我妻贤明是一时之选,此二人如条件相同,应是势均力敌,但是如果是大越灭塑月而来之情况,即便以我和我妻之力,大抵也复国无望。”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那种近于傲慢的笑容慢慢一点点加深,让他绝世美貌的容颜浮现出一种微妙而危险的魅力,“虽然在我皇侄有生之年复塑月无望,但是,在这东陆之上,以我和我妻之力,再立一国,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这样说着的时候,两人间烛火轻轻一跳,一朵烛花细弱炸开,萧逐绝色面孔瞬间明灭,便有了一种静谧的诡魅,无端让对面的花竹意微微发寒。

良久的对视之后,最后花竹意轻轻一笑,忽然整个人放松一样向后靠去,瘫软了一会儿,伸出手拨了拨自己细软的刘海,“啊,这回答还真是让我满意呢……”

说完,花竹意撑起身体,拍拍手,又寒暄几句,就向外走去。

萧逐送他出去,两人走过偏殿的时候,正好叶兰心也有客人,正送了回来,三个人恰恰打了个照面,花竹意向叶兰心轻轻躬身,然后笑着说:“殿下,我家王爷可是一等一的好男人,可千万要珍惜哟。”

听了这句,叶兰心一抓头发,笑嘻嘻的回答:“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说到这里,她整个人向萧逐怀里一扑,毛茸茸从他臂弯里探出头来微笑。

花竹意也微笑起来,拱手告辞,萧逐拖着叶兰心送他上了暖轿,又嫌拖她太麻烦,干脆一把抱起她来,向内殿走去,叶兰心伏在他肩头,咯咯笑着,活像只偷到腥的小母狐狸。

然后,在萧逐踏上回廊的时候,叶兰心伏在他肩膀,轻轻吹气一般地道:“小花是来跟你说明年大越开春要对沉国用兵的事情吧?”

“……你怎么知道?”这是大越机密,他都是刚刚才得知,她是怎么知道?

“啊,是刚刚才知道的,刚才来人就是母皇那边传出来的旨意,你皇侄今天刚向我国提出建议,联手吞并沉国。然后花竹意好巧不巧这个时候上门,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萧逐心里沉吟了一下,想问什么却没有问出来,叶兰心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手指卷着他玉冠之下漆黑发束,笑道:“这个你不用太担心,实际上,大越并不需要我国出手,也能摆平沉国,这次知会我国,不过是为了用我们防着……”这时两人已到了屋里,叶兰心被他小心放到榻上,她就势扑在锦褥里滚了几滚,头发散乱,再抬头看他的时候,半张面容上黑发凌乱,忽然就有了一种狡猾的味道,“……防着荣阳罢了。”

数百年前,在大越和塑月都尚未立国的时候,荣阳曾是天下共主,沉国那时候就是他的属国,时至今日,虽然沉国也已跻身强国之林,但统治者也依然称国主而不称帝王,名义上也依旧是荣阳属国,还时时象征性的进贡一些东西,对于死抱所谓天下共主荣光不放的荣阳而言,是绝不可能坐视沉国被灭的。

上次是沉国主动挑衅大越,而且几乎是立刻决出胜负,快得荣阳来不及反应,才让大越得手,这次大越要谋定后动,必然各国都能察觉风吹草动,那么荣阳插手的可能性就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