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他指间光华忽然大盛,一双尖端一点鲜红颜色的手迅速结印,他双掌合拢刹那,淡色双唇间低低一声“开!”,刹那,光华缭乱,一团五彩颜色向萧逐而去!
光华大盛的瞬间,萧逐已抽出腰间佩刀,真气凝结,光华闪来瞬间,真气一吐,无比内劲冲涌而出,与光华撞在半空,铮然一声,两团虚无居然撞出了金铁之音!
对冲之下,光华霍然而散的同时,一声脆响,萧逐手中佩刀不过一把凡兵俗铁,承不住这样强劲,已化为寸碎,崩落地面。
面纱下一双细长优雅的眸子看向池中略有惊愕的荧惑,萧逐轻轻一笑,“同样的当再上一次,岂不笨得会让天下人都发笑?”
一句终了,他手掌一翻,拍向面前一个小小的储水分池,一掌而下,池水飞溅,向荧惑方向而去,速度飞快,居然带了长箭破空的锐响!
这一下兔起鹘落,荧惑猝不及防,只来得及狼狈向后一撤,却哪里躲得开,眼看扑面而来的水滴已断了他几缕飘飞的头发,向着他颈项而去——
却有一样东西飞得比水滴快上几倍,呼啸一声刹那落入荧惑身前水池,一泓温泉飞溅,如碎玉一般,却逆向而冲,直朝萧逐溅起的水花而去,又是一声脆响,两边劲力抵消,水花回落,惊魂未定的荧惑面前,只有几丝水草一样飘散的碎发,以及落入池底的一枚小小戒指——刚才就是此物落入水面,激起水花救了荧惑一命。
萧逐在击出那一掌的瞬间,是确确实实动了杀心的,现在一想,心下却空荡荡的,居然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动了杀意,只记得荧惑说他喜欢叶兰心的一瞬间起,心里就有了莫名其妙的陡然烦躁,他想要顺着这个方向深想,一转念觉得现在不是时候,又忽然觉得心底深处有点奇妙不适,便转了头向那枚戒指的来处看去。
戒指是从他身后掷入的,虽然是靠实物激起水花抵了他这一掌,功力上似有不如,但准头分寸却拿捏得极妙,不在自己之下。
戒指来的方向是门口,他一眼望去,就看到一道修长身影背光而立,一色玄衣,广袖翩飞,袖角袍边不着痕迹的缀着一线红色,仿佛一捧余烬里一点未熄的火焰。
来人是谁?
萧逐脚步一动,不着痕迹的微微调转方向,正好挡在叶兰心身前,这一下位置绝妙,无论是荧惑方向还是这门口男子的方向都绝对伤不到她。
门外的男人很悠闲地跨进一步,面孔终于看清,看上去二十七八的年纪,一张脸普普通通,勉强算得上英俊而已,唯有一双眸子神采内敛,莹润若漆黑玉石,温和含笑,望入让人心生亲近。
扫了一眼浴室里的三人,男人轻笑一声,声音也如他人一般,醇厚温和,向萧逐一拱手,“塑月殿前左都指挥使阳泉,见过尊驾。”
原来,这便是阳泉,塑月七大名门之首,阳家的主人。
他这个时候现身这里有什么意图?
然后,自己该怎么办呢?
瞬间在大脑里推演了各种可能会有的发展,萧逐立刻做了决定,朝对方微一颔首笑道,“在下大越平王萧逐。”
这句话让阳泉楞了一楞,他飞快地扫了一眼他脚下的叶兰心,后者回了他一个极其无辜的表情,他略想了想,立刻撩袍单膝跪倒,正色道:“见过殿下。”
“阳大人多礼,请起吧,在下现在不方便搀扶,还请见谅。”萧逐说完这句,凌空虚点,解了叶兰心穴道,扶她起来之后,看了一眼池子里的荧惑,扯下面纱,唇角微勾,轻笑道:“刚才外衣借给了桔大人,不知道能不能请阳大人替萧某准备一件外衫呢?”
他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情,反而向阳泉借衣服,阳泉笑了笑,满口应承,把他们二人送出荧惑的院落,略带歉意的说还有事要和荧惑商量,就不亲自送去,而是让侍从带领他们去自己院落拿衣服。
萧逐礼貌道谢,和叶兰心上了马车之后,塑月的储君殿下抱着胳膊看了看他,皱着眉头问道:“阿逐,你是不是打算正装去敲符桓的门?”
萧逐看她一眼,轻笑:“嗯,阿叶你真是聪明。”
他这一笑,雍容高贵,仿佛春日牡丹,叶兰心在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同时,忽然发觉似乎有哪
里不对,立刻收敛心神仔细打量对面的男人,看了片刻,总算看出来哪里不对了。
——萧逐一直在笑。
并不是说他不常笑,而是怎么说呢……他笑得让人发毛。
不是惯常那种清澈微笑,而是华丽满点,电力十足,漂亮美丽到让人从骨子里往外发寒的笑——而且是不间断的从刚才一直笑到现在。
叶兰心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他的额头,很担心地看着他,“阿逐,你没事吧?”谁知道荧惑最近研究出什么无色无味吸了之后让人一直发笑的毒气没有……
萧逐还她一个更加灿烂的微笑,这一瞬间,她浑身一抖,终于确定萧逐没中毒,只是心情十分、相当、非常的不好而已。
他微笑:“我没事,我只是,讨厌再被人追着了而已。”
从来都只有老子追人砍的份!终于被荧惑这根最后的稻草压垮理智的萧逐内心爆发呐喊中——由此可见,小猪急了也带跳墙的。
章二十六小猪急了也跳墙(中?/a>嘎巴一声脆响,符桓手腕就断了(稍修)2257112782008-09-1619:52:1328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修改阳泉和荧惑的对话送走萧逐和叶兰心,阳泉折回院内,进去一看,荧惑身上披着萧逐的外衣,靠在池子边,一双细长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思考什么。
阳泉走到他面前,弯下腰饶有深意地看他片刻,忽然开口说道:“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滋味如何?嗯?要不是我临时起意过来看你,你早成了筛子。”
荧惑哼笑一声,一双眼眸一抬,满目妖丽神色,阳泉摇摇头,坐在池边,广袖沁水,袖口衣角一点鲜红便越发鲜艳起来,若无其事丢了一句给阳泉:“反正死就死了,有什么不好。我这种怪物莫非还惜命不成。”
阳泉几乎无奈地看了满不在乎的荧惑片刻,过了片刻才低声说道:“别这么说自己,谁听了都会不开心的,我们这群人从小一起长大,谁当你是过怪物?”
听了这句,揽在他腰上的手蓦然一紧,荧惑无声笑了出来,他挑起眼睛,从下而上的凝视面前有着一双莹润黑眸的男子,忽然便不笑了,只是直视着他的眼睛,然后刚才那种面对萧逐时的妖媚味道就慢慢从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浮现了出来,眼角那半残的蝴蝶也忽然嗜血般的红艳了起来。
荧惑一字一顿地说了一句:“我自己到底是不是怪物,我自己还不知道么?”
阳泉连笑容都无奈起来,他没再说话,只是用那双莹润如玉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荧惑,直到荧惑最后受不了似的低下头,一蹬池壁,远远游走。
“总之,我会杀了萧逐的。”蒸汽水雾里,荧惑远远丢来这样一句,阳泉看了他片刻,摇摇头起身就要走开,荧惑低唤他名字,“阳泉,我还以为你刚才会揭穿小叶子的身份呢。听说你前几天派人去给她送东西来着?”
“储君既然不愿意表露身份,就有她的思量,我照做就是,至于送东西……”阳泉微笑,“尽臣子本分而已。”
“这么说你选小叶子了?”
阳泉很奇怪地看他,“我为什么要选谁?”
“你装傻么?现在情势谁都知道,阿初和小叶子争位是早晚的事,你塑月第一名门的族长,想要置身事外?”
阳泉温厚微笑,“我等领的是塑月俸禄,自然要忠于塑月女皇,皇家之事,本来就不是为臣可以插手的。”
荧惑咯咯笑起来,“也就是说,你忠于女皇陛下对吧?”
“自然。”
荧惑听到了什么非常可笑的话一样,眯细了一双眼睛,极轻地柔声问道:“却不知,是哪位女皇陛下呢?”
这一句问的凶险,阳泉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出其中意味一般,一径温厚笑着,“现在只有一位女皇,荧惑,你说我能忠于谁?”
荧惑死死盯了他半晌,阳泉泰然自若,淡淡回看他,荧惑忽的冷哼一声,“记得不要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烂掉我就没法子把你做成尸娘了。”
对于他的挑衅,男人只是回了他一个春风一般温柔的表情,然后探身抓住他一双皓白的腕子,用很宠溺的语气说,“上来吧,不然你真会着凉的,荧惑。你晚上不是还要去见符侯的么?”
“……哦,阳泉你连这个都知道啊。”荧惑轻笑一声,搭着他手腕上来,话里有讥讽之意,阳泉也不说话,只温厚微笑。
“……”荧惑看他一眼,转头,向更衣间而去。
叶兰心现在很痛快——痛并快乐着。
和萧逐两个人到了阳泉住的地方,侍从早准备好衣物,她换上一套侍女的女装,脸上蒙了面纱,萧逐则穿了一套荣阳正装。荣阳尚火德,一身鲜烈红衣,广袖华袂。赫然便是大越宫廷里初相见的那绝色青年,倜傥亲王。
还没等她流口水,萧逐抓着她就去了符桓门上。
他是以大越平王正装来见,符桓不敢怠慢,开了中门正装迎接,一时之间,符桓行辕外美艳指数激增,两边都是美人,大越这一头是红衣绝色,宛若上古名剑,荣阳这边银紫衣衫,芙蓉面,碧绿眼,优雅如狐。偏偏这两个又都是对对方恨不得一口咬死嚼吧嚼吧的,于是那含笑眉眼里就平白多添了十分煞气,周遭空气都是冷的,但这煞气一重,现在脸上,艳色却又深了……于是,这样相辅相承,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的煞气提升美貌美貌提升煞气,最终的结果就是,跟在两人身后的叶兰心,很冷、很爽、很痛快。
——正所谓倾城倾国级别的美色风暴,她很不幸,离暴风眼一步之远,被捎带得好生销魂。
萧逐和符桓那都是什么样人?虽然彼此都恨不得咬对方两口,面子上却都十分过得去,符桓连声道着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亲亲热热地伸出右手去挽了萧逐的手,然后就在那一瞬间,叶兰心敢对天发誓,她听到了嘎巴一声,很明显是什么骨头断掉的脆响——
根据实力判断,那嘎巴一声肯定不可能发生在萧逐身上,于是她视线一转,看向符桓,荣阳的雍侯大人却完全神色不变,仿佛刚才那嘎巴脆响根本就没有发生在他身上一样,继续说说笑笑牵着萧逐进到大厅。
叶兰心几乎以为自己是不是幻听了,结果到了厅里,看着符桓不着痕迹地换了左手给萧逐斟茶,左看看笑得宛若春日牡丹的萧逐,右看看笑得断的是别人右手一样的符桓,叶兰心便觉得越发痛快了起来……
这算是正式见面,两边都是关键时刻打起官腔决不含糊的主,把诸如别来无恙,久仰久仰等等客套话翻来覆去用各种方式说了四遍之后,终于切入正题。
扣着一个小巧的海棠壶,符桓为萧逐又斟了一杯茶,笑吟吟问道:“殿下车驾现在应该是到了岁城,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
萧逐接了茶,轻轻一笑,姿态无比优雅,眼睫一垂,敛去眼中光彩,笑道:“荣阳泱泱大国,曾为天下共主,逐极想一观,于是就不揣冒昧撇了队伍,带了侍女上路……”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是逐弱如蒲柳吧,这一路行来,不胜负荷,迫不得已,才来这里请托于大人。”
蒲柳之弱四个字要和你扯上关系大概要下辈子吧?
听了这句,叶兰心面纱下唇角抽搐的同时,也佩服起符桓的定力了,这种怎么听都是睁眼说瞎话的话,符桓居然还很认同地点点头,连安抚带安慰,最后还送了一大盒补药,然后两人假惺惺客套的末了,符桓表示,现在已经没有驿馆可以安排了,就请萧逐二人住进他的行辕,周围使唤人手,全由他调拨。
章二十七小猪急了也跳墙(下?/a>萧逐这样祸害,早些除掉省事(未修)2503110592008-09-1619:53:3329
萧逐接了茶,轻轻一笑,姿态无比优雅,眼睫一垂,敛去眼中光彩,笑道:“荣阳泱泱大国,曾为天下共主,逐极想一观,于是就不揣冒昧撇了队伍,带了侍女上路……”说道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是逐弱如蒲柳吧,这一路行来,不胜负荷,迫不得已,才来这里请托于大人。”
蒲柳之弱四个字要和你扯上关系大概要下辈子吧?
听了这句,叶兰心面纱下唇角抽搐的同时,也佩服起符桓的定力了,这种怎么听都是睁眼说瞎话的话,符桓居然还很认同的点点头,连安抚带安慰,最后还送了一大盒补药,然后两人假惺惺客套的末了,符桓表示,现在已经没有驿馆可以安排了,就请萧逐二人住进他的行辕,周围使唤人手,全由他调拨。
萧逐一正式现身,他追杀是再也不能,且安全等等全担在了他的干系上,所以这一出重在监视,萧逐略想了想,满口答应。
两人又略坐了片刻,萧逐便告辞,符桓把他们送到偏院,一路若无其事走回客厅,身后跟着几个心腹,个个噤若寒蝉;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他们这些跟了符桓十几年的人,莫不知道现在自家那个笑得越发优雅的主子正一肚子邪火没处发,谁平白去找这个不痛快?
客厅还没收拾,符桓踱到桌子前面,抬手,广袖颓落,掩在银紫衣袖下的右手手腕处赫然一圈红肿,肿起来有两指来厚,上面清清楚楚一个手印,中间又细细一痕青紫淤血,显是被人一掌握断的。
骨肉连心,手腕折断,都能让人疼昏过去,符桓面上神色却丝毫不变,他举高右手,眯起一双碧绿眼眸,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看,然后唇边轻笑一缕淡淡飘出,伸出左手,拿起萧逐喝过的杯子,交到虚软无力,根本动都没法动弹的右手掌心,左手小心翼翼的压在右手手掌上,然后,轻轻一握——
波一声轻响,玉杯粉碎,符桓右手立刻鲜血淋漓,周围侍从立刻去叫医生,他也不拦,只吩咐赶上来为他止血的心腹一句:“就说我不慎割伤右手,就这样放话出去吧,另外,萧逐身旁那个侍女,好好给我查一下,到底是谁。”
那个女子下盘虚浮,一眼就知道是绝无半点武功的,萧逐怎么会随便带着这么一个碍手碍脚的人上路?再说露观那一夜,萧逐显然对这个女子呵护备至,她绝不可能是个什么侍女的身份。
任凭侍从为自己包扎接骨,感觉那钻心疼痛从手掌蔓延而上,符桓忽然弯唇。
没关系,慢慢来,从当年那场初战到现在,一样一样,他全都记住,慢慢清算就好。
弄了快一个时辰,他手臂总算包扎停当,忽然就看到侍从急匆匆的跑过来,低声耳语一句,塑月伏师荧惑来访。
这个时节来访?所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吗?符桓略思忖了一下,道一声请,片刻之后,荧惑就被引入厅中。
荧惑一身鹅黄宫装,做女子装束,分外妩媚,看到符桓,倩倩折腰,长袖掩住嘴唇,眼神向四下一扫,符桓会意,一挥手,众人退下,厅上刹那只剩下符桓和荧惑相对而坐。
轻轻呷了一口符桓斟的茶,荧惑从袖里拿了一个方三寸见方的锦盒,轻轻朝他面前一推,软软道了一句:“侯爷要的东西,荧惑带来了。”
符桓眉尖一挑,头一垂,看向那方锦盒,却不立刻接过,反而眼光一抬,定定看向荧惑,后者抿唇一笑,冰白指尖轻轻一扣,锦盒摊开,里面是极薄的一幅丝绢,荧惑展开,却是一张地图,白绢之上,山峦关卡平原湖泽,朱砂鲜红,勾勒得清清楚楚——
碧绿眼眸轻轻一细,符桓迅速看去,已确认真假,浑身松弛的向后一靠,整个人依在了软榻上,看荧惑又不紧不慢的叠起丝绢,小心收好,重新推到他面前,然后,塑月桔氏一族的族长笑得妩媚婉转,“塑月龙归山脉下五州三十一城布防守备兵图,侯爷可还满意?”
这句话他说得轻飘飘不带一丝烟火气,却足以令听到的人浑身汗毛发炸——布防兵图是记载屯兵地点、要塞地图、人数多少、粮仓武库、换防时间等等的总兵图,可以说是一国武备之命脉。荣阳和塑月接壤之处,是靠整个东陆最大的山脉龙归山脉这道天险划分而开,现在荧惑所拿出的这一份兵图,虽然不是塑月的总兵图,却是塑月和荣阳接壤的全部土地的兵图——有了这份兵图,荣阳铁骑即可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符桓唇角含笑,说不出的风流倜傥,若无其事的接过锦盒,笑道:“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说完,顿了顿,他表情一整,低声道:“成王殿下所托之事,也请放心,在下一定会鼎力帮助成王殿下得登大宝。”
荧惑笑道:“有侯爷这句话,成王并在下自然也就放心了。”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话说到这里,两个都是明白人,也就到了该散的时候了,哪知荧惑轻饮了一口茶水,笑道:“此外,为表这次合作诚意,成王殿下愿为侯爷去掉眼下一桩小小的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符桓一脸惊讶,荧惑只悠闲一笑,轻轻答了两个字:“萧逐。”
果然……没有瞒过塑月的耳目去吗?听到萧逐二字,符桓立刻知道自己行动已被晏初得知,脑筋飞转,他随即放下心来,既然塑月这边提出帮他摆平这件事,那么就代表他们并不知道他所要极力遮掩的真相,说不定连他为什么要追杀萧逐都不知道,但是……他们提出帮忙的动机又是什么?
他早在两三年前就和晏初有所接触,今年年初达成密约:晏初给他塑月边防兵图,他到必要时刻发兵助晏初登基,事成之后,塑月会割三州十九城给荣阳以为报酬。在这两三年的接触中,他深刻知道晏初绝不会多做任何一件无意义的事情,听了荧惑这一说,心底虽是愿意的,面子上却沉吟起来。
荧惑眼睛一转,已猜到他心里想法,笑吟吟的道,“这其中倒确实是有些缘故的,侯爷知道三月的时候,我国储君向萧逐求婚的事情吧?”
这国际笑话能不知道么?符桓轻轻颔首,荧惑又是一笑,“这事儿八成是成了的,萧逐就会成为储君的王夫,储君的强助,所以……”他唇角一弯,本就伶仃薄色的唇立刻残艳起来,他依旧微笑,却一字一句,“按照我家成王殿下的意思,萧逐这等强敌,应尽早除之,即便现在除不了,让他吃些亏也是大好。”
他说得理所当然,符桓听了,拊掌一笑,“说得有理,那就有劳伏师和成王了。”
这一句便算是在这件事上约定同盟,又坐了坐,荧惑告辞,上了车,他轻轻一拍掌,那只漆黑鹦鹉落在他腕上,等候发令。
他爱怜的亲亲鹦鹉,又顺了顺它羽毛,唇边漾出的一抹笑慢慢的就染上妖丽神色,他轻声道:“乖鸦儿,去告诉晏初,荣阳的鱼咬饵了。”
眨眨眼睛,鹦鹉振翅飞出马车,看着鸟儿几个振翅就在苍茫夜色里匿了踪影,荧惑满意一笑,放下车帘。
长夜始,夜未央。
章二十八晏初(上)
第十一章晏初
从符桓的客厅跨出来,萧逐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本来走路姿态就优雅飘逸,这会越发仙姿袅袅,真个是有风玉树临风,没风风姿绰约了——这就是所谓抽人抽爽了之后的精神状态吧……
跟在他身后的叶兰心则再次深刻的领会了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的精神,然后对于真正体现了“胳膊断了往袖子里塞”这句俗话的符桓产生了一点点心理上的兔死狐悲之感——自己把这头危险小猪扑倒了求婚了调戏了,居然只付出了一颗后槽牙的代价,明显是叶家祖上积德甚多惠及子孙。
不对,保不齐萧逐打没打什么秋后算账的主意!一想到这里,叶兰心把自己之前做的那点事总了总,又想了想符桓,忽然就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就在她脑子里胡乱转着这一堆不相干东西的时候,萧逐正好回头侧身,向她伸出一只手。
然后这敏感时刻,叶兰心就立刻想起符桓断掉的那只手了,惨叫一声,向后一退,开始啊你不要这样啊,我会很乖的诸如此类的发言。
“……”他只是想说,小心脚边,石砌的小路有些已经松了……
叶兰心继续退后嘀嘀咕咕,顺理成章的就说道了“啊啊啊啊,我再也不敢了,以后再也……”这样的句式,说道这里,塑月储君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闭上了嘴巴,然后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很是思索了一阵,最后很畏惧的向后缩了缩,答,以后我也还是不会改的。
“……”萧逐见过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但是还真没见过见了棺材还要讨价还价的。
转身抬腿走人,决定不告诉她前面的石头松脱了,接着身后就传来了小碎步跑过来的声音,然后……刺啦脚滑一声之后,啊呀呀呀一串惨叫,萧逐心情大好,负手转头看去,叶兰心果不其然的一脚踩松,曲着一只脚跳啊跳的,可怜兮兮的抬眼看他,很委屈的样子却又不敢说什么,面上虽蒙着一层面纱,一双深灰色的眼睛却已经水光盈盈,看起来真是一下崴疼了。
萧逐看她这个样子,又无奈起来,俯身把她抱起来,低低说道:“我还真能对你怎么样么?”
叶兰心很委屈的看他,“你抽掉了我的牙。”说罢还掀起面纱,长大嘴巴,啊呜一声让他看缺了一颗的后排牙齿。
萧逐一瞬间无比黑线,只想把她一把丢下去算了。
奈何教养太好,只能赶紧把她抱到屋子里朝榻上一扔,他人刚转身出去,在门口就碰到了一个侍女过来送信,说是塑月的成王晏初前来拜访,萧逐想了想,说先请到前厅坐下,转头进屋去问叶兰心,叶兰心一手揉着脚脖子,一手扇了扇,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一定是来找我的。”
萧逐没答话,只是等她回答,她又想了想,说,“请他进来吧,阿逐你也不用走。”反正你也是他未来姐夫这句话她在嘴边滚了几滚,硬是没敢说。
萧逐思量一下,觉得自己在场到底不是很好,但是也明白叶兰心的意思,是想告诉他,她没什么不能对他说的,点点头,到了隔壁房间。
过了片刻,侍女又过来请示,却不见了萧逐,又不知道叶兰心什么身份,就尴尬在那里,叶兰心从不难为下人,挥挥手让她带晏初上来,不久之后,庭院里传来慢慢的脚步声,叶兰心架着二郎腿坐在厅上,一手还不间断的揉着脚踝,慢慢的,已近黄昏的天色里,就浮出了一道纤瘦的影子,一色雪白,慢慢走来,在门口停下,抬头,一张脸孔与叶兰心十分神似,五分形似,只眉眼略淡,衬着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唯独眼睛和她的深灰不同,是点漆一样的黑,越发显出他一身寡淡的白来,一时之间,就让人恍恍惚惚的感觉,仿佛面前的人初春的雪花似的,只要一眼没看住,就随风化了,再也找不着。
那人走到庭前站住,看看堂上,叶兰心怕他认不出来自己,干脆把脸上的面纱扯了,笑眯眯的招招手,“阿初,上来上来。”
底下站着的这个青年,正是成王晏初。
看到姐姐召唤自己,晏初规规矩矩的走上去,规规矩矩的脱掉外面的风裘。
时序六月,快到荣阳最热的时候,叶兰心早就罗衣轻衫,晏初却还裹着风裘,外衣一脱下,越发显得他瘦得不堪,一眼望去,整个人都空荡荡的瘦着,衣服都显得空落落的。
慢慢把风裘叠好,放到椅子上,晏初规规矩矩的到叶兰心的面前,双膝跪地,行的端正大礼,“臣叩见相君。”
塑月因为有女帝的缘故,女帝的丈夫不称后,储君不称太子,都称为“君”,位在诸侯王之上,初次二者,任权势泼天都封不了君位。储君之位一般都是十八岁之后授予,同时按照惯例会兼任左相,被称为相君,而女帝的丈夫则被称为帝君,以示区别。
晏初这样称呼,行的便是君臣大礼了。
叶兰心看他跪下,急忙趔趄着一只脚伸手去扶,硬生生把晏初捞起来,一番动作,自己也瘫在了椅子上喘粗气。
幸好这对面是扶风弱柳一样的晏初,稍微壮实一点她也得趴地上。
把气喘匀了,她看向对面规规矩矩的弟弟,叹气,“我说你和我拘个什么礼啊,你自己身子骨你自己不知道么?这地上风凉,受寒了怎么办啊?”
晏初腼腆一笑,应了声是,就不说话了,叶兰心对天翻了个白眼,知道对面这家伙自己不开口是别指望他说啥的主,便絮絮叨叨开始扯。对面捧着茶杯暖手的白净青年就低眉顺目的应着“是”、“是”、“是”。
最后连叶兰心自己都扯得云里雾里找不着北的时候,晏初安静的插了一句,“既然这样,殿下也不用麻烦雍侯了,我直接从我这边调拨几个侍女侍从过来,给殿下用着,可好?”
叶兰心当时正在喝茶,听了这话,一口茶喝完,笑眯眯的点点头,“那敢情好,也省得被人发现是我。”
章二十九晏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