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逐浑身一震,凝神一看,面前那深灰色的眼睛里,渗出的,是一线认真。
……似乎……确实是这样。
在一开始就把自己定义在了被害者的角度——呃,虽然实际上他确实是被害者没错,但是现在……
萧逐定定看了片刻叶兰心,忽然唇角一弯,非常慎重地向她低头行礼,“是逐错了。请殿下恕罪。”
“恕什么罪啊,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啊对不对?”叶兰心很大力地伸出手拍拍他,拍得萧逐一脸黑线。
等等,什么叫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啊?!你不是拒绝婚事了吗!
接受到萧逐的疑惑视线,叶兰心笑得越发灿烂光辉,嘴巴一咧,一排白牙栩栩生辉:“啊,我的意思是,我会追求平王殿下到殿下答应婚事为止,阿逐,就不要大意的被我追求吧~”
喂!我什么时候和你亲近到你可以叫我阿逐了?!
不对,我现在想这个做什么?
萧逐在发现自己的思维方式似乎被面前这女子诡异的逻辑带离到了非常微妙的地方,他努力把思维拉回正常地方,却发现对方已经若无其事地拍拍裙子站了起来,而就在叶兰心站起来的一瞬间,在场两个都很无言的男人忽然听到了卡巴一声脆响——
狐疑的视线齐齐看向声音的来源:叶兰心。
脸上的笑容和动作忽然一下子都被这卡巴一声脆响凝结住了,叶兰心眨眨眼,看了看萧逐,又看了看萧羌,可怜兮兮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话:“……我好像……把腰闪了……看样子,要麻烦一下平王殿下了……”
“……”
“……”
萧家的两个男人无语问苍天了……
萧逐本想招来侍女把她丢出去拉倒,但是叶兰心就仿佛一只八爪鱼巴住他死不放手,总不能跟她在光天化日之下撕巴吧?没办法,就在全体王府下人的注视下,大越平王殿下把昨天刚被他抽飞的塑月储君抱出王府,恭送上外面驿馆的轿子。
萧逐出府的时候,怀里八爪鱼储君一只,身边玉树临风白衣玉冠皇帝一只,这等阵仗,就不得不触动了京城百姓的八卦指数。
于是,在广大顺京人民群众之间流传的谣言迅速从“昨天储君调戏美人未遂”变成了原来昨天那一拳是“打是亲骂是爱,爱得不够用脚踹的范畴啊……”,其中还有升级版,把新婚的皇帝陛下也扫了进去,变成“不伦之恋!叔侄情变,储君小三惨遭殴打……”
先把闪了腰的叶兰心送上轿子,按照礼仪,再把萧羌先送走,上车的时候,白衣帝王扯了他的袖子一下,轻轻对他说了一句,多留意一下塑月的情况,就登车而去。
听了这句话,萧逐心里一动,再送叶兰心的时候,看着那个车里的女子大大的笑脸,心里不知怎的,就忽然有一丝奇异的怜悯。
叶兰心却心情甚好地跟他挥挥爪子,说美人你放心,别说闪了腰,就算闪了脖子,明天你的赔罪宴我也会去的~
萧逐非常干脆地一把拉下了轿帘。
轿子里的叶兰心捂着腰笑得象只偷到了腥的猫,一路轿子晃晃荡荡,她就没笑停过。
直到半路上从驿馆有一骑飞奔而来,送上一张密封的信笺。
看了一会儿特殊的蜡封图案,叶兰心脸上笑容稍敛,轻轻拆开。
里面是密码文字,通篇下来,译出来只有四个字:成王病愈。
她知道那是谁。
比她晚了一会儿到这个世界上,她的双胞胎弟弟,成王晏初。
也是,自小就以贤明著称,远比她的呼声要高,塑月的第二顺位王位继承人。
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点了小火,看着手里信笺烧成灰烬,落在了轿子里铺的软毯上,叶兰心唇角蓦地一勾,弧度增大。
啊啊,弟弟的病好了啊~~
真好呢。
这个增大的笑容一直维持到回了驿馆,见到了自家明显也得到消息,正转来转去的女官们,叶兰心越发笑得开怀。
进了内室,她笑眯眯地朝榻上一坐,看向了专门负责自己文件往来,也是自己心腹的司墨女官,问道:“国内是不是让我早点回去?”
“是。”司墨女官亲手掩上了门扉窗户,确定再三,才答道:“成王殿下预定下个月月初回京,据我所知,已经有几个当色名门的子弟,去和成王接触了。”
“晏初回来本来就是要襄助朝政的嘛,当色子弟前去接触也是正常,你们反应太大了。”叶兰心仍是不甚在意的安抚自己的女官。
塑月制度自与他国不同,拥有权力废黜皇帝的,并不是先皇配偶,而是由被称为当色名门的七家大贵族所组成的年名会。
这七家大贵族都渊远流长,其中皇族叶家也算在内,却只位列第四,历史甚至没有前三个家族悠久。
而当这七个家族的族长共同提出废黜令的时候,即可废黜皇帝。
塑月是一夫一妻无妾制的国家,又男女皆可继承,便不存在立嫡之争,只要立长就好,而在立储问题上唯一拥有发言权的,就是年名会。
在嫡长子过分不堪的情况下,由皇帝提出,五名以上年名会族长同意,就可以另立储君,这本是为了不让庸才继承皇位而想的法子,历代几乎就没有用过,但是到了叶兰心这一辈,却出了个小小的问题,就是,因为生的是双胞胎的缘故,谁也不敢万分确定,她就一定是长女。
然后,在这种情况下,晏初出生不久,因为身体多病的缘故,就被叶兰心的舅舅,也就是真都帝的兄长,同时也是叶氏族长,年名会年官,精擅医术的安王叶询收为了养子,带在身边悉心照顾。
这下情况就变得分外诡异莫测起来。
因为,叶询才是上一代本来的继承者——
叶询文武全才,是上代先帝元后所出的长子,真都帝的兄长,本是毫无争议的储君,却因为在战场上身负重伤落下残疾,甚至于连娶妻生子都做不到,而自愿让出储君的位置,让自己的妹妹登了基。
按照塑月的继承法则,被叶询收为养子的晏初,就等于同时和叶兰心具备了第一顺位的继承权——这其实是非常危险的状况,即,到底谁能成为下一任皇帝的决定权,有一半落在了年名会的手中。
在两名第一顺位继承人同时存在的时候,年名会和皇帝一样,也具备了对继承人的发言权。年名会本身就是由大贵族组成,都不需要七大贵族联手施压,只要其中几家联手,几家中立,对塑月而言,就已是绝大的压力,需用皇帝仔细掂对掂对的了。
而现在,晏初病愈,立刻就有年名会的人搭了上去,虽然都是年轻的,不重要的子弟,但是却也模模糊糊代表了一定当色名门的某种意向,确实是个问题。
叶兰心优哉游哉的靠在榻上,轻轻一敲桌面,似笑非笑:“是不是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我该立刻回国,然后展现一把自己的英明神武,好让我弟弟和年名会的人都老实下来?”
“是!”虽然觉得她的措辞有些奇怪,但是女官还是答得斩钉截铁。
“哎呀,你说,我在储君这个位子上是不是表现得特别不称职?”她笑吟吟的问,女官楞了一下,却坚决的摇了摇头。
虽然叶兰心表现得时常不怎么靠谱,但是她在自己的职责范围之内,还真没有捅出过篓子来,就算不靠谱一把,你说是运气也好,怎样也好,也通常会让事情朝好的方向发展。
“好,那么,既然我不算不称职,地位也没有危如累卵,那么,年名会真的那么傻,要把赌注投到一个目前阶段看起来几乎没有胜算的晏初身上么?”
“啊……那殿下的意思……”
“年名会无非是借此警告我,我和他们还走得不够近,嗯?明白了?他们通过这个动作告诉我,我如果和他们走得太远,那么他们就会考虑其他的和他们走得近的人,比如晏初。”
女官迟疑起来,“殿下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耶,这件事很烫手哦,所以……”叶兰心微笑微笑再微笑,“等它凉下来再说吧,既然谁都想我要回去,那我干嘛要顺他们的意呢?嗯?”看到女官眼里一线惊诧,叶兰心笑了起来,衣袂铺展,玄色长袖上青凤翩飞,仿若夜里的一道惊梦。
她笑眯眯把自己铺在榻前的几案上,随手抓了颗果子丢在嘴里,一双眼睛眯成月牙态,“我叶兰心就是让人猜不到不是么?什么都让别人猜到了,好无聊啊~”
眨眨眼,“你说是不是呢,嗯?”
“殿下既然不担心年名会,那成王那边……”女官欲言又止,小心看了她一眼,叶兰心轻轻咋舌。
“啧啧,晏初那边你完全不用担心,我的弟弟,不会背叛姐姐。因为……我是他……最喜欢的姐姐啊。”以一种微妙的表情说完了这句话,不再多说,叶兰心笑眯眯又抓了一把果子,悠闲的一颗一颗丢到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尾巴上做了小小的修改,把以前容易看不明白的地方说明白了囧
章八是男人就不打赌!(上)
第四章是男人就不打赌!
叶兰心这人不正经归不正经,说过的话倒总归是算数的,她说不打算近期回国了,结果,就果真不能近期回国了,注意,是“不能”。
抽掉牙事件的第三天,叶兰心由新后和德熙帝共同主持的赔罪宴上一回来,掀开车帘的一瞬间,所有的侍从女官都傻掉了。
且说早上出去的时候,她好歹还只脑袋上缠了个布条,脸颊青肿,现在回来了,好嘛,一身全是白布条,从脖子往下包得跟白粽子仿佛。
……这是怎么了啊?被门挤了还是被马踢了?
一群人盯了一会儿叶兰心,立刻转头,眼光齐刷刷地看向马车旁边护送她回来的大越平王。
看着面前一群拿眼刀剜他的,并且有架势立刻围过来的女人们,萧逐叹气,止住了生平第一次想拔腿就逃的冲动,三言两语,把事情分说明白。
原来这次赔罪宴上,萧逐的生母杨太妃也在场。
宫里是消息传得多快的地方?叶兰心的求亲能瞒得了谁去?于是乎宴席上太妃就不由得多看了叶兰心几眼。
所谓擒贼先擒王,想要泡到一极品美男,攻克极品美男他妈那是理所当然的任务,于是在太妃面前,叶兰心表现得那叫一个端庄,配上本就清秀的容貌,玄色宫衣,璎珞严妆,十足十一副未来国君的矜贵之态。
萧逐十五岁上曾迎娶过元妃柳氏,可惜柳氏红颜命薄,婚后未到三年就香消玉殒,结果一晃眼看快十年,他就没提过再娶的话头,现在难得听到他和哪个姑娘家传出了点儿“亲密接触”,太妃就不由得不把心思朝儿子的老婆孩子热炕头方向联想。
一顿饭吃下来,萧羌半路有紧急公务处理,告辞离开,新后也不方便多待,席面上立刻就只剩下太妃萧逐他们三人。叶兰心倒一贯坦然大方,萧逐看到她就不期然想起昨天的事情,言谈之间就有些心不在焉,太妃历经三朝,后宫风浪里打滚过来的,何等乖觉?察言观色之间,就隐隐看出两人之间波涛暗涌,心下立刻起了推波助澜的念头,说了没几句话就借口退下,顺手把宫女带走,刹那间,小厅里就只剩下萧逐和叶兰心两两相对。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从萧逐的语焉不详里,大致可以推测为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发生了“储君色令智昏”这个基本性事件,然后在基本性事件上延伸,大概是叶兰心因为什么,整个人横过桌面,结果一不小心,没什么力气的爪子没撑住,人整个扑在菜上了。
幸亏今天没吃火锅啊~萧逐描述完毕,塑月储君很感慨地加了一句自己的总结。
然后众女官语:殿下,我们觉得照您这和平王殿下见一次面残一次的状况看来,您还是放弃这个美人的好……
叶兰心豪情万丈,说没事,就算残了咱也心残志坚!
女官们就只好一边对天仰泪,一边给真都帝打小报告,说恐怕储君暂时回不来了陛下……
十几天后,真都帝万般无奈的回信: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
于是,塑月储君叶兰心因受伤故,羁留大越。
而几乎就在同时,东陆列强之一,荣阳帝国太子娶妃,塑月派出的庆贺正使,正是刚刚病愈的成王叶晏初,随行武官是当色名门第一,赤色之阳家的现任族长,时任殿前左都指挥使的阳泉。
外人眼里道,荣阳帝国不愧是东陆昔日第一霸主,如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个太子娶妃,塑月便派出了这样阵容。明眼人却都心里一阵揣测,这位阳家年轻族长的随侍,是不是代表了某种政治上的动向,而这种动向又能不能代表整个年名会的意思?
于是,这一次出行,万众瞩目,万众猜疑。
唯独叶兰心,悠闲度日,诗书晚唱,不亦乐乎。
平心说,叶兰心这次伤得不轻也不重,怎么说也需要静养一段时间,驿馆毕竟人多事杂,不方便她修养,德熙帝想了想,就拨了京郊瑞原上一座行馆给她静养。
叶兰心这几次受伤虽然主因都是她咎由自取,但是诱因却不折不扣都是萧逐引起的,这位年轻的大越亲王对此颇有些内疚,反正他在京城也是闲着,在叶兰心入住行馆后,就经常去探望她。
他是武将,虽然精通音律,雅擅丹青,倜傥潇洒,但与风流二字无缘,每次去看叶兰心,全然不知道带些讨好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只知道变着法子给她搜找京城里的良药,希望她早些痊愈。
对萧逐这点,叶兰心摇头咂嘴,说真是难为了他那么一张风情万种的脸啊,你说这大越皇族要把这么漂亮的孩子保护得多好,才能养出这么个性格的人?
众女官心说,只要远离你这种人就好了……
这天天气晴好,外面的梨树已开始长了绿叶,一片雪白里点点嫩绿,偏生最顶上的部分映着阳光又透出点粉白味道,娇媚可人,又兼有好风送爽,叶兰心兴致来了,唤来琴师在舟上演奏,自己则在水榭里张了帷幕,静卧听琴。
琴师奏的,是一曲雍容华丽《思帝乡》,叶兰心靠在榻上,看着手里书信,旁边司墨女官伺候着笔墨,根据她的指示处理文件。
拈起一张信笺,叶兰心看了几眼,忽然笑出声来,朝女官晃了两晃:“晏初和阳泉已经离开塑月国境了。”
女官只看了她一眼,就决定不去理这个闲荒了的储君,继续该干啥干啥,叶兰心兀自托着下巴看手里的信笺,“晏初这倒霉娃,病才刚好,就要跟着阳泉跋山涉水,希望别半路上出了事才好。”说到这里,她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过幸好,阳泉办事妥贴,应该没什么漏子好出。”
听她说了这句,女官放下笔,正色看向叶兰心。
叶兰心手里攀着柄泥金折扇,似笑非笑的看回去,女官轻声问了一句,“殿下果真不担心吗?”“呀,我担心什么?”
“如殿下之前所说,年名会的动作只是一个警告,但是,殿下,这可是阳家的族长亲自出马和成王一起上路的啊。”
叶兰心没有立即回答,她听了一会儿琴声,拿扇子柄挠了挠头,忽然展颜一笑:“我说过的啊,不用担心。”她对自己的女官摇了摇指头,“第一,晏初绝对不会背叛我,第二……”她微微弯身,修长纤细的指头拢着自己膝盖,一双眼睛深觉有趣一般的看着自己所器重信任的女官,然后微笑:“阳家不会效忠晏初的。你要记得,阳家从前朝开始,到本朝,近千年时间屹立不倒,始终是名门,在本朝更是名门第一,就一定有他的道理。阳家的立身之道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阳家只效忠于帝国。你仔细想想,他始终是坚定的站在帝国最高统治者这一边,对不对?他从不卷入立储等等事情,这反而确保了这个家族超然中立的地位,才能近千年而不堕啊。”
听到她这么一说,女官楞了一下,仔细思量而去,发现面前笑眯眯的储君说的,居然分毫不差。
“只要阳泉不是笨蛋,他就不会放弃自己家族的超然地位,来插手管这档子闲事。”
“……那……假如阳泉是个笨蛋呢?”女官沉吟着问了一句,却让叶兰心噗哧一声笑出来。
她晃晃手里扇子,带起一线凉风,“阳泉要是个笨蛋,那他和晏初联手又有什么关系呢?嗯?”
说完,她直起身子,随意远眺,一片平静烟绿湖面映入眼中,叶兰心惬意的一展扇子,轻轻摇了两下,然后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看着思考她的话的女官,轻轻扯出一抹笑意,扇子在掌心唰的一合,“明白了?”
女官听到这句,猛的抬头,似乎若有所悟,对上叶兰心笑眯眯的眼睛,她慢慢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再度俯首叩拜,用的却已是正式称呼,“臣妾明白了。”
说完,看了眼面前玄衣青凤,脸带笑容的女子,女官无声轻轻一个行礼,退回案前继续处理文书。
叶兰心也坐回去继续干活,她处理文件极快,过没片刻就全部处理完毕,一股脑儿丢给女官们复核,便悠闲靠在水榭面湖的扶栏上,听着远处小舟上琴声袅袅,一边欣赏,一边按着拍子轻轻的哼着,无限惬意。就在这时,有侍女通报,说平王来访,叶兰心想想,扇子一展,说了一个请字,又向四周扫了一眼,女官侍从立刻识趣起身离开,只留下一叶小舟上载着琴师,远远地飘着。
片刻之后,水榭边绿柳小径上有沙沙响声,透过烟绿一层水软轻纱看去,只看到朗朗日光下,一名红衣青年分花拂柳,向这边而来。
杨柳依依,那人抬头看向她的方向,看到了帘后的她,一双明若秋水的眼眸便轻轻敛了一下,颔首示意,叶兰心眨眨眼,居然难得的没有不正经,反而按照礼数微微欠身,还了一礼。
看她还礼,萧逐楞了一愣,第一反应是她是不是吃错药了?赶紧抢上几步,上了水榭,将将要碰到帘子,才想起来两人身份,便硬生生顿住脚步,向帘后的女子一丝不苟的行礼。
看他那么生硬刹住脚步,叶兰心就差不多知道萧逐刚才想到了什么,不禁抱着肚子闷笑起来,萧逐也知道她在笑什么,也只能随她笑够,自己端端正正在纱帘这端坐定,眼观鼻鼻观心,心静自然凉状态中。
等她笑得差不多了,萧逐从怀里掏出一只扁玉盒,轻轻从纱帘下面放了过去,“殿下,这是给您带的伤药。”
果然,我说你这男人就一点儿情趣都没有啊都没有,这时候不送花不送小鸟不送什么小玩意,直接点,来包合欢散也成啊,结果是伤药……
诶……叶兰心吧嗒吧嗒走过去,认命地接过来,就听到帘子对面,那红衣俊美的男人声音柔和清澈,对她说了一句话。
他说:“殿下,这药逐试过了,应该不会再出意外了。”
叶兰心身上既有瘀青又有摔伤还有烫伤,严重的一个部位要涂个三四种不同的药物,结果大概是多种药物综合作用,她身上有些伤口附近起了疹子,有些干脆就溃烂了。
其实地方都不大,问题也不严重,叶兰心自己都没放在心上,但是对面这男人却知道了,这次再来的时候,就告诉她,为她找到了不会溃烂的药物。
啊啊,这个男人啊……
想到这里,叶兰心泥金扇子忽然就掩住了面颊,整个人埋在袖子里吃吃笑了起来,萧逐坐在她对面,这会完全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能端正坐着,很正直地看她。
过了片刻,叶兰心笑够了,也不回榻上去,随手抓下来一个软垫就坐在了离萧逐不远的地方,一双深灰色的眼睛笔直凝视过去,然后微笑,“殿下是在自己身上试的吗?”
“……是。”轻声答道。
叶兰心点点头,接过药膏,手腕一动,扁玉盒子在手里轻轻一个抛高,她看着对面的男人,忽然说了一句跟之前的对话全然没有关系的话,“阿逐,要不要打赌?”
作者有话要说:除了继续分果果戏份,把其中年名会的部分说明了一下
章九是男人就不打赌!(下)
打赌?坐在她对面的青年眉尖微皱,却没有立刻回答,只一双眼扫了过去,安静等她说话。
一方玉盒在叶兰心手里上上下下,一点日光射过帷幕,带些薄绿湮染过来,一瞬之间,她手里竟仿佛抛着一块温润绿冰,衬得她笑容也柔和了起来。
“嗯,赢的人可以要求输的人一个要求,不过分吧?”
放在你身上的话,就很难说过分不过分了……萧逐想了想,问道:“赌什么?”
叶兰心斜斜靠在榻脚,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用“我就吃亏些好了”的语气道:“赌剑术如何?”
剑术?萧逐上下打量了对面女子几眼,只看到一双深灰色的眼睛笑得如一只小小的狐。
并没有任何传闻说塑月储君擅长剑术,而就这些日子接触下来看,她应该不谙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