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顿早餐而已,我们可以回咖啡馆吃呀!”见服务生十分谦
卑地帮她拉出座椅,静初像浑身生了刺一般不自在。
一抬头,她不经意间看到一位戴墨镜的高大男子正在用餐,长得
好生面熟。
“王大卫导演!”静初叫出声来。她喜欢他导演的片子,绚烂又
有怀旧情调,老上海、老香港的风情,在他的镜头下,如一朵朵盛开
的罂粟花。
他对面坐着一位颇有香港豪商风采的西装男子,四十多岁,戴着
金丝边眼镜,亦是举止不凡。
静初一扭头,发觉另一张桌子边坐着的人也是一张熟面孔。那位
经常来学画的美丽贵妇人,挽着她年迈的夫君,在这边用餐,他夫君
似乎是一位商界巨子,最近的手机生意做得异常红火。
“他们来谈生意,我们来做什么?”静初忍不住问卫默。咖啡馆
总店虽也时常有名流出没,然而,这种级别的名流,实属少见。
“用餐。”卫默端起一杯咖啡轻啜一口,目不斜视。
静初盯着卫默淡定得仿佛一潭秋水般的脸,正纳闷着,身后忽然
传来一个嚣张的男中音:“我亲爱的弟弟,你也在这里呀,哟,还带
了你的女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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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初转头一看,居然是卫默同父异母的哥哥——宋学祁。今天,
这位衣冠禽兽穿得像个花花公子,一身Dior的灰色格子西装,白衬衣
的前两个扣子散散地松开,脖颈上还系着一条黑链子,吊坠是心形,
围了一圈细钻。
他身边环拥了两位美女,两人都是娇美容颜,蜂腰长腿小脸盘。
“弟弟,你好品位,别人都带着女明星、女主播,只有你带着
女保镖来丢人现眼。”宋学祁双手托着两位美人的腰肢,仰着脸走过
来。
“当然要带保镖。”卫默抬头,冷笑,“不然,怎么搜集你买凶
伤人的证据?”
“真不愧是私生子,连声大哥都不会叫了。”宋学祁一脸鄙夷
地上下审视着静初,“瞧瞧这身材、这气质,你这位女朋友是篮球队
员吗?长得也不怎么样啊,何必带她来这里呢?去街边吃碗小馄饨
吧。我的弟弟啊,你现在眼光都lo到这种程度了吗?你这个人算是
完…”
话音未落,宋学祁已被静初一拳打倒在地。
静初吹吹拳头,怒道:“同样是兄弟,你的人品lo到这种程度,
你这个人才算是完了!”
“喂,你这是故意伤人罪,信不信我告你!”宋学祁捂着肚子
吼。
“你也知道故意伤人罪吗?你伤害我外甥时令扬,信不信我们起诉你!”静初抄起卫默的拐杖就要打他,却被卫默拦住了:“别脏了我的拐杖,我们采取法律手段。”说完,他带着静初转身离开。
“有证据你们就去告啊!”宋学祁在美女的拥扶下站起来。
“你这是默认了吗?”卫默回头问。
接下来的几天里,宋学祁的□□铺天盖地般袭来。侮辱女性,派人殴打弟弟的朋友,投资失利受挫…□□接二连三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宋氏的股价跌了好几成。卫默趁机购入一批宋氏股票,持股量已达百分之二十,若不是宋学祁不惜成本回购股票,他
几乎就要成为宋氏的最大股东。 在此期间,黄千荔一直守护在令扬身边。 令扬在住院当天的下午就已经醒来。睁开眼睛时,黄千荔的睫毛
正不停地挠着他的手背,□□□□的,他却又不愿意把她惊醒,只得闷声忍耐着,一边忍耐,一边端详着她的睡颜。她娇嫩的皮肤睡成了桃花粉,蝶翼般的睫毛微微翘起,波浪般的卷发散发出一抹油光,似
乎是该洗头发了。 这个小他八岁的女孩子,从他十几岁的时候起,就一直像个跟屁
虫一样缠着他。
“令扬哥哥,数学题我不会做,教教我吧!”
“令扬哥哥,你可不可以教我叠青蛙?”
“令扬哥哥,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打篮球?默哥哥要学,我也要!”
那个时候,她要不是个头太矮,怕是连打篮球也要一直跟着他和
小默了。
她从小就说:“令扬哥哥,我是班花,是校花!我要做你女朋
友!”可是,他却打趣她道:“校花妹妹,你们学校没有高一点的姑
娘了吗?”
她从小就说:“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嫁给令扬哥哥!”可是,他取笑她说:
“小妹妹你太傻了,我们的年龄不同,接触的人也不同。等
你长大之后,会遭遇很多事,遇见很多人,那个时候,你一定会找到
一个与你心灵契合、年龄相仿的男人,到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变成大
叔了呀。”
可是,这个固执的女孩子硬是将这份感情给坚持了下来,这一坚
持就坚持了十年。
“那我现在就管你叫扬叔吧!你只会是我一个人的扬叔!会成为
我的一辈子!”千荔立下这个誓言的时候,只有十五岁。
当初,卫默和他合伙创业开咖啡馆的时候,第一个出资支持他俩
的,便是她黄千荔。
“别闹。”正回忆着,千荔突然凑上来,想要亲他,令扬扭过头
去,继续看天花板。
“就闹!”千荔嘻嘻一笑,探下身,在令扬的面颊上落了一个
吻,然后,拍手鼓掌,“耶耶耶,终于亲到了!”
第十八章 星空咖啡馆(下)
“就闹!”千荔嘻嘻一笑,探下身,在令扬的面颊上落了一个吻,然后,拍手鼓掌,“耶耶耶,终于亲到了!”令扬干脆痛苦地闭上双目。
千荔依旧痴痴地盯着他满脸的胡楂:“我的扬叔怎么能这么帅
呢!都说卫默哥是个让人眩晕的帅哥,可是,我见了扬叔才会晕!”
说着,千荔眨巴眨巴大眼睛,撩拨一下卷发,大叫一声:“哎呀,我的发型!我的脸!”她捂着脸跑到洗手间,洗了脸,仔细补了个妆,才笑眯眯地回来。此时,千荔笑得不怀好意:“令扬哥哥,这
几天你需要卧床静养,要任我摆布了。”说着,便用温水浸染过的毛巾帮他擦脸,擦完脸,顺便给他敷了一个男士补水面膜。
“千荔,别再闹了,扬叔不开心了。我只是受伤,不是你的沉默羔羊。”
令扬顺手将面膜揭下,千荔再次给他贴上,双手按住他的脸不放:“这不是闹。你都三十岁啦,要好好保养,然后娶我!”按住他
的脸足足十分钟,她才肯放手。当然,这只是个开始。
家中的保姆已将煲好的汤送至医院,千荔将香气四溢的汤盛到碗里,自顾自地在令扬的身边享用:“令扬哥,你饿不?”
令扬不语,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他胃里已经唱起了交响曲。
“饿的话,叫一声亲爱的老婆,我就喂你吃。”千荔嘻嘻笑着,
将汤吹了又吹,“哇,好香的排骨,好糯好甜的玉米啊!就叫一声老
婆嘛!”
令扬干脆闭上眼睛装睡,不肯屈从。千荔干脆命令人将家中的烤
箱也搬了来,烤蛋糕,烤蛋挞,烤曲奇。病房中顿时溢满了甜香的气
息,蛋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穿着女仆装的千荔拿着风扇,对着美食使劲朝病床的方向吹:
“扬叔,蛋挞里有你最喜欢吃的红豆馅哟。曲奇里有蔓越莓干,好香
哟,你只要叫一声老婆…”
令扬的肚子叫得更响了,却只能继续装睡…折腾到傍晚时,千
荔的计划终于以失败告终——卫默带着静初和汤来探病了。
“吃饭了吗?”卫默拄着银色拐杖径直走到病床边,自顾自坐
下,打开饭煲。令扬睁开眼睛:“没。”
千荔和静初你看我,我看你,事情发展的方向令她们有些意外。
“你流血过多,我给你输了血,记得还。”卫默舀起一勺汤放在
嘴边吹了吹,送到令扬唇边。
“明明是你贫血,你的血不但没给大外甥,还把从外地运来的血
也给占用了一部分!”静初反驳道。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卫默说着,又舀出一勺汤,在唇边吹凉了,送到令扬的口中。
“咦,你和他都是熊猫血,有没有那么巧合?”千荔亦是发现了这个问题。
“所以说,他俩有缘嘛。”静初忙说。
两位当事人在这一刻的相处显得格外温暖,千百年来古人歌颂的情同手足,似乎正在此时此刻的病房里上演。卫默每喂令扬喝一口, 都仔细吹凉了再送到对方唇边,若是排骨,他便用骨瓷碟接着,让他轻轻吐出。千荔站在旁边,已经看得呆若木鸡。
静初迅速拿出本子和炭笔,将这一幕记录了下来。那一刻,卫默的目光不再冰寒,而是温柔得像冬天里的一杯热红茶。可是,直到令扬吃完,她将速写画完,两人之间也没有更多的交流。卫默将饭煲递给静初,头也不回:“走。”
静初惊诧道:“不再待一会儿了吗?不和我大外甥好好说说话?”
卫默寒着脸道:“我还有事。” 静初只得跟着卫默离开。可是,卫默所谓的有事,却是送静初回
到总店,让她带上所有的绘画工具,去给每一家星空咖啡馆的墙壁和楼梯画星空和向日葵。
“可以画凡·高的肖像吗?”静初问。
“画吧。”卫默回答。
“可以画凡·高《鸢尾花》中的花吗?”静初继续问。
“画。”卫默回答。
“可以…”静初又开口了。
“可以自己决定吗?”卫默打断道。
静初噤声,于是两人一家店接着一家店地画。静初画画,卫默便在旁边安静地喝咖啡。偶尔有人认出他,他微微点头,摆手,示意自己不想被打扰。
画过四家店之后,时间已经过了夜间十二点。卫默将一杯牛奶递给静初,静初拍拍饿瘪的肚子说:“我还想来一份三明治。”
卫默说:“不准。” 静初道:“我现在不胖啦!而且画画需要体力呀!”
卫默问:“需要玉米吗?”
静初愤愤不平道:“哼,你除了骂我是熊、绿巨人、米其林、史 瑞克、大象,还有别的创意吗?”
卫默略一思忖:“奥黛丽·赫本。” 静初欢喜地跳起来:“真的吗?”
卫默翻了个白眼:“你不照镜子吗?”
静初撇撇嘴,继续画画,画了一阵子,却见卫默拄着拐杖亲自将金枪鱼三明治端来。见她满手都是油彩,他竟然直接把三明治送到她嘴边:“张嘴。”
“我…我自己来。”静初一愣,用满是油彩的手接过来,就着
颜料吃了下去,嘴上因此多了一块蓝色的痕迹。卫默掏出质地精良的
手帕,顺手帮静初抹去了。
静初有些紧张:“那么好的手帕,脏了啊。”
卫默顺手塞到她的双肩包中:“不要了。”说完,继续以陪伴者的身份,陪着静初描绘一个又一个童话。
凌晨两点时,两人站在街边寻找绘画角度。静初突然发现咖啡馆外的墙角十分适合绘画,她干脆坐在台阶上画,可回头时,却找不到卫默了。
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买东西去了?还是去洗手间了?静初正纳闷着,却发现卫默正叼着一支烟,缓步走来,与此同时,手机铃声响起,他接起了电话。
蓦地,突然有一辆车从拐角处疾驰而来,眼看就要撞上卫默,可他丝毫没有察觉,全神贯注地打着电话。
“卫默小心!”静初挥舞着画笔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