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季红甚至有些享受丈夫的这种补偿形式了,肯补偿就说明他说不想离婚是真心的,“章诚,咱们谈谈。”
章诚点了点头,“好,咱们谈。”他把钱包放了回去,殷勤地去厨房拿了暖壶,给妻子倒水。
“自从出了这件事,我一直跟你吵,从来没好好听你讲过这件事,咱们先说最重要的,你跟藏亮做过亲子鉴定没有?”
“他刚出生我们就做过了。”他在商场混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听过,尤其是藏雪洁这种随便玩玩的女人,抱个孩子就说是他的,没有真凭实据他怎么肯信。
“第二件事,你到底还要不要我们这个家,要不要我跟女儿。”
章诚在这件事上始终没有犹豫,虽然他为离婚做了一些准备,但那也是因为季红闹得太凶了,他不得不防,“我要,我当然要。”
“不瞒你说,我仔细考虑过这件事,也咨询过律师,离婚…咱们两个都伤筋动骨,你这些年做生意不容易,我这些年操持这个家也不易,就这么拆了,我也不忍心,再说还有慧慧…”
“是,是,是…”季红咨询过律师这件事,章诚是头一次听说,他忍不住想难不成自己做的一些事,季红知道了?“季红…那个…”
“你别跟我解释,当时我那么想离婚,你有防备也是正常的。”季红不愧是做老师的,林嘉木稍一点拨,战斗力就暴表,这段话是他们仔细琢磨过的,也是台词大纲里最重要的一部分,要让章诚知道,离婚了付出的代价要比他想象中的大,季红满意的看见章诚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两人夫妻二十几年,她对他太了解了,“可是你把钱存到银行的保险柜里我没意见,转到你爸妈和你妹妹那里那么多钱,你爸妈我信得过,你真那么信你妹?”
章诚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我…你听我解释…是章珍她借我的钱做生意…我没跟你说就是怕你误会…”
“你别解释了,我说了,我今天就是想跟你心平气和地谈一次,你如果是铁了心要离婚…”
“我不是早说过了吗?我不想离!我都这么大岁数了,离婚了能有什么好处吗?”
“呵呵,你这么有钱,就算我分走你一半身家,你照样能找二十岁的大姑娘…”
“快别说笑了,二十岁的大姑娘能像你一样一心跟我过日子吗?这些年我见得多了…就说老崔…”
“你别跟我解释这么多,我对你的本质还是了解的,你的本质是好的,否则我也不会跟你过这么多年…对我,对咱们这个家是有感情的,你对慧慧也是有感情的,你唯一的遗憾就是没儿子…”
“没有,我真没有…是我爸妈…”
“别管是你,还是你爸妈,我只问你一句实话,你说不离婚,还想跟我一起好好过是真心的吗?”
“真心!绝对真心!浪子回头金不换,老婆,你原谅我一次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呵呵。”季红笑了,男人,什么时候都把自己当成孩子,真以为对不起能解决所有问题,“你能跟藏雪洁断了吗?”
“我跟她除了有孩子的那一次,本来就没什么关系。”章诚这个谎撒得又溜又不高明,他去看儿子的时候,可都是顺便留宿的,季红没有揭穿他,“可是现在有了孩子…”
“孩子也不一定非得跟妈,他不是还有爸吗?”
“你的意思是…”
“孩子是她瞒着你生的,原来咱们可以装不知道,可现在闹这么大,不能装不知道了,亮亮那孩子我见过几次,长得挺好的,性格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年龄小,才三周岁多点…养得熟…慧慧眼看就要上大学了,她还跟我说想要留学,这一走就是千山万水的…”
“你是说…”
“我咨询过律师,虽然亮亮还小,但你以生父的身份起诉,要求变更监护人,也不是没有胜算…”
“你愿意接受亮亮?”
“他总是你的孩子,接回来我不愿意管,送你爸妈家再找个保姆看也行的,他也好明正言顺的认祖归宗,对外咱们就说他是咱们俩的老来子,为了躲计划生育放到他姥姥,姥爷家养到现在才接回来,这省得在外面被人说成是没爸的私生子。”
“那打官司…不是谁都知道了?藏雪洁能放手吗?”章诚现在开始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了,本来他纠结的就是孩子,现在季红说愿意接受孩子,甚至给了孩子一个光明正大的出身,直接戳到了他的痒处,让他一下子彻底转换了立场,转到藏雪洁的对立面。
“藏亮的出生地是D市,户口也在那里,咱们要起诉也要去D市起诉,我连律师都找好了,正在找材料,只要证明了藏雪洁不适合当亮亮的监护人,咱们就赢了一半,只要咱们不声张,谁知道亮亮怎么来的?”
章诚点了点头,“好,好主意…你找的律师是谁?我能不能见见?”
“当然可以,我今天请了一天假,你要是等会儿没有别的事,咱们现在就去见律师,等跟律师商量妥了,再去见爸妈。”
“好,好!当然好。”
章诚本来觉得生活无望,真像是钻进风箱里的老鼠一样前后都没有出路,到了嘉木咨询社,看见了他们准备的那些材料,还有已经准备好的起诉书,一下子多了不少的底气,连去医院见父母,都比平时高兴了不少。
章老爷子二次中风是在医院,因为抢救及时倒没留下什么后遗症,老太太的高血压是老病了,再加上藏亮平安归来,章慧也没有什么事,两老心情虽然大起大伏,但好歹是心态平稳的,看见吵到互不说话的儿子和儿媳妇来了,两老虽对儿媳诸多意见,还是不希望儿子儿媳离婚的,他俩虽喜欢孙子,对未婚生子的藏雪洁,却没什么好印象。
等到章诚坐下来,把事情跟他们一说,两个人立刻就高兴了,“真的?”章老太太睁大了眼睛,“真能打官司把亮亮要回来?”
“真的。”章诚说道,“律师讲他们已经拿到了初步的证据,也已经派人到了D市实地调查,打官司赢的希望很大。”
章老太太又跟章老爷子讲了一次,章老爷子唔唔地说了几句什么,章老太太立刻笑了,“你爸说了,孩子要回来了,我们不给你们添麻烦,我们养,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孩子一口吃的。”她说完看了眼儿媳妇,“我早就说过,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季红假笑着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样子,心里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可一想到藏雪洁收到传票会是什么表情,心情又好了起来,她是做母亲的,自然知道孩子对母亲有多重要,更不用说藏雪洁之所以这么嚣张,完全是因为她有孩子这张王牌,现在她使出这招釜底抽薪计,肯定会让藏雪洁心慌意乱,哼,被人拆散家和骨肉的滋味不好受吧?我有多痛苦,我就要让你有多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这么多故事,季红其实是最现实的一位,快五十的女人了,受得是最传统的教育,有最传统的家庭观,不离婚虽然很难过,却是她最现实的选择,所以我才讲林嘉木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会离婚。
嘉木语录:自从人类掌握了语言,一种无型的大规模毁灭型武器,也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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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市原来只是个县级市,因为周边乡镇企业展得好,也算是个兴旺的地方,后来又正式升级做了市,又是扩建又是招商,大修大建之下,也算是有模有样。d市的支柱产业就是各种陶瓷地砖和理石加工,市郊的工业示范区,至少有六七家产品行销全国的企业或者是代工企业,更不用说周边乡镇的那些企业了,藏雪洁就是d市的土著,大专毕业以后回了家乡展,在家里安排好的机关做了两年就不愿意做了,跟前男友离开了家乡去了大城市展,过了两年又灰溜溜的一个人回来了,机关的工作丢了,就去了远亲的工厂,因为她年轻的时候形象还算好,为人能说会道,颇有工作能力,从最初的销售,做到了现在的客户经理,也算是个女强人。
如果她单只是这样,当然也是正面典型,可是在d市土著不大不小的圈子里,却总是能听见关于她的风言风语,有的真,有的假,她没结婚却大着肚子上街那一阵,不知有多少人传了多少闲话,说什么的都有,孩子父亲的人选换了一个又一个,好几个人都因此躺枪,一直到孩子满月了,一个a市来的客商出来认了帐,每年还过来给孩子过生日,流言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她在外面的名声不好,在公司里面的人缘也不怎么样,对别人要求严格到变态,说话又难听得很,从销售到客户经理,虽说职位提高了,工资涨了,可提成却没了,别人都说是老板对她明升暗降,受不了她,她自己似乎也知道这一点,非要在客户部做出来个样子来,可偏偏能力有限性格又不好,她手下的七八个人,除了被她弄进来领干薪的堂妹,没有不讨厌她的,就是她的堂妹,也被同事哄着说出了她的不少料。
比如说她新买的房子不是像她说的是二百多平的复式,装修花了三十几万,而是一百多平米的房子,装修只花了十几万,其中还有很多钱是来路不明的,还讲她父母早就不管她了,她生的那个孩子根本没有人帮她看,她把她弄进公司,就是为了要讨好婶婶,替她看孩子。
最近听她说她去了a市几次,连请了好几回假,周末临时有状况找不到她不说,连平时有时都找不到她,听说她不在意这边的工作了,那边的客商的老婆要闹离婚,她在准备上位。
本来她要上位这件事公司的人不相信,谁都知道她名声不好,虽说都没抓到什么真凭实据,可也是言之凿凿,可是她给那个客商生了个儿子啊…又有人对这件事相信了。
直到这一天,有个穿着法院制服的人,送来了一张传票…众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悄悄地盯着那个人,又听见那人走了之后,藏雪洁的办公室里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音,藏雪洁冷着脸拎着包推开办公室的门,一句话没说就从公司离开了,众人互视偷笑,都知道这次八成是有什么大事了。
d市虽说很达,外来务工人员不少,整个市的常驻人口不过十万,流动人口却有二十万之多,可政府之类的部门却多数都是常驻土著,藏雪洁为什么被人家告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整间办公室的人都知道了。
客商家的大婆和客商,联合起来告她,说她行为不端,未婚产子,没有完整家庭,对孩子照顾不周,要求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和监护权。
这件事像是重镑炸弹一样,迅传遍了整个d市的圈子,当人家二奶,怀孕,生子,这种事在他们这个暴户众多的城市并不少见,可大婆起诉要孩子的监护权这种事却是头一次听说。
没过多久,连大婆的代理律师住在哪儿,都有人查了出来,“无意”中见过大婆律师的人都说大婆好像请了非常厉害的著名女律师,似乎要真刀真枪的干起来了。
林嘉木坐在酒店的沙上翻看着资料,对周围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她今天穿了白色的裤装,珍珠白的衬衫,显得利落干练极了,她用牙齿咬掉黄色记号笔的笔帽,在资料上画上重点,又继续翻看了一会儿,觉得眼前的阳光被挡了,这才抬起头,“嗨。”
郑铎看见她的样子就笑了,比起居家版的林嘉木,他其实有点更喜欢利落女强人版林嘉木,总觉得居家版林嘉木是面具,利落无情女强人林嘉木才是本体。
“咖啡。”他把星巴克咖啡递给了林嘉木,这间酒店的咖啡不怎么样,林嘉木想到晚上来的时候路过过星巴克,虽然她对星巴克的咖啡评价平平,但还是打郑铎过去买。
“黑咖啡两勺糖不加奶?”
“是。”
林嘉木喝了一口,满意的笑了,“可惜这边没有你的果蔬汁卖。”
“我喝水就行了。”郑铎坐到她对面,捡起一份文件翻看了一会儿又放下了,他最烦这种文书工作,有些资料他宁可录音或口述,然后由林嘉木整理,“对了,你出名了。”
“哦?”
“我今天去买咖啡的时候,听见两三个白领模样的人坐在一起,议论你,说你是客商大婆请来的大律师。”
林嘉木笑了,她越出名,就代表事情传得越大,藏雪洁的日子就越不好过…“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藏雪洁冷着脸坐在自家一楼的仿红木长椅上,搂着儿子冷着脸不说话,藏家原来的平房拆迁了,得了一笔钱,老两口在当时的郊区,盖了一间二楼,又修了围墙门楼影壁等等,看着气派极了,尤其是后来市区扩大,郊区又成了市区,藏家看着跟小别墅似的,别提多风光了,可现在的情形是你外表越风光,人家背后就越愿意戳你的脊梁骨,女儿未婚生子已经让他们丢了一次人,现在人家出来要孩子,对老两口来讲,简直跟在闹市扒光了他们的衣裳扇耳光一样的难受,不止是他们俩个,藏雪洁的哥哥嫂子也是快要气死了,尤其是她哥哥,本来是个挺有前途的乡镇干部,现在为了妹妹的事也抬不起头来了。
“我当初就不让你生孩子,你偏要生,还说什么你年龄大了,不生到老了没人管你,我们看你可怜,也就同意你生了,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你可以当没听见,我们家几辈子的老脸都让你丢光了,你大伯父昨天看见我,都说我太惯孩子了,说要是你大姐也搞出这样的事,他直接打断她的腿…”
“亮亮从生下来你们就没管过他,家里亲戚结婚做寿我也没露过面,我也没用你们的一分钱,你们…”
“你这话说得没良心!当初爸为了让你进机关工作,托了多少人情,花了多少钱?结果你为了那个男人,工作说丢就丢,出去几年回来了,爸说过你什么吗?你现在的工作也是爸托人给你找的,结果你在外面整天败坏家里的名声,你让你侄子、侄女以后怎么找工作结婚?”说这话的是藏雪洁的大嫂,她在医院里做护士,为了小姑子的事,也是受了不少冷言冷语。
“你让他们说,我这个做姑姑的死了。”藏雪洁冷冷地说道,她现在谁都不恨,最恨的就是章诚和季红,她给章诚打了无数遍电话,了无数条短信,在他空间里留了无数次言,结果都石沉大海,男人…果然是不可信!当初哄你的时候山盟海誓,不要你的时候弃之若敝履…还有季红,本来她以为季红是个爱面子的,没想到现在竟然跟她抢起了儿子…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藏雪洁的妈大声地喊道,“我跟你讲,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那个黄脸婆就是…”
“你叫谁黄脸婆啊?你侄女还在楼上学习呢。”藏雪洁的大哥一直在旁边抽着烟没说话,妹妹这么说的时候忽然怒了,“你这种道德败坏的女人…”
“我道德败坏?你就好!你当我不知道你做得那些不要脸的事吗?要不要我在这里跟爸妈和嫂子讲啊!”
藏家大嫂本来是来训小姑子的,没想到小姑子把炮火引到了他们夫妻身上,“你哥怎么了?你哥虽然在外面应酬,可心里从来都只有这个家,现在的男人有几个不玩的,外面的女人免钱的,有些还倒贴,想玩就玩呗,反正我们家出的是男人,没损失。”
藏雪洁听嫂子这样说,脸顿时就火辣辣的开始烧,“大嫂…你…”
藏母看情势不对,立刻站起来打了圆场,“唉呀,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洁洁,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
“打官司,强龙难压地头蛇,我不信…”
藏雪洁的大哥站了起来,“你可别想我为了这种事托人,我丢不起那个人。”说罢把烟一扔,转身就走了。
“我不用你托人!儿子是我一个人的,我不给谁也抢不走!”藏雪洁大声地喊道。
“洁洁啊,你好好考虑一下啊,你还没结婚,带着孩子以后怎么嫁人啊,人家既然肯认亮亮,你就把亮亮给人家嘛…”藏母总算把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不给!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给!”藏雪洁抱着儿子道,“那个女人无非是为了钱,他爷爷奶奶已经改遗嘱了,要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他!我跟他们耗到底!我上网查资料了,亮亮这个年纪,很少有把孩子判给父亲的。”
“他爷爷奶奶有财产?”
“当然有了,她奶奶跟我说了实情,两人一直有儿子供养,加起来六七千的退休工资全存起来了,还有两间房…等他们俩死了,我就带着亮亮去a市…”
“你贪人家的钱,难怪人家找上门来了。”藏父冷冷地说道,“咱们家不缺那钱!你跟人家说,不要遗产了,让他们撤诉。”他跟妻子意见相反,女儿一是年龄大了,二是名声不好,他是男人他清楚,好人家的男人就算是找不着媳妇,也不会要她这样的,如果是不好的男人…找了还不如不找,幸好女儿现在也算有儿子了,老了也有了依靠,在这件事上,他的观点是无论如何得把外孙保住。
“不!那些东西是亮亮该得的!”
“什么东西是他该得的!咱们家养个孩子还是养得起的!你要是养不起,我养!”
如果是之前藏父这么说,藏雪洁会感动死,可是现在她的脑子早被遗产,上位之类的事冲晕了,一心想着的是有儿子在,就有希望,不要说是遗产,就是章诚,以后用儿子慢慢磨,也能磨回来,季红都多大年龄了,她年轻,耗也耗死她,最差章诚的遗产她还能分不少呢,“不,我不放弃,亮亮长大了放弃是他的事,我现在没权利替他放弃。”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藏母坐在一旁都快绝望了,他们两夫妻一直是老实巴交的老好人,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吵过嘴,对儿女也尽责,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女儿让他们老来不得安宁呢,“做吧!你就做吧!早晚把我们俩个气死了,我看你怎么做。”
101庭审
嘉木语录: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经得起有人用放大镜翻查生命中的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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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雪洁虽然很生气,但从心底里没把这次的官司当成一回事,首先她是孩子的生母,孩子年龄又小,她问过律师,只要不是她有杀人放火的大错,法院轻易不会把孩子判给父亲,其次官司是在D市打,这里是她的主场,就算法院的人跟她不熟,怎么样也是同乡三分情,不会太难为她,看着外地律师这么欺负本地的孤儿寡母。
所以庭审那天她去得稍晚,连律师都没请,穿了件长马甲配衬衫,牛仔裤,坐在被告席,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林嘉木则是穿了件海军蓝的薄大衣,进入室内之后脱掉大衣露出里面的真丝衬衫配一步裙,郑铎则是白衬衫配藏蓝西装,也是正统打扮,D市虽然暴发户多,但终究发展的晚,被人说成是暴发户聚集的城市,像是这样正式的律师打扮非常少见,法官忍不住多看了这对组合好几眼。
今天只是预审,照例法官问了双方愿不愿意接受调解,双方都说不需要,很快案子就进入了正式审理阶段。
藏雪洁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她是孩子的妈,当初她跟章诚在一起的时候并不知道章诚已婚,知道是已婚之后马上就跟他断了,生孩子是因为她自己年龄大了,不生下来以后怕再要不到孩子,“而且孩子是一条命,我珍惜生命。”
林嘉木则是提出章家的主张,“从怀孕到生产阶段,藏雪洁女士没有以任何方式告诉我方当事人她怀孕的消息,客观上妨碍了我当事人的知情权,我当事人在得知孩子的存在后,第一时间探访了对方,并留下五万元的营养费和抚养费…这点对方是否认可?”这件事是章诚主动说出来的,没有这场官司,很多事章诚根本不会讲,“并且在以后每年孩子过生日或者到D市出差期间都会探望孩子,并且留下数额不等的抚养费和礼物,总价不低于四万元,对方也曾经在QQ对话中承认对方是好父亲,我的委托人在今年十月被告带孩子到A市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一些情况,认为被告不适合做孩子的监护人,因此向法院请求变更藏亮的监护权。”
藏雪洁咬了咬嘴唇,“我承认他是一个好父亲,但是并不代表他能养孩子,孩子还小,需要母亲。”
“藏女士也没有养孩子吧?”
“你说什么?”
林嘉木拿出了一张表格跟十几张纸厚的表格,“这是我从贵公司人事部和会计部取得的您的出勤表跟出差表,您生育四十天后就开始上班,在孩子未满周岁的一年间出差有二十次之多,每次出差时间最短也是四十八小时…”
“我当时还是销售代表,我一个单身女人要养家养孩子不容易…”
“这是金夜KTV等五家KTV的会员资料,您是他们这几家KTV的会员…从孩子出生到现在,您从普通会员,升级到了超白金VIP…”
藏雪洁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我是客户经理,有时同事出去唱歌,我虽然去不了,但也会拿会员卡给他们打折用,并不代表我真在KTV里泡了那么久,我是有孩子的人,我不会离开孩子…”
“可是根据我们拿到的邻居证言,您至少有四位邻居可以证明你经常夜里十点多才回到家里,孩子主要是由保姆在带,直到您做了客户经理…”
“是的,我为了有更多的时间陪孩子,申请了调职做客户经理。”藏雪洁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她没有想到这个女律师这么厉害,竟然把她的生活查得底朝天,孩子出生之后,她为了能赚更多的钱养家,确实有一阵子非常拼命的工作,应酬,向老板证明她有了孩子还是一样优秀,有时甚至为了不回家去带哭闹不休的孩子,会故意跟别人一起玩到很久,可她对孩子一样是尽心尽力的,无论是选保姆还是选日用品,都是用最好最贴心的,三岁之前的小朋友,除了哭闹什么都不知道,像她同样情况的,生完了孩子直接扔给公婆养的不知道有多少,为什么她被拉出来指责,她听着林嘉木说着那些冰冷的数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拼命工作,拼命玩,所以说到调职的事时,她有些迫不及待。
“哦?”林嘉木挑了挑眉,“我这里有一份来自姓张的女士的证言,她是一位外地销售商的妻子,她证明说是因为她找了你的老板大闹,说你作风不正,勾引她老公,用身体换订单,有损品牌形象,你们老板这才…”
“那是她疑神疑鬼!”这件事藏雪洁可以说是冤死了,她确实为了订单会跟客户玩点小暖昧调一调情,有时故意放纵客户吃吃豆腐,可她也不是什么人都肯跟的,那张的那个女人就是醋坛子…“本来这事我也没有错,否则我怎么会没有被辞退,反而升职了?”
林嘉木根本没有理会她,相反拿出了更多的证据,“藏雪洁女士在孩子未满三周岁时就将孩子送到了幼儿园,我这里有幼儿园园长和老师的证言,藏女士除了第一天之外接送过孩子之外,孩子一直是由保姆接送,藏女士升任客户经理之后,每天的工作时间是由早晨七点半到晚上八点…孩子差不多九点左右睡觉,每天陪孩子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
“我这么努力全都是为了养家!我一个人养孩子容易吗?”
“正是因为藏女士养孩子有困难,我的当事人才主张变更监护权,我的当事人是成功商人,在A市有固定的住所,因为自己是老板工作时间也比较有弹性,我当事人的妻子是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非常有经验,他们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儿,我当事人的妻子表示愿意像亲生母亲一个的抚养藏亮…”
“撒谎!他们分明是想把孩子骗到手,对孩子下黑手!”
“藏女士,请不要污蔑我的当事人。”林嘉木冷冷地说道,“法官同志,我们同样认为对方坚持要抚养藏亮是为了藏亮以后可能会得到的遗产,至于她说的尊重生命…我这里有医院提供的证明,藏女士在做孕检的时候,主动说明曾经做过三次人工流产手术,担心孩子保不住…试问一个尊重生命的人,会这么做吗?”
藏雪洁没想到自己的这段历史也被掀开了,她跟初恋在一起的时候什么年轻,男朋友没有防备,以为在一起就是一生一世了,因此第一次怀孕时,对方说条件不好不适合结婚的时候,被哄一哄就答应了去流产,后来就有了第二次和第三次,第三次流产之后,她彻底对对方失望,这才回到了家乡从头开始,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被人无情地当众掀开,她左右四顾,只觉得自己像被扒光了站在台上一样,“我当时年轻不懂事…”
“嘭…”法庭的门被人狠狠地关上,藏雪洁一扭头,发现坐在自己身后旁听的哥哥,摔了门离开了现场,而旁听席上的几个眼熟的人,则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第一天的庭审,对藏雪洁来讲是灾难,最要命的是她原本就不堪的名声,被这次庭审不知又泼了多少污水,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竟是这样的…
不管藏雪洁是什么样的人,她是不是想要小三上位,借着孩子夺产争位,对于女律师来讲,在法庭上拿别人的伤痛和黑历史这样的伤人,林嘉木自己也未见得有多好受,回了酒店洗了澡换了衣服,把自己用旧棉布衬前裹起来,又披了一件大毛衣,拉绒的打底裤,这才觉得稍微舒服温暖了些,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翻看资料。
当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她以为是郑铎,把记号笔塞到耳朵后面,光着脚就去开门了,没想到门外站着的是一对陌生的老夫妻…“请问…”
“我们是藏雪洁的父母,请问你是林律师吗?”
林嘉木点了点头,“请进。”她把两个人让进了屋,“等下我叫一下我的助理。”她又跑到隔壁敲了敲门,刚洗完澡的郑铎也换了衣服过来。
藏家二老看起来很拘谨,在酒店的双人沙发上一杯接一杯地喝水,最后才由藏老爷子开口,“庭审的事,我听我儿子说了…洁洁这孩子从小被我们惯坏了,做事我行我素,不听管教,她生孩子的时候,我们本来是想给她个教训,并没有去帮她,也听说她一直请保姆,但不知道她是那么带孩子的…她在我们跟前的时候,对孩子一直是很好的…我们俩个商量了一下,也咨询了律师,这件事能不能调解,不要在法庭上当面锣对面鼓…我们藏家几辈子都住在这里,可以说一直是有名的温厚人家…”
“您二位来,是藏女士的意思吗?”
“她…她还是不听劝,可不能总这样,我们来就是想问问看,章家是什么看法,如果他们一定要孩子,我们不能保证能不能说服洁洁,如果是要她保证不要章家的钱,我们…”这句话藏家二老一样底气不足。
“这个…”林嘉木挺同情这对老人的,看得出他们不是那种眼里只有钱,笑贫不笑娼,帮亲不帮理的,是挺明理的人,“这个我得跟我的委托人商量,不过我觉得希望不大,我的委托人和他的父母,都听在乎藏亮的,我唯一可以保证的是藏亮由我的委托人抚养,肯定会健康成长,绝不会像在D市一样在幼儿园受人欺负…”
藏家二老互视了一眼,现在这个时代确实变了,离婚啊,包二奶啊,屡见不鲜,人人都以有钱为荣,之前的那些好传统全丢了,可他们家不是那样的人家…他们俩个人也一直是非常好面子的,没想到把他们的面子踩在脚底下的是女儿,听儿子回来说对方把女儿的老底都给掀了,他坐在那里都觉得脸上发烧,当时还有几个很八卦的本地人在,这事之后,女儿真得要没脸在D市呆下去了,“你们就是想要孩子?”藏父咬了咬牙,实在不行听老伴的,把孩子还给人家,女儿有钱,还年轻,往外地找个年纪大的,离婚的,还是能找出去的,女儿有了归宿,他们也就省心了,“好,我回去劝我女儿。”
“我委托人知道您女儿养儿子不容易,愿意出二十万的营养费和精神损失费…”
“别提钱,我们不是要钱。”
102扭曲
嘉木语录:婴儿生出来的时候,是一张又一张的白纸,上面的图案是随着人生的轨迹一点一滴的涂抹上去的,直到后来我们再也看不清白纸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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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木一直把藏家老俩口送到酒店门口,最后才在两个人一再的坚持之下,回了自己的房间,想想送他们一路上遇见的那些目光,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藏雪洁自己做小三,可付出代价的却是别人,章诚出来花,到现在也没有得到真正的报应,做这一行久了,真觉得越来越累,有得时候走在街上,看见一家三口快乐幸福的在一起,都忍不住会去想幸福快乐背后会有什么。
郑铎在电梯口等着她,看见她精神不振地从电梯里走出来,以为她是可怜藏家二老叹道,“人都说歹竹出好笋,好竹也一样能出烂笋,藏雪洁真是不如她的父母。”
“是啊,有时候想想,她也够可怜,可她真赢了,未必会可怜季红跟章慧。”季红如果不是找到了自己,查到了章诚藏在各处的财产,真像是社会上的那些大婆,离了婚之后得到的钱只是男方财产的九牛一毛,然后要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跟年轻的妻子甜甜蜜蜜过日子,那才是要呕出一口老血呢,说到底,章诚没有坏到底,从业这么多年,林嘉木对人性的要求是越来越低了。
“下一次开庭是什么时候?”
“明天。”
第二次开庭的时候藏雪洁显然要比第一次重视,身边也带着一个穿着西装的律师,那位律师看起来普通,但是庭审之前跟法官,书记官等等都有说有笑的,看起来是熟人。
林嘉木却是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继续当庭陈述藏雪洁不适任的理由,果然换了律师之后,本来“中立”的法官开始有了倾向性,很多时候问话都明显偏向藏雪洁一方。
藏雪洁坐在被告席上,露出了笑容。
“对方律师说当事人的妻子是优秀教师,会做好藏亮的教育工作,可我方有证据显示,季红…也就是对方当事人的妻子,对藏雪洁女士跟她的儿子恨之入骨…”接着对方律师拿出了聊天纪录等等,“孩子是需要母亲的照顾的,对方当事人的妻子对孩子并无感情,反而有恨意,争取孩子的抚养权,无非是想要借机掌控公婆的遗产,以保护儿童的角度,我认为…”
林嘉木一改头一天的咄咄逼人,反而由着他说,两天的庭审结束,一般的民事案子也就要等宣判了,可是这个时候林嘉木却选择了退房。
“你已经安排好了?”郑铎拎着行李走在林嘉木身后。
“安排好了。”本来这场官司他们就赢不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再怎么中立的法官也不会把孩子判给父亲,交给含恨的原配去管,更不用说藏雪洁找的律师明显在法院有关系了,本来这官司就是虚晃一枪,大招在后面,“你留在这边,一定不要让藏雪洁离开你的视线。”
“嗯。”郑铎点了点头,两个人离开酒店,郑铎把她送到火车站,自己换了身衣裳,租了另一辆车,回到了D市。
有钱人找小三不奇怪,小三生了私生子也不算奇怪,奇怪的是原配居然支持丈夫从小三手里抢夺孩子的监护权,这样的一个故事,被人爆料给了一家地方电视台,没过两天就席卷了全国,好几个电视台都在拿这件事情说事儿,有人说原配是年度好老婆,有这样的老婆还外遇实在不该,也有人讲原配明显不怀好意,当然了,对小三口诛笔伐不少,也有人把庭审的时候律师说的小三的历史扒了出来,一时之间,不止是满城风雨,差不多是全国风雨,宣判那天更是引发了集体吐槽,法官不止没有把监护权判给男方,反而判男方每月支付抚养费两千元。
季红关掉电视,看了眼坐在一旁发呆的丈夫,“我去接女儿了。”虽然电视里面讲得隐诲,没有说全名,只说章某,季某,藏某,故事说得也是尽显“和谐本色”,并没有像网上一样口诛笔伐,反而说要反省整个社会的价值观,珍惜家庭之类的,可明眼人稍一想,就知道当事人是谁了。
章诚没想到官司没打赢,自己却出了名,现在连自家的店铺都不想去了,一去店里就觉得烦,“季红,是不是你让林律师找得记者?”章诚总算把这句憋在心里很久的话问了出来,藏雪洁一直在用短信轰炸他,说他太傻,上了老婆的当,联合起别人来想要整得她没脸活下去,现在藏雪洁已经被公司辞退了,在家乡每天走在路上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已经打算搬家了。
“林律师警告过我,这种案子,公开审理的话很容易招来记者,现在记者都闲得很,这种社会新闻,人人都爱看。”季红早就不在意章诚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了,事实是章诚越不高兴,她就越高兴,“可是我也没想到会影响这么大。”
章诚盯着卧室门看了一会儿,像是想猜出妻子说得话是真是假,可自从自己爆出外遇之后,和妻子的距离就越来越远了,“早知道就不打官司了。”
“是啊,不打官司更好。”
“爸和妈明天晚上让咱们过去…”
“明天我有晚课去不了,你自己去吧。”季红冷冷地说道,说完就穿了大衣出了门。
刚开始决定打官司的时候,他们夫妻俩个合好过一阵子,可季红看见丈夫的脸,听见林嘉木在电话里讲官司的进展,马上就会想起藏雪洁,想起丈夫对自己的伤害,想起单位的风言风语,别说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有些东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硬粘在一起也不是最初的样子。
她开着车,行驶在夜晚的车流中,只觉得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了自己,这种安静原来她是畏惧的,可经过了这些吵杂,她竟然觉得安静是种享受了,也许一个人呆着,并不是什么折磨,在家里跟丈夫相顾无言,才是真正的折磨。
她把车停在校门口,保安看见了她的行驶证,挪开滑杆让她进了校园,一个等在门口许久的黑影,跟在她车的后面,也溜进了校园。
藏雪洁最恨的男人是自己的初恋,她常常想如果她没有跟初恋一起离开家乡,而是选择了父母建议的路,跟初恋分手,像是跟自己一同进单位的几位朋友一样,循规蹈矩的进单位工作稳定了就相亲,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丈夫,过着平稳的生活,也许她现在也是某个小官员或者是稍有点权利的女领导,吃着皇粮,数着灰色收入,防备着外面的小三、小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虽说赚得比那些朋友多得多,看起来也自由,却是一个人孤独寂寞,在社会上没有地位,买名牌武装自己,也武装不出尊严,反而要因为抢订单被同僚欺负抹黑,被人吃豆腐,情路不顺,她看得顺眼的,那些成功男人都有自己的家庭对自己都只是玩玩的态度,那些奔着她钱来的,她又看不上眼。
章诚是她选了又选的结果,章诚做生意归做生意,总体来讲挺诚信,出来谈生意也很少吃别人的豆腐,看起来是个好人,她一开始也没打算跟章诚真有什么,一直到她意外怀孕,她也曾经起过一个人把孩子养大,可是孕检的时候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由一个四五十岁的丑男人陪着孕检,丑男人不停地安慰她,送她银行卡,保证会离会娶这个年轻姑娘,她的心思活动了,凭什么人家都能有完整的家,她却要单亲一辈子?她的孩子也应该得到父爱…这种思维和她想一个人养大孩子的思维一直在争斗,最后的结果就是妥协,能够上位是上上策,不能上位她也要让孩子得到应得的一切,甚至更多。
于是孩子出生满月之后,她联系到了章诚,事情也开始顺着她的思路发展下去,她越是表现得坚强独立,一个人想要把孩子养大,章诚就是对她越在意,对孩子越在意,她在空间里说一句亮亮问我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和爷爷奶奶来接,他却没有,就让章诚连夜开车七八个小时来见亮亮…
就连亮亮的爷爷奶奶也接受了他,甚至说要把遗产都交给亮亮继承,彻底引爆了章家的家庭战争,章诚家里的那个女人,总算忍不住跳了出来,开始疯狂的针对自己…自己也按照预先想好的那样“退让”,让所有人都同情她…没想到的是,事情竟然开始急转直下,那个女人变“聪明”了,使出种种手段对付她,最后把她搞得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