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说过,孩子没了,我们就完了。”七七讷讷地说出口,眼睛盯着黄得刺目的被缎,没有去看他。
……
“你最好想清楚,你要敢说出来我绝对敢答应!”
“我早说过,这个孩子没了,我们就完了。”
……
他的话她还全部记得,她是以为两人走上陌路才会不顾身子去吹风么?夏候聆心里居然该死得舒坦,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别记着那个了,好好养身子。”夏候聆放柔了语气,近似温柔地慰抚着她,丝毫不为自己的出尔反尔感到有什么难堪的地方。
七七还是看着被面,一字一字出口,“可我走不下去了。”
夏候聆呆住,像是没听明白似的,愣神好久忽然说道,“你是不是在意那枝箭的事?那箭我亲自上了蜡,被射中也只会是皮肉之伤,我的大军都杀到正乾殿外了,我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淳于宗觉得你威胁不到我……”
他从来没有着急地说过这么多话,只为了澄清自己,从来没有过的着急。
我们完了(9)
七七低着头静静听着,看在夏候聆眼里如无动于衷。
“你是不是不信?但我没有抛弃过你!我对得起自己的承诺!”夏候聆记得自己的承诺,他没有问为什么淳于宗会替她挡箭,她现在情绪不定,他愿意给她时间。
“可我背弃了爷。”七七终于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眼看向他,残忍地说出口,“是我放走了皇上,不是公子,所以该断臂的是我,该受死的也是我。”
夏候聆的脸冷一寸一寸冷冽下来。
印象中,她根本没有背叛过他,他不信,“原因?”
“皇上就是那个和我约定去江南的人。”七七说出了真相,决绝得令人不得不信,“所以,反悔我们誓言的,不是爷,是我……”
拼凑起以前的点点滴滴,夏候聆终于明白了淳于宗和她之间莫名的关系,一切不合理的事都得到了解释。
谁都好,偏偏是她放走淳于宗,她在帝位之争上选择了淳于宗,那他算什么?他在她心底远远没有一个六岁孩童间的约定来得重要!
夏候聆深到谷潭的眼定定地看着她,她的脸上没有后悔,没有眼泪,平静得什么都没有,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小奴才,你够狠!”
连他都自叹不如。
夏候聆转过身子一步一顿背她而走,颀长的身影有些歪斜,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栽在一个女子的身上,在他动情之后栽得彻彻底底。
身后她的声音还在响。
“我知道和爷的大业相比,七七实在不值一提。现下爷最想要的孩子也没了,爷,我们……真得走到陌路了。”
不用她提醒他也知道,这一次,他们真得完了,什么都没了……
夏候聆背着她冷讽地一笑,笑容倾城,拐弯走出,床上的七七泪流满面。
他还在顾念着她(1)
二日后。
“相国手谕,二夫人七七嫁与为夫已有多年,今已不和,反目生怨。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故谨立放妻书。”
云雷缓缓念完休书,看向地上跪着眼眶红缟的人,高壮的汉子也不禁为其动容,“您和爷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只是休书么?他算是对她极其宽容了。
七七接过云雷手中的休书,果然是手谕,一字一字都是他的笔迹,心已经痛到忘了怎么去痛,云雷见状更加不忍,“要不你先我家去住?采儿怪想你的。”
“我可不可以见公子一面?”七七合上休书问道。
云雷有些尴尬地摇摇头,“爷说要你一个人下堂离去。不过你放心,青云相士就断臂那晚发过高烧,第二天就褪热了,没大碍的。”
“谢谢你。”七七点点头,“大北会安然无恙的,他是被皇上带走了,皇上不会伤害大北的。”
“啊?你怎么知道?”云雷吃惊。
连云雷不知道她放走淳于宗的事么,他……都替她隐瞒了,他还在顾念着她。
七七没有言语沉默地走出了正广殿,这两日来夏候聆没踏进过这里半步,皇宫没有任何属于她的东西,所以她只有孑然一人,即使是在相府,也没有任何属于她的东西,或许有……是那一颗她曾经以为能相依到她死去的心。
“七七!”云雷突然喊出口,她娇弱的背影和采儿不同,好似随时会消失掉一样,云雷抓了抓后脑勺,“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其实……其实爷为你在外面置办了房子,还有一生吃喝不尽的银两,爷要我和你说是我主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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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在顾念她(2)
“我知道了。”
七七颌首,然后走了出去,皇宫上方的天空一望无际,偶有几只雀飞过很快消失在视线里,阳光落在金色威严的各处宫殿上,七七终于明白这一次她是彻彻底底离开夏候聆了。
这大概就是公子所说的所托非人,因为他们逆不过天命,他们携手不到白头。
辗辗转转这么多年,彼此的伤害不止,现在都尽了。
“你要走了?”
七七回过头,萧尹儿站在不远处,两人相见恍如隔世,七七沉默地低下头,萧尹儿走到她身边不温不淡地说道,“你算是解脱了。”
七七不解地抬起眼,萧尹儿苦笑,“现在想想,你也挺身不由己的。”
七七迟疑地开口,“夫人,你不恨我了?”
“那你不恨我吗?”不等她回答,萧尹儿轻步向前,举手投足间尽是高贵的风情,“你知道皇宫为什么这么大?因为这里有三宫六院,因为将来这里会有数之不尽的嫔妃……我在这里等她们一个一个进来,我在你身上得到的痛苦以后每一天我都要经历。”
在她身上得到的痛苦……
她没有想过她会带给萧尹儿这么大的痛苦过,萧尹儿见她这般笑了起来,苦涩得令人动容,“你不用同情我,你终究是要走了,可我还留在这里,至少我留在了他的身边。”
七七默默地看她说完迈步离去,华服之后只剩下一个寂寥的背影。
忽然,萧尹儿回过头来,“七七,我恨你,我这一辈子都会恨你!”
良久,萧尹儿听到七七低声说。
“如果你那时不救我就好了。”
是啊,如果那时她不救她,任那样一个乞儿在荒郊野外自生自灭,可她们都料不到将来,料不到最爱之人的孽缘由自己一手促成……
他还在顾念她(3)
即使七七离去了又如何,她和他之间也只剩下一个空壳。
回到长阳殿后,萧尹儿从桌上掀起一纸在上面横笔一勾,交给奶娘,“这宫里我现在也只信你,你出宫替我找人办。”
奶娘点了点,接过纸只见上面秀气的字迹写着一个杀字,笔锋丝毫不带犹豫,令人没来由得背上一寒。
她离开,就让她彻彻底底地离开。
萧尹儿忆起往日种种,眼中的神色变得坚定不移。
香案上神态逼真的龙像缓缓吐出熏香,烟气袅袅萦绕,礼部的人恭恭敬敬地展开崭新的龙袍一一替夏候聆穿上。
夏候聆面无表情,余光瞥到云雷走进来,想开口却无从问起。
踩上厚底靴,礼部的人替他戴上冠,云雷连忙跪下,高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部的人也通通跪下,高呼万岁。夏候聆只冷冷地摘下冠放到一边,阴沉地说道,“太沉了。你们都退下去。”
跪着的人面面相觑,琢磨着这句太沉是什么意思,讪讪上前给他褪下龙袍收起物件躬着腰退出去。
云雷仍跪在地上,只字不瞒地回禀到,“二夫人被暗卫安然无恙救下来了,只受了点惊吓,是大夫人差人做的。”
夏候聆毫不意外,异样的冷静。
“砰”
夏候聆转过身去,萧尹儿端着的银耳羹通通打翻在地,整个人杵在那儿,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幕。
“聆哥……”
夏候聆打量了一眼地上的狼籍,眼中的高深莫测让人不寒而粟,语气阴戾,“你斗不过我的。”
他还在顾念她(4)
云雷朝旁边值守的太监宫女挥了挥手,带着他们退出殿门。
夏候聆走到桌案前翻看起折子,萧尹儿走进来,“你现在连一点点的反应都吝于给我了吗?”
夏候聆漠然地抬起头,“你现在像个怨妇。”
“难道我不是吗?”萧尹儿大声质问道,“她都已经被你休下堂了你还要派人保护她,那你为什么要休弃她?”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回去。”夏候聆冷眼以对。
“我不能过问?”萧尹儿惨笑起来,索性撕破了脸,“我才是你的结发妻子!如果被休下堂能得到你那一点微薄的感情,我宁愿被休下堂的是我,而不是一顶冷冰冰的凤冠!”
“尹儿。”夏候聆终于正眼看她,没有冰冷,认真地问道,“你真以为我们之间还能像以前一样么?”
萧尹儿愣住,夏候聆继续说道,“以前你很善良,在我为权勾心斗角变得面目全非之后,身边还有个人善良以诚待我,你对我从来没撒过谎。”
“我不是不善良,是你什么都为了她着想,我是个普通的女人,我会嫉妒,你能不能多看我一眼,你气我也好,骂我也罢,你能不能别再对我这么不冷不热,我受不了!”萧尹儿凄厉地大声说道。
夏候聆定定地注视着她,良久才道,“襄未,不是我的儿子。”
萧尹儿震惊地睁大了一双美目,夏候聆又一字一句说出真相,“我吩咐过在那边照顾你的下人,如有万一,保大人不保孩子。”
回忆一点一滴流进萧尹儿的脑海里,那一晚她难产,生了一夜都没有把孩子生下来,鸡鸣的时候她昏了过去,她记得自己说要保孩子,可醒过来的时候却只看到一个死婴……原来是他早有吩咐。
大结局(1)
百般思虑之下,她把那些下人都割舌之后遣散出去,然后才去抱了个男婴回来,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原来他都晓得。
萧尹儿整个人瘫软地摔倒在地,那她抱着襄未回来在他眼里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
“我会派人保护她,也一样会派人保护你。”夏候聆没有去扶她,漠然地直白,“你寄家书说襄未出世的第二天,我收到暗卫的信,告诉我我的儿子没活下来。”
“聆哥……”萧尹儿的眼泪立刻沁出眼眶,悔恨与不安一同涌出来,原来一切都是她在作茧自缚。
“你还是皇后,襄未也是皇子,但我不会封他为太子。你……好自为之。”
说完,夏候聆拿着一封奏折往外走出去,上面说京城里已找寻不到淳于宗的痕迹,料是已经出京。
这个折子让他心烦意乱。
萧尹儿害怕地抓住了他的袍子,仰着头美丽温婉的脸上哭得一塌糊涂,“聆哥,你知道我从来不要什么皇后,不要什么皇子,我只是怕你失望,夏候家迟迟无后,我只是怕你失望啊……”
夏候聆被扯得不能走动。
“你不该动她的。”夏候聆深到看不出情绪的眼看她,“尹儿,我们也走到头了。”
萧尹儿吓得忘了哭泣,手一松,夏候聆决然走了出去。
萧尹儿瘫坐在原地,耳边只不断地回荡着他绝情的话。
我们也走到头了。
我们也走到头了。
……
夏候聆走出殿外,眺望过去,皇宫大得空旷,百步之内看不到一个人,悄然寂静。
夏候聆沿雕镂细致的回廊而走,外面飘起了细雪,寒冷的风灌进脖子里一寸一寸冷到心里。
大结局(2)
该得的得了,该失去的什么也没有留下。
从一无所有到站在权利的巅峰,他夺到了天下,却又好似什么都没得到……
活着有什么意思,望着廊外的雪夏候聆惑解,手脚冰冷,手中的折子掉落下去。
夏候聆驻足了下,没有去捡。
细雪飘落的蜿蜒回廊下,削瘦的月白色人影孑然一人而行,离身后地上的折子越来越远,几声清咳在这个寂籁的冬天响得清脆。
京城下了一场大雪,连绵不绝没有停止的迹象,让人们冻得不敢出门,这一个年关注定比较难过。
鹅毛大雪的一天,京城处处响起喜庆的鞭炮声,新皇登基了,改国号为夏,大赦天下,在登基大典上赐封萧尹儿为皇后,追封殁二皇子夏候襄康为太子。
一个瘦弱纤细的身影一步一脚印踩着大雪走到一户破败的宅房前,伸手轻而易举推开了门,里边的霉味扑鼻而来,蜘蛛网结得到处可见,老旧的八仙桌上端放着一块牌位。
夫孟昭之灵位。
七七把伞放到一边,拿出一块崭新的牌位放与孟昭的牌位并列而立,上面赫然而写:
弟孟然之灵位。
祭拜过后,七七把屋子打扫一遍后才关上门走出去,皑皑大雪过分明亮,晃得眼睛有些刺痛,刚走出几步,七七就踉跄一步差点摔倒,眼中不停有黑点落在苍白的雪地上,黑点跟随着自己的视线移动,七七害怕地晃了晃脑袋,眼前只剩下模糊的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
七七手扶着头沿街墙走了一段路,进去一家茶楼坐下,茶楼里只坐着寥寥几桌人,滚烫的茶端上来,七七才感觉到一丝暖意。
大结局(3)
旁边的桌子叽叽喳喳地讲开了,现下京城最热门的事莫过于新帝登基的事。
“新皇帝在登基大典上那一个跟头摔得太狠了,你们说是不是不详的征兆?古往今来也没哪个皇帝连龙位还没坐到就摔一跤的前故啊。”
手中的茶杯骤然滚落下去,滚烫的茶水烫了一身七七也毫无知觉。
“听说这之前皇上就连续发烧几个晚上了,御医都没辙,那热高得根本都褪不下去,听说都整夜整夜地说糊话。”
“我估摸着皇上是不是已经烧糊涂了,所以连这玉阶有几阶都搞不清楚,脚一滑就摔了?哈哈哈……”
“小点声你,不要命了?”一人焦急地以肘揍人。
“这才刚改朝换代,朝局都不稳,皇上就一病不起……我听我那刚被拔上去的官舅舅说,这皇上摔一跤后都吐血了,几个太监手忙脚乱才把他扶上的龙椅,不然这登基大典都没法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