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睁着眼看着前面,只能看到他眉间红得如血滴的一抹朱砂,眼泪没有预料地溢出眼眶,七七猛地狠狠咬下牙关,夏候聆震惊地瞠大眼,舌缩了回来,放开她的唇,唇上染着深极的血迹,更显妖冶。
夏候聆放开她擦了擦嘴,“你恨我?”
“你在意吗?”眼泪迷了七七的眼睛,夏候聆的脸在她眼里越来越模糊。
夏候聆愣了下才道,“我说过,只要你不恨我,我不会抛下你的,我们可以和以前一样。”
一样什么?
一样假装他恩宠她。
一样假装他沉迷了女色。
所有的一切只是假戏假作而已。
“爷,从始至终,你对我只是假相而已吗?”七七哽咽了嗓子,想要用力去看清楚夏候聆的样子,却怎么都看不清楚。
夏候聆沉默了。
“为什么你的城府可以这么深,我没有乞求过什么……”七七大声哭了出来,“我什么都没有乞求过!”
她知道他和她是云泥之别,所以她从来没乞求过,可他为什么还是要骗她。
她做错了什么,要被他这么贱踏。
“我不会再给你践踏了,再也不会了。”七七一字一字盯着他说道。
“爷?兰淑夫人?”一道灯笼的光照过来,巡查的下人看清楚眼前的人后立刻尖叫起来,“你们怎么身上全湿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像是被打醒一般,七七从草地上站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步伐却有些巍巍颤颤。
害怕
“小奴才”夏候聆惊觉到要失去什么,带着一丝怕意地喊出口。
七七充耳未闻,夏候聆害怕地想要追上去,几个下人围了过来,狐袄棉缎拼命往他身上盖住,几张嘴嘈杂地说着。
夏候聆朝七七走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孤寂无助得离他越来越远。
夏候聆被下人们扶进青帝苑,萧尹儿着实吓了一跳,指示着丫环去打热水,拿暖炉火盆,屋里屋外顿时忙成了一团乱。
“聆哥,你怎么弄成这样?”萧尹儿从下人手中扶过夏候聆坐到一旁,湿透的衣袖拧得出水来。
火盆端了进来,萧尹儿褪去他身上披盖的狐袄,赫然被他肩上散掉的一片红色吓道,连忙喊道,“快去请大夫。”
“是,奴才这就去。”
热水一盆盆提了进来,萧尹儿和两个丫环开始替他宽衣,一个丫环手不知轻重地碰到了他肩上的伤,夏候聆眉深深一皱,目光一凛,“滚开。”
“奴婢不敢了。”丫环吓得跪倒在地。
夏候聆推开萧尹儿替他解衣的手,独自走进屏风后,萧尹儿不作多想地跟了进去,担忧地问道,“聆哥,你的伤哪来……”
“你告诉她你有身孕了?”夏候聆只着一件湿透的单衣站在浴桶旁边,腾腾的热气薰着他的脸,冷漠而阴沉。
萧尹儿一怔,没想到他失魂落魄弄得一身狼狈回来,问的是那个奴才的事,用质问的语气来问自己……
“是。”萧尹儿深深地吸了口气,坦认不讳。
“我说过不用告诉。”
5更完
你以前没这种心机
“可现在那个荀惜也死了,有必要继续作戏吗?况且我日后肚子渐大,她不会发现吗?”萧尹儿鼻尖泛起酸涩,现在替夏候家延续香火的是她,他却来质问她。
夏候聆转过身去,“你出去。”
萧尹儿压抑着涩得随时掉下泪来的眼眶,还没走出屏风,又听夏候聆道,“你以前没有这种心机。”
“跟着聆哥能不学着吗?”萧尹儿几乎想要冷笑,“聆哥想要权利,我想要你的独宠,我从被带到夏候家的那一天起,我就只剩下这一个愿望而已。”
她不是不善良,她只是不要他的目光流连在别人身上,他有没有想过他睡在她身旁,嘴中呓语着另一个人的名字她是什么滋味……
夏候聆没有再说话,萧尹儿也不想再自讨没趣,悄步走了出去。
夏候聆脱下单衣,整个人坐进浴桶中,热气氤氲着,温热的水淌过白玉般光洁无瑕的胸膛,夏候聆头靠在浴桶边沿,湿漉漉的青丝顺着边缘一点点延下水珠……
荀惜死了,皇帝密谋的一些事他也一样知晓了,他却没有意料中的释然,他这是怎么了,已经斗到不在乎了么。
狭长的眼定定地注视着前面,却只看到她眼里的绝然,她看清了他,他从来就是自私自利的一个人,她到现在才看清是她笨,为什么他的心头却堵住了。
“爷,还好我嫁的是你。”
“爷,若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再爱慕于您。”
“爷,还好我嫁的是你。”
“爷,若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再爱慕于您。”
……
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响起她的话,反复得他头痛欲裂,一拳狠狠挥入水中,激起几层波浪。
七七昏倒了
大年初一,夏候聆进宫朝拜皇上,这一个早上如往常一样没有任何不同,相府里没有因为前晚死了个丫环而变得不同,依然乐乐呵呵地迎着新春。
马车停在相府门口,云雷一跃跳下马车,再扶着夏候聆走下来,眼前的府门辉煌高阔,一眼望进去只能望到延伸无尽的阔道,匾额上的相府二字乃当年先皇亲笔所赠,龙飞凤舞,浩然大气。
这就是他追逐了十几年的所有,除了这里,他似乎什么都没有。
见夏候聆望出了神,云雷躬着腰道,“奴才先去让人准备热茶水。”
“不必了。”夏候聆回过神来,“你回家歇息一段时日吧。”
“啊?”云雷震惊地愣在原地,他好像没错事,难道刚刚扶爷的手势不对?所以爷要把他赶出去?
夏候聆冷冷地瞥他一眼,“你家中有妻小,过年回去吃顿团圆饭,既然你不想回去就不用回去了。”
云雷更加震惊了,随即重重地跪倒在地,一脸感激涕零,“奴才叩谢爷的大恩。”
夏候聆不再理他,径自往里走,没有意识地,双脚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秋水苑的附近,望着那道他曾经进进出出的半月拱门,夏候聆没有勇气再踏进去。
“相爷。”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传来。
“奴婢参见相爷。”
夏候聆回过头,是一身新装的老管家,身后还跟着两个丫环,夏候聆随手一挥示意他们起身。
“奴才给兰淑夫人拨两个贴身丫环过来。”老管家笑着说道。
荀惜死了,秋水苑只剩下七七一个人,连老管家都比他想得周到。
“有心了。”
夏候聆没有表情地点点头,独自往外走去,还没走出多远,一个丫环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爷,兰淑夫人她昏倒在了房里。”
风寒(1)
夏候聆心头一悸,飞快地跑了回去,冲进熟悉的卧房,就见老管家和另一个丫环正扯着七七的手臂往床边拖去。
“滚!”夏候聆冷着脸大喝一声,丫环吓得连忙放开了手,老管家力气不够,不醒人事的七七又倒在冰冷的地上。
夏候聆大怒,冲过去拦腰抱起七七往床边走去,她还穿着昨天的长裙,衣裳经过一夜已经阴干,整张脸苍白无色,毫无生气地躺在他怀里。
夏候聆把七七放到床上,一手去探她的额,烫如火烧,“还不快去请大夫!”
“是。”两个丫环急急地往往冲,夏候聆又吼道,“给本官备马车,本官进宫请御医。”
两个丫环昏头了,“那大夫还用不用请?”
夏候聆怒火中烧地扫过来一眼,老管家见势不好忙打发两个丫环出去,“当然要请,相爷请御医要花时间,先把大夫请过来。”
“是。”
萧尹儿收到消息匆匆忙忙赶到秋水苑时,大夫御医已经轮番检查过几轮了,夏候聆寸步不离地坐在床沿,脸上冷如冰霜。
“禀相爷,兰淑夫人只是受风寒引起发烧,所以才会猝昏,喝过几副药后便会无碍。”三个御医是有苦说不出,大年初一的把他们折腾得看了又看,就为个风寒发烧……谁让对方是权倾天下的相国大人,他就是让他们治个蚂蚱他们也得治啊。
几人的说词一样,夏候聆面色才稍霁,“既是如此,本官就请三位御医在府中住上几天,待本官夫人的病痊愈后本官只有赏赐。”
御医年纪老迈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相国大人的意思是为了个小小的风寒,要他们三个御医来坐阵么……
风寒(2)
“仅仅是感染风寒,请个大夫在府中便可,何必劳烦三位御医,况且宫中事忙,御医也抽不开身。”萧尹儿站了出来强撑着温婉的面容说道。
是啊是啊,他们事很忙……三位御医在心中猛点头,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不满。
夏候聆这才看见萧尹儿,没有与她计较只扫向御医,“宫中事很多么?”
御医们立刻跪了下去,“能为相国大人效力,是下官们的福气。”
萧尹儿不可置信地看着夏候聆,他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拂她的面子,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夏候聆使了个眼色给老管家,老管家立即上前道,“御医,请随奴才来,奴才为三位准备了厢房。”
大夫被请了出去,御医跟着老管家走了,房内顿时除了躺在床上的七七外,只剩下萧尹儿和夏候聆,还有两个侍候的丫环。
“你就这么紧张她?”萧尹儿看着地上多出来的火盆,烤得房内如回春一般温暖,却不过热,还真是无微不至。
“你有身孕,回去歇着。”夏候聆从床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向她。
“你现在是赶我走?”萧尹儿知道大年初一哭不是什么吉兆,眼眶还是湿了,“聆哥,你说我以前没有这样的心机,你知不知道你也变了,以前我做什么你都会包容我……”
“以后也是一样。”夏候聆打断她的话,却没有半点温情,视线扫向一直往这偷偷瞄的一个丫环,“扶大夫人出去。”
“是。”丫环惊得差点蹦起来,连忙上前扶住萧尹儿,却被萧尹儿推开。
萧尹儿凝看了面无表情的夏候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温馨(1)
夏候聆坐回床边望着躺在床上慢慢恢复气血的七七,心中茫然得厉害,萧尹儿说得没错,他从来没对她冷过脸,更加未曾发过火,现在什么都在无形之间打破了。
“小奴才,你真有本事。”夏候聆无声地叹了声,他和萧尹儿之间的感情一直有着莫名的平衡,这种平衡被他亲手打破了。
丫环蹲到床边替她的额头换上湿毛巾,夏候聆伸手探过去,还是滚烫得厉害。
“药熬好了?”夏候聆冷声问。
忽听主子和她说话,丫环跪在床边回话,“刚吃过药了,御医说下一次喂药要到晚饭后。”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品令。”丫环垂首恭敬地回到。
夏候聆没有多问,“老管家挑的人本官放心,你以后尽心尽力侍候夫人。”
“奴婢知道。”
“起身。”
得到主子的示意,品令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傍晚时分,品令和被老管家挑来的另一个丫环东仙从外面端着饭菜走进屋来,商量着谁给夫人喂饭,床边不见夏候聆的身影。
“呼……爷走了,吓死我了,爷一吼我就吓得想逃走。”东仙乍乍乎乎地说道,把饭菜端到床头的柜上。
“嘘”品令食指覆在嘴上朝东仙摇摇头,东仙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品令才朝床上指了指,东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惊愕地见到不见踪影的夏候聆睡在七七的里侧,盖着同一床被子,头靠在昏睡的七七脸旁状似相偎相依,即便是沉睡着,妖冶的脸依然美得令人脸红心跳。
大冷的天出门逛街,不让大家等了,五更齐了
不想醒过来(1)
以前从不敢正视主子,两个丫环这下皆是看得脸露红潮,品令先清醒过来,拉过东仙小声地说道,“夫人染了风寒,爷这样不会受传染吗?”
东仙听得连连点头,“那怎么办?把爷喊醒?”
品令斜睨她一眼,“你去?”
东仙慌乱地摇头,“我才不去。”
两人都没胆子去喊醒主子,只好作罢,东仙坐到床边轻手轻脚地扶起七七,给她盖厚厚的缎袄,品令捧过粥一小勺一小勺地喂进去,和喝药时一样,七七昏睡着吃东西,能咽下去的少之又少。
“七七、七七……”
夏候聆的声音把两个丫环吓了一跳,品令差点把粥都打翻,再往床里侧看去,夏候聆还是紧紧闭着眼,嘴里却不安地呓语,一声又一声都是念着同一个名字。
两人面面相觑,东仙冲品令做着口型,“爷对兰淑夫人真好。”
品令点点头,以后她们跟着二夫人至少是有福的吧。
只是一个风寒稍有发烧而已,七七却到大年初二第二天还没有醒,夏候聆发了大火,屋里的桌椅摔了一地,品令和东仙吓得靠在门边,准备一有事好第一个冲出去不受波及。
三个御医诊治了很久才步出内室,瞧着没有完好的屋子不由得噤了声。
“说!”夏候聆负手站立,连官腔都懒得和他们打。
“兰淑夫人的发烧的确比较严重,但一夜下来烧已经慢慢退了,至于到现在仍未醒应该是夫人她……她不想醒来。”御医小心翼翼权衡着自己说的话,应该没什么会激怒相国大人的。
“不想醒来?”夏候聆像是听天方夜谭,唇角勾起冷笑的弧度,“胡御医的意思是不是你们治不好?只是她自己不想醒过来?
天气变冷啦,晚上大家要早点休息,我以后尽量白天三、四更,晚上二、一更,不让大家等太晚。—
不想醒过来(2)
背脊一阵嗖嗖凉,胡御医胡子抖了又抖,咽咽口水点头,“是……是这样。”
“荒谬!”夏候聆大喝一声,三个御医立刻毫没尊严地跪了下来,嘴中直嚷嚷,“下官不敢。”
夏候聆上前提起胡御医的衣领,一手指向内室,“你现在要本官相信一个昏迷的人有自己的意识?那是不是只要她不想醒来,一辈子就醒不过来了?胡御医,本官很好敷衍,嗯?”
胡御医吓得脸都白了,夏候聆性子阴沉暴戾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下官绝对不敢糊弄相国大人,着实是兰淑夫人她不肯醒……”胡御医腿都发颤了,他造了什么孽一大把年纪还要被人折腾。
夏候聆一把丢开胡御医,见另外两个御医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上的样子,怒气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