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几大院校可是传开了,都说美院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上来了,他们哪儿能咽下这口恶气啊!

李小瑜在荷花池转了一圈,走的心惊胆颤的,她往常走在路上还有不少人同她打招呼,如今不小心碰着个同学放在一边的画板都换来一道严厉的目光,吓得她赶紧道歉。

走了一会就有人认出了李小瑜,蒋东升见有人议论了,便带着李小瑜又折返回去,一路上什么也没说。李小瑜也觉得奇怪,但是她也没敢问,蒋东升这个老板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骂人的时候分毫不讲情面。

蒋东升对李小瑜开始关注起来,时不时的去剧组找她,接她出去到公园逛一圈。就连陆军指挥学院开学之后,蒋东升还是照旧,他似乎对军校的兴趣不大,去了点个名便回来京城继续当他的蒋家少爷,偶尔带李小瑜出去逛一圈。

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多了,就难免惹人非议,连蒋老也忍不住喊他去说话。

“我听说,你最近跟一个女演员走的很近?”蒋老手指敲了桌子几下,神情有些不悦,“你还是个学生,应当以学业为重,况且你既然穿了军装,就必须有个军人的样子。”

蒋东升站在那依着墙不说话,瞧着也没听进多少去。

蒋老瞧着孙子这样,一时也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你的分数就算不上军工大,去京师大学也是足够的,你父亲匆忙选的学校的确有些委屈你了。”

蒋东升站在那开始掏耳朵,蒋老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拍桌子,指着他道:“你这是像个什么样子!你看看自己身上这身衣服,你对得起挂的那副红领章吗!你不要以为你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我告诉你…”

“等几个月之后第五工业机械部的人来选兵,去那边进修对不对?”蒋东升懒懒的接了话,他对老爷子的脾气摸的清楚,一点都不怕蒋老生气。“您一定不会先告诉我这些,肯定说是把我发配到那边去锻炼,从基层做起,学会当一个好兵。”

蒋老指着他说不下去了,他要说的都被这臭小子给抢先了,老头起初疑惑,继而又板起脸来教训道:“你又去警卫员那里套话了?胡闹,成天没大没小的。”

蒋东升走近了几步,笑道:“爷爷,这您可就冤枉他们了,我是自己瞧见的,上回来的时候有个挂机械部牌号的车开出去,就好奇多打听了几句。这也不算什么秘密啊,他们招人也是有条件的,谁有本事谁去呗。”

蒋老被他几句话说的没了脾气,他是又心疼这个孙子,又觉得他小聪明不肯用到正地儿去,干脆招手让他过来,拿出一份文件道:“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机械部这次招人过去是为了测试新研制出的81式自动步枪,那边设计了几种方案,要招全军射击能手去试用。这是刚推荐出的几个军区的射击数据…”

蒋东升有点奇怪,道:“既然都从军区选了数据,那直接调人就行了吧?”

蒋老拿手指了指上面排名前三的数据,强压住嘴角扬起的那点得意,道:“你仔细瞧瞧,这个数据是谁的?”

文件上附了一份表格,上面排名第一的没有记录名字,只记了军区的编号,是京城军区的。这是蒋老手握军权的地方,老爷子得意也是情理之中,上面的数据也不亏全军第一的称号:三发9环,其余全部十环!

“这是上次军区打靶的成绩,你和云虎都参加的那次。”蒋老显然更得意了,“云虎排在一百名外,没能选上,你的成绩不错,被挑中了。”

蒋东升挑眉,难怪前段时间老爷子一个劲儿的喊他和云虎去打靶训练,他以为是跟平时一样,也没当回事,就是觉得旁边云虎玩命似的跟他比拼,这才认真起来。“爷爷,您这么把我加进去成么?我不算军区的人吧?”

蒋老哼了一声,“我们老蒋家破头颅洒热血的奋斗了一辈子,我看他们哪个敢说你不算军区的人!我当时就是太小心了,要是先把你弄到军区,从军内招考也未必不能去军工院,云家那小子就是这么选上的…唉!”

蒋东升对军工院没什么感觉,那地方远在冰城,考上了去读虽然荣耀,但是一年半载的回不了京城一回。相比念军校,倒是去第五工业机械部帮他们测验枪械更能让他提起兴趣,而且研究所虽然也偏,但是没出京城近郊。

蒋老看着眼前长得高大挺拔的孙子,内心还是有些感慨的,不禁想起多年前那个瘦的只剩下一个大脑袋的小家伙。蒋老看着他,放缓了声音道:“东升啊,我虽然这么安排了,但是你也可以有你的选择,爷爷之前说过,你长大了,可以有决定自己的事情。我等你表态,这件事我尊重你的意愿。”

蒋东升抬头看了蒋老,缓缓开口道:“爷爷,我也在等您表态。”

蒋老愣了下,交叉握着的手也顿在那里半天没动。

蒋东升看向老人的眼神复杂起来,他们说的不是同一件事,但却是一样的认真和渴望。他对蒋老是有感情的,这个家里对他最好的就是蒋老和姑姑蒋月。爷爷我能再信你一次么?你从不害我,但是这次,你能彻底的站在我这边么?

蒋老隐约察觉他和蒋东升之间忽然多了一丝微妙的关系,像是最后留住孙子的一丝机会,现在摆在他面前,等着他做抉择。

蒋东升走了很久之后,蒋老依旧坐在那里没有动,他在想着过去的事情。他记起刚把蒋东升抱来抚养的时候,也记起蒋东升第一次开口喊他爷爷、第一次肯让他抱着亲一下的时候,那么小一个孩子,一眨眼就长得那么高大了,像是换了一个样子。

他回京城之后依旧接受批判,被关在3号监护室里,东升每月来领生活费的时候,总要故意说给的钱不对,要见他一面。这孩子从小鬼主意多,性情又不稳定,发起狠来有次竟然顺着外面的阳台垫脚爬到三楼来看他。那会儿他真是没想到会把东升养成大小伙子,也没想到这孩子会这样出色争气,那时只是心疼孙儿,又带着几分对苏教授失职的苦涩。

所以在蒋东升开始偷偷往外跑的时候,蒋老没有阻拦。他早在蒋东升之前就曾经让人追查过苏荷的事,大约三年前,终于在苏荷之前住过的那家精神病院得到了消息,他找到曾经在那里任职的医生,医生告诉他的却是苏荷真的疯了,念着蒋宏的名字,病死在那所白墙围绕的小房间里。

蒋老嘴里苦涩,他的儿子在那个时代变成了懦夫,他的儿媳“惨死”…他甚至连指责的权利都没有。十年的岁月,多少人熬不下去一了百了,他苟延残喘,活到太阳重新升起,却见到了满目疮痍。事变了,人也变了,再也回不到过去。

他不愿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提这些,东升从小易怒、暴躁,只有等他长大了理智些乐,才可以慢慢告诉他。蒋老叹了口气,儿子不争气,孙子有能耐,却让他又心酸又担心,他害怕东升这样偏执的性子万一知道了,会毁了他,那孩子还年轻啊。

好不容易东升这两年才好转些了,却又突然在武城找到了苏荷。蒋老起初也是诧异,但是紧接着调查,却是得到了那样肮脏不堪的真相。他有无尽的愤怒,但是在学校看到另一个孙儿的时候,却也做了一回懦夫。

东升已经没有了母亲,他总不能让另一个孩子也失去母亲。蒋家一共就他们爷孙几个,哪个孙子蒋老都是疼爱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割舍哪个他都心疼。他无法下定决心,只想两方持平,却在今天被蒋东升一句平淡的质问声中,彻底清醒了。

那个由他抚养长大的孩子,需要的不仅是一个母亲,他还需要一份公正。

蒋老揉了揉眉心,苏荷的事,终归是他欠苏教授一个交代。蒋老打了内线电话,吩咐道:“你去武城一趟,把王秀琴的资料收集一份,对,连带她的几位亲属的也不要漏下。还有吩咐冀州文工团那边,让他们给王秀琴单独安排一个地方,等过段时间,便带着资料去调查清楚。”

“是,首长。”

蒋东升对蒋老的动作并不知晓,他对蒋老并没有抱太大希望,自己仍是做了两手准备的。目前首要做的,就是钓鱼。

李小瑜的一举一动很扎眼,很快就能传到朱家的耳朵里,连带着一起传过去的还有一个真假掺半的消息:蒋宏非常喜爱李小瑜拍摄的电影,目前李小瑜所在的剧组是得到了蒋家很大帮助的,再一个,蒋易安把李小瑜介绍给了许多人,其中就包括自己的兄弟蒋东升。

朱建康是个被父母惯坏了的小少爷,消息真真假假的传来,立刻就让他火冒三丈。他起身去找了蒋易安,拍着桌子让他给一个解释,“你自己说!外面传的是不是真的?你带着李小瑜到处去认识人,这他妈算怎么回事儿?!”

蒋易安大惊失色,连声辩解道:“朱少你不要听外面的人胡说,我没干过这事!一定是有人在故意挑事,对了,很有可能是蒋东升,他军检不是被刷下来了吗…”

朱建康一点都不听他解释,不耐烦的挥挥手,道:“蒋东升他一点都没委屈,这会儿正和李小瑜逛花园呢!我看他巴不得留在京城享福,不去北边冰城受罪…哦!我知道了,你们俩合伙的!”朱建康气得手指哆嗦,口吃也不太清楚起来,“你你,你他妈的,你们俩兄弟合伙耍我是不是?!我喜欢李小瑜,你就让你兄弟抢走,你瞧不起我是是、是结巴!”

朱建康何止是结巴,他身体还不好,有点气喘的毛病,这会儿眼瞅着都快犯病了,吓得蒋易安更是连声劝解。只是朱建康已经对他起了提防心,使劲推开他的手,恼怒道:“我不听你胡扯,我只信我眼睛看到的!”

“可是…”

“蒋易安我问你!你父亲最器重你,什么事儿都交给你来做,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吧?”朱建康脸色憋得发红,“那李小瑜拍电影的事是你在负责对吧?!我就不信,你只要对李小瑜说一句话,她还不听你的,出去跟别人逛、逛他妈的公园!!”

蒋易安傻眼了,“不是,朱少,我不管什么电影啊,我们蒋家根本就没有去负责过什么电影…”

朱建康拿手指头戳着蒋易安鼻子,口水喷了他一脸,“呸!你拉倒吧!你们家不负责电影,凭什么对李小瑜那个剧组那么好?你一喊,她就来参加你的沙龙,这可是我亲眼见到的!你当我傻啊?”

蒋易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总不能说是自己的父亲看上了一个年级足可以做女儿的演员吧?这话要是说了,恐怕朱建康当场会跟他翻脸,别说往日的情意,不掏枪磕他脑门儿就算好的了。

蒋易安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解释,这落在朱建康眼里,只当他心里有鬼,更确定了几分,火气也越来越大起来,揪着蒋易安的衣领差点动手,说了半天狠话才离去。

蒋易安落了一身骚,心里也是一阵阵恼火,他虽然从小到大没有跟朱建康这样受宠,但也绝对没被人指着鼻子这么一顿臭骂过。蒋易安心里窝火,干脆就喊上王家兄弟,亲自去了一趟李小瑜所在的剧组。他今儿倒是要瞧瞧,蒋东升那帮人到底在玩儿什么花样!

李小瑜所在的剧组却是今天正好杀青,全部演员都围在一起吃饭,他们包了一个小饭店的二层,正喝的高兴,忽然听见楼梯上走上来一个人。李小瑜最先认出来人,忙放下手里的酒杯,笑着道:“蒋先生!”

来人正是蒋宏,他穿了一身深色毛料的中山装,衣服熨烫的笔挺,微微掩盖了他已经有些驼背的现实,瞧见大家都匆匆站起来,也随和的笑笑道:“快坐下吧,都坐下继续吧,这是剧组的大喜事,我也是来祝贺呢。对了,我带了两瓶酒过来,大家也尝尝。”

挨着近的人忙伸手接过来,酒瓶上没有详细标签,大约是特供的。有人招待蒋宏入席,却是被蒋宏婉言推拒了,他看了李小瑜一眼,笑着道:“我一会还有事情要忙,只是抽空过来一趟,有几句话想跟小瑜同志说一说,不知道方面吗?”

李小瑜对蒋宏也熟悉,自然是应允的,起身跟着蒋宏一起下楼去了。

二楼酒席上静默了一阵,忽然有人嗤笑出声,“还真是业务忙碌啊,昨儿是谁来着?我记得好像是什么李公子吧,听说是在沙龙上认识的。”

旁边有女演员也跟着附和,语气带了不屑,“之前的朱少不也是在沙龙上认识的,那可真是洋气做派,送了不少鲜花呢!”

导演巴海强脸色有点发苦,他之前虽然知道李小瑜心野,但是没想到会弄成今天这副局面,一个两个还可以,但是这么多人一齐找来,怕是李小瑜这次要惹大麻烦了。

蒋宏在楼下放缓了声音问的也是同样的事,他得知最近有不少人来找李小瑜,因为对这个小姑娘还有几分喜爱,忍不住又来探望她,“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要是有什么委屈,可以说给我听,四九城里的顽主虽然多,但是多少还听我几句话。”

李小瑜敷衍了几句,又顺着蒋宏的心意略微做出一点苦恼的样子,陪着他说话。

其实她真的有几分头疼了,刚开始是蒋东升先来找她的,但是因为她之前被人带着多参加了几次沙龙,竟然也有其他人开始来剧组找她了。有次还被蒋少碰上了,她原本以为会和朱建康那样闹出一场争执,却不曾想蒋少直接不再跟她往来了。就连她去四合院再找蒋东升,也吃了几回闭门羹。

李小瑜想要个好的依靠,心里自然是明镜儿似的清楚,蒋易安介绍朱建康给她,只不过是想哄朱建康开心罢了。蒋易安心里的算盘打的噼啪响,她李小瑜却也不是个傻的,她对蒋东升的身份原先就一知半解,如今多参加了几次四九城圈子里的文艺沙龙,便更加确认了自己心里的那个猜测。

她不知道跟朱建康能在一起多久,但是如果跟蒋东升在一起的话,最起码会投资她拍电影。而她只要有了名气,还怕找不到爱慕者?况且她能猜到蒋东升的身份背景,自然也不难联想到当初把她关起来差点丢了名声的人是谁——蒋易安这样心狠手辣,更是让她心底不安,连带着对朱建康也不信任起来。

李小瑜觉得自己在进行一场豪赌,她的年轻美貌是握在手里的筹码,她要用手中的筹码,为自己换取一份最有前途的未来。

李小瑜之前便喝了几杯红酒,这时候大约是相通了自己心里想要的东西,脸色更加红润起来,像是涂了一层薄腌制,微笑的样子别有风情。蒋宏看的有些迷住了,忍不住多留下跟她交谈了几句,后来更是干脆在楼下的一个小包间里坐下喝茶,他自认没有对李小瑜有什么非分之想,聊的也坦荡磊落,李小瑜送茶过来的时候,他还开玩笑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蒋宏这边正聊着,却是突然被人踹开了包间的门,三四个人一起闯了进来,指着蒋宏的鼻子就骂:“我操你大爷的蒋…姨、姨夫!!”

那人还没等说完,立刻就哑火了,瞧清楚坐在那的是蒋宏之后更是脸色发白,踹门的气势都没了。站在他们后边的一个人转身就想走,却被蒋宏厉声喊住了,“蒋易安!你给我回来,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蒋易安也没有想到自己老子会在这里,在心里恨恨地骂了李小瑜狐狸精,这才转身回来,站到蒋宏面前道:“爸,我不知道您在这儿,我听说李小瑜和一个男人在包间里,我以为…”

蒋宏站在他面前,脸色也是铁青,“你以为什么!”

蒋易安心里对蒋宏也有些愤愤,但是父亲的余威仍在,他也没敢再挑衅。又因为蒋宏不喜他们兄弟之间起冲突,便胡乱编排了一个蒋姓的人,咬牙道:“我以为那孙子在这里呢,他上回跟我有些矛盾,所以我和表哥他们才闯进来。”

王家兄弟也是连声附和,他们吓得腿肚子哆嗦,平时在别人面前逞威风还行,但是在蒋宏面前却老老实实的夹起了尾巴。他们刚才是问了楼上剧组的人,但是剧组的人并不清楚把李小瑜带走的人叫什么,只记得是个蒋先生。他们哥几个还以为是蒋东升那混蛋,想都没想就来踹门了。

“我平时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啊?蒋易安你能耐大了,竟然在京城里这么胡来,带着几个表兄弟就能这么闯祸?!”蒋宏脸色还是难看的厉害,他骂了蒋易安几个人一顿,原本瞧着蒋易安低头的样子有些消火了,但是蒋易安开口说的一句话又让他火气上升。

“爸,您在这儿喝茶的时候,有想过我妈吗?”蒋易安低着头,但是脖子却是梗着的,一字一句说的咬牙切齿。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只不过是喝杯茶,跟你妈有什么关系!”蒋宏恼羞成怒,心里最后一点遮羞布被亲生儿子一把揭下,气地指了门口高声喝道:“你给我滚出去!”

蒋易安抬头看了父亲一眼,又恨恨看了李小瑜,带着王家兄弟推门出去了。他也是一肚子的火,横竖瞧着什么都不顺眼,连王家兄弟小心的讨好也被他挥手挡开,一连骂了几声。王家兄弟被他骂习惯了,也没当回事,继续嬉皮笑脸的小心伺候。

蒋易安心里窝火,从小饭馆出来刚想找个地方自己呆一会,就瞧见了老远骑自行车过来的一群人。那几个人他并不都认识,但是为首的那个他可是熟悉的,可不就是朱建康么!

朱建康一连的暴戾之气,带着一帮狐朋狗友一起围住了小饭馆,他这次是来找李小瑜的,因为剧组那边没人了,他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打听着找到这个小饭馆来。朱建康在门口瞧见蒋易安,脸色更差了,他可没忘记刚和蒋易安吵了一架。

蒋易安脸色也不好,他老子还在里面跟李小瑜喝茶,这他妈让朱建康瞧见了算怎么回事?!

朱建康推了蒋易安一把,就要往里走,“你起开,我今儿不是来找你的,是兄弟就别拦着我!”他多少还有些孩子脾气,对蒋易安带他玩儿也是记着几分好的。

蒋易安肩膀晃了下,没有挪步,依旧挡在门口低声求他道:“朱少,朱少今天咱们换个地方行吗,我摆场子,求你赏光…咱们换个地方吧?”

朱建康不乐意跟他纠缠,被拦了几次之后就恼了,“你什么意思?我不能进去怎么着,里面有什么不能让我看见的…”朱建康自己住了话,他忽然看了蒋易安一眼,发狠推开他,“我操你大爷蒋易安!你他妈是不是又给李小瑜介绍人呢?!去你妈的,我今儿非进去不成!!”

蒋易安人少,很快就被朱建康带来的那帮人给架住了拖到一边去,急得王家兄弟哭爹喊娘,一叠声的叫唤,刚喊了几句就被人拿布堵上了嘴巴。蒋易安也急了,他力气大,踹翻了一个人自己挣脱出去,忙进去追朱建康。

蒋易安还是来晚了,他赶到的时候,朱建康已经推门进去了,正拿着旁边的一个灌满热水的茶壶敲在一个中年男人后脑勺上,“我让你摸她的手!我操你全家!!”

朱建康平时弱鸡似的,这会儿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在那人脑袋上磕碎了一个茶壶。热水混着血液从那人头上流下来,身上的衣服都被浸湿了一大片,染了血的布料颜色格外的黑,晃了两下,竟然就那么背对着门口摔到地上去了。

李小瑜没见过这阵仗,吓得连声尖叫,朱少爷这会儿可没力气安慰她,他自己还在那扶着墙不住喘气,脸色潮红一片,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砸那个茶壶累的。

蒋易安也顾不上别的了,一把推开碍事的李小瑜扑到蒋宏身边扶他起来,声调都变了,“爸!!爸你没事吧,你醒醒啊!!”

朱建康扶着墙脸色也慢慢由红变白了,他刚才好像听见蒋易安喊那个人“爸”?那这…这是!!他挪着脚步上前看了一眼,果然瞧见了蒋宏的脸,他在自己家见过蒋宏几次,对这个蒋叔叔还有几分印象。朱建康脸色难看起来,他刚才一进来就瞧见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背对着身在那摸李小瑜的手,一时气昏了头就拍了个茶壶,可谁知道那色老头会是蒋宏啊?!

小剧场:

“兄弟快来一起看电影”篇:

霍明:卧槽好精彩!普利斯够昂!!

严宇:演员阵容不错,我喜欢那个茶壶,求同款手办。

甘越:这比乡恋好看多了…

蒋东升:揍你啊!特么能召回我外公的乡恋必须保持第一收视率好么!

云虎(恼怒):威武帅气的我竟然没出场镜头,这不科学!

顾辛(抽泣):我昨天没出场,没一个人想起我55555胖纸哪里不好,胖纸才善良可爱易招财好么!

第123章 野蔷薇

蒋宏被人打破头住院了,这事儿在四九城闹的沸沸扬扬。朱家迟了几天才带着朱建康这惹祸的来蒋家道歉,他们没去找蒋宏,直接去找了蒋老。

要是朱建康把蒋家随便一个小辈的脑袋砸破了,朱家都不占理,可偏偏朱建康一茶壶砸破的是蒋宏的脑袋。蒋宏是谁?那是长辈啊,四九城里的小子们追个女孩儿之间打一架也没什么,蒋宏一个长辈掺和进来这算怎么回事儿?所以朱家这次明着是来道歉,但是丝毫没低头,几句话说的明里暗里的揶揄蒋宏的风流韵事,就差没冷嘲热讽了。

蒋老一张老脸被臊地通红,握着拐杖的手都攥得发白。等到朱家的那些人走了之后,老爷子气得关门谢客,可即便这样还是有些话传进耳朵里,让他觉得难堪。

蒋宏这个出事儿的人也狼狈极了,他原本还觉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可外头哪儿管他亏心不亏心啊,风言风语的越发热闹了。蒋宏为和小辈争一个女演员的事儿,一时成了圈子里的笑柄。

蒋家其他人也多少受到了波及,一听人说起蒋宏的事都觉得面上无光,自觉减少了人际往来。只有夏阳那四合院里,来的人不少反多。

原本清静的四合院,再次成了惹人围观的地方,原因不在别的,就因为传说中那个引得朱蒋二家大打出手的李小瑜搬到了这里暂住。

霍明他们几个下课没事了便往四合院里去,瞧见李小瑜当真住下了,都在啧啧称奇。这姑娘憔悴了些,但是瞧着表情倒是挺淡然,吃饭休息都很规律,除了有时候坐着发呆,跟之前差不多。

蒋东升把他们几个带到小会客厅,那是他们兄弟聚会专门用的地方,尤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讨论的时候。

霍明坐在那也没客气,带着点好奇,张口就问了:“东子,这李小瑜是谁给送来的?真是你爸让人给送这边来的?”

蒋东升最近挺清闲,刚跟曾姥爷学了几手泡茶的手艺,这会儿正在给他们几个泡茶,听见了也没瞒着,道:“是啊,我爸让人给送来的,说担心李小瑜在外面不安全,让我先照顾几天。”

顾辛听见差点把嘴里的瓜子皮喷出来,瞪大了眼睛道:“真的假的啊?这这、这不会是想再给你找个小后妈吧?”

严宇在旁边忍不住咳了两声,让顾辛这大嘴巴收敛一点。顾胖子忙低头往嘴里塞了几颗瓜子,他从小这嘴就没把门的,为这可是没少被蒋东升收拾来着。

蒋东升对这个倒是不怎么在乎,跟他们几个聊了蒋宏把李小瑜送来的经过,“我爸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知道李小瑜在外边过的不好,就给送我这来了。我那天去陆指院了,夏阳也上课呢,家里没人敢把她往外推,就这么给留下了。”

霍明平时最瞧不惯这样的事,忍不住微微扬起眉道:“东子,李小瑜这事儿闹的不轻,你别把她留在这,要是蒋叔想护着她,给送小楼去不就得了。那是他自己家,自己窝里脏也就是了,干什么把你这儿也弄的乱七八糟的。”

“你忘了他是怎么被开瓢儿的?他还当蒋易安带人来的呢,这会儿正跟蒋易安置气,哪能把李小瑜送家里去啊。”蒋东升把茶端给他们,道:“就为这李小瑜,我爸亲自把我喊去医院再嘱咐了一遍,说是暂时留她住几天,等过段时间没事了再送她回去。”

别人不敢吭声,霍明却是忍不住嗤笑道:“留几天啊?是不是留到蒋叔身体好了,再给弄小楼里去?我说这算怎么回事,刚打发走了一个小后妈,又他妈来一个!”

“李小瑜不算什么,成不了事儿。”蒋东升抬头看霍明一眼,“我觉得现在也许是个机会,当年我外公和我妈的事情已经开始第二次翻案了,没准能成。”

严宇家里接触涉外比较多,对此也有所耳闻,点头道:“是,我也听到一些消息,上边希望能引进海外人才,以苏教授现在的身份必定是首选。只是现在还有争议的声音,还要再等一等。”大约是祖父是外交官的关系,严宇很少会十分肯定的说一件事,他肯这么说,便是有了七八分把握。

蒋东升微微眯起眼睛,他可是一直没忘记他妈当年受的那些苦,送这些人渣进监狱都太轻了,他所信奉的向来都是以德报德,以拳报怨。他所在乎的就是这一拳,要怎么出才能出的最漂亮,最解恨。

几个人围绕着苏教授平反的事儿讨论了一会,严宇的信息给出的不多,但是却最有用。霍明期间一直皱着眉头,他跟蒋东升交情最深,也是最了解这家伙有多疯,虽然蒋东升一直在笑,但是他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那丝发狠的光,让霍明觉得蒋老二这次是彻底认真了。

顾辛一无所觉,端着蒋东升给他续杯的茶笑道:“东哥,你这都在家研究上茶艺了,这么上军校也太舒服了,跟甘越那个完全不一样!跟我那理工院也不一样,我们在那边都得住校,一群大老爷们挤在一起,大夏天的臭死了!哪里有家里舒坦啊…”

蒋东升难得好脾气,还在那安慰了顾辛几句,让他有空常来玩儿,给顾胖子感动的不行。

霍明转了两下手里的茶杯,还在想着王秀琴的事。他知道蒋东升不是那么不懂珍惜的人,哪怕是扔在部队里也能从个小兵铁骨铮铮地爬上来,早晚有肩膀上扛花儿的机会。蒋东升为什么会暂时放弃学业?

别人不懂,他却是懂得,他和蒋东升骨子里是一样的人,往高深里说,他们是不会让任何容易影响他们前程的不安分因素继续存在下去,往直白里说,就是他们记仇——不把这段恩怨彻底做个了结,他们咽不下这口气!

霍明微微舒了口气,眉宇也舒展开了,端着茶杯喝了口茶,甭管蒋老二做什么,他跟着压一把就是了。这么多年蒋东升哪次不是逢凶化吉,即便这次运气不够,他霍明的也一并赌上,还就不信了他们俩的运道还不如一个小后妈?!

蒋东升似乎留意到霍明看过来的目光,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好瞧见霍少冲他举杯示意,蒋东升端着自己的茶杯在空中回敬了下,嘴角微微扬起。多年的兄弟,心照不宣。

却说李小瑜在这边住的也不十分舒心,她虽然听不到风言风语了,但是总觉得背后有人议论,一时人都憔悴了不少。

这年头难得有个绯闻,李小瑜算是开了先河。起先她还能在话剧团宿舍里住,但是挡不住她名气太大,不少人都往话剧团跑。有的是觉得她花名在外容易占便宜才来的,也有人特意来瞧一眼的,一时人来人往的乱糟糟一片,弄的话剧团的领导都有些不满意了。

因为朱建康毕竟是打伤了人,被关在朱家不许外出,往话剧团跑来围观的人更肆无忌惮了。她出门的时候,还有人依在自行车后座上冲她吹口哨,若是快走几步,便引来一阵哄笑。

李小瑜平时的精力多半放在了男人身上,少半则拿来努力拍戏,跟话剧团的其他女演员相处的并不是十分融洽。加上之前因为她还和剧团里的一个男演员有过“情书事件”,这更让女演员们不待见她了,终于有一天,她门上被人钉了一双破鞋。

这样羞辱的意味太明显了,李小瑜就是再强装作一副清者自清的样子,也忍不住又羞又怒。她不是那么柔弱的人,含着眼泪扔了门上的那双破鞋,回到屋里便擦干了眼泪想对策。可朱家不许她再接近朱建康,其他人有本事的都躲开了,围着起哄的却没几个真心的,想来想去只有硬着头皮去找了蒋宏。

蒋宏让人给她换了宿舍,但是情况依旧,李小瑜也瞧出蒋宏是帮她的,便像是抓紧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哀求他。蒋宏没多考虑,就让人把李小瑜送去了蒋东升那里,他记得蒋东升那边还有处四合院,可以暂时照顾李小瑜。

蒋宏其实心里也是有些矛盾的,他一边觉得自己被朱建康一个小辈打破脑袋特别没面子,一边又觉得要是脑袋都破了再护不住李小瑜,那就是更没面子了。

他至今为止仍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甚至还想着等出院之后一定要跟其他人解释清楚——他那天是在跟李小瑜道别的时候才握了人家姑娘手一下,这是基本礼仪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蒋宏目前的情况,想要出院却是有些困难了。朱建康砸下去的那个茶壶造成的伤口不大,缝几针的事情,但是那一茶壶的热水却是货真价实的,这么一壶滚烫的热水浇下去,蒋宏的后半个脑袋彻底毁了。剃光头自然不必说,有些烫伤厉害的地方,头皮连着头发都掉落了,再加上秋老虎未退,天气还有些热,稍不小心发炎感染起来更是不堪入目。

蒋宏一直趴着睡觉,白天偶尔坐起来活动一下便是最大的奢侈,当真是吃了大苦头。

蒋宏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蒋易安一连几次来探望都被门口的秘书挡了回去,蒋易安心里七上八下的,只得先写了一封信托秘书转给蒋宏。信里半解释半检讨的说了许多,最后希望得到蒋宏的谅解,蒋易安等了很久也不见蒋宏派人来喊他,也不知道蒋宏原谅他了没有。

蒋易安就读的大学也在京城,他跟朱建康是同学,前段时间闹出了事朱建康被禁足,他去了学校也大半时间自己看书。王家兄弟成绩没有他好,走了门路补录进了分数较低的分院,依旧是跟在蒋易安身后帮他想主意。

蒋易安被他们两个吵得心烦,干脆趁周末放假去了冀州那边的小文工团找了蒋夫人。

蒋易安和蒋宏冷战之后也没了小汽车坐,这次是自己一路颠簸过去的,那边的小文工团偏远,简直要建在了山坳里。最后还是搭上了冀州当地的小客车才算省了些腿脚力气。

蒋易安坐在破旧的客车上脸色发黑,他旁边放着两个沾满泥巴的麻袋,脚下还有一个竹筐,竹筐里的鸭子嘎嘎乱叫,一扑腾翅膀便满是灰尘。客车里人挤的满满当当,即便开着窗户灌进来的风也是热的,车内人身上的汗味和牲畜刺鼻的味道一阵阵传来,每次遇到颠簸的时候这样的气味更是厉害,简直熏地人要吐了。

蒋易安下车的时候使劲拍了拍身上,尤其是裤腿那里,生怕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等到他一路拧着眉头找到蒋夫人那里去的时候,却得到一个消息,说是蒋夫人从文工团的集体宿舍搬出去了,去了后面的小院单独住。

蒋易安有些疑惑,道:“怎么突然换了宿舍?谁提的要求?”

文工团的人也不太清楚,想了一会,道:“好像是上级首长的安排,那天京城里来了几个首长,跟我们团长说了几句,回头就给换了单间宿舍,但是那几个首长还不满意,让给换了一个独户的小院儿。那个院子不错,原来是用来接待上级领导的呢!”

蒋易安将信将疑,等他找到那个独户的小院,果真瞧见周围有几个站岗的警卫员还停了一辆京牌的吉普车。他心里忽然有些高兴起来,这既然是京城里首长的安排,那就是说不是他爸就是他爷爷安排的,留了警卫员和吉普车,这样的待遇,难道是爷爷他们心软了,准备接他妈回京城去?

蒋易安越想越觉得是,立刻兴冲冲的跑过去,只是他刚到门口,几个站岗的警卫员还拦了他一下。蒋易安不太高兴道:“你们拦着我做什么!我是蒋易安,快让我进去。”

警卫员班长显然听过他的名字,在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后,也不多阻拦放他进去了。蒋易安没有觉察出哪里不对,只当时他父亲心软了让人来特意照顾他妈的安全,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见了他妈之后怎么让她帮自己求情。

蒋夫人现在住的这个单独小院,条件比之前的集体宿舍好了很多,蒋易安进来的时候,她正在那边拿着一份报纸发呆,等蒋易安喊了她一声才惊觉有人进来,“易安,你怎么来了?”

“学校放假,我就过来了。”蒋易安脸上喜气洋洋的,声音里都带了些急迫,“妈,是不是我爸派人来了?他来接您回去的对不对,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蒋夫人脸上的笑容略微僵硬了下,但是仍旧保持微笑看着自己儿子,招手让他过来,“你看你一路跑过来这一头的汗,要不要先喝点水,歇一会…”

蒋易安不耐烦的拉下她的手,又问了一遍,“妈,你快告诉我啊!外面那些警卫员到底是谁派来的,我看到外面有车停着,他们很快就会接你回京城了吧?”

蒋夫人避开他的眼睛,含糊应道:“是,应该快回去了吧。这不是你爸派来的人,是你爷爷。”

蒋易安眼睛亮了下,他完全不在意是谁派来的,是他父亲也好,是蒋老也好,总之这就代表他又有了依仗。他之前做事都是依靠蒋夫人提点帮助,可从蒋夫人发配到冀州之后他独自生活,虽然也会经常来过来询问,但遇事难免要慌张一些。

蒋夫人脸色不是十分好,她坐在那里同蒋易安说话,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她没有儿子乐观,外面的警卫员哪里是像蒋易安说的来照顾她的?那是监视和审问她的,她被困起来了,如今连这个小院都无法走出半步。

蒋易安只想着自己终于有机会和父亲和好,只顾着高兴没有多留意蒋夫人的神色。他心情一好,也有了去欣赏这穷山僻壤景色的心情,站在窗边把那原本半遮着的窗户彻底推开,看了一眼满目的青翠,道:“这里空气真新鲜,偶尔来这边透透气也挺舒服。”

小院单独落在后边,窗户开的大,视野极好,一抬眼就能瞧清楚大半个山坳。这里最高的就是斜对面一座三层的办公楼,办公楼已经很旧了,一二层是文工团办公的地方,最顶层是排练的场地。蒋易安记得他妈之前还经常去那边练习跳舞,好几次他来,都是等了好久才瞧见她回来。

大概是心情顺了,蒋易安打量着这个小院子觉得挺不错,连那院墙上爬了半壁的绿植也觉得挺漂亮,“妈,那边墙上围着的是什么花啊?蔷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