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乱成一团,蒋东升却是一点都不在意,他以前就对这个家没什么感情,如果非要说,倒是蒋老那边他住的时间更长。

蒋东升这段时间可谓是“亲力亲为”,王家那些人遭殃,他眉宇间那股阴沉略微消了一点,目光倒是更锐利了。可是这还不够,蒋东升像是一只刚捉到猎物的鹰隼,他用锋利的爪子狠狠扣进猎物的脊背,但是还没有感受到撕扯开猎物皮肉的那一刹那的痛快淋漓。

蒋东升约了霍明出来,瞧着好友春风满面,倒是也调侃了他几句。

霍明挑挑眉,笑道:“别介,我这也是为你高兴,蒋老这次让你处理了不少事儿,瞧着是开始重用你了。而且经过这次的事儿,小夏那个锦蝶的牌子可是彻底打响了,我敢说,从今往后再没一个敢去招惹的!”

蒋东升听到后面,也跟着笑了,眼里终于带出点柔和,“是啊,夏阳这小子运气好。”

霍明笑道:“你这可就太谦虚了啊,谁不知道小夏有本事?下回咱们聚会的时候,也喊上他吧,都是自家兄弟,一起多聊聊。”

蒋东升答应了一声,他本来就是走到哪儿都愿意带上夏阳,尤其是这样算是踏入圈子里的私下聚会,霍明的提议正和他心意。蒋东升跟霍明聊了几句,就给了他一个账本,道:“瞧瞧这个。”

霍明接过来翻了两页,表情就认真起来,这账像是从审查小组弄出来的,本里面详细交代了王德贵做过的事儿,有大有小,足有好几页。

霍明越往后翻,里面的内容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他忍不住乐了,“这么多啊?”

蒋东升挑挑嘴角,道:“哪儿啊,找了好几个犯事的人凑起来的,都给填在里面了。”

霍明嘴角抽了下,他瞅着蒋东升脸上的戾气还没下去,到底还是没敢把心里嘀咕的那句“真够阴损的”给说出来。不过蒋东升阴损的还挺招他待见,这王德贵他也一早就盯上了,这会儿正好严办了。霍明递了一根烟给他,看着他道:“这个人,你准备怎么办?”

蒋东升接过来闻了下,烟草的确能让起伏的心情略微平息一下,不过他也就是闻了下,听见霍明问就做了个手势——把手里那根烟拦腰掰断了。

霍明瞳孔缩了下,立刻就明白了,他看了蒋东升一眼,笑道:“不错,也是该给你那小后妈一个教训了。她手底下那些臭虫,杀一个,少一个。”

霍明一直都觉得他跟蒋东升的脾气最合得来,他们两个就跟俩性格极端的兄弟一样,他擅长的事儿是蒋东升很少接触到的,而蒋东升的那股狠劲是他想做却又一直隐忍克制的。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他们都是报复心最强的那种,而且他们的记性都很好。

蒋东升不可能无缘无故弄一本账册出来,他既然拿了这东西,显然就是想要打击报复的,而这个目标显而易见。他很快就同霍明商量好了下一步的机会,两人从小到大没少在一起配合,这次依旧默契。

蒋东升看了霍明一眼,淡淡道:“记得做的利落点。”

霍明眯了眯眼,道:“你放心,既然都进去了,他们说不说的,没区别了。”

王派一众小官员在审查小组再次盘问的时候,互相指责起来,说的事情真假掺半,但是互相拉扯之下,又有人相继落水。几条剩下的漏网之鱼吓得瑟瑟发抖,有胆小的更是借机远调,不敢再踏足京城。

而蒋东升则是带上了那个半真半假的账本去找了蒋老,这里面,还有不少王德贵“亲口”供认的涉及蒋夫人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你摊上事儿了篇:

王德贵同志碰翻了水杯之后——————

甘越:啊,水洒了!

顾辛:操!杯子都摔碎了!!

严宇:这个对周边地区(桌上各物品)的影响,看起来很严重啊。

霍明:桌子都塌了吧?哈欠,还有什么理由没?我想不起来了。

蒋东升: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来人!给我把王德贵拖出去枪毙半个小时。

第65章 杀棋(下)

蒋老拿过那个账本没翻两页就勃然大怒,狠狠将账本摔在桌上,骂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蒋东升在一旁站着,等蒋老平息了怒气,道:“爷爷,当时审问的时候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事儿怕是瞒不住。”

蒋老冷笑,“瞒?你爸只会帮那个女人瞒着我!做出了这样的事,竟然还有脸到我这里来颠倒是非!”老人翻开账本,只找了里面最简单的一个,也最好查的,“参与倒卖钢材,七千元…”

蒋东升道:“这是能往外报的最低金额,再低,就不好办了。”他把这账本拿给蒋老,的目的是打压王家,狠狠抽蒋夫人一耳光,而不是让蒋家陷进去。这种事儿他还拿捏的清楚,但是即便被蒋老压下来,这个女人也会面子全无,再也无法在蒋老面前抬起头来。

蒋老的手指在那一行金额上停顿一下,目光也冷了不少,他是明白人,自然知道这里头涉及的金额怕是更多,但是为了蒋家的脸面总是要抹去一块的。别的人不保,她既然嫁入蒋家,那边是一条船上的人,总是要保全一二。

蒋老点点头,道:“你做的很好,这个金额…唉,真是不争气。”

蒋老没说完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说蒋夫人还是在说蒋宏。蒋东升依旧沉默的站在那,他没有告诉蒋老,其实蒋夫人多少还是有点小心的,这个金额恰好是她最近拿给王德贵倒卖一批钢材的钱。她不敢做大,但是又舍不得利益,只拿些钱来参与一下,王德贵白送给她怕是远比这多。剩下的那些大宗金额,蒋东升一笔没落下,只多不少的全部都记在了王德贵名下。

蒋老要保,也只保这一个身为自己儿媳的女人,老人虽然决定了,但心里还是气愤,觉得该给她一个教训。打了电话去通知警卫员,道:“你替我去趟蒋宏那里,告诉他,让他把我之前放在他那的津贴费存折拿来,我有急用。”

蒋老平反后每月都有几百块的国家津贴,积攒下来,给了蒋宏不少,差不多也有七千块左右。蒋老明白这事儿儿媳肯定牵扯在里头,对她没什么好脸色,要她拿这笔津贴费来,无非是想借机提醒一下那两口子,再查一下他们的帐,让他们做事小心些。

蒋东升等老人安排好了,上前一步,道:“爷爷,那个王德贵之前一直不肯说,现在嘴巴撬开了之后,说的太多了。”

蒋老也听说王德贵口无遮拦得罪了不少人,这样的人留着怕是也要坏事,外面的人难免还要做文章。将老略微想了一下,道:“我刚才看了,光倒卖钢材这一项情节就很恶劣,不用费力气替他想办法,严肃处理吧。”

蒋东升眼里浮现出一抹狠厉,很快就又压了下去,轻声道:“是,我明白了,爷爷。”

蒋夫人得到警卫员通知的时候,一下犯了难。蒋老让她拿出七千块的津贴费存折,可她把钱都投给王德贵让他倒卖钢材了,王德贵东窗事发还被关在里头,这笔钱肯定是拿不回来了,她倒是还有些钱,但是存的隐蔽,现在清查的这么紧她哪里敢去取?

如果说没有了,那蒋老肯定会找她问那笔钱的去处,到时候取了折子来看一切都瞒不下去!

蒋夫人忙的焦头烂额,到处找钱补齐这个钱窟窿,一面还要小心伺候蒋宏越来越坏的脾气,同时还要小心应付蒋老的盘问,而她的娘家人,也在这个时候不停的向她要求,救救那些关在里面接受审查小组检查的人。蒋夫人一个头有两个大,应付的精疲力竭,她发现,有几个娘家人开始反驳她的话了,显然是在嫌弃她没在关键时刻出力。

更让她焦躁的是,她的表弟王德贵要被枪毙了。

蒋夫人这下慌了神,她原本以为会撤职,会查办,即便无法安然脱身那也只会关进去一小段时间走个过场罢了。她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要出人命!蒋夫人哭哭啼啼的跪下求蒋宏,她这次要是做的不够好,没有保全住这条人命,怕是娘家人再也不肯信任她。

“老蒋,我求你救救我表弟吧,就是坐几十年牢也行呀!他这样被处死了,别人要是问起,总归是你面上不好看啊,老蒋你救救他吧…”

蒋宏原本是听老爷子的话不再参与的,但是听到王德贵要被枪毙的消息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王德贵的工作还是他安排的,这样一弄,确实是他面上无光。再加上毕竟是内弟,好歹也是亲戚,就这么枪决了他也有些不忍。瞧着妻子哭地喘不过气,蒋宏心里也稍微有些软化了,毕竟是个女人,遇到这样的事,也只能求他做主。

蒋宏扶着蒋夫人起来,道:“我试试吧,不过现在上面抓的太紧了,不能保证会关多久。”

蒋夫人听见忙一叠声的感谢他,只要人不死,坐牢的事儿就可以慢慢想办法解决。她见蒋宏肯答应帮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总归没有之前那样心慌了。

蒋宏出面运作,一连三天,毫无消息。蒋老那边依旧是没吭声,依附蒋家的那些人更是顾左右而言他,只嗯嗯哈哈的答应,却不肯立即帮忙,蒋宏也不好再开口催促。蒋夫人等的着急,又暗暗宽慰自己,现在倒卖钢材的罪名很严重,因为这个被枪毙的人那么多,要处理王德贵的事儿也是需要时间的。

5月7日,王德贵的判决下来了,最后给判了一个贪污的名目,枪决。

没有给王德贵按投机倒把的重罪判,算是保全了蒋家的脸面。

蒋夫人愣了好久没有说话,她看了看蒋宏,蒋宏脸色也不好,却是一甩手起身去了书房。蒋夫人独自坐在沙发上,她心里乱成一片,她知道,娘家那些人经过这次怕是要和她疏远了,她为蒋易安精心积攒了这么多年的力量,没等养大成为蒋易安的左膀右臂,就被这样一击即破,再也无力挽回。

而在这个时候,霍明也去找了姑姑霍珍。

霍明是个不错的哥哥,他心疼小表妹,琢磨着既然要报仇,就要彻底报复一把才对。今天枪决了一个王德贵,难免之后会有一个李德贵、张德贵出来。蒋夫人那种蛇蝎女人,拔了爪牙,也会再去寻找新的,与其等她慢慢把新爪牙磨利了,不如让她自己没有力气再去找。

霍明把从蒋东升那边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都告诉霍珍,不用添油加醋,便让霍珍挑了眉毛。

霍珍自从听说王德贵是蒋夫人的表弟之后,本就有点不高兴,听了霍明这么一说,顿时就怒了,“什么?原来是她让人去做的?我就说怎么会这么巧,那个人还是她表弟,原来是故意害人的!这个女人真行啊,当着我的面儿还来瞧羊羊,没想到竟然就是她指使人干的!”霍珍简直恨不得抽她两耳光。

他们在这儿说话的功夫,羊羊在屋里又哭了,小姑娘这段时间已经不住院了,但是睡觉的时候还是有点不安稳,总是担惊受怕的。

霍明听见声音,忙道:“姑姑,你快去看看羊羊吧,我先回去了。”

霍珍点点头,道:“那行,你路上小心点。”她想了想,又喊住霍明,“东升摊上那样的后妈,也怪可怜的,你有空就喊他去咱们家吃饭,别让他受欺负了。”

霍明心想蒋老二不去欺负别人就算好事儿了,王德贵可是他往死里整的,要不然哪儿这么快就枪决了啊。他这些不好跟姑姑说,只点头应了一声:“知道了,我们从小玩儿到大的,肯定照顾他!”

霍珍送了侄子走,急急忙忙赶回房间,小羊羊正团缩在被子里抽抽搭搭的抹眼泪,她见妈妈回来了,一边伸手,一边哭道:“妈妈,羊羊不要喝胶水,不要被粘住嘴巴…呜!”

小姑娘这是又梦见之前王德贵吓唬她的话了,半梦半醒的,哭了一会才在霍珍怀里睡着。霍珍抱着羊羊小心的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她睡觉,心里却是气得快炸了。霍珍看着女儿清瘦了许多的小脸,给她擦干净眼泪,心里略微一琢磨,便立刻带着小丫头去了卓公那里。

卓公一般不管这些小辈的事儿,但是卓老太太还在。卓老太太为这个家添了两儿三女,最疼的却是这个大儿子,当年卓家受难,大儿子落了左手残疾,霍珍嫁过来的时候卓老太太就对她心里存了一份愧疚,毕竟是自己儿子有残疾呢!等到后来有了羊羊,老太太更是对这个小孙女疼的什么似的,那才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卓老太太一直都听说了这件事,前几天还特意去医院看了羊羊,这会儿见霍珍抱着孩子来,忙让保健医生先接过小丫头去瞧瞧。霍珍一来就哭了,她是个当妈的,孩子受伤她比谁都难受,护不住既心疼又自责,“爸,妈,我没用,照顾不好孩子,但是谁家的孩子也经不住这样的暗算呀…”

霍珍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要把蒋夫人拉下来,这要是场意外也就罢了,可是有人心里存了这样的心思,她总不能不提防一下,总不能让羊羊以后跟谁玩儿都提心吊胆。蒋夫人会害蒋东升,难保不会因为利益去害别人家的孩子,霍珍联想起蒋宏夫妻自从羊羊出事之后一次没来看望,唯一一次,还是蒋夫人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她就气得不行。

霍珍也是大院儿里自幼长大的,跟蒋家熟识,而蒋家夫妇却一点忏悔的意思都没有。她的丈夫不比蒋宏差,她更是甩蒋夫人几条街,蒋家夫妇这样欺负人实在有些过分了!

卓老太太听完气地跟着一起大骂蒋夫人恶毒,她年纪大了,口气重些也没人敢管,她可是当年走过二万五千里长征、亲自动枪打过小鬼子的老革命,气势比霍珍强的多,当下就替霍珍做了主,“珍丫头你放心,这事儿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羊羊这是意外,都给弄成这样,她还真要反了天了吗!这么狠的后妈,就算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孩子,也不能这么算计!东升那孩子也是我们瞧着长大的,小时候性子怪癖,也都要怪那个当后妈的没做好!”

老太太也养过卓公前妻的孩子,如今亲的和自己的亲生孩子没什么不同,一家人血浓于水的,还分什么彼此?她向来刚正不阿,本就不喜蒋家儿媳这样凭借手段上位的女人,如今听说她这样心思多,更是直皱眉头。再想起自己小孙女这几天哭哭啼啼的可怜模样,更是怒不可遏。

卓公工作繁忙,回来的晚,听说了也没再开口,但是特意派人来把羊羊接到他那里去,说是他那边的保健医生能全天照顾着。

霍珍心里吃了定心丸,她和丈夫商量半天,卓局长面色犹豫,“这样,会不会让蒋老没有面子…”

霍珍哼道,“蒋叔不会生气,这本身就是她理亏在先,再说我只是找她几个小毛病惩治一下,又没让她要死要活的…我要是蒋叔,巴不得有人出门狠狠教训她一下!蒋叔是长辈,不好过问这些,但是咱们也不能白吃这个亏。”

卓局长道:“王德贵被枪决了,这事儿要不就算了吧。”男人想的总是要宽一些,比起出气,更多的是在考虑以后和蒋宏的相处,总不能因为这样让蒋宏下不来台。

“王德贵那是罪有应得,他自己犯下那么多案子,随便拿出一条就够他枪毙的了!”霍珍红着眼睛道,“你只知道王德贵犯了错,也不想想谁在后面给他撑腰他才敢这样的?当年苏荷姐还在的时候,把她当亲妹妹一样,你看看她如今办的事儿!她害东升还有理了?!”

卓局长沉默不语,眉头紧皱。

霍珍看着他道:“你忘了咱们羊羊膝盖上的伤了?那么大一块疤还没下去,那个女人来看的时候,还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你可真是大度!没准现在羊羊在咱爸咱妈那边又哭了呢,她以前哪儿遭过这样的罪呀!”

卓局长立刻就心疼的不行了,他也是为人父母的,自己的孩子受了连累他便已经心疼成这样,更何况这么十几年里直奔着蒋东升而去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误伤”呢!他们当年认识苏荷在先,看到这样实在有些不忍,“那好吧,我明天让人去查一下,王秀琴虽然是在科委工作,但是她那是个清闲职位,怕是也没什么把柄好抓。”

霍珍冷哼道:“还用抓什么把柄?妈说了,给她一份通知,让她过几天在国科委大礼堂当众做检讨。”

卓局长愣了下,继而失笑,“你们真是…哎,不过东升这孩子还是挺争气的,爸夸了他几次,听说蒋老现在也开始亲自教他了。”

霍珍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道:“苏荷姐的孩子,总不会输给那个女人的孩子!”

蒋夫人在得到王德贵枪毙的消息后,很是失神了几天,她脑子里很乱,想的越多越是后怕起来。她的工作是在国科委三局上班,十分清闲,这一日正在家里,警卫员给送来了一个档案袋。

打开看的时候,却是一份言辞激烈的信函,上面说让她因为前段时间做错了事,给了她一个处分,需要明天上班后当众认错做检查,可也没说具体的事件,里面的态度很严肃,信函下面那个检查工作组的红章触目惊心。

蒋夫人惴惴不安的等蒋宏回来,却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她仔细看着日期,日期倒是今天的,而这两天似乎也平静了很多,京城前段时间的清查风暴也随着王德贵他们那批人被捕被枪决之后渐渐散了。蒋夫人咬着唇,她这段时间快要被检查组吓破了胆子,哪里敢拿着信去问检查组的人。

拿出那封信函,再仔细看,做检查报告的地点却是在国科委的大礼堂。她心里疑惑,一时也拿不准到底是哪件事被抓了,不过还是按照普通工作做错的格式写了一份深刻的自我批评检讨。

蒋宏回家之后喝的烂醉,不管蒋夫人,径自去了书房自己蒙头大睡。蒋宏这段时间压力很大,对蒋夫人的态度也越来越差了。蒋夫人想去敲门,在门口站了一会,还是走了。她现在也不是十分信任蒋宏,这个男人,或许并未尽全力来帮助她救出表弟王德贵,她这段时间更是隐隐觉得,蒋宏许诺的话并不完全可靠,还是自己有权利才好。

蒋夫人想起蒋东升,又想起桌上放着的自己的那份刚写好的检讨,眼里的屈辱一闪而过。

国科委礼堂很大,这是新建的,能容纳上千人在内,平时很少打开,今天却是例外。

蒋夫人正在大礼堂当众做检讨,几百人在下面听她念,一字一句都在那个偌大的礼堂内清晰可闻,简直都带了回响。她脸上烧成一片,不用手摸也知道滚烫的厉害,活到这把年纪她还从未如此当众受辱过。

她把那份检讨念完,声音都哽咽了,哪怕是以前生活的贫苦的时候也没有这样毫无自尊,当众挖开自己,告诉众人自己是多么不优秀的人。

蒋家一个女儿跟她在一个部门,职务做到了二局局长,这时候脸上也无光,尽量将目光转移到别处不去看台上的蒋夫人,也生怕别人知道她和自己的关系。只是在散会出了礼堂之后还是会时不时的听到别人谈论,蒋家那个女儿也忍不住红了脸,觉得又羞愧又尴尬。

她索性就故意走的慢了些,等到最后,见蒋夫人迈步出来,便上前喊住了她,“王秀琴,你之前做了多少错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第二次当众做检查。你嫁进这个家是你的福气,无论如何,大家都会顾全面子不会真把你怎么样,我劝你也安分一点,折腾下去迟早闹出事来大家都不好看。”她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蒋夫人留在那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过了好一会才攥紧了手里的那份检讨报告摇晃着离开,她垂着眼睛遮住里面的愤恨,对权力的欲望却是越来越重了。

不止是蒋夫人被记过得了处分,做检查。就连蒋宏也被调动了职务,虽然没降级,但是不再是那么重要的部门了,加上不是实职,手里没有半分权力,还是比之前差了不知多少。

蒋宏新的工作单位不但位置偏远,就连办公室里也不见一个人来,实在可以算的上是被发落了。他得知这是蒋老的意思,倒是也没说什么,收拾了东西就过去了。

蒋老本以为蒋宏调职之前会来跟自己谈谈,可一直到蒋宏上任他都没过来说一句话。这样的态度,明显还是带着些怨气的,大约是觉得父亲没有帮自己。

老人苦笑着摇头,“算了,教了这么多年还是只抓着眼前的小事,一点大局都看不明白,唉。”蒋老叹了口气,扶了扶眉心,对警卫员道:“你给东升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下。”

比起儿子的平庸无能,孙子倒是越来越合他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求虎摸篇:

蒋东升:夏阳,摸一下这里吧~就摸一下~~夏阳:这儿?

蒋东升:哎哟,对对,好舒服啊~~喵!

等了很久之后——

蒋老:恩?怎么去叫了那么久还没来,警卫员!东升在干什么呢?

警卫员:…报告首长,我什么都没看见!!

第66章 补偿

夏妈妈手术很成功,她是先天性心脏隔膜缺损,总是容易憋闷,这次做了心导管手术恢复了大半。

跟夏阳前世记忆里的一样,做手术的医生依旧是那位京城最有名的一把刀,只不过现在这位老先生还没有退休,倒是也不至于跟以前似的被蒋东升强行绑了来。

大概是动手术的时间提前了,医生说夏妈妈恢复的十分快,这让夏阳感到很欣慰。

夏国强也赶来照顾,他原本还有点迷茫,但是在瞧见媳妇手术后身上那道狰狞刀口的时候,这个高大的汉子红了眼眶。夏妈妈手术完只能卧床休息,夏国强就在一边握着媳妇的手,寸步不离的照顾。

夏国强一天总要出去打几次热水,哽着说暖壶里没热水了,低头就走。有几回夏阳觉得奇怪,他记得自己明明刚去了热水房打过水的,他想开口,却被病床上的夏妈妈勾住了手指,“阳阳…”

夏阳立刻俯下身去,小声道:“妈,我在这儿。”

夏妈妈躺在病床上,侧着头冲夏阳眨了眨眼,道:“你别出去,你爸肯定在外面哭了。”

夏阳皱眉,却也忍不住偷偷往门口去看。夏阳留了心,每回只要夏妈妈身体不舒服了,或者医生来看刀口愈合情况之后,夏国强总是要出去打一回热水。

这天,夏妈妈刀口拆线,夏国强看着她背后沉默了一会,提了暖壶又低着头出去了。夏阳跟着他走到门口,隔着条缝隙往外瞧,果然瞧见夏国强拿着个灌满了水的暖壶蹲在门口走廊里捂着脑袋哭。

夏阳有点错愕,在他印象里夏国强一直是个硬汉的形象,还真没瞧见他这样没出息的掉眼泪过。夏阳看了一眼,悄悄把门关上了。

在医院的这段时间,夏阳和他爸的关系好了许多,虽然当着夏国强的面依旧说话不多,但是心里已经慢慢亲近起来。夏阳瞧着他爸照顾的妥帖细致,也就抽了点时间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之前王德贵来四合院检查的时候,孙姨碰伤了额头,孙叔也受了点轻伤,夏阳心里过意不去,特意让他们老两口一起留在医院治疗。孙姨当时是碰到地上有点摔晕了,额头上瞧了流了不少血,那也是看着吓人,万幸伤得并不重。孙叔的腿脚本来就不太好,这会儿进了医院,夏阳就安排他再次做了治疗,费用一起给出了。

孙姨夫妇不肯在医院一直住着,这次见了夏阳,更是要求出院,“我们已经没事了,在这里也不做什么治疗,就是每天按时吃药,等回去自己吃药也行呀!小夏,你说咱们白住在这里,每天花那么多钱也太冤枉了,你就让我们回去吧!”

夏阳拗不过他们,只好陪着孙姨夫妇一起回了四合院。

王小虎在院子里呆着,瞧见夏阳他们回来,帮把东西帮他们提进来,道:“夏阳,那些女工前几天来过一次,把她们的缝纫机带回去了。”

夏阳点点头,问道:“她们还说其他的了没有?”

王小虎摇摇头,“没了,就是来问问能不能把自己的缝纫机带回去,其他没说什么。”

夏阳略微想了下,就明白过来,如今风气紧了,那些女工想是都怕了,只拿回缝纫机不问什么时候再开工,可能不会再继续来四合院做下去了。他看了王小虎,道:“那麻烦你帮我去把豆腐店的老板娘喊过来吧,就说我找她有点事。”

王小虎答应了一声,把东西放下转身就去了院子里,喊了一嗓子,“吴川!你去西边路口找一下豆腐店的老板娘,就说夏阳喊她过来一下!”

夏阳愣了下,回头去看,却看到王小虎站在台阶上冲一个大块头男人正吩咐着,一点自己去的意思都没有。王小虎这次脚下跟钉了钉子似的,站在夏阳房间外的台阶上寸步不离。夏阳失笑,“王小虎,是不是蒋东升告诉你,让你在这院子里站岗,一步也不许离开?”

王小虎转身敬了个礼,笑呵呵道:“是!不过他还说咧,如果你回来了,你上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四合院里明显多了几个穿便装的男人,这会儿正在中院里收拾那些被弄坏了的布料和家具。那几个男人穿的普通,但是一身刚硬的军人气势仍在,走路的步伐和摆臂的动作十分规矩,在院子里来回搬着东西多走几步,一不小心就能跟前面那个人的步伐一致了。

夏阳一抬眼就能瞧出这是刚从部队里出来的,他盯着多看了两眼,王小虎就立刻凑过来给他解释了,“这是我的几个战友,刚退伍,东哥介绍他们来这儿跟着你干,人多点也安全。”

夏阳点了点头,蒋东升挑的人都是一等一的好身手,光看院子里那些男人的身体素质和眼神里那股能杀得住人的气势,就知道这是好兵。

豆腐店的老板娘很快就来了,她来的时候还有点不安,但是等到夏阳把一笔数额不小的钱递给她的时候,她愣了下,“这,这太多了,工钱要不了这么多…”

夏阳示意她收下,道:“你收下吧,上个月让你们受惊了,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补偿你的。”

“那,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呀,这都有两百了…”老板娘一时局促起来,她捏着那把钱,脸上通红道。

“你的缝纫机不是在那个时候被砸了吗?”夏阳虽然人没回来,但是让王小虎把损失的那些物品给简单的列了一份清单,豆腐店的老板娘缝纫机被砸的最是彻底,四分五裂的都没法用了。“这笔钱是赔偿给你买缝纫机的。”

豆腐店老板娘前段时间可是亲眼看见了那场声势浩大的清查,原本就没指望能拿到工钱,现在不但工钱有了,还额外多给了些补偿,一时也高兴起来。

夏阳道:“还有一件事要麻烦老板娘,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通知一下其他人,让她们也来我这儿拿一下工钱。”

老板娘一口就答应下来,迟疑一下,又道:“那,咱们还开工吗?”

夏阳摇摇头,道:“不了,布料暂时不够。”四合院经历了这么场浩劫,也只能暂时关了,还得再整顿一些时日才能再开业。

女工们陆陆续续过来四合院,夏阳把她们的工钱都结了,又赔偿了她们一些钱,尤其是这期间缝纫机被砸坏了的,把缝纫机的钱也赔了。除了女工们,孙姨孙叔也给了一份赔偿金,夏阳心里对他们是有亏欠的。

孙姨笑呵呵的把钱又还给夏阳,道:“小夏,你现在困难,这些你留着用吧,就当孙姨转借给你的。”

夏阳跟她在一起时间久了,也知道孙姨性格爽朗,笑笑把钱留下了,“那好,等以后我有钱了,一定给孙姨包一份大红包。”

女工们刚开始拿到钱都有点惴惴不安,有胆子小的,拿了钱便匆匆走了,也有胆子大些的,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什么时候再开始干活。夏阳看着她们眼里还有怯意,叹了口气,只推说暂时不开业了,让她们先回去。

倒是之前夏妈妈开的缝纫班里的那几个学生红着眼睛死活不肯走,她们跟了夏妈妈学了一段日子,一口一个老师的喊着,实在有些感情了。她们知道锦蝶的衣服被毁了,便主动要求留下,道:“小夏,你就让我们在这儿帮忙吧,我们跟老师学了不少,多少能帮你多做一两件衣服呀。”

“是啊,小夏,老师出了事儿,我们肯定要留下帮忙的…我们听说老师出事儿就去医院,但是特护病房不让进,也不知道老师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孙姨在旁边也道:“小夏,你就让她们留下吧,她们几个是真担心,那会儿没看成你妈,还到我病房里去哭了呢。”孙姨住的是普通病房,没那么多规矩,进出也容易。

夏阳看了那几个红着眼睛的女人,她们年龄有大有小,大的足有三十多,小的才十六七岁,这么十来个人站在这儿,每一个人眼睛里都是担心。夏阳认真看了她们,直到认清楚了,道:“好,那就麻烦大家了,我一定会感谢你们。”

缝纫班的学生们听见夏阳让她们留下,这才高兴起来,她们眼里夏阳还是个小孩,压根就没把一个孩子的话放在心里。她们留下,是想还老师的一份恩情,这年头能教门手艺的可实在很少。她们跟了夏妈妈一段时间,对这个学问高,又耐心的老师十分敬爱。

夏阳抓紧时间打了纸版,让孙姨和夏妈妈的那些学生一起来制作衣服,蒋东升之前给弄来的那几台机器没损坏,大家全力赶工起来倒是也很快。夏妈妈手把手教出来的学生,每个都有点特长,对于夏阳衣服上的几处特殊手工处理更是得心应手,夏阳完全可以放心交给她们来做,再加上孙姨在一旁照应,基本上没什么要多嘱咐的。

夏阳忙了一天,瞧着天色晚了,也就没再去医院那边,留在了四合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