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胭唇角扬起来,瞳仁里的泪,终究还是摇晃着落下了一颗。
容承仅,谢谢你。
容承仅,我爱你。
他们从咖啡厅的后门离开,直接上了车子,当夜不在郾城留宿,而是去隔壁城市A市。
尚霆在那里有间酒店,徐晋回说郾城他并不太熟,而A市会更安全。
傅胭没有任何异议。
她见了他,知他一切安好,她已经心满意足。
唯一的遗憾大约就是,她没能找到一个机会,让容承仅抱一抱念宝。
可傅胭其实也很清楚,这真的是奢望。
能让徐晋回送她来郾城,要她看他最后一眼,其实已经算是到了徐晋回的底线。
她若再提出更多要求,换来的,大约也只会是他们母子的永远别离。
可她到底,还是存了最后一点私心。
容承仅放下了筷子,在夜幕降临的时候,起身离开李记,林成默然的跟在他的身后,李记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身后是小孩子的笑闹和大人们欢快的交谈声。
他想起那一夜,她和他一起来李记吃糖水,去夜市里吃烧烤,她拉着他的手,眼睛那么亮。
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会是他们之间最亲密的,最后一次。
“容先生?”
林成见他没有跟上来,不由得有些讶异的轻唤了一声。
“没事儿,走吧。”
他无声一笑,将玻璃门关上,抬步走下台阶。
身后传来小孩子的欢笑声:“哈哈哈哈,然后它就被烤了…妈妈,真的很搞笑呀!”
他最初只是一笑,当做童稚的言语而已,可在走下台阶之后,他整个人忽然顿住,就那样在人来人往的街边,雕塑一样站立不动。
“容先生,容先生?”
林成看他就那样站着,动也不动,一张脸渐渐苍白如纸,他几乎吓的魂飞魄散,第一次那般逾矩的抓着容承仅的手臂使劲摇晃。
他渐渐从那幻梦一样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却是一把推开林成的手,转身快步走回店内。
他看到那个小小的孩子,手里拿着一张卡片,正和他的妈妈欢快的说着什么,容承仅想,他一定是魔怔了。
这冷笑话又不是他的独创,他听到这笑话都是几年前的事了,这孩子会知道,一点都不让人意外,可他却失了矜持的走过去,在那孩子的面前弯下腰来,轻轻的询问:“…可以告诉叔叔,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笑话吗?”
那小孩子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他的妈妈却脸上带着一丝戒备的神色望着他。
“真的很不好意思,冒昧打扰你们了,只是,这个笑话是曾经我讲给我太太的,我们现在,分开了,我很想知道,所以…”
他平生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说话竟然带了几分语无伦次,那年轻的妈妈,神色中却带了几分的了然。
“是方才在对面的咖啡厅,一位小姐讲给我家宝宝听的,喏,她还画了一幅画。”
年轻妈妈将孩子手中的卡片递过去给他:“她是个很年轻漂亮的小姐,只是,看起来很瘦很瘦,眼睛很大,脸是心型的巴掌小脸,对了,她还带着一个婴儿…”
容承谨捏着卡片,整个人却是如遭雷击一般,蓦地一震:“她,还带着一个孩子?”
“是的,她的身边,好像还有一位很帅的男士。”
tangp“先生,您,没事儿吧?”
年轻妈妈看他脸色变成这般,不由的有些担心,容承谨却摇头:“这张卡片可以送给我吗?”
年轻妈妈就看向自己的儿子,那小孩子很懂事的点头:“可以送给你。”
“谢谢你。”
容承谨很认真的和这一对母子道谢,然后,将卡片收在口袋里放好,这才折身出了店子。
“林成,立刻去查,对面那间咖啡厅,今天以内所有客人,都给我查清楚!”
他快步走向车子,胭胭,这是不是你在想办法告诉我,你回来了?
但愿,我没有猜错,但愿,我没有错过。
徐晋回带着傅胭和念宝在A市逗留了两日,就启程回澜沧。
回去香川山居的第一夜,傅胭有些失眠,念宝早早就睡着了,她一个人披了衣衫起床,下楼去客厅里拿牛奶喝。
徐晋回有些微醺的从外面回来时,正看到安静喝着牛奶的傅胭。
那一瞬间,他恍惚觉得,这一幕多像是,太太在等着她心爱的丈夫回来?
可他知道,傅胭的心,永远都不会为他停驻。
“回来了?”
傅胭抬眉看他一眼,将杯中牛奶喝光:“我有点失眠…”
徐晋回将大衣摘掉,他眉目清冷的看着面前年轻的女孩儿,她为什么就能这样镇定自若的,毫不迟疑的,就将锋利的刀子捅入他的心窝中去呢?
她为什么,就能这样轻而易举的,挑起他全部的怒火,然后又让他对她束手无策呢?
她为什么这般容易就拿走了他的心,却不肯把她的心,也给自己呢?
徐晋回摘掉手套,将他随身不离的手枪放在桌子上,他不发一言,缓缓走到她跟前。
“你怎么了?”
她挑了眉,有些讶异,她的声音轻轻的,可他却瞬间失去了全部的理智。
手指捏住她单薄的下颌的时候,他的声音也跟着变的沙哑沉重:“傅胭,去郾城那一日,你做了什么,你怎么给容承谨报的信儿?我们前脚才回来香川山居,后脚,我们的人就发现被人跟踪了…”
他笑的狰狞,眉眼之间渐渐全是厉色:“傅胭,你说,你做了什么!”
傅胭觉得下颌那里很疼,是真的很疼,怕是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可她的心里却那么的暖,那么的暖。
她只是无意间的灵犀一动,却没料到,他真的就想到了是她。
纵然她想过千万次的要放弃他,可心爱的人心心念念的想着自己念着自己,却仍是让人觉得幸福。
她眉眼里波光粼粼的神采,把他的心刺的剧痛无比,徐晋回像是疯了,捏着她的下颌狠狠将她推出去按在墙上:“傅胭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舍得杀了你!你别逼我!”
“杀啊,你现在就动手啊徐晋回,反正你不杀我,你身边也多的都是盼着我死的人不是吗?”
傅胭冷笑,她话语的讽刺和眼底的笑意,就那样无遮无掩的溢出来,她丝毫都不在意,他会有多难过,多后悔。
“傅胭…”
他松开手,忽然间就那样低低的笑出来,他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的人,澜沧的小孩夜间哭闹,只要大人提起他徐晋回的名字和尚霆两个字,都会立刻吓的噤声。
他本就是手染鲜血的魔鬼,他不在乎他的手里,再多几条人命。
“我自然不会杀了你。”
他唇角的笑意,弥漫的越来越深:“可我会杀了容承谨。”
“徐晋回你敢!”
傅胭像是被人触了逆鳞,一双眸子骤地灼亮逼人,她恶狠狠的看着他,近乎咬牙切齿一般念着他的名字:“徐晋回你敢碰他一根手指头你试试看!”
“好啊,你这般的在意,我怎么也要试一试,胭胭,你处心积虑的给他传信,让他知道你在哪,你想一家三口团聚,可哪有这么容易?我徐晋回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成人之美的事儿我可不会去做。”
徐晋回笑的更加讽刺,他转过身,拿起搁在桌子上的手枪,“容承谨
或许明日就会到澜沧,他找上香川山居那一日,就是他的死期。”
“徐晋回!”
傅胭嘶声喊他名字:“你若敢伤他,我立刻就死在你面前!”---题外话---端午安康,忙的快要疯掉的一天,求问,怎么对付一个两岁半的无时无刻嘴里都在念叨妈妈你抱我妈妈你抱我的小孩儿。。。我快要疯掉啦!!!!
第172章我来带我的太太,回家。
“徐晋回!”
傅胭嘶声喊他名字:“你若敢伤他,我立刻就死在你面前!”
徐晋回顿了脚步,转过身,眼底含了薄凉的笑看着她:“胭胭,你若是真的敢离我而去,那我不介意让念宝和你,在地下团圆,我想,你也舍不得他的是不是?唐”
“徐晋回…泗”
傅胭像是被人抽去了脊梁,她瞠大了眼瞳望着面前的男人呢,眼泪缓缓的淌下来:“不要伤害他,求求你。”
“你怎么就知道是我杀了他,或许容七公子手眼通天,在我的地盘上也强压地头蛇把我杀了呢?胭胭,若这一次,是我死在他手里,你可会为我伤心一次,落一次泪?”
他说完,忽然又自嘲一笑,轻摇了头:“你怎会?你大约巴不得我早一日死了的好,是不是?”
傅胭看着他转身走出去,那些光影落在他的身后,把他的身影拖的那么长。
她还记得刚来香川山居的时候,徐晋回是怎样意气风发的存在,可今时今日,她竟然在他身上看到了寥落的味道。
她说不出话,只能无助的抱紧了自己的双臂,缓缓的蹲坐下来。
一边是心爱的那个人,一边,是他们的孩子,她,到底该如何抉择?
徐晋回喝了一整夜的酒,到将近天亮的时候,他方才昏沉的睡去。
陈绍南站起身出了酒窖,他让人把江诩和少凌都叫了来,在二层他的私人书房内,三个人在简短的商议之后,达成了一致。
“二哥,如果我们杀了傅胭,大哥怕是会一蹶不振,也伤了我们兄弟的情分,唯今之计,倒是只能想办法,让傅胭一心一意的跟了大哥。”
少凌是兄弟几人之中,唯一一个从未曾沾染过女色,一心扑在商场上的存在。
也正因此,他方才能冷静自持的说出这些话。
江诩立时就笑了:“我吃的亏,你们还想让大哥也再吃一次?依我看,傅胭那女人根本就养不熟,不如就趁着这机会,把她和那孩子还给容承仅得了…”
“哪有这般容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大哥这性子,如今就这般疯魔,若当真傅胭回到容承仅身边,他怕是以后更癫狂!”
“那你说到底怎么办?”
陈绍南缓缓站直身子:“咱们几个兄弟一场,跌跌撞撞走到今日,若没有大哥,咱们兄弟也成不了如今的气候,既然他真心喜欢傅胭,那不如我们兄弟就帮大哥成全了心愿吧。”
“二哥,你要做什么?”
陈绍南将几人叫过来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众人先是一惊,最后却缓缓点了头。
一月七日,无风,晴。
容承仅的车子,就在那一日驶入澜沧城。
香川山居立刻就接到了消息,徐晋回静坐在书房许久,方才吩咐佣人:“将傅小姐和小少爷带去后山。”
念宝在徐晋回的手中,她无可奈何,只得跟着念宝一起去后山的别院。
他来了,他终于还是来了…
她心里又是甜又是苦涩,又是期盼,又是惶恐。
他来,她欢喜,他不来,她却安心啊。
林成一路都在劝谏,直到此时却也未曾放弃:“先生,您要做什么,吩咐一声,我们为您赴汤蹈火都心甘情愿,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不能以身犯险。”
‘“林成,若你妻子身处险境,你又会如何?”
林成哑口无言:“容先生,总要让我们先去探探路,这澜沧城,可是徐晋回的天下啊!”
“那又如何,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该去闯一闯…”
容承仅又仔细的擦了擦手枪,他垂眸,安静看着乌黑的枪管:“林成,如果我真的折在这里,你回容家去传我的信儿,就说是我的遗命,容家今后就交在我三哥的手中,临危受命,我知道很难,但我相信三哥一定会做好。”
“七少!”林成情急之下,失控唤了一声,容承仅也有些动容,但不过只是转瞬,他就敛了神色平复下来:“如今结局未定,我们也不该这样悲观,林成,到时候借机行事,若能活着,就好好活下去。”
tangp香川山居。
这是五年间,香川山居第一次,因为上门的客人而洞开大门。
徐晋回缓步走出来,他孤身一人,身边没有一个保镖,也不见他那几位生死兄弟。
容承仅的车子在门外停下,他下车,身边除却林成,也再无旁人。
“容先生,久仰大名。”
徐晋回这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容承仅,可在看到之后却觉得,原来从前在书报电视上看到的那些,也不尽然都是事实。
不论其他,只是这一身风姿,就足以倾倒世人,怨不得傅胭这般念念不忘。
“徐先生,我远在郾城,却也数次听说徐先生的大名,您是少年英雄,澜沧的无冕之王,容某此生得以一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容承仅缓步走过去,握住徐晋回伸过来的那一只手,他面色沉静无波,就算是只身一人闯虎穴,却也不落下乘,徐晋回倒是真的生出了一分的佩服来。
“我们二人,不用在这里彼此恭维了,容先生,请吧。”
徐晋回是主人,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容承仅随他略略参观了一下香川山居,待要入厅的时候,徐晋回指了指那一栋乳白色的精致小楼,扬眉笑道:“喏,胭胭就住在那里,只是今日,她去后山游玩了,若不然,还能让容先生一见。”
容承仅袖下的一双手蓦地攥紧,他再好修养,此时也变了脸色。
徐晋回也不说话,只是噙了一丝淡笑继续说道:“她性子乖张,自来都是我行我素的惯了,我也从来都纵着她,其实今日,香川山居的女主人无论如何都要出来招待容先生的,但她自来任性惯了…”
“徐先生。”
容承仅忽然冷冷打断了他继续说下去:“我今日来澜沧,所为何事,徐先生相比心知肚明,既然如此,我们不妨不要再打哑谜。”
“哦?那容先生不若直说,您来澜沧,所为何事呢?”
“我来接我太太,傅胭,回家。”
徐晋回仿若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朗声大笑起来:“容先生,你这话说的可真是有意思,您的太太,您的太太又是哪位?徐某只知道容先生不日前和太太离了婚,新任的容太太人选传了不知道多少个女人,如今是花落谁家了?”
“徐先生,我说的很清楚,我的太太,她的名字叫傅胭,郾城傅家的独女,一年半前,我们结婚,傅睿明先生亲自将她托付于我…”
“这我倒是要问一问您了。”
徐晋回忽然敛了脸上笑意,宛若一层寒霜,渐渐铺陈在他深邃眼底:“她被人掌掴羞辱的时候,你这个丈夫在哪里?她一个人孤苦撑着傅家的时候,你这个丈夫又在哪里?她怀着你的孩子还要被你冷落,看着你的绯闻满天飞的时候,你这个所谓的丈夫,又在做什么?既然那些时候都不见你,那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带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