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得到,原本是轻松的来参加满月宴,最后却成了生死离别。
人之将死,那些过往统统浮现在眼前。
郑景之恍然发觉,与纳兰羽成婚的这段时日,他其实一点都不开心。
当年,他落魄之时,是安凌钰陪在他身旁,为他红袖添香,悉心照顾他的生活。
她总是柔声的关心他的一切,时间久了,他将这种关切,当成了理所当然,也变的不再珍惜。
后来,纳兰羽闯入他们之间,原本的和睦,才渐渐出现裂缝。
而且这裂缝越来越大,他跟纳兰羽成亲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安凌钰。
直到有一日,公主向他哭诉,她流产了,始作俑者是安凌钰。
那时,安家还没有完全定罪,是他一怒之下,跑去安家,本意是想找安凌钰对峙,没想到却在安老爷的书房,发现他私通敌国的证据。
他急怒之下,将书信送禀了皇上。
虽然后来的事,有很多人都插了手,最后将安家推入鬼门关的,也并非他。
可事后看到安家的人,尸首分离,满地的鲜血,漫天的哭嚎,现在想起来,他仍然心有余悸。
有几次,经不住内心的拷问,反复回想发生的一切。
他是不是做错了?
是与不是,事实都已无法挽回,除了麻痹自己,他什么也做不了。
而此时此刻,他突然不敢死,怕死了之后,下到阴曹地府,见到安家人,他不敢面对。
郑景之眼中突然现出一丝清明,他要活,他要活下去,他不能死。
“公主!公主救我!”
纳兰羽看见他绝望的脸,心中的犹豫,只是很短的时间,“相公,对不起,等我解了毒,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办法救你,如果救不了,本宫定要杀了这里所有的人,给你陪葬!”
郑景之失望的垂下手臂,“公主,你其实从没爱过我,对吗?”
“或许吧!”纳兰羽不再迟疑,张嘴便要吞下解药。
纳兰萱一直等着机会,见她仰起了脖子,猛的跳起,撞向她。
纳兰羽一时不备,被她撞个正着,手心的药丸掉落在地。
“贱人,给本宫把解药放下!”
第189章 白忙了一场
纳兰萱嘿嘿的阴笑,“我也是郡主,你不过比我高贵那么一点点,这里又不是京城,我凭什么都要听你的,纳兰羽,你就是个自私自利,阴险狡诈的小人,你连安凌钰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纳兰萱故意刺激她。
果然,纳兰羽最听不得这样的话。
安凌钰怎么能跟她比,她贵为公主,多少青年才俊,世家公子,对她求之不得。
她比安凌钰长的美,比她出生好,比她有才华。
可是为什么每当她跟安凌钰同时出现时,男人们的眼光,都在她的身上,而对她这个公主,却视而不见。
纳兰萱当时也是一样的想法,对安凌钰嫉恨到了极点。
现在回头想想,好人跟坏人,光用眼睛看,根本瞧不出什么破绽。
纳兰羽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往后拉,“贱人!你跟她都是贱人!”
公主的护卫,当然是粗鲁的将纳兰萱拖开。
另一边,楚秋容也没放过楚老爷,楚秋容情争之下,吐了一大口血,场面骇人。
反观楚老爷,竟然比他底子还好。
顾夕墨望向顾老爷,见他气色不好,有些担心,“巧儿,可不可以救救我爹。”
孙巧儿没有放过纳兰羽跟纳兰萱两人,像疯狗似的抢夺,当然也没有忘了还有一个顾烟。
“刚才忘了,其实还有一颗,”她手上又多了一颗解药,玩味的看向顾烟,“顾大哥,把解药拿给伯父,注意,别被人抢了,解药配制起来太难,恐怕剩下的人,等不到了。”
“多谢,”顾夕墨有几分了解她的意图,但并不是完全理解。
既然有解药,最好早些给父亲用上。
见顾夕墨朝顾老爷走去,巧儿起身伸了懒腰,“戏看的差不多了,我们走吧!这里挺吵的。”
杜岩不屑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骨子里比谁都自私。
田姝也晃然一笑,冲巧儿竖起大母指。
虽说巧儿用的手段惨忍了些,却将这些人最丑陋,最自私的一面,揭发了出来。
他们三人走出主厅,三人都长长的舒了口气,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顾烟没有注意到巧儿等人的离开,她只看到顾夕墨手里的药丸。
不知是错觉,还是心理作用,她感觉自己时间不多,身子越来越沉,眼皮也重若千斤。
“大哥!”顾烟满怀期望的望着顾夕墨。
“对不起,这药不能给你,”顾夕墨口中说着对不起,脸上可没有丝毫的歉意,冷淡到了极点。
顾老爷虚弱温和,他们的对话,他都听见了,不管是下的毒,解药只有三颗,只能活三个人。
想到顾烟还有刚出世的孩子,顾老爷心善。
“夕墨,把解药给顾烟吧,我老了,也活了不了几年,顾烟的孩子还小,他不能没有母亲。”
顾夕墨脚步一滞,“父亲,她是楚家的人,救她是楚秋容的责任,不是我的,您的命在我眼中,比她的命重要百倍,所以,这解药,只能给您。”
顾烟眼中痛苦一闪而逝,“大哥,你还是这么讨厌我,即便我做了那么多,在你眼里,都是一文不值,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顾烟的情绪突然崩溃,大吼大叫,仿佛顾夕墨做了多么不可饶恕的事。
顾夕墨面无表情的把解药放在顾老爷手中,又拿起桌上的茶杯,放在他手中,“你做了什么,都与我无关,你我非亲非故,你只是顾家下人的孩子,本少爷为什么要对你另眼相看?你太把自己当回事,李烟!”
顾烟的亲生父亲,也是顾家的下人,长相丑陋,后来因为偷窃,被顾老爷赶了出去,死在外面,只剩李烟跟她母亲相依为命。
“呵!”顾烟笑声慎人。
她每一次的低声下气,只换来顾夕墨更加冷漠的话。
顾老爷不忍心,“夕墨,别这样说,这些年你妹妹不在,多亏了顾烟守在我们身边,她是个孝顺的孩子,还是把解药给她吧!”
“孝顺?”顾夕墨笑的嘲讽,“她是顾家的下人,对主子忠诚,难道不是她应该做的吗?她出嫁时,得到的也不少,顾家并不亏待她,你也不需觉得亏待了她,做人要知足,可惜她并不知足。”
顾夕墨见父亲不肯吃药,便要强硬的将药喂下去。
可就在瞬间,顾烟扑上来,抢走了最后一颗药解,丢进嘴里。
她动作快的,顾夕墨根本来不及做出应对,眼睁睁的看着顾烟拿走解药,自己吞下肚。
顾元飞也没想到,他真心实意宠爱的养女,竟然真的,丝毫不顾他的死活。
失望的火苗,从顾元飞眼睛里慢慢沉下,直到最后,彻底熄灭。
不是亲生的,终归是不一样啊!
“你!”顾夕墨恨不得弄死顾烟。
“大哥,父亲,对不起,我真的不能死,我还有年幼的孩子,你们放心,今日的事,我一定会替你们报仇,孙巧儿做下的祸事,我就算拼的倾家荡产,也要让她血债血偿!”
“罢了罢了,随她去吧!”怕儿子冲动,顾老爷疲倦的摆摆手,算他当初瞎了眼,可怜他的女儿。
纳兰萱被纳兰羽踩在脚下,解药被她吞下肚。
楚老爷自然也不是楚秋容的对手,可惜在最后关头,被楚敏截胡。
最终,看着一屋子或喜或悲的人,楚秋容绝的坐在地。
顾烟重重拍了拍胸口,药丸吞下肚,立时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她甚至能看到自己重获生机。
“相公…”看到楚秋容绝望失落的眼神,她不为所动。
这个男人,对她或许有爱有情,可是却始终抵不过他自己更重要。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她没有做错什么,只不过拼尽全力,想要活着罢了,这是人之常情。
主厅里气息浑浊,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思,沉默着不语,直到去而复返的孙之济出现,才打破了平静。
因为场面混乱了,他便跟其他几人退到了外面。
孙巧儿临走时,对他说了几句。
孙之济瞪大了眼睛,久久回不过神。
仅用三颗糖豆,便测出了人的本性,所有的隐藏,全都暴露无疑。
虽然手段残忍了一点,但是不得不说,效果真好。
孙之济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他现在站在那,看着众人的神情,直感叹芸芸众生,千姿百态。
丑的,美的,善的,恶的,都被拖到了阳光下。
“我家师父说了,其实她只是跟在座的各位,开了个玩笑,仅仅是玩笑而已,不用太在意,呵呵!”他笑的嘲讽,完全忽略在场众人眼中的愤怒。
“玩笑?你再说一遍!”楚敏首先跳起来,虽然肚子还是一样的疼,但在听到孙之济的话后,感觉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了。
孙之济依旧淡定的笑,“难道楚公子还真中毒不成?听说你们先前对我师父不敬,恶言相向,诋毁侮辱,她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也不为过吧!”
“这是小小的教训吗?她竟然拿别人的生死开玩笑,刚才抬出去的人呢?他们难道不是死了吗?”楚敏大声咆哮。
“当然不是,他们的确有病,不过我师父已经去处置了,没有性命之忧,”孙之济的话,无不骄傲。
那几个口吐白沫的人,本身也有病,受不了腹部疼痛,才会那样。
楚敏气的全身肌肉都在颤抖,“你们…你们好的很,今日的事,本将军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楚敏带着满腔的愤怒离开,他要去找援军,他的五百士兵。
纳兰羽正要骂几句,发发她的公主威仪,可惜孙之济拍拍屁股走了。
等她再回头,望向郑景之跟纳兰萱时,两个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在下人的搀扶下,慢慢的起身,朝外面走了。
顾烟虽然也同样恨不得杀了始作俑者,可是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爹,你能没事,真是太好了,”顾烟脸上挂着最温和的笑,伸手要去扶顾老爷。
“夕墨,扶我回去休息,”顾元飞还是很难受,但在知道这一切,只是恶作剧之后,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是,父亲!”顾夕墨看也没看顾烟,扶着顾老爷走了。
楚秋容此时也后悔莫及,跪在楚老爷身前,“爹…孩儿知错了,是孩儿一时冲动,才…才跟您动手,孩子一定改正,以后定会好好孝敬您。”
楚老爷自己也心虚,但是对这个儿子,更多的是失望心塞。
当然,楚老爷不会反省自己。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楚老爷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巧儿三人,走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百姓,心情愉悦极了。
田姝好奇的问道:“巧儿,之前杜岩离开,是不是下药去了?可是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反目,万一情形跟你想的不一样,岂不是白忙了一场?”
巧儿笑着道:“这叫诛心,结果当然没那么肯定,都是有风险的,所以计策只能用一次,下次他们肯定就不会信了。”
杜岩也道:“我还以为是痒痒粉一类的药呢,让他们痒的要死,却死活抓不着,只是肚子疼,太便宜了他们!”
“就是,特别是那个顾烟,看着就让人不爽,还有那个什么公主,对自己的相公,不冷不热,也不知那个男人看上她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田姝言者无心。
第190章 危机四伏
巧儿抬头望天,看着天上飘过的云朵,“公主的身份已经很不了起了,舜安国又有几个公主呢!”
路过的牛肉面小摊,烧的滚烫的锅里,冒着热气,炖牛肉的香味飘了过来。
三人摸摸肚子,好像都很饿。
果然,看戏也是一件消耗体力的事儿。
“我们去吃牛肉面吧!”杜岩盯着煮牛肉的锅,直吸口水。
田姝直点头,“嗯嗯,好香的牛肉汤,老板,给我们下三碗牛肉面,牛肉要多,汤也要多哦!”
田姝也是个吃货,直接跑去点了。
巧儿摸了摸瘪瘪的肚子,“下三个大碗,我也饿死了。”
“好咧!三位客官这边坐!”老板娘招呼他们,把桌子擦了又擦。
牛肉摊的大厨,是她男人,夫妻二人,就靠着经营牛肉摊的生意,养活一家老小。
支一顶帐篷,摆几张桌子,家当简单,生意却不差。
面条都是自己亲手擀面,来一桌客人,现擀现做。
田姝眼巴巴的望着冒着热气的锅,“哎呀,好久没吃到正宗的街边小吃了,前几天还在这里看到,有贴烧饼的,他家贴的烧饼,可好吃了,要是能有烧饼,泡在牛肉汤里,哇!”
田姝忽然想起在家里的南宫霄,“老板,我能不能买点汤跟面,我自己回去做,不然路上耽搁,面糊了,肯定没有现做的好吃。”
“当然可以,待会我给您一个大碗,装了牛肉汤,要是你们没空,我这儿还提供送货上门,只要说个地方就成,再给几文钱做跑腿费。”老板娘笑呵呵的回道。
杜岩笑着道:“你们真会做生意,以后我们一定时常关照。”
他说的关照,可是不得了。
跟他同辈的弟子,得有多少,保管叫他们的生意,忙的不可开交。
老板大喜过望,“那就多谢了,我给几位再配小菜。”
老板是个慷慨的人,三大碗牛肉面端上来,牛肉整整盖了两层。
田姝拿起筷子,夹了块牛肉,咬了一口,“嗯嗯…炖的好烂。”
杜岩吃的比她还狼狈,埋头苦干,连话都顾不得说。
巧儿吃的比他俩斯文些,但是不得不说,街边的味道其实一点不比那些大酒楼差。
三人正吃的欢,却突然都停了下来,因为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杜岩警觉,飞快的抓起剑转身,“什么人!”
巧儿跟田姝也随之看向他身后站着的,准确的说,应该是三个人。
很奇怪的三个人组合在一起,全都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
一个道士,两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其中一个长相清秀,另一个唇红齿白,是真的很白很嫩,不禁让人怀疑,是男是女?
杜岩入门的晚,出尘子又是个成天不着家的人,所以杜岩不认得对方,也在情理之中。
这三人不仅着装奇特,脸上的表情更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老道士一手拂尘,一手背在身后。
下巴高高的昂起,气定神闲,但是眼睛却紧紧盯着巧儿面前的碗。
清秀少年,脸上脏兮兮的,盯着的是沸腾的牛肉汤锅。
而粉面少年,则是缩着肩膀,眼珠子四下乱飘,但总是在巧儿身上打转。
“你们…有事?”巧儿试着问了声,总不能一直被他们看着,这也吃不下去啊!
老道士眼珠子终于动了动,仍是高抬下巴,气定神闲,“我们没钱吃饭,既然你们有钱,就该请我们吃饭,老板,再来三碗牛肉面,要大碗的,牛肉多放,他们结账!”
老道士喊的很大声,理直气壮,好像活该别人请他吃一顿似的。
如果他能换个语气说话,孙巧儿或许也就请了,可惜臭道士的语气,她很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