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的时间倒是不长, 不过前后也有两刻钟光景。偏就是这么点儿时间里, 在车马行旁小茶摊子上候车的娇娇, 叫人看了个正着。

这本不算什么, 平安镇统共也没多少人,虽冠予镇子之名, 实则也不过是乡下地头, 一般妇道人家上街只需要有家人陪同即可,旁的类似于围帽一类的, 全没有。娇娇本人也不曾在意,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坐在茶摊子上,直到冯源唤她上车。

在当时, 见着娇娇的人着实不算少。哪怕那天时间还早,可乡人素来早起,加上娇娇体态异于常人,路过的人就算不认识她,也会下意识的多瞧上两眼。或是鄙夷她过于丰腴,或是羡慕她家中伙食好,毕竟她那个体态,不是一般二般的人家能养出来的。

娇娇上辈子的夫君,就在这些人中。

他家并非在镇上,来这里纯粹是个意外,偏就让他瞧了个正着,不过也没太放在心上,甚至连念头都不曾动过。

再后来,俩人便没了交集。

谁知,从那日过后,他就一直在回忆这个事儿,总感觉娇娇那模样似曾相识,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毕竟他这辈子也没见过体态如此丰腴的年轻姑娘。

等到了年前,给各路大爷备年礼时,他才猛的想起了这个事儿,还不是因为要给冯家备礼,事实上他们家想给同在省城的另一户人家里头专管春秋佃租的管事送礼。而给那家送礼,是他们家唯一会上省城的理由。

从意识到娇娇长得很像曾经在那家无意间瞧见过的来赴宴的贵太太,到开始苦思冥想那位贵太太究竟是何人,再到查明了贵太太此人乃是总督府的人,还得继续核实她的具体身份……

这么一查,就到了开春。

又是好一通商议后,等这家人终于决定搏一把时,却是连端午节都过了。

本想着以娇娇那体型,先不说有没有人会上门提亲,就算有好了,那条件能同自家相比?盘算许久后,那家人请了县里的官媒,信心十足的登门准备提亲。

有时候,想的越美,结局就越惨烈。

他们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平安镇下河村的冯月娇,居然早在正月下旬就已经死了。

“娇娇啊,娇娇被她那黑心烂肠的外婆家给害死了!!”

“可怜了她爹,打小就命苦,亲娘早早的没了,千辛万苦讨来的媳妇也撒手走了,完了他爹年轻时熬了一身的病,前些年也走了。本来还有个闺女陪着他,想着就算将来闺女嫁了,那不还是他闺女吗?结果,唉……”

“要我说,这人呢,还得往前看,日子总归还是要过的。源哥儿才多大?三十出头!这个年岁再娶一个又怎么了?他媳妇都没了十年了,他对得起刘氏了。”

“就是这个理!往年他还能说是为了娇娇,怕继母苛待了前头的孩子。可如今娇娇都……是该娶个,合该这么做!”

这父母没了,身为儿女要守孝,起码三年内不得办喜事。然而,事情掉了个头儿,那就是两说了,哪怕“娇娇”下葬不过数月时间,冯源再娶也是无碍的。

道理说得通,也真有人给他去做媒,无奈他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对说亲的人不理不睬,甚至最后索性离了村子长住县里了。

……

特地派人打听了一番,得到的却全都是关于冯源要不要续娶的消息,那家人很是头疼,又不愿意相信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走了,有心查探一下娇娇的死是否属实,可一时间却也无从下手。

开棺验尸不是闹着玩的,且不说他们完全没把握,就算有好了,哪怕最后证明他们说的都是对的,闹这么一场也没有任何好处,甚至极有可能被依律重罚。饶是他们家在县城里算是知名的富户,却也没能耐大到足以跟律法抗衡。

不得已,他们只能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谁知,他们这一跑也不是全无作用,起码提醒了几个有心人。

有心人也分好心和不安好心。

这冯源因为自家几代人丁单薄的缘故,几乎没有近亲,可就算是隔房的亲戚,那也是有亲疏远近的。而最亲近的,莫过于跟他们毗邻而居的六婶儿一家了。

娇娇出事后,除却冯源外,最难受的就该是六婶儿了。她是没三婶儿那般嚎啕大哭,却在娇娇下葬后,每到夜里就梦到那孩子,白日里也时常下意识的往冯源家的方向看,期盼着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就连下厨时,也会在脑海里闪过“这是娇娇爱吃的”之类的想法……

悲伤不一定是外放的,也有憋在心里出不来的。

六婶儿连着两三个月都是精神恍惚的,也就是迈入了五月里,稍稍有些缓和了一点儿,就在村道上听人提到了娇娇。往家里走时,鬼神差事的去了娇娇家,却在推开了院门后,沉默了。

不过几个月时间,房子变化倒是不大,娇娇家本来就没有养家禽牲畜,院坝里一贯就是空荡荡的,可就算这样,有人住和没人住,差别还是很大的。

譬如,以往娇娇还在时,白日里堂屋的门从来都是敞开的,旁边的厢房窗户也都是半开的,窗棱上还会摆几盆小花小草,肯定不是什么名贵的,而是村里其他孩子从各处挖来送给娇娇的。

娇娇在村里的人缘一贯不错,主要是她大方,贵重的东西肯定不能随便乱送,可她每回看到小孩子,都会给抓一把花生瓜子,偶尔也会给糖块点心什么的。下河村各家各户虽然都吃穿不愁,却也没有富裕到给小孩子买零嘴。因此,她这边时常会有孩子跑过来玩,包括六婶儿自家的小孙孙,也常过来,前几个月那孩子还念叨着娇姑姑哪儿去了,被他爹教训了一通后才不再提了。

“唉,娇娇哟,你年前要是没去刘家该有多好啊!”六婶儿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摇着头,一脸难过的转身往家里去了。

再难过,这日子还是得继续往下过。

这日之后,六婶儿仿佛突然对冯源的亲事有了兴趣,她觉得村里人有句话是不错的,冯源才三十出头,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怎么着也该再娶一个。不同的是,旁人是觉得冯源续娶是传宗接代,可六婶儿却是琢磨着,娇娇长得同她亲娘刘氏又没半点儿相似之处,这要是冯源再娶一个,谁知道将来是生男生女?万一得了个长得酷似娇娇的闺女呢?

抱着这个想法,六婶儿当下将十里八乡的好姑娘都罗列了一遍,恨不得明个儿就帮着下聘去。

又几日后,隔房黍哥儿他娘跑来找她:“我听人说你想给他源叔寻个填房……”

“咋了?你有人选?你娘家那头的?”

“王家大闺女啊!你不记得了?就是我原先提过的那个。”

“哦哦,我有印象……要不你再跟我说说?太久了,我有些记不大清楚了。”

**

娇娇既不知道有人在打听她的消息,也不知道又有人想给她爹张罗亲事了,她只知道,家里的气氛仿佛徒然凝重了许多。

端午佳节过后,冯家一开始倒是平静得很,只是较之先前冷清了不少。仔细想想也不奇怪,早先是老太太过寿,好多亲眷都争相往冯府赶,之后又是端午节,就算这节日不如过年来得重要,可来送节礼的还是不少。府上,连着一个月都是热热闹闹的。

是以,就算一度冷清了不少,娇娇也没往心里去,只是这状态一直存在着,连她这个隔几天才去给太太秦氏请安的人都发现了,情况似乎有些不大妙。

老太太身子骨倒是很健康,老太爷和几位老爷因为实在是不容易见面,娇娇不太清楚,她只知道她亲爹又离开了府上,去向不明。太太秦氏也没太大变化,只是眉宇之间还是有些犯愁的,倒是嫂子们一切安好,不知道是被蒙在鼓里,还是单纯的因为事情与她们无关。

观察了一番后,娇娇还是乖乖的窝在小跨院里,听丁嬷嬷教授管家理事,以及看账做账的本事。

用丁嬷嬷的话来说,假如娇娇学规矩是一窍不通,那么她学管家则好赖通了一窍,哪怕进步非常微弱,但起码还是有所进步的。

“大姑娘您好好学,过个十年八年的,兴许您就能看懂账本,顺便打理好您自己这个小院儿。”丁嬷嬷如是说。

娇娇:…………

我觉得你这是在骂我。

“行,我这就去同太太说,让太太将丁嬷嬷你送给我。”娇娇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因着她已经瘦了许多,哪怕较之其他闺秀仍是丰腴的,但体态已经无限接近于常人了,“这主意不错,我先前怎的就没想到呢?还有啊,得求太太再赏我一个针线上人,霜降她们的手艺虽然也不错,可也不能成天帮着做针线活儿吧?丁嬷嬷你觉得呢?”

丁嬷嬷觉得她搬起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当下陪笑道:“大姑娘您可不能这会儿去,三房婠姑娘那事儿还没解决呢,太太心里头烦着,您可千万别自个儿撞上去。”

“婠、婠娘?”娇娇惊讶的道,“她不是年底就要嫁人了吗?出什么事儿了?嫁妆的事儿?”

那跟秦氏有什么关系?冯府的姑娘出嫁时,除了父母会出一份嫁妆外,还有公中规定的嫁奁,嫡出和庶出姑娘的份例是不同的,单论价值,前者要比后者的嫁奁贵重个三五倍。

可掌着冯府中馈的是大房,婠娘本身是三房的,无论怎么说也同秦氏没关系,身为婶娘,秦氏只需要在婠娘出嫁前给份添妆就成。

见娇娇盯着自己瞧,丁嬷嬷略一迟疑,到底还是说了出来:“横竖这事儿也瞒不了多久了……三房婠姑娘那未婚夫婿家的老太爷快不行了。”

听到一半时,娇娇差点儿没被丁嬷嬷给吓死,毕竟婠娘已经没过一个未婚夫了,要是这个也凉了,估计下一个就该轮到婠娘本人凉了。

可要是未婚夫祖父的话,那就是两码事儿了,老人家嘛,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本就是过一日少一日的。

“大姑娘。”丁嬷嬷见她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无奈的提醒道,“假如那家的老太爷真的没了,身为孙儿虽不用守三年,但一年孝期是免不了的。还有就是,他父母伯父母叔父母都要跟着守孝三年,就算是一年后,也没有长辈帮着操持婚事。这一拖,怕是就要整三年了。”

娇娇觉得没问题啊,长辈没了,身为晚辈守孝几年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至于晚嫁也是不怕的,她到底不是真正未出阁的姑娘家,想的是假如冯家这边要守孝,保不准那头就先往房里收人了,可如今要守孝的人是对方,那怕什么呢?甚至于因为还未嫁就先跟着守了孝,对方还得高看婠娘一眼。

丁嬷嬷就算没看透娇娇心里的想法,也看出了她面上的不以为然,当下愈发的无奈起来:“大姑娘,三房的婠姑娘是您的堂姐,她若不嫁,您还怎么……唉!”

对噢!

婠娘不嫁她也不能嫁,要是婠娘三年后再嫁,那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半夜里断网了,我觉得是隔壁二蛋在诅咒我,于是我反诅咒了她。

今天隔壁二蛋停电了,她说是因为我诅咒了她,于是她又反诅咒了我。

结果就是……

冤冤相报何时了,ε(?ο`*)))唉

第036章

第036章

娇娇才意识到婠娘的亲事同自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而太太秦氏却是早已知晓了此事,并且在这几日里愁得茶饭不思。

嫡母难为啊!

秦氏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 她外祖家甚至还是冯府的同族, 等于说,单从称谓上而言, 她还得唤冯四老爷一声表哥。当然, 一表三千里, 实际上俩人的血缘关系还是挺远的。

可不管怎么说,在一般世家里, 夫妻多是面和心不和, 或者干脆就是对外做做样子,展示一下所谓的恩爱夫妻样儿, 内里如何只有自己知晓。可秦氏同冯四老爷的感情真心不错, 俩人成亲二十余年了, 从未发生过任何争执, 一贯都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

直至娇娇被领回府中。

更确切的说, 是娇娇向冯家众人展现了自我以后,秦氏才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种扑面而来的绝望感。

好不容易捱过了最艰难的时候, 也帮娇娇定下了亲事, 虽说离她真正出嫁还有一段时日,可至少日子过得还是有盼头的。

结果……

小跨院里的娇娇还只是有些犯难, 秦氏这边却是再三的同三房交涉。

“三嫂,我知晓你是疼爱女儿,可这事儿吧, 要我说,还是得赶着点儿办。老人家都已经如此高寿了,想来也是盼着看到孙子娶妻的,既然那头有让婠娘提前嫁过去的想法,不如就……”

秦氏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婠娘先嫁了,那头的老太爷或是挺过去了,或是直接办丧事了,都与冯家没有任何关系。至于娇娇,想什么时候出嫁就什么时候出嫁,横竖只要婠娘一嫁,她便是府里头年岁最大的姑娘家了。

可三太太不是这般想的,她考虑得要更为周全一些。

“弟妹,你的意思我明白,可你也要体谅体谅我这片慈母之心吧?婠娘若是不嫁过去,大不了就晚三年出嫁,她待在府中也能多陪陪我,日子也更轻松自在一些。这婆家,怎么着也没有娘家来得舒坦,对吧?至于你说,底下的妹妹……澜娘和婳娘年岁都不大,再说那头如何,又不妨碍她们议亲的。大嫂那头我已经同她商量过了,她也是应允的。”

大太太还真就同意了。

正如三太太所言,无论婠娘的未婚夫家里是否需要守孝,跟冯家其实是扯不上太大关系的,她所出的嫡女澜娘照样可以走亲访友、相看议亲,甚至连小定都不会受到影响的。

至于出嫁,澜娘的十三岁生日尚未过,三年以后也不过才十六岁,这个年岁不算太大。而年仅九岁的婳娘就更不用说了,她还是三太太亲生的,当娘的怎么会不为她考虑呢?

这眼下,大太太应允了,三太太更是一力促成此事,而二太太的话,说真的,秦氏对她不抱任何希望。

二太太的情况跟冯家另外三房太太都不尽相同,她这人性子有些迂腐,成天不是礼佛就是外出去庄子上避暑、避寒,颇有种不理俗务的架势。而她自己所出的五个嫡子皆已娶妻生子,她房内的事务也由长媳代为掌管,至于未婚嫁的庶出子女,她全然不在乎,婠娘一事会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也不被她放在心上。

严格来说,二太太对自己那一房的庶出子女不算苛刻,就是冷漠对待,好坏都不会在意,一切都随缘吧。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得到她的支持,几乎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秦氏都快绝望了,偏前些日子冯四老爷又再度离府外出,先不说他未必就能知晓婠娘未婚夫家里出了事儿,怕只怕他就算听说了,也不会当一回事儿的。

说白了,早已过了知天命年纪的老爷子快不行了,还是别家的,就算那个别家是冯府的姻亲,冯四老爷也不可能太过于在意。

一方面,秦氏写了信派人送出府去,另一方面,她还是努力跟三太太沟通,看事情能否有所改变。

可三太太如何能乐意?

对方府里是希望婠娘早早嫁过去的,但这种行为同冲喜无异,假如冲成功了,那结果当然是好的,可万一不成呢?亲事既然已经定下来了,就没有再更改的道理,平白背上了冲喜不成的名头,对婠娘的妨碍太大了,尤其她早些年已经没了一个未婚夫。

三太太相当得不乐意,且她也确实不在意庶出儿女过得如何。

秦氏愁死了。

从五月下旬,一直到六月中旬,秦氏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唬得她那些儿媳们都一愣一愣的。本以为事情同自己无关,眼下瞧着秦氏这般犯难,赶紧纷纷上阵劝慰。

“太太,这儿女亲事本就随缘,再说亲事都定下来了,对方又是依仗咱们府的商人家,您又在担心什么呢?大姑娘但凡无过错,他们就不能挑理,更谈不上退婚二字。”

“可不是吗?太太您看大姑娘,这规矩是略差了点儿,可她却是个安静性子,平日里也仅仅是待在自己院子里,极少外出的。她这样子,如何犯错呢?就算她说的人家跟咱们家相当,没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也不能上门退婚呢。”

“我瞧着大姑娘挺好的,脾气软和性子直爽。嫂子们说她规矩差,可那是对咱们这样的人家来说的,商户家有什么规矩可言?她这样就算很不错了。”

“母亲,您还是安心等着,再不济也有老爷做主呢。”

秦氏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张了张嘴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默默的住了嘴,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少奶奶们不会明白的,秦氏与其说是心疼娇娇,怕娇娇的亲事再遭意外,不如干脆说是想急急的将娇娇嫁掉。

同样都是嫁闺女,三太太在婚事定下来后,只眼巴巴的盼着女儿能在府中多留些时日,可秦氏却是满心满眼的盼着娇娇赶紧出嫁。

前者是真的嫁女,后者那叫嫁祸!

偏生,这些话也不好对儿媳妇们说,秦氏只能无奈的表示道理自己都懂,只是心系女儿,无法安心罢了。

少奶奶们:…………

愣神之后,她们只道被秦氏的一腔爱女之心感动了。

秦氏能说什么呢?她只能转而再度去寻三太太,希望能扭转乾坤。

三太太不允。

所幸,在六月底,冯四老爷写了信回家,表示已经知晓了此事,又道他很快就会归府。

收到信后,秦氏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有心情面对娇娇了。因此,她使人唤了娇娇过来,将前头的事情挑重点说了说,安慰娇娇:“老爷给大姑娘挑的人家还是很不错的,哪怕遇到最坏的状况,大不了叫他们再等三年,有老爷在,他们也不敢言语的。”

娇娇其实不是很担心。

“嗯,有老爷太太做主,我很放心的。”见秦氏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娇娇又添了一句,“晚点儿嫁人其实挺好的,正好能让我在老爷太太跟前多尽尽孝。”

秦氏:…………

她怕的就是这个!!

直到如今,娇娇归来都好几个月过去了,秦氏依然想不通。她不懂,冯四老爷为什么非要将人带回府上呢?如果是盼着娇娇嫁到高门大户,回府倒是可以理解的,可这不是挑来挑去也只是挑中了一个商户呢?既如此,直接暗中补贴不好吗?横竖带回府上不久也该出嫁了,为什么非要带回来呢?

图!啥!

人在回家路上的冯四老爷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不过极有可能,冯四老爷本人也在后悔了,后悔当初不该一时冲动,捅破真相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唯独娇娇,见秦氏微微有些变脸,还柔声安慰道:“太太你真的不用太担心,就算是一般的小门小户,也没的在亲事定下来后再反悔的,更别提是商户了。我以前听……听人说过,生意人最注重信誉了,要是信誉坏了,这生意只怕也是做到头了。”

秦氏倒是听到了她话里的停顿,不过也没多在意,她觉得多半是娇娇在回府之前听人提过的,心下琢磨着娇娇既然愿意嫁去商户,怕不是娇娇的亲生母亲就是商户出身的。

尽管这里头略微有些偏差,不过大体上还真就没猜错。

“你能这么想还是不错的。对了,你跟丁嬷嬷学账学得如何了?”秦氏问道。

“丁嬷嬷说,我学账比学规矩快多了。”

想想娇娇先前学规矩的惨状,秦氏愣是笑不出来,她迟疑再三,索性又在心目中给娇娇的嫁妆加厚了两成,盼着魏家那头看在冯家势大以及嫁妆丰厚的份上,对娇娇宽容一些。

待娇娇走后,秦氏颓废的靠在美人榻上,满目都是绝望。

“嬷嬷,你说大姑娘的生母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怎么就能把闺女教成这个样子呢?我就不说规矩什么的,就说她这个性子,也太天真了吧?真以为这个世界都是美好的?我就担心,她这么嫁到了婆家,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太太您多虑了,这不是还有老爷吗?”

“倒也是。”

不得不说,娇娇能成功嫁掉,她爹是出了大力气的。甚至于,不光她这辈子,就连上辈子的亲事只怕也是……

秦氏愁得跟什么似的,却不知三房那头更犯愁,原因在于,三太太希望婠娘晚点儿嫁,婠娘本身却亟不可待的想要出嫁。

而另一边,娇娇回到了小跨院里,却被告知,二房的庶女在正堂里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