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全道:“怕小子们来了说不清楚,白让姑娘着急,昨儿接着姑娘的信儿,殿下就让刑部去缉拿何进了,不想那厮倒机灵,不知怎么得了信儿竟跑了,那寡妇如今在刑部呢,何进却不见影儿了,不过,殿下叫姑娘放心,已经叫刘远带着人追去了,他跑不了。”
碧青却不这么认为,何进这个人即便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却有些真本事,当初在南边打仗的时候,能立下战功进骁骑营的人,哪有菜瓜啊,而且,何进既然敢干出这种事儿,必然早给自己安排好了后路,十有八,九是跑南蛮去了,一旦进了南蛮境内,再想抓他,根本不可能。
想到此,跟苏全道:“估摸他往南蛮跑了,若埋伏在南境守株待兔,或许能以逸待劳。”
苏全:“殿下也是这么说,已叫人在南境埋伏了,只要见着何进就地格杀。”
碧青点点头,如果这样儿的天罗地网,都能让何进跑了,就说明真是他命不该绝…
第96章
本来怀了孩子令碧青很是欢喜,可这一桩接着一桩的晦气事儿,却让碧青的心情颇为灰暗,都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这话真有些道理,何进哪儿还没抓着,这边儿小五却病了。
小五这一场病来势汹汹,都起不来炕了,碧青怕是过了瘟病,李神医瞧过说不是,碧青才放了心.李神医说小五是情志不遂,郁结于心,时日良久,不大病才奇怪,发出来倒好了。
这话想想就明白了,小五这辈子过得苦,何曾有过一天舒心日子,先头在阮家村的时候,两口子感情是好,可他爹娘哥嫂哪一个是省事的,小五心疼媳妇儿,也不能不孝顺,只能凑合着。
后来到了冀州府,眼瞅该过两天舒心日子了吧,秀娘又没了,秀娘没的时候,小五那样儿碧青如今还记得清清楚楚,整个人跟没了魂儿一般,明明一个大活人坐在灵前,碧青就觉得他仿佛跟着秀娘去了。
要 不是有狗娃子牵着,说不准他真想跟着秀娘去,大年三十晚上他说的那几句话,碧青现在想起来都腌心,他那个样儿,让自己都不敢再跟他提杏果儿的事儿了,强扭 的瓜不甜,即便自己瞧着合适,狗娃子也喜欢杏果儿,可娶媳妇儿过一辈子的人是小五,得他自己点头答应才成,这姻缘就不是能强求的事儿。
小五心里头苦,为了狗娃子强撑着,可这人再坚强也有撑不住的时候,小五强撑了这么多年,一旦泻了劲儿,这病就如山一样压了下来。
碧青倒是没想到,小五这一病倒成了他跟杏果儿的转机,小五病重的那两天 ,迷迷糊糊的,嘴里直喊狗娃子。
碧 青就让贵伯去武陵源接狗娃子过来,另外把小三也叫过来,买卖虽是自己的,开铺子的主意也是自己出的,可管起来,碧青真有些力不从心,或许也是懒了,不想再 动脑子,如今雁门的皮子药物,源源不断的运往京城,京城的铺子虽说刚开,买卖却比冀州红火很多,小三轻车熟路,他来京城盯些日子正合适。
碧青想不到不仅小三来了,还带着杏果儿,小三吱吱呜呜的说桃花担心他吃不惯京里的饭,叫杏果儿来给他做饭吃。
这借口实在有些可笑,京城的铺子有专门的厨娘,小三如今是管事,想吃什么没有啊,非得巴巴的把杏果儿带来给他做饭,这明明白白就是想把杏果儿跟小五送作堆。
吃一堑长一智,桃花吃了亏,倒学聪明了,碧青记得当初桃花很愿意嫁给周叔文,跟她娘一样,觉得周家是书香门第,嫁过去体面,有好日子,可嫁过去才知道,周家是什么人,自己嫁的是个怎样混账的男人,再后悔可也晚了。
自己这辈子如此,断不会让亲妹子也混成她这样,故此千方百计的替妹子打算,如今的桃花倒是会看男人了,。
小五虽说长得寻常,可疼媳妇儿,疼孩子,顾家,有本事还没花花肠子,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这样的男人。
虽说有孩子,可有孩子怕什么,只要把狗娃子当自己亲生的疼,小五看在眼里,心里能不感动吗,日子久了,哪能不上心。
碧青知道桃花的意思,自己也想给小五跟杏果儿一个机会,让他们处处看,所以,对于杏果儿去城外伺候小五,选择睁只眼闭只眼。
李神医不让碧青去看小五,虽说不是瘟疫,也怕过了病气,碧青也知道,怀孕了不能生病,反正杏果儿在,自己也放心。
小五这一场病,足养了半个月才见好,碧青选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去瞧他,刚到了院门外没进去呢,就听见里头狗娃子的笑声,发自内心的笑声,足以想见小家伙心里多高兴了,让人听了都忍不住跟着他笑。
碧青好奇的走了进去,不知什么时候院子两边辟出了菜地,大葱,韭菜,小白菜,还种了一架黄瓜,青葱葱映着日头,瞧着都喜人。
这个小院是碧青前些年置下的,本来是为了大郎,自己住在师傅哪儿无妨,就怕大郎别扭,才买了这个院子,可没等小院收拾妥当呢,大郎就去北胡打仗去了,小院就闲搁着了。
今年京城一开铺子,碧青就给了小五,琢磨往后小五要是娶了媳妇儿,一家三口在这个小院里正合适。碧青没想到自己这个想法提前实现了。
自 己进来的时候,杏果儿跟狗娃子正给菜浇水呢,一人手里一个瓢,狗娃子淘气,总跟在杏果儿后头,一会儿拽拽衣裳,一会儿撩一下子水,杏果儿一回头,小家伙就 跑,杏果儿在后头追,本来就是为了哄狗娃子玩,杏果追的很慢,真抓着了,小家伙一求饶就会放了他,两人玩的不亦乐乎。
看见碧青,狗娃子飞快跑了过来,冬月几乎立刻就挡在了碧青跟前,小家伙一头撞进了冬月怀里,抬头看看不满的道:“冬月,怎么是你,我要姑姑。”
冬月掐了他胖嘟嘟的小脸蛋一下道:“姑娘肚子里有小妹妹了,可禁不住你这一撞。”
小妹妹?小家伙眨眨眼,盯着碧青的肚子看了半天道:“哪有小妹妹?我怎么看不见。”
碧青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妹妹睡觉呢,等过年的时候就能看见了。”小家伙仍是疑惑的盯着碧青的肚子。
杏果儿给碧青见了礼,脑袋就垂下了,估摸是害臊,露出的一小截脖子都是红的,碧青笑了笑,跟她说了两句话就进屋瞧小五去了。
小五正在炕上看账本,碧青眉头皱了皱眉,推开账本子道:“刚好些怎么又看起账了,养着病要紧。”
小五道:“这躺了半个月,骨头都生锈了,再不找点儿事儿干,俺都快疯了。”
碧青笑道:“你倒是个闲不住的。”
两人说着话,就听外头狗娃子跟杏果儿两人一阵笑,碧青看着小五:“不是嫂子讨你的嫌,有些话还是想说,难得狗娃子这么喜欢一个人,你就成全他又如何,你还年轻,就这么过一辈子,也不叫个事儿啊。”
碧青也只是提一下,没想过小五会答应,却不想这回小五却点头了:“嫂子,这事儿还得您帮着料理,等回头嫂子就找媒人去王家说媒下聘吧,俺娶杏果儿。”
碧青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小五轻声道:“这些日子我仔细想过了,杏果儿很好,对狗娃子好,对我也好,有时候看着她,总觉着秀娘又回来了,更何况,她一个黄花大姑娘,这么床前床后的伺候了我半个月,我要是不娶她,叫她往后还怎么做人。”
碧青道:“不说其他,只问你,你喜欢她吗?”
小五下意识看向窗户外头,杏果儿立在那架黄瓜下,眉眼弯弯的看着狗娃子,穿着一身碎花的衣裳,粗黑的大辫子垂在肩头,给日头晒得皮肤有些黑,可这么站在哪儿,却格外动人。
小五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对狗娃子好的,杏果儿是个好女子,能娶这样的女人,是自己的运气,或许这也是秀娘想看到的结果,毕竟狗娃子那么高兴。
小五回过头,见碧青仍在等自己的答案,知道她想说什么,点点头:“杏果儿有些像秀娘,可不是秀娘,这个俺知道。”
碧青松了口气,要是小五娶杏果儿是想把她当成秀娘的替身,那杏果儿就太可悲了,但是现在小五这种想法,倒是可以接受,只要他自己清楚就行。
终于这个春天,一件一件的倒霉事儿后,又有了件好事儿,除了小五的婚事,今年让碧青最大的喜悦还有深州下雨了。
仿 佛为了找补一下似的,前两天深州那场雨淅淅沥沥足下了两天,深州百姓几乎欢喜疯了,消息传来,整个大齐朝廷也跟着高兴起来,皇上亲自表以谢老天降下甘霖 解救深州的百姓,下令免除深州三年徭役赋税,嘉奖了杜子峰,赞他是能臣,对于举荐杜子峰的太子慕容湛,也大加夸赞了一番,更是称赞杜丞相教子有方,并亲自 赐下御笔亲书的匾额,作为嘉奖。
深州一场春雨成就了深州的老百姓,也成就了杜子峰,可以想见,从今往后,杜子峰的仕途必然会一帆风顺。
而小五的婚事也让碧青大费了一番脑筋,媒人没找外人,找的是王兴娘。王兴娘如今是王家村首屈一指的好人,王兴有大出息,成了深州的管事,碧青把王家村的藕塘给了王兴的两个哥哥,让他们自己经营。
王兴这两个哥哥虽不如王兴机灵,这样简单的买卖还是成的,王家村的藕在冀州府已经出了名儿,所以根本不用拉出去卖,有人要,自然会过来买,王家兄弟身不动膀不摇的就把钱赚了。
两个媳妇儿在坑边儿养了二百多只鸭子,就光这藕田跟鸭子的进项,就足够王家一家子吃香喝辣了,更别说,王兴还三天两头往家里拿钱。
日子好过了,王兴娘再不是之前蛮横不讲理的悍妇了,如今村里谁家有难,她都会伸手帮上一把。有时候碧青想想,都觉前些年的王兴娘跟现在的不是一个人,或者是换了瓤子的。
王兴娘跟桃花娘说的上话,更富贵叔家也有交情,碧青就托付了她当这个媒人。桃花娘一听是小五,本来要恼,可一见王兴娘亮出的定礼,立马住了嘴。
定礼是碧青预备的,簪子,耳坠,手镯,一整套赤金的首饰,金灿灿的晃人眼。碧青颇了解桃花娘,这定礼就是为了桃花娘说不出话来。
王家点了头,后头的聘礼更重,小五这些年太苦,碧青希望他娶了杏果儿之后,一家三口能快快活活的过日子,所以事事都想的周到,唯一没料到的是杨喜妹竟然跑来闹场…
第97章
要说武陵源最美的是三月,这话不假,十里桃林映着一弯清泉,或妖娆,或清丽,叫人怎么都看不够,一簇簇开满枝头的桃花,仿佛从天上掉下来的一匹朝霞,美得绚烂夺目。
武陵源的春天远近闻名,每年一进三月,闻名而来的赏花人络绎不绝,也给武陵源开辟了另外一个路子。
对于那些赏花人,只要遵守规定就可以进入武陵源,规定很简单,不许摘花,不许随便乱丢东西,如果违反规定,对不住,请走,以后也会被武陵源列为黑户。
你要是觉得桃林这么大,摘朵花没人知道,那就错了,武陵源加上临山屯,甚至周围几个村子的人,几乎无处不在,除非你真确定能找着没人看见的地方,不然,还是规矩点儿好。如果你规规矩矩的赏花,就会发现武陵源很欢迎你的到来。
赏 花的人太多,去年沈定山就在桃林里僻出空地来,盖了专门赏花的棚子,棚子里提供免费的麦子茶,就在角落的大桶里,旁边有碗,有专门洗碗倒茶的伙计,只要您 进来就会递过来一杯,如果您饿了,不远就有卖吃食的摊子,凉皮,凉面,发糕,包子…不算丰盛,但保证您能吃饱,而且不贵。
吃饱喝足了,您要是觉得这样的美景看不着了有些遗憾,想留个念想,简单,跟伙计说一声儿,立马就会给您找画师过来,只需一钱银子,就给您画一幅小像带回去,想怎么欣赏怎么欣赏。
这是平民的赏花路子,您要是口袋有的是银子,来武陵源就为了追求一份梦想的桃源生活,那就不一样了,可以住在武陵源,山脚下那几栋二层小楼,整栋的赁过来全家一起住,不管您有多少夫人,小妾,丫头,小厮,都住的开。
守着一弯清溪,满枝桃花,可以钓鱼,可以赏花,恣意享受世外桃源的悠闲生活,至于吃饭,就更不用愁了,您一住进来就会有人来跟您敲定一天三餐,假如想吃农家饭,武陵源里谁家的主妇叫过来一个,就是最好的厨娘。
假如您想吃馆子,也不难,冀州府的馆子您随便挑,只要出的起银子,半个时辰馆子的大厨就会带着全套的家伙什过来,给您烹煮一顿最地道的馆子菜。赁小楼的费用按天儿收,租金不便宜,不过您要是提前订整月的,会适当优惠一些。
这些法子都是碧青跟沈定山说的,赏花人越来越多,对武陵源已经造成了困扰,沈定山无奈之下,只得求助碧青,说是不是在桃林入口立个牌子,不许外人进入。
碧青觉得,沈定山的法子行不通,人都有猎奇心理,你越不让进越想进,立个牌子恐怕来的人更多,既然挡不住,干脆就彻底敞开,这些赏花人是麻烦却也是资源,可以发展旅游业吗。
因此,武陵源第三期的房子一套都没卖,不是没人买,是碧青不让卖,有了这些赏花人,干嘛还卖房子啊,对外出租岂不更赚。
武陵源的名儿起的好,噱头足,虽说是人造出来的桃源,却声名远播,以至于,很多外地人也会慕名而来。
师傅更是从去年开始,一到三月就邀老友前来武陵源赏花,或吟诗,或吃酒,或垂钓,风雅非常,而师傅的好友都是些什么人,不用想也知道,汇聚了当世大儒的武陵源,更令天下文人趋之若鹜。
武陵源已经成了一块金字招牌,一进三月,桃花刚打骨朵,赏花的人就来了,游客多了,也就催生出一套新的产业链,碧青只需把这些整合,就能让所有人受惠,何乐而不为呢。
而沈定山是个最好的执行者,以前桃林的收益就指望着卖桃子,现在不一样,光一个花期,赏花的游客带来的收益就比卖桃子多的多,桃酱桃干也不愁卖了,甚至,乡亲们家里养的鸡蛋,鸭蛋,乃至挖了野菜晒的野菜干,也都成了抢手货。
周 围的村子的老百姓也渐渐加入进来,武陵源有钱赚,随便卖点儿啥都成,心里万分庆幸自己的村子守着武陵源近,这跟着沾了多大的光啊,也都明白,如今的好日子 都是因为武陵源这片桃林,所以,一个个看的跟命根子似的,不管谁不能祸害桃花,碧青在沈家村摘桃花的行为,要是在武陵源,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也不止春天开花的时候,入了秋,武陵源更热闹,花没了却有果,大颗大颗的桃子挂着树上,瞧着就叫人喜欢,不能赏花却能摘桃,享受丰收的喜悦,这对城里的有钱人来说,有着致命的诱惑。
虽然乡亲们不明白为,什么城里人巴巴的跑到武陵源来,费劲巴拉的自己摘桃子,摘的桃子还贼贵,明明冀州府的王记铺子里就有得卖,价格比武陵源还便宜,可城里的有钱人就是乐意拖家带口的往武陵源跑。
想不通就不想了,乡亲们不会跟钱过不去,来的越多越好,对这些人很是欢迎,只要守武陵源的规矩,就是武陵源最尊贵的客人。
这话是沈定山一再强调的,乡亲们记得真真儿,在乡亲们眼里,这些客人就是他们未来的好日子,态度异常热情。
今年刚入秋,武陵源就热闹起来了,那些买了房子的,大都会在春秋两季来武陵源住,游客也是这时候最多。
而今年秋天碧青也格外忙碌,小五跟杏果儿亲事,定的日子就是秋天,大郎早从雁门回来了,带来了几件稀罕的皮货,还有几袋子牛肉干,说碧青当时提过,胡地的牛肉干好吃,常生特意找人做的,比胡人那些干净。
碧青仔细想了想,实在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不过的确喜欢,问了大郎,知道常生在那边儿过得很好,也就放心了,大郎说常生几乎不怎么在雁门的铺子里,大都跟着商队在草原的各部落里跑。
碧青点点头,这倒是,胡人逐水草而居,没有固定的居所,想做买卖就得追着他们跑,这样才能拿到最好的东西,王记的铺子只是大本营,从胡地收来的货物,在雁门的铺子汇总,再分别运回来。
皮毛药材大多运到京城,至于马奶酒跟胡地的奶制品,以及一些胡地的特产,冀州也会分一些,冀州的有钱人不少,胡地的东西觉着新鲜,隔三差五也会买,不过比起京城就差远了。
碧青想着,等以后看看把王记开到南方去,那里是丝绸茶叶的产地,从南边直接收货应该便宜的多,顺河北上,沿途要是都有王记的铺子,买卖岂不是可以做一路。
当然,目前也只能想想罢了,不过常生能好好的生活,让碧青异常欣慰,不用亲眼见,碧青也能想象,常生戴着皮帽子裹着皮裘,跟着商队在草原上奔走的样子,或许黑了瘦了,但也长大了。
有时看着二郎,碧青就会想起常生,那孩子终于有了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天地,今年是不行了,看看明年能不能抽空去趟雁门看看常生。
说起来,肚子里这个也是冬底下生,兄妹俩的生日在一个月里头,碧青执拗的坚持,自己肚子里的是女儿,家里人也顺着她,都说是女娃子,就碧青娘总说,瞧着肚子尖尖的,弄不好又是个小子。
肚子里这个比虎子折腾,当初碧青怀虎子的时候,一点儿害喜的症状都没有,要不然,也不会好几个月了还没发现,不跟这个似的,一怀上就有反应,过了三个月才好了,要是再折腾,碧青都没力气料理小五的喜事了。
小五跟杏果儿的好日子选的是九月十八,找净远大师挑的,这是桃花娘提出来的,说净远大师是活佛,让大师挑的日子,必然是上上大吉的。
碧青有时真觉得老和尚挺不容易的,养着一众僧人,还得想着怎么弘扬佛法,不仅会念经还得会看病,连老百姓婚丧嫁娶挑日子的事儿都得管。
桃花娘这个人,之前死活跟碧青过不去,就是嫉妒碧青家的日子过得好,瞅着生气,后来让富贵叔狠狠收拾了几回,险些没休回娘家,这才老实了。
桃 花娘也不傻,知道要是休回娘家,自己就只能上吊了,娘家哪丢得起这个人啊,好在生的儿女多,瞧在儿女面子上,加上又是多年的夫妻,富贵叔也没真把她逼到绝 路上去,不过,桃花娘的性子却收敛了不少,这两年在村子里头都不怎么出门,一个是觉得丢人,二一个,看见别人家的日子过的红火,心里忍不住就生气。
虽收敛了,可本性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好在后来小三争气,在碧青手下混成了管事,桃花娘才自觉长了脸,跟王兴娘几个也开始走动来往,可瞧着桃花娘仨跟杏果儿,也总觉着心里不得劲儿。
瞧人家那闺女,别管嫁的好坏,至少夫妻和美,再瞧自己俩闺女,一个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后半辈子就这么着了,一个错过了好姻缘,如今也没着落呢。
忽然得了小五这么个女婿,桃花娘一开始心里不乐意,嫌小五是个带孩子的鳏夫,自己闺女一嫁过去就当后娘,搁谁心里能舒坦啊。
可一瞧人家下的定给的聘礼,桃花娘那点儿不乐意,早就散的没影儿了,就光这聘礼在王家村也算头一份,这一回真正扬眉吐气了,也不再说小五这不好那不好了,杏果儿还没过门呢,桃花娘这儿就一口一个我们家姑爷,我们家姑爷,叫的别提多亲热了 。
弄得王兴娘忍不住道:“这会儿是你姑爷了,俺怎么记得,那天俺来说媒的时候,你这张老脸耷拉的,足够十个人瞧半拉月的,嫌人小五是个死了媳妇儿带孩子的,说你家杏果儿嫁过去就当后娘, 熬不出来,你这些话俺可都记着呢。”
桃花娘也不在意,笑了两声:“瞧你,这记性倒真好,我都记不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儿了呢。”
王 兴娘道:“俺说句实在话,你家杏果儿能嫁给小五,那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死了媳妇儿咋了?秀娘要是不死,这样的好姻缘能轮的上你家杏果儿吗,不是狗娃子 撺掇着非要杏果儿当后娘,你以为小五能答应这门亲事不成,你呀,别糊涂,往后只把狗娃子当成亲外孙子一般疼,没你的坏处,你家小三出息是出息,可跟小五比 起来,还差的远呢,俺家的王兴,你家的小三,再体面,再出息,那也不过是个管事,小五却是大郎的兄弟,俺听见说过年的时候,大郎亲口说的,小五跟他家二郎 一样,这将军的兄弟,真想娶,娶个千金小姐也不叫事儿啊,你家杏果儿这是赶上了,说起来,杏果儿可比你这个娘有心,嫁了小五往后可都是好日子,你这当娘的 也跟着沾光。”
说的桃花娘心里美滋滋的,提了叫普惠寺的净远大师挑日子,就是为了以后夸耀,桃花娘这个人可恨时候挺可恨,却也是个极容易满足的人,尤其现在,她要的面子排场,对碧青来说,真不叫什么事儿。
碧青本来就想给小五大办,成了亲再住在家里,就不合适了,当初盖房的时候,碧青就留了出来,小五的,二郎的,小海的,碧兰的,一人一栋,别管往后在哪儿,做什么,这里都是家,年节的回来,一大家子团团圆圆的吃顿饭,多热闹啊。
碧青一直知道自己是个俗人,喜欢热闹,喜欢大团圆,厌恶分离,她心里的家是所有亲人都在一起,相亲,相爱,相守,哪怕不能时时在一起,过年也要回来。
小五的房子是栋精巧的小二楼,如今武陵源已经不卖房了,而现有的房子,已经早不是当初卖出去的价儿了,那些买了房的,当初还觉得有些贵,现在都后悔了,早知道这么值钱,当初就应该多买上几套,如今武陵源的房价儿已经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即便如此,也是有价无市。
眼瞅着房价嗖嗖的长,谁会这时候卖房,不傻吗,越没人卖,房价越高,如今武陵源的房子已经成了身份的象征,那些有头有脸的,手里没一套武陵源的房子,出门都抬不起头来,可以想见,小五这栋小二楼多值钱了。
也怪不得桃花娘逢人就说:“我们家杏果儿的新房在武陵源,靠着山脚下那栋白墙青瓦的小二楼就是,就那栋小二楼的价儿啊,都能把咱们王家村买下来。”
虽 说有些夸张,可也是实话,杏果儿嫁的的确风光,碧青知道桃花娘的心思,下聘礼那天,特意叫人绕着王家村走了两圈,才抬进杏果儿家。该有的九宝一样不少,压 箱底儿钱是金银元宝,共三十六锭,取六六大顺的意思,都是十两一锭的赤金白银,从武陵源抬到王家村,沿路谁见了不眼馋啊。
桃花娘欢喜的满脸通红,倒是杏果儿听见说这么多聘礼,跟她姐说:“不该这么多。”
桃 花看着妹子,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到底还是妹子的命好,当初自己嫁到周家的时候什么样儿,如今想来都觉得难过,跟桃花道:“这是妹夫看重你,不想你 受委屈,怕人家说你嫁的是个带孩子的,这样大战旗鼓的下聘礼,就是要堵着外人的嘴呢,还有咱娘,咱娘心里欢喜了,顺顺当当的送你出门子,往后就是你自己的 日子了,你呀,比姐的命好,记得惜福才是。”
杏果儿点点头:“俺知道,就是觉这么折腾,太招眼了,咱家也没多少嫁妆,回头叫人说闲话。”
桃花笑了:“傻妹子,放心吧,妹夫不缺你这点儿嫁妆,其实啊,嫁妆啊,聘礼啊,这些都是虚的,那个男人才是实在的,只要他知道疼你,比多少嫁妆聘礼都强 。”
杏果儿点点头:“姐的话,俺记下了。”娘忙着显摆,这些话也只有大姐跟自己说,杏果儿心里明白,大姐跟自己说的都是最实在的话,大姐盼着自己能过好日子呢。
姐俩正说着,帘子撩开,碧兰走了进来,碧兰笑嘻嘻的走到杏果儿跟前,绕着她转了两圈,开口叫了声:“嫂子。”羞的杏果儿满脸通红,瞪了她一眼:“瞎喊什么呢?”
碧兰笑道:“今儿你都要嫁进我们家了,小五哥跟二郎哥都是我哥,这声嫂子可不是瞎喊。”
桃花道:“碧兰这话是,这声嫂子该喊的。”
见时候还早,桃花出去帮忙了,她娘实在不是个靠得住的,妹子摊上这么好的亲事不容易,可不能出差错。
桃花一走,喜娘也识趣的出去了,屋里就剩下杏果儿跟碧兰,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碧兰把杏果儿的头发捋了捋先开口道:“当初在王家村住的时候,我还想,要是你以后嫁的远了,咱俩就难见面了,那时真没想到,你会嫁个我小五哥。”
杏果儿道:“俺自己也没想到。”
说着伸手拉着碧兰的手:“那时你诚心待我,俺却心眼小的疏远你,后来想明白了,却又不好意思去找你,弄的生分了,都是俺的不是,你别放在心上才好,今儿还能过来,你不知道俺心里多欢喜。”
碧 兰眨眨眼:“先头我真的很生气,想不明白你怎么忽然就变得阴阳怪气了,后来想想,假如我是你,恐怕也不能释怀,我是命好,有个能干又疼我的姐姐,姐总想着 我跟小海小时受的苦,把我们往后的一辈子都安置的妥妥当当,刚来王家村的时候,姐拉着我跟小海哽咽的说,以后再不让我们受一点委屈,过一辈好日子,那时, 我觉得能一辈子待在王家村就是好日子了,后来才知道还能更好,有这样的姐姐,谁瞧了不眼热呢,不过,你也不用眼热了,你姐也很疼你,大姐说,不是桃花姐, 还成就不了你跟小五哥的姻缘呢,可见桃花姐多疼你。”
杏果儿点点头:“我知道的。”看着碧兰:“那咱们就说好,以前的事儿就过去了,你别放在心上。”
碧兰笑了:“本来也没什么事儿,我早忘了,你嫁给小五哥,就是我嫂子,是一家人,一家人还计较这些做什么。”两人相视而笑。
直到此刻,杏果儿心里才真正敞亮起来,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人不能瞧着别人好,心里就嫉恨,这个世上人有千百种,个人都有个人的造化,福气,不失平常心,总会有自己的机缘,自己差一点儿就错过了,好在后来想明白了,人的福气就是本着一颗实诚心过自己的日子。
就像大郎嫂子,不管别人如何,总是本着一颗诚心,把村子里的人都当成亲人,看似吃了亏,可仔细想想,如今的武陵源,王家村,临山屯,谁不说大郎嫂子的好,即便不怎么打理,大郎嫂子家那五亩地也是村子里长得最好的。
不 用说,从翻地,播种,施肥,除草,都让乡亲们包了,几乎都成了惯例,每年一开春,不管自家的地,先把大郎嫂子家的五亩地收拾好了,再才是自己的地。谁从地 头上过,都得在地里绕一圈,瞧瞧长势,有杂草,顺道就拔了 。王兴娘那么个厉害不讲理的人,如今是村子里有名的好人儿,嘴里常说的话是,一份厚道一份福。
这话说的就是大郎嫂子,外头人说大郎嫂子是活菩萨,爹说大郎嫂子是心眼最好的善人,自己却觉得。大郎嫂子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自己学不来大郎嫂子的聪明,至少跟着她学会厚道,学会惜福,学会善,这样生活才会有意思。
忽听外头喊了一声:“花轿临门了。”喜娘忙进来给杏果儿收拾,喜袍,凤冠,红盖头,喜喜庆庆的搀了出去。
碧兰不禁想,等自己出嫁的时候,是不是也如此,想着,脸有些烫热,有姐在,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出嫁的时候,肯定比杏果儿还要风光。
听 见外头仿佛是陆超声音,估摸是来帮着接亲的,脸更红了,忙出去帮忙,今儿自己是送嫁的呢,是姐让自己来的,姐说杏果儿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即便这些年疏远 了,也是朋友,姐还说女孩子交一个好朋友不容易,尤其杏果儿嫁的还是小五哥,往后既是嫂子,又是朋友,多难得的缘分,什么事说开就好了。碧兰很高兴,朋友 回来了,还成了嫂子,往后再不愁说话儿的人了…
小五今儿很精神,大红的喜袍,戴着状元帽,胸前十字披红,戴着一朵大红花,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喜气,这么一拾掇跟变了个人似的 。
迎着新娘子上了轿,骑着马吹吹打打的往武陵源去了,流水席开在武陵源,王家村的人,也不是外人,都跟着花轿去武陵源吃席凑热闹去了,整个王家村都空了,家里就剩下王富贵两口子,桃花都让碧兰拖了去。
王富贵蹲在门前抽了一袋烟,进屋瞧见他婆娘呆愣愣坐在堂屋里,想起她这辈子给自己生儿育女的也不容易,开口道:“找个日子俺陪你回趟娘家,也该瞧瞧你娘去了。”撂下话进屋了。
桃花娘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蹭站起来进了屋:“当,当家的,你你说的是真的?不是糊弄俺?”
王富贵头都没抬:“不乐意回去就算了。”
桃花娘忙道:“乐意乐意,俺多少年没回去了,不知俺娘怎么着了呢,还有俺兄弟,俺那几个侄子侄女哎呦,不成,俺得找两身新衣裳,不让叫人笑话了去。”忙去翻箱倒柜了。
王富贵摇摇头,他婆娘是个糊涂人,如今就算她披着麻袋片子回去,也没人敢瞧不起他,小三儿是王记的管事,杏果儿又嫁给了小五,谁不上赶着巴结呢,心里想着,一向严肃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这日子越来越有过头了。
不说王富贵两口子,且说花轿,从王家村出去一路锣鼓就没停过点儿,前头小五骑着高头大马后头乌泱泱都是王家村的乡亲们,跟着去武陵源吃席的,老老小小全家都来了。
秋天凉快,远点儿不怕,庄稼人,这点儿道儿根本不叫事儿,正好能瞧瞧风景了,入了秋,桃子早摘没了,桃树的叶子却没落干净呢,枝上还有不少,远远瞧去,变黄的桃叶也别有一番景致。
花轿就从这样的的桃林过去,到了武陵源,谁知刚到武陵源外的牌楼边儿上,忽听见一阵哭声。
陆超跟小海是打前站的,心说谁这么不长眼,跑这儿哭丧来了,见着牌楼前的人,小海恨得牙根儿痒痒,这不上赶着给小五哥添堵呢吗。
牌 楼前不是别人正是杨家人,以杨喜妹打头,后头是秀娘的哥嫂,秀娘的哥嫂跟杨喜妹都穿着孝,尤其杨喜妹,更是一身重孝,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爹娘呢,怀里抱着 秀娘的灵牌,坐在道中间,迎着花轿就哭上了:“俺的姐哎,你倒是瞅瞅啊,你这一死,丢下了狗娃子成了没娘的孩儿,这才几年啊,姐夫就娶了新人,还这么大操 大办的,那时候说的多好啊,如今可把姐忘得死死的了,这后娘进了门,狗娃子可咋办啊,姐啊,你倒是睁眼瞅瞅啊…”
嘴里牵三挂四的,胡说八道,一句一个姐,就是想坏了小五跟杏果儿的亲事。
小 海跟陆超俩人咬牙切齿,不是看杨喜妹是个女的,恨不能上去一脚踹死她,什么东西啊,这会儿哭丧来了,当初不是跟周叔文勾上做了那样的丑事,小五哥能娶杏果 儿吗,小五哥念着狗娃子娘,还给她置办了一份体面的嫁妆,怎么想也算仁至义尽了吧,但能要点儿脸的,也不会干出这样的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