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梁王爷要什么有什么,听说人也生的极英俊,哪里不好?”落雁惊讶而不解的叫道,海棠忙用湿淋淋的手一把捂在落雁嘴上,又气又急的低低责备着她:“你这性子得改改!往后进了府,还这么毛躁,早晚得闯祸!”落雁忙点着头,挣开海棠的手追问道:“到底为什么?”

“你真是!这还不明白么!咱们姑娘好,咱们知道,可外人怎么晓得咱们姑娘的难得之处?再说,姑娘到底出身上差些,大家择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这婚姻连的是两家!”海棠一幅老气横秋的懂事模样:“梁王爷那样的身份地步儿,他前一个……虽说没成礼就死了,那可是吴地的公主!姑娘要嫁进去做妻,唉!”海棠重重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事我们私底下也偷偷说过两回,难着呢,可若是做个侧妃什么的,唉!别说王爷侧妃,就是皇贵妃,那也是个妾!那也太委屈咱们家姑娘了!”海棠嘟着嘴说道,落雁怔了半晌,闭着眼睛长叹了口气:“你说的对,这出身一件……任谁也没法子!这什么都能选,父母怎么选?姑娘是个心高气傲的,我看那个什么梁王爷,也不见得能配上咱们家五爷,不嫁才好呢!这女人为什么非要嫁人不可?象五爷这样,犯不着委屈自己!”

第二百十一章 平安

“女人怎么能不嫁人?”海棠一声惊呼,落雁从眼角瞥了她一眼,嘴角一路往下撇着剥起核桃衣来。

傍晚时分,远远看到坚固古旧的涌城关,落雁掀着车帘,一边看着涌城关一边和海棠惊叹不停:“总听人说涌城关,原来有这么高!你看你看,城前头那条河,那河真宽!”

“那是护城河!”海棠也被落雁高盎的兴致带的有些兴奋,这一趟九死一生,好几回她和淡月都以为必死无疑,再也见不到开平府了,如今竟然就这么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听说从前护城河前还放了一里多远的铁蒺藜、拒马、鹿角木什么的,城墙里头每隔半里就有一座瓮听,是咱们北平修的最结实的边城!我有个堂叔爷侍候着水家七老太爷在这里守过城!”海棠挪到车帘另一边,一边往外偷看着,一边骄傲的介绍道,落雁忙伸长脖子,透过护卫的间隙往外细看:“哪是鹿角木?哪儿呢?”

“还会儿哪还有!早就撤了!早先咱们北平弱吴国强,从韩城过来一路又都是开阔的平地,最利骑马冲杀,那时候吴国骑兵常常过来冲关抢东西,听说当初修这涌城关的时候就没敢很往前修,离边关足足留了五六里路,城前挖了这河,放了一里多远的拒木什么的,后头大爷从军,头一个就挑了这涌城关过来守着,大爷可厉害了,一来就让人收了拒木,就是从大爷守关那时候起,敢冲咱们涌城关的吴军,个个有来无回!”

“哪个大爷?大皇子?”落雁看着外面问道,

“嗯,大爷到涌城关的时候,我们大爷也一块跟着过来的呢!我们大爷就是水家大爷!”海棠忙又解释了一句,落雁放下帘子,转头看着海棠笑道:“我提点你一句,你可别见怪,你如今跟了五爷,再这么我们大爷、我们二爷的,五爷那样的性子,自然不会多想什么,可若是让别人听到,总不是那么回事,你说呢?”海棠听的满脸通红,尴尬了半晌,才垂头谢道:“你这都是为我好,我没别的心思,就是……”

“就是随口说惯了。”落雁笑接道,海棠嘟了嘟嘴嗔怪道:“知道我就是说顺了口,怎么也不早跟我说?!下回再有不是处,姐姐要是不立时提点我,我可不依!”落雁高挑着眉梢,点着海棠的额头笑骂道:“死丫头,还怪上我了!你等着!”海棠回点着落雁,两人笑成一团是,一番生死后,能平安回家,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欣喜了。

高高的涌城关城头上,苏子诚一身杏黄织锦缎长衫,紧绷着脸,焦灼的盯着远方,盯着远处那支越来越近的车队,离近些,看清了冲在前头的几个小厮,苏子诚眼里的焦灼散去,一股喜悦涌起,直直的看着车队到了城下,上了宽阔的护城河桥,又下了桥,进了城门,看着最前面那辆车子隐入城门看不到了,苏子诚转身直奔下城楼,下了一半,突然停住步子,紧跟在后面的北庆身子前后闪了几闪才刹住步子,抬手抹了把汗,暗暗舒了口气,亏自己反应快,不然这石梯这么陡,还不得把爷撞下去了,把爷撞出个好歹来,自己就别想活了!

苏子诚绷着那张脸,背着手仰头看天呆站了半晌,才不紧不慢的下了城墙,上了马,一路往行辕紧赶回去。

李小幺刚在行辕二门里下了车,苏子诚就在大门口跳下马,将手里的鞭子扔给北庆,几步就进了二门,李小幺听到动静,回身看到苏子诚,忙笑着深曲膝见礼,淡月推着海棠和落雁,急往旁边闪去,苏子诚背着手紧盯着李小幺,脸绷得半丝表情也没有,不动也不说话,李小幺只好自己直起身子,抬头看着苏子诚笑着说道:“月中那会儿你不是还在商城的么,怎么转眼就到涌城关了?怪不得叫虎翼军,这行起军来,还真跟长了翅膀一样!”垂手站在车旁的长远和南宁等人忙将头埋的低低的装聋作哑,爷性子严峻,敢这么当面调笑爷的,也就姑娘了,苏子诚紧握在身后的双手一点点放松下来,仿佛松了口气般‘嗯’了一声,,一边越过李小幺往里走,一边责问道:“你该从太平府直接回来!去扬州干什么?!”

“一来看看扬州的民情吏治,爷用兵之后,吏治就得跟上,早点准备总没有错,二来,都说扬州菜特别好吃,顺便去尝尝,还真是名不虚传,只可惜时候不对,没吃到蟹粉狮子头,鲜虾狮子头虽说也不差,跟蟹粉比到底不如,还一样,叫软兜的,生炒清炖味道都极好,你猜猜,这软兜是什么东西?”李小幺提着裙子紧走两步跟上苏子诚,笑盈盈的答着话,苏子诚猛的顿住步子,转头盯着李小幺看了片刻,闷闷的‘哼’了一声斥责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些!想吃什么,开平府难道没有?还要跑到扬州?”

“王爷教训的是,”李小幺懒的和他争辩这个,忙笑眯眯的附和一句转了话题:“还有件巧事,我到鹿港的时候,居然碰巧遇到了吕丰!”

“他才到鹿港?!他去鹿港干什么了?!”苏子诚脸上立即浮起层怒气来,李小幺瞄了他一眼,忙笑着解释道:“他说绕个圈子去梁地找你辞行耽误了不少功夫,大概是因为这个晚的吧,他说本来想从鹿港坐船回信阳的,我急着赶回来,也没空多和他说话,只知道后来他好象说觉得坐船太慢,我走时他也骑马经苏城回去信阳了。”

“嗯。”苏子诚松了口气,肩膀松缓着转过身,抬脚往前走去,李小幺瞄着他的后背,想了想,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吕丰的亲事,还是让他自己交待的好,自己在苏子诚这里多了嘴,指不定就能生出什么意外来!她这会儿累了一天,一心只盼着赶紧寻到住处沐浴歇息,实在不愿意这么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苏子诚。

李小幺跟了几步,见苏子诚背着手只管走路不再开口,暗暗松了口气,一边走一边转头看了看远远缀在后面的东平等人,想了想,笑着和苏子诚说道:“王爷公务繁忙,我就先告退了,赶了一天的路,得赶紧回去洗洗这一身的尘土。”苏子诚转头打量了李小幺一眼,脚下仿佛快了些,边走边道:“我让人把青阳院收拾出来给你住,在前面。”李小幺怔了怔,转头又看了眼远远缀在后面的众人,只好垂着头,跟在苏子诚后面两三步,一路上三步并作两步,紧赶慢赶的穿过处小园子,又绕着片不大的湖走了片刻功夫,就到了一处看起来非常轩敞干净的院落前,李小幺瞄了眼院门上篆体的‘青阳’两个字,笑着谢道:“谢王爷指引,王爷这里若没有什么事,我想明后天就启程赶回开平府,离武举开考也没多长时候了。”

苏子诚没有答李小幺的话,站在离院门两三步处看了看院子里的绿树繁花,又扫了眼垂手侍立在院门两侧青衣蓝裙、干净利落的两个婆子,眼里带着丝满意,转头看着李小幺说道:“先歇一歇,晚上我给你洗尘,有什么事,晚上再说吧。”李小幺也不坚持,笑着微微曲了曲膝,以示听到了,从苏子诚身边绕过两步,提着裙子径直进了院子。跟在后面的淡月等人急忙提着裙子往院子小跑进来,在离苏子诚七八步处收住脚,曲膝见了礼,垂着头小心翼翼的绕过苏子诚进了院子,急步紧赶李小幺去了。

李小幺转进穿堂,慢慢走了几步停下来转头看着院子里的景致,这应该是处两进的院子,这一处就是正院,院子不大,却干净的出奇,院子里摆着时新的花草盆景,花草的叶子也片片擦的亮可鉴人,李小幺轻轻捻了捻游廊转角处浓绿的芭蕉叶,北地的房舍风格和太平府的大相径庭,这芭蕉种在这里……要是旁边再有棵石榴树就好了,李小幺正缓缓环顾着四周,淡月等人急追进来,李小幺笑着收回目光,沿着游廊径直进了正屋。

正屋后面是间极小的厨房,沐浴的热水、茶水和点心一色都已经是齐全的了,淡月等人长长的舒了口气,总算能有些粗使婆子丫头使唤着了,海棠忙着指挥众婆子摆放沐浴洗漱的东西,淡月和落雁赶紧在东西厢沐浴干净了出来,进到净房替换下海棠,侍候着李小幺泡了澡出来,淡月忙着指挥人收拾屋子,落雁坐在后面给李小幺绞着头发,李小幺慢慢喝着杯红枣汤吩咐道:“绞干了就绾起来,王爷说等会儿还要洗尘,对了,先让人把衣服箱子取下来。”

“南宁已经让人把衣服箱子什么的都送进来了,五爷想穿哪一件?”落雁笑着问道。

第二百十二章 洗尘

“挑身素净点的就行。”李小幺心不在焉的吩咐道,落雁往前探头看了看李小幺,想了想,没再多问,手下加快绞干了头发,绾了个中规中矩的发髻,在妆奁匣子里看了看,笑着说道:“挑好衣服再配簪子吧?”

“不用,那支青玉簪就行。”李小幺打了个呵欠说道,落雁也不多话,取过青玉簪给李小幺戴上,脚步轻巧的退出屋子,和刚沐浴出来的海棠一起,提着灯笼从十几个大箱子里挑出装着李小幺日常衣服的衣箱子出来,命婆子抬进屋里打开,两人商量着挑了件月白紧身素绸短夹衣,一件丁香色细绫绣暗花曳地裙,拿进来给李小幺看了,侍候着李小幺刚换好衣服,婆子就在帘子外禀报,王爷吩咐人过来请姑娘了。李小幺站在屋里想了想,看着落雁吩咐道:“你跟我过去吧,你的事,专程跟王爷说有些过于郑重了,就这样露露面最好,往后回到开平府行事也方便。”落雁满脸紧张的拉了拉衣襟,连眨了几下眼睛,转头看了眼海棠请求道:“五爷,让海棠跟我一起跟过去吧,我不懂规矩,万一错了……怕给五爷丢脸。”

“嗯,”李小幺随口答应了,转身交待了淡月,海棠忙掀帘出去要了手提的小灯笼,和落雁一人一只提了,出了院子,跟着门口来接引的两个婆子,弯来弯去往前走去。

走了一段路,又连上了十几二十级台阶,转过一个弯,前面一处暖阁灯火通明,暖阁门口,苏子诚一身天青灰长衫,没束腰带,正站在暖阁门口,摇着折扇往外看风景,李小幺下意识的顿住步子,深吸深吐了几口气,静下心神,垂着眼帘,一边专心看着路往前挪步,一边暗暗念叨着:“现下即是现下,谨慎守份求生活”,见李小幺上了暖阁台阶,苏子诚利落的收了折扇,抬手示意道:“坐吧。”

李小幺飞快的打量着暖阁内,暖阁不大,正中放着张圆桌,桌上一只红铜暖锅正扑突突冒着热气,翻着诱人的肉香,围着红铜锅,一溜放着十几碟细巧洁净的荤素菜点,圆桌边上,只放了两把椅子,李小幺留出迎门的一张椅子,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苏子诚也落了座,一边缓缓摇着折扇,一边示意着桌上摆的满满的菜品说道:“都是让大余照着你平日喜欢的菜式做的,你瘦了很多。”李小幺怔了怔问道:“大余怎么到这里来了?”苏子诚不答李小幺的话,只用折扇示意李小幺品尝,李小幺心念微转,露出丝笑意,不再追问,掂起筷子吃了口姜汁水晶烩,仿佛想起什么,放下筷子,一边转头一边问道:“南宁呢?”

“小的在!”南宁忙从门口阴影中闪出来,满脸笑容的躬身答应着,李小幺笑问道:“咱们去鹿港时酿的那几瓮樱桃酒该酿好了吧?快去看看,取一瓮来给王爷尝尝,那可是咱们千里迢迢专程给王爷酿的呢!”南宁苦着脸,为难的吭哧道:“姑娘,别提了,咱们路上赶的太紧,虽说小心了再小心,可还是……都酸了!小的刚和长远把那些酒连瓮一起扔了。”李小幺满脸的失望,转头看着苏子诚遗憾万分道:“我们去鹿港的路上,正巧经过家樱桃园,那樱桃又大又甜,从没吃过那么好的樱桃,就想着给王爷带回来些尝尝鲜,可樱桃那东西不经放,想来想去,干脆耽误了一天,买了樱桃,又去镇上寻了间手艺好的酿酒作坊,用樱桃酿了几瓮酒,准备带回来给王爷尝尝,结果,你看看,光顾着赶路,把王爷的酒都给晃酸了!真是得不偿失!”

苏子诚瞥着李小幺,半晌才慢吞吞的说道:“你要是喜欢樱桃酒,这容易,密州的樱桃极有名气,年年都要贡进上百坛樱桃酒,你若喜欢这样的甜酒,都给你留着。”

“啊?密州竟然出樱桃?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早知道密州出樱桃,还出樱桃酒,我就不用绕那么一圈,白白耽误了好几天功夫,这事都怪我,全都怪我!到底读书少见识短,有句俗话,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倒真是一点也没说错。”李小幺顾左右而乱扯,苏子诚想生气却忍不住笑意满脸,忙转头吩咐东平道:“取坛石榴酒给五爷尝尝。”东平忙答应了下去,片刻功夫,两个婆子抱着坛子,托着酒壶酒杯上前斟了酒,李小幺端起来尝了尝,举着杯子冲苏子诚笑道:“这石榴酒如蜜水一般,王爷也尝尝。”苏子诚举起杯子,慢慢抿了一口,看着连喝了好几口的李小幺说道:“这果酒喝着甜软,后劲却绵长,醉倒了没个一两天醒不过来,你明天不是要启程回开平府?”

“嗯嗯嗯,要是没什么事,我想明天一早就走!”李小幺忙放下杯子,不等苏子诚说话,先将太平府诸事又说了一遍,已写信说过的略去不说,只拣要紧的细节一一说了,看着苏子诚建议道:“……大皇子这隐忍功夫也太难得了,光顾着隐忍,就是不见出手,若照他在太平府这禀性,回到池州只怕也就是求个偏安而居,然后还是接着隐忍,忍到人家锣鼓喧天请他去当皇帝为止。”苏子诚被李小幺的话笑的手里的酒差点晃出来,忙放下杯子笑道:“我见过他几回,一来他禀性如此,二来,他极忌惮吴太后,在她手下吃过无数亏,要不是这极能隐忍的性子,早就性命不保了。”

“你是说他准备隐到忍到吴太后一命呜呼,再大展拳脚?”

“嗯,”苏子诚肯定的应了一声,李小幺眯着眼睛想了想,看着苏子诚笑道:“吴太后今年还不到四十吧?那大皇子也三十五六了,谁活得过谁还不一定呢,差了这么几岁,他竟敢押对方先死?”李小幺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吴太后那样精明强势的女人,一来,肯不肯容他就这么忍下去?二来,这样的女人多数长寿,只怕大皇子骨头都化灰了,她还活着呢!大皇子若只凭着个‘忍’字,和吴贵妃还能周旋周旋,如今吴贵妃做了吴太后,占了天时地利,再有个半年一年收拢好人心,除掉大皇子不过几个刺客、一杯毒酒的事,若要两人还有周旋的余地……”

“先取下淮南路,这是吴太后治下郡县,取了淮南路再说下一步,咱们……穷,平了北宁后积攒了四五年粮草军需,才一举并了梁地,如今眼看着吴地……只能先取了淮南路,战事太急,拖垮了后方,得不偿失。”苏子诚叹了口气,低声解释道,李小幺想了想,也跟着叹了口气,也是,打仗打的就是钱粮,苏子诚治国和她做生意都是一个理儿,再眼馋,手里没本钱也是一点法子没有。

两人沉默了片刻,李小幺空着肚子喝完了一整杯石榴酒,只觉得一股暖暖的酒气冲的头晕晕然,也冲的胃里更空的难受,放下杯子,从红铜锅子里盛了大半碗汤,正要喝,忙又推给苏子诚,笑着说道:“王爷尝尝,大余做的锅子,这汤才是精华。”苏子诚慢慢端起汤碗抿了一口,李小幺又取了只碗自己盛了半碗汤,又捞了几片鹿肉,连汤带肉吃了,才觉得胃里暖暖的舒服了很多,可那股已经冲进脑中的晕晕然一时半会却压不下去,李小幺不敢再喝,探头寻了碟蒸的酥烂的羊脚端到自己面前慢慢吃起来,苏子诚喝了半碗汤,倒了半杯酒抿着,也不说话,只看着李小幺吃羊脚。

李小幺啃完了一碟子羊脚,满足的叹了口气,叫了海棠和落雁进来侍候着净了手,看着两人退出暖阁,指着落雁笑道:“那个,就是今年逛南桥瓦子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红楼的前任红牡丹,叫落雁的,这趟太平府多亏了她。”

“嗯,长远信中说过了。”苏子诚并落雁的事并没有什么兴趣,李小幺瞄着他笑道:“她也没地方去了,我只好收留下来,落雁性子爽利泼辣,人又聪明,我想让她往后帮我看着做点小生意。”

“嗯,这随你,她也是有功之人,这趟太平府之事,你照功劳大小列张人名单子,回到开平府我和大哥商量了一一封赏,有功赏有过罚。”苏子诚声音温和的吩咐道,李小幺连连点着头:“好!等会儿回去就列,明早走前给你。”

“不用这么急,到开平府再列给我,”苏子诚顿了顿,淡淡的接着说道:“明天你跟我一起启程,我要回趟开平府,和大哥商量商量这用兵之事,还有武举,最好亲眼看着挑人。”李小幺正咬了口虾饺,听了苏子诚的话,倒吸了一口气,嘴里虾饺几乎呛进喉咙里,他也要回去!这路上……这日子!岂不累死?!

第二百十三章 头痛

李小幺连喝了两口茶,咽了那半只虾饺,汪着眼泪看着手足无措的紧盯着自己的苏子诚,压抑着咳了两声,才勉强说出话来:“这虾饺太……鲜了!大余跟着爷,手艺见涨,那个……咳咳!”

“先别说话,均一均气息!”苏子诚打断李小幺的话吩咐道,李小幺不停的点着头,一边咳一边接着问道:“咳……还要回去商量?这淮南路取不取没定下来?”

“定是定下了,那也得回去商量商量!”苏子诚皱了皱眉头,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还有武举的事,正好把新科进士们一起带过来。”李小幺听着苏子诚的话,懊悔的咬着舌尖,自己又多话了,他要赶回去,自然是有非回去不可的缘由,这缘由哪是自己能知道的?还好,他没翻脸,还这么寻了个看武举、带新科进士的理由敷衍自己,唉,侍候这么个位高权重的爷一路回去,得多吃力费劲!本来轻轻松松的行程……

李小幺一下子没了精神,焉焉巴巴的也没了胃口,苏子诚见她神情萎顿的只顾喝茶,忙抬手示意暖阁外候着的婆子丫头们进来收了碗碟,换了茶水点心上来,李小幺瞄着茶水点心,忙掩嘴夸张的打着呵欠致谢道:“多谢王爷厚爱,王爷公务繁多,不敢耽误王爷歇息……”李小幺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曲着膝,苏子诚怜惜的看着满脸疲倦的李小幺,跟着站起来说道:“你也累了,我送你回去。”

“不敢烦劳王爷,我……”

“正好顺路!”苏子诚打断了李小幺的话,李小幺轻轻吸了口气,往旁边让了让,苏子诚却停住步子,示意李小幺先走:“天黑,你走前面。”李小幺只好低眉垂手,顺从的先下了暖阁台阶,台阶下,南宁伸长胳膊,将一只明亮的琉璃盏递到李小幺面前,李小幺恨恨的错着牙,伸手接过琉璃盏,微微侧着身子,用琉璃盏照亮着自己和苏子诚前面的青石路,跟着前面七八步外的一串灯笼转个弯,下了台阶,继续往前走。

李小幺提着琉璃盏,一会瞄着远处的那串灯笼,一会看着脚下的青石路,磕磕绊绊、专心的走着自己的路,苏子诚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摇着折扇,眼睛也不知道看着哪里,慢慢吞吞的挪着步子,李小幺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前面一串灯笼停下,李小幺长长舒了口气,掂着脚尖往前雀跃了两步,笑颜如花的谢道:“好了,我到了,多谢你!”苏子诚的目光随着李小幺的雀跃跳出无数喜悦,被她的笑容带的笑容满面,李小幺将琉璃盏塞还给南宁笑道:“还给你,好好侍候你们王爷赶紧回去歇息吧,明天一早还得赶路呢!”南宁瞄着只管盯着李小幺笑容满面的苏子诚,微微躬了躬身子,接过了琉璃盏,李小幺还了灯盏,拎着裙子旋过来,冲着苏子诚曲了曲膝,转身跳上台阶,几步跳进了院子,苏子诚怔了怔,失笑出声,拎着裙子行福礼,这是什么礼数?倒是好看的很!

海棠和落雁相互拖着,一路跌撞着跟在最后,眼看着李小幺跳进了院子,两人急忙提着裙子就往前追,离苏子诚七八步远,就侧着身子绕过丛花树,一路溜边到了院子门口,一边不停的曲着膝,一边从南宁等人身后溜上台阶,闪进院门,提起裙子奔跑着追李小幺去了。

苏子诚带着满脸笑容,背着手站了半晌,才转身往来路返回去,南宁等人急忙上前两步,提着灯笼在前面引着。

李小幺进了屋,一头仰倒在南窗下的矮榻上,淡月正在收拾箱笼里的衣物,忙住了手,一边泡了杯茶端过来,一边看着紧跟进来的海棠和落雁笑道:“赶紧去吃饭吧,该饿坏了!”

“我也饿坏了,让人送到这里来,咱们一起吃!”李小幺一下子坐起来叫道,海棠忙转身出去看着人收拾饭菜去了,淡月笑道:“二爷给姑娘洗尘难道不是吃饭?怎么还饿坏了?”

“这样的宴请哪是吃饭,明明是受罪!我统共就喝了半碗汤,吃了碟羊脚子,说是一碟,其实只有半只!最多半只!倒把我累得不轻!”李小幺又摊开手脚倒下去,落雁拉了拉淡月,冲着李小幺努了努嘴低声说道:“她当着王爷的面,啃羊脚子啃的一手汁水,看的我汗都出来了!”淡月眨了眨眼睛,看了看仿佛满身烦恼的李小幺,冲着落雁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噤声,转头看着李小幺笑着说道:“还有件要紧的事得跟姑娘说,到现在也没见长远打发人过来安排咱们回开平府的车辆人手,这明天……”

“明天一早启程,跟王爷一起回去,王爷也要回开平府!”李小幺有气无力的说道,落雁和淡月惊讶的相互看了看,正要再问详情,海棠带着两个婆子,各提着了个大食盒进来,淡月和落雁忙上前摆了饭菜,侍候着李小幺净了手,李小幺盛了碗碧粳饭,也不用别的,只就着咸瓜鸡丁吃了大半碗,又喝了碗火腿鸭子汤,这才放下碗,满足的叹了口气。

落雁和海棠吃了饭,李小幺闭着眼睛在榻上躺了一刻多钟,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站起来,闷闷不乐的往内室晃进去了,淡月和海棠忙跟进去侍候着李小幺洗漱换了衣服,又通了头发,看着她躺下了,层层放下帷幔帐子退出来带上门,退到外间,招手叫过落雁,低低的耳语道:“刚才,出什么事了?姑娘好象不高兴的很。”海棠皱着眉头努力想了想,摇了摇头,落雁眼珠转了几转,看着淡月迟疑的说道:“会不会是……因为要跟着王爷一起回开平府?”淡月听的皱起了眉头,落雁边想边说道:“我觉得是这个,没别的事了,你想想是不是?”

“跟王爷一路回去,有什么不高兴的?”海棠满脸的不赞同,落雁弹了下她的额头,低低的笑着说道:“五爷那脾气,你还不知道,最要自在的人,咱们自己一路回去,万事由着她的性子,多好!跟着王爷一路回去,那个王爷,跟石头刻出来的一样,这自在两个字肯定没了,五爷当然不高兴了!”海棠满脸不服的正要反驳,淡月拉了拉她,轻轻叹了口气:“落雁说的有理儿,跟着二爷一路回去,不自在先不说,姑娘肯定又不得闲了,好了,咱们路上多用心侍候好姑娘吧,今晚上我值夜,你们两个好好歇歇,海棠明天起个早,熬钵核桃酪给姑娘喝,我差点忘了,明珠明大爷让人捎话给你,”淡月转头看着落雁笑道:“金环十天前就到了,他打发人直接把她送进开平府柳树胡同,交给紫藤姐姐了,跟你说一声,让你放心。”

落雁眉开眼笑,忙曲膝谢道:“多谢你多谢你,我牵挂了一路子,怕惹五爷烦,没敢开口问。”

“谢我做什么?我不过递个话,要谢明天谢姑娘去,好了,赶紧回去吧歇下吧,明天一早启程,咱们四更就得起来收拾东西,再不赶紧就睡不了几个时辰了。”淡月推着两人出去,关了门,取了被褥蹑手蹑脚铺在帷幔外睡下。

第二天天刚黎明,李小幺就睁开了眼睛,也不赖床,起来洗漱后换了身银灰衣裙,海棠端了碗核桃酪进来,李小幺端起核桃酪,想了想,看着海棠问道:“这核桃酪还有没有?”

“有!我熬了一钵子呢,够姑娘喝的!”海棠忙笑道,李小幺挑了挑眉梢吩咐道:“给王爷送一碗过去,他若问起我,就说我昨天酒喝多了,半夜起头痛,这会儿虽说起来了,头还是痛得厉害,正嚷嚷着要赶紧上车睡觉呢,快去!”海棠听的连眨了几下眼睛,答应着退出来,寻了只紫砂炖盅盛了核桃酪,鼓足勇气出了院门,寻个婆子引路,一径往苏子诚的院子送核桃酪去了。

李小幺下巴枕在手上,趴在南窗台上,一边看着淡月和落雁指挥着婆子抬箱笼,一边瞄着穿堂,等着海棠回来,也就一刻多钟,海棠脚步轻快的急步进来,脸上带着喜色,匆匆曲了曲膝,就奔到李小幺面前,双手捧着只足有五两重的笔锭如意赤金锞子兴奋道:“姑娘快看!这是王爷赏的!王爷和气的很,说姑娘有心了,还说这就让人去做八珍醒酒汤给姑娘送过来……”李小幺不等海棠说完就从榻上跳起来,一边胡乱套着鞋子,一边挥着手吩咐道:“你们在这看着收拾东西,我头痛,先上车躺着了,回头,随你们谁,到我车上去一个侍候着,行了,我先上车去!”李小幺一路跳着提着鞋,直跳到门口才算穿好了鞋子,穿过院子直奔出去,淡月忙吩咐着海棠:“快去侍候着,这里有我们!”海棠答应一声,奔出两步,又转身奔回来,将手里的金锞子塞到淡月怀里,提着裙子急追出去。

第二百十四章 行路间

李小幺窝在车上闷头装睡,装没多大会儿,还真睡着了,一觉醒来,车子已经晃晃悠悠行在路上了。李小幺掀起车窗帘子往外看去,放眼望去,车外满眼浓绿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野花和间隔整齐、散的极远的黑甲骑兵,逼人的春色中,那些肃杀的黑甲仿佛温和了许多,李小幺吩咐海棠高高卷起车窗帘子,透过绡纱窗吹着带着青草味儿的凉风,远眺着生机勃勃的原野和原野中那些马步随意轻捷的黑甲骑兵们。

海棠小心的盛了碗八珍醒酒汤递过来笑道:“姑娘尝尝这个,这醒酒汤做的比八宝甜汤还精致!”李小幺接过抿了几口喝了,将碗递给海棠笑道:“你也醒醒酒,这汤酸甜可口,很爽口,这大余连甜汤也做的这么好,这几天若得空,你跟着大余学学厨艺,回头我跟王爷说一声。”

“嗯!”海棠忙点头答应,两人正说话间,南宁从前面直冲过来,快到李小幺车前,一只手抱着只锦袋,一手勒住马,利落的跳下马,海棠忙掀起车帘,南宁满脸笑容的冲着车里的李小幺躬了躬身子,先将锦袋递给海棠,纵身跳到车夫旁边坐下,转头看着李小幺笑着说道:“爷打发小的过来看看姑娘好些了没有,要不要请大夫过来诊诊脉?”

“多谢王爷,好多了,不过醉酒,哪用得着诊脉。”李小幺忙直起上身谢道,南宁指着锦袋接着说道:“爷说这里头的东西都不急,姑娘得空再看,俞远山等人联名的那个折子,水家已经附议了。”南宁看着凝神听着的李小幺,顿了顿话头,语气轻松随意的接着说道:“爷就交待了这些,说起这俞远山,东平刚才说了个笑话儿,俞远山他们几个是梁地土著,在元丰城那一阵子,东平常找他们问些事儿,一来二去就熟了,东平下了值常和俞远山他们喝酒说话儿,这俞远山只要喝了酒,就不住口的夸五爷英明睿智,就是男子中能及得上的也没几个,他们得了五爷点化之恩,从那天起就打心底把五爷当恩师看待了,姑娘说这笑话儿有意思不?”

李小幺脸上带着笑,眼神凝重的看着南宁,陪着笑了两声:“有意思!这笑话真有意思!替我谢谢东平,难得听到这么好听的笑话儿。”

“姑娘真客气,那我就不打扰姑娘了,爷吩咐过了,中午在洛河驿歇脚吃饭,东平已经带着大余等人赶过去准备饭菜了,下午得赶一赶脚程,爷把姑娘的马也带过来了,姑娘若嫌车上气闷,也好骑马走一段。”南宁拱了拱手笑道,李小幺怔了怔,她哪有什么马?想问却又咽了回去,算了,他说哪匹马是她的,那就是她的。

南宁告了辞,跳下车骑马往前奔回去,李小幺示意海棠放下车帘,往后挪了挪,在靠枕上靠舒服了,抽开锦袋,先择了俞远山的名字挑了那份折子出来,先看了署名,一目十行扫了一遍,又细细看了两遍,手指在‘不论男女’四个字上轻轻划过,这俞远山真聪明到猜出自己的去向了?还是……有人指点暗示了他?东平的笑话儿……李小幺垂着眼帘,一时想出了神,水家附议了,水家的意思,也是苏氏兄弟的意思,扣去‘不论男女’四个字,俞远山等人这张折子写的极好,有理有据,苏氏兄弟要成就大业,就得如此收拢天下士子之心,这俞远山务实,聪明,有心计而擅捉时机,还胸怀大志,这样的大才,自己这口小池塘可养不下!他这会儿无根无基,摆出恩师弟子这样的姿态寻找机会,可自己若真敢不自量力做了这师父,也不过早晚,自己这师父只怕就得成了这弟子的盘中餐!还是彼此客客气气、远远敬着的好!李小幺翻开折子,又细细从头看了一遍,心里打定了主意,将折子放到一边,一件件翻看起锦袋里的其它折子文书来。

车队在洛河驿停下时,李小幺已经看完了所有的折子文书,收进锦袋里,提下来交给跟上来的淡月,吩咐看好,海棠早下车寻大余学手艺去了。

洛河驿极小,三间正屋,两间厨房,连个院子都没有,这会儿早就收拾打扫的整齐干净,李小幺进了正屋,午饭还是她陪着苏子诚用的,苏子诚本就讲究食不语,李小幺也不多话,这一顿饭吃的静悄而快,一会儿饭毕,淡月和落雁泡了茶奉上来,苏子诚端起茶喝了两口,看着李小幺问道:“头还痛吗?”

“好多了,多谢王爷关心。”李小幺忙笑着谢了,话语顿了顿,接着说道:“正要跟爷说一声,我有个丫头,叫海棠的,也会点厨艺,这回和大余一路回去,也算机会难得,我想让她跟着大余学点厨艺。”

“有大余侍候,还要个丫头学什么厨艺?”苏子诚蹙了蹙眉头说道,李小幺笑答道:“大余是王爷府上的厨子,这几天托王爷的福,可总不能天天如此,王爷的厨子,哪好烦劳的。”苏子诚脸色一下子沉郁下来,看着李小幺一言不发,李小幺眼角瞄着他,笑着转了话题:“俞远山的折子我看了几遍,没想到他文章写的这样好,这个人务实、懂经济,又这样才华出众,是王爷的福气。”

“嗯,”苏子诚气色不善,李小幺瞄着他,接着说道:“这折子上的正是时候,这会儿太平府那边因为林丞相死的不明不白……”李小幺看着苏子诚往上高挑而起的眉梢,接着说着话:“就这么死了,还真是不那么明白,太平府以至吴国的仕宦士子这会儿正是一片人心动荡激愤中,等王爷取了淮南路,这份动荡激愤还会加剧,俞远山这篇文章,说不定能用来安抚拉拢淮南路士子之心。”苏子诚脸上的不豫消散得干干净净,听的全神贯注,李小幺心里渐渐松缓下来,接着说道:“吴地六皇子嗣了帝位,过程却扑簌迷离,主政的又是以美色侍人的吴贵妃,吴地大皇子嫡、长、贤俱全,竟不得不逃亡出太平府,林丞相才德俱全,忠心耿耿,主持中枢十数年,年富力强之际,不明不白乞了骸骨,当天晚上又不明不白送了命,有这三件,吴地的这个新皇帝和吴太后,已经失了人心认可的正统承继,既不是正统承继,士子心目中的‘忠’字就得大大打了折扣,这是一,二来,这一两百年来,天下四分五裂,征战不断,今天是越国,明天就是吴国,这‘忠’一字,也就不那么讲究了,王爷若能明示天下,不分地域、出身,对天下士子一体视之,有功赏,有过则罚,自梁地推及淮南路,收拢了两地士子之心,往后扩疆并土,就能事半功倍,王爷说呢?”

苏子诚会意的笑着点了点头:“这折子,你觉得怎么用好?”

“自然是传的越广越好,只是这传法……照我看,今年的科举策论,不如让那些举子们评论评论这折子。”李小幺看着苏子诚笑道,苏子诚怔了怔,凝神思量了片刻,露出丝笑容应道:“这样……一举数得,天下流传最广,凡读书人几乎无人不知的,就是历次科举试题,这折子也就一举成名天下知了,只需让赞同这折子者中,驳斥这折子者落……”

“这就是王爷兄弟的态度了。”李小幺笑盈盈的接道,

“嗯,郭家近来动作也过于频繁了,科举乃国之大典……就这样!”苏子诚扬声叫东平送了笔墨进来,东平摆好笔砚纸墨,刚想研墨,扫了眼苏子诚,又瞄了眼会悠然站在旁边的李小幺,垂手退了下去,苏子诚冲着李小幺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研墨,李小幺暗暗吸了口气,笑着上前,倒了点水在砚台里,垂着眼帘,专心致志的磨了满满一砚台的墨汁,直满的差点扑出来。

苏子诚写了信封好,又取了支竹筒封进去,交给长远,吩咐给苏子义送过去,东平端了还余了满满一砚墨汁的砚台出去,想了想,亲自动手把砚台洗的干干净净,寻南宁说话去了。

下午路程赶的有些紧,南宁过来问了几趟,李小幺坚持坐在车上颠簸,只说自己骑马骑怕了,说什么也不肯再坐到马上去。

这一段路直赶到酉末过后,才进了落脚的荣巷驿,李小幺不等苏子诚打发人过来,就先打发海棠过去和南宁打了招呼,说自己累坏了,饭也没吃,已经歇下了,南宁得了信,只好硬了头皮禀报了苏子诚,苏子诚阴着脸听了,一言不发,南宁躬身垂手站了半天,苏子诚才挥了挥手吩咐道:“让大余拣姑娘喜欢吃的做几样送过去。”南宁忙答应一声,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第二百十五章 打猎去

李小幺已经洗好了澡,躺在驿馆偏院上房炕上,舒舒服服晃着腿看着本书,落雁掀帘进来笑道:“姑娘,大余带人送饭菜过来了,摆在哪一处?”李小幺皱了皱眉头,坐起来,示意将饭茶摆到炕几上,海棠带着两个驿馆的杂役婆子提着食盒进来,摆好饭菜,李小幺看着几上摆的满满的菜品,笑着吩咐道:“这么多,叫淡月也来,咱们一块吃吧,只怕咱们四个人都吃不了。”落雁忙出门叫了淡月进来,海棠又取了几只碗过来,三个人或站或侧着身子半站半靠着炕沿,陪着李小幺一起吃了饭,收拾好,落雁泡了杯茶端过来放到几上,侧着身子半坐在炕沿上,看着继续歪在炕上看书的李小幺笑道:“五爷,这书就么好看,天天看也看不腻?”

“嗯,”李小幺扫了落雁一眼,低着头继续看书,落雁往前挪了挪,笑着说道:“五爷,我问句话,您别生气。”

“嗯,你先问吧。”李小幺随口应道,落雁仔细看着李小幺,想了想才接着说道:“我看王爷对五爷极好,五爷……”李小幺抬头看着落雁,落雁舌头转了转,声音降了个八度含糊道:“五爷倒搭的一幅大架子。”李小幺高高的挑着眉梢,半晌才落下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将书举起来,象是根本不准备搭理落雁,落雁又往前挪了挪,认真的低声劝道:“五爷,这样不好,你看,就象我跟你吧,你是主,我是仆,那我就得时时处处替五爷着想,这才是本份……”

“你听着,第一,你跟着我,我可没当你是仆,我也没当自己是主,咱们是伙伴,最多我算是掌柜,你算是伙计,我又不拿你的身契,什么主啊仆的?第二,我跟王爷是宾主,最多算掌柜和东家,他是出钱的东家,我是干活的掌柜,你们是跑腿的伙计,如引而已!”李小幺将落雁的话驳了回去,落雁笑嘻嘻的接道:“五爷说掌柜和东家,那就掌柜和东家,就是掌柜和东家,也不好这样不是?不跟东家处好,这掌柜可不好做!”

李小幺深吸了口气,斜着落雁,半晌才慢吞吞的问道:“你说王爷对我极好,为什么好?”落雁怔了怔答道:“好,还为什么好?为了……五爷这么能干……”落雁心思一时转的飞快:“王爷……总盯着五爷看,五爷……有什么打算?”落雁歉意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示意她将几上的茶杯递给自己,喝了两口,才苦笑道:“打算就是不理他,还能怎么样?”

“王爷真不能……”落雁突然想起曾经和海棠说起的话,话说到一半忙又硬生生的改了道:“五爷总这样不是办法,这事可拖不得,五爷就和他说清楚,王爷也不是那种王八混帐东西,五爷又这么能干,说清楚就好了,老这么着不是事!”李小幺怔怔然的看着落雁,心底那块自以为封得严严实实的地方突然塌陷破开,一股子浓烈的酸楚直冲上来,冲得李小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李小幺忙低下头,用帕子按着眼角,半晌才长叹了口气,声音低落的几乎听不到:“你说的对,我知道了,我和他说清楚!”落雁怔怔的、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李小幺,半晌才懊恼的说道:“五爷,咱们女人……你别委屈自己,也别……唉!五爷的事,五爷自己做主,做什么都好,别苦着自己……”

“知道了,我累了,你也早点下去歇着吧,明天还有好多事呢。”李小幺低头赶着落雁,她不想和任何人再多说一个字。落雁站起来,满心懊恼不安的看着李小幺,退出上房,站在院子里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什么头绪来,只好垂头丧气的寻淡月和海棠侍候李小幺歇息去了。

第二天天刚黎明,李小幺就洗漱好换了衣服,出来伸展着胳膊,看着有些阴晦的天空,深吸深吐了几口气,落雁说的对,躲闪和回避不是自己的风格,当断则断,要断就干干净净,等会儿就和他说!李小幺在院子里刚晃了半圈,南宁从院门口往里探头张望着,看到李小幺,忙几步进来,满脸笑容的长揖见了礼道:“姑娘早!爷让给姑娘说一声,他去看河工了,眼看着就要菜花汛,万一决了堤,那可是生灵涂炭的大事,爷说一来一回太远,就不带姑娘去了。”

“噢!”李小幺倒闪了下:“要几天?”

“哪用几天,这就是洛河县,若早,中午就能赶回来,我先去了,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寻侯将军。”南宁告了退,出了院门飞奔而去,李小幺怔怔的站在院子里,这算什么事儿?她不准备回避了,他倒公务繁忙了!

难得这样阴晦不晒的天,李小幺干脆让淡月高高挂起车门帘子,自己坐在靠车门处,吹着风看着景赶路。

吃了午饭走了没多大会儿,前面一队人马迎面汇入,淡月从李小幺身后伸头看着:“是二爷回来了?”

“嗯,大概是吧。”李小幺眯着眼睛看着前面的黑衣黑甲应道,南宁马后带着匹黑亮神俊的军马,冲到李小幺车前停住,南宁跳下马,躬了躬身子见了礼笑道:“姑娘,爷要去打猎,问姑娘去不去,这一带有山有水,树林密布,鹿、麂子、獐子等多的很,还有山鸡、鹌鹑这些飞禽,都不用箭,用马踩都能踩到,打猎最有趣不过!”李小幺被南宁描述的心动,稍稍迟疑了下,爽快的答应道:“好!等我换了衣服!”

“是!”南宁的答应干脆欣喜,淡月忙着跳下车去后面寻李小幺的骑装,李小幺探头叫道:“问问海棠和落雁去不去。”淡月一边跑一边答应着,后面车上,海棠和落雁也跟着下了车翻衣服去了。南宁回身悄悄示意着随身小厮,小厮会意的点了点头,上马往前面回话去了。

四个女人一通乱,侍候着李小幺换了身浅浅的银蓝绣飞鸟骑装,李小幺换好衣服跳下车,站在草地上,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过于漂亮的骑装嘀咕道:“怎么做这么鲜亮的颜色?我又不会骑马,穿的这么好看,骑术这么差……”南宁笑的上身抖动不停,一边笑一边安慰道:“姑娘骑术也不算差,就是打猎,又不是打仗,姑娘的骑术足够了,姑娘再背上弓带上箭,就更英气了。”

李小幺无奈的拉着衣服,等海棠换好衣服下来,两人上了马,跟着南宁往前面赶去,淡月要看着车子,落雁根本不愿意骑马,上次从太平府出来,差点死在马背上,她这辈子也不想再骑马了。

苏子诚穿着件宝蓝箭袖,远远看到黑骑上一身银蓝的李小幺,眼里漫着笑意,转头吩咐着东平:“把我的弓箭拿给姑娘用。”东平答应一声,忙下马又取了幅苏子诚专用的重弓长箭,掂了掂,悄悄瞄了眼只管一瞬不瞬看着李小幺的苏子诚,捧着弓箭只管一言不发。

李小幺勒着马小跑过来,隔了十几步远,看着苏子诚身上滚了金边的宝蓝箭袖,再一次懊恼当初怎么看中了这银蓝色!苏子诚抖了抖缰绳往前迎了两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又打量了一遍,指着东平捧着的弓箭笑着说道:“路上急,没来得及给你准备弓箭,先用我的吧。”东平急忙上前几步,将弓和箭筒举到李小幺面前,李小幺睁大眼睛看着那张半人多高、通体乌黑的大弓,转头看着苏子诚苦笑问道:“你这弓有多重?”苏子诚怔了怔,李小幺弯腰从箭筒里抽了根比一般的箭长了不少的雕翎箭出来,握在手里比划了下,看着苏子诚认真的说道:“不用弓了,就用这支箭吧,抓在手里能防身,扔出去能砸死鹿!”李小幺举着箭扬起来比划着,苏子诚失笑出声,笑了好大一会儿,才看着东平吩咐道:“看看有没有轻巧些的弓。”

“回爷,咱们虎翼军惯用重弓,最轻的弓也有二三十斤重。”东平恭敬答道,李小幺忙摆着手道:“十斤我也扛不动!不用了,我最喜欢跟在后面拣猎物,这活最好!”苏子诚伸手从李小幺手里取过箭放到自己箭筒里:“别拿着这个了,当心划了手,回头让人给你专做张弓,再打些短小的箭矢给你用。”

“不用不用,”李小幺说了一半又掉转了话头:“真要做的话,那就做一张吧,能不能用没关系,一定要好看,越好看越好!”正好拿来配她这身衣服,反正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苏子诚高挑着眉梢,挑到一半又落下来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李小幺示意道:“走吧。”李小幺点头应了,催着马跟在苏子诚后面,在众小厮、护卫的簇拥下,往旁边的深广的树林里冲去。

第二百十六章 猎物

几个人中,海棠骑术最好,抖动缰绳正要追上去,南宁用马鞭点了点她低声道:“你骑术虽好,功夫不行,打猎可不比赶路,让小厮们护着你去,姑娘那里有爷呢。”海棠忙点头应了,南宁示意几个小厮护着海棠,自己抖动缰绳追上东平等人,不远不近的跟在苏子诚和李小幺马后,往前面山高林密之处冲去。

真奔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密林边上,苏子诚勒缓了马速,李小幺却纵马往林中直冲进去,苏子诚吓了一跳,急忙催马冲过李小幺,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的手和缰绳,同时用力勒住自己和李小幺的马,两匹马并在一处,一齐渐缓渐停。

“你胆子也太大了!这片山林往东往北绵延上千里,里头狼虫虎豹俱全,山林边缘虽说虎豹极少会过来,可常有黑熊出没,你这么直冲进去,万一惊着黑熊……你也太莽撞了!”苏子诚紧握着李小幺的手和手里的缰绳教训道,李小幺轻轻抽出手,笑着说道:“那些护卫不是已经进了林子了?这么里三层外三层的护着,就是有黑熊什么的,也早被他们赶走了,赶走凶物,再把猎物赶进来,不就是这么打猎么?想有险处也不容易!”苏子诚又是气又是笑:“你说的那是宫中演猎!虎翼军里没这规矩,你是聪明太过了!跟紧我,千万不能随意乱冲,这林中除了黑熊等凶物,还有不少毒蛇。”李小幺这回真吓了一跳,黑熊她倒真不怕,这么多高手,怕什么熊啊,可蛇,那东西看着就恶心,何况还是毒蛇!李小幺机灵灵打了个寒噤,忙伸手拉住苏子诚,四下转头寻找着西安:“你也等一等,蛇什么的最防不胜防,西安呢?我刚才还看到他,他那儿有避蛇的药,咱们要两丸放在身边,让蛇躲着咱们最好。”苏子诚目光柔和的看着李小幺,指着李小幺马鞍两边温和的说道:“早就准备好了,这马鞍前搭的袋子里有蛇药,袋子也用药泡过,不用担心,你跟紧我就行,不用怕,有我呢。”李小幺有些尴尬的笑着点着头,也是,她是被一个‘蛇’字吓怔了,他这样的尊贵身份,不知道多少人眼睛盯着,哪会不防着这个?!李小幺勒着缰绳,催马紧跟着苏子诚进了山林。

山林的静寂被突然闯进来的人马打乱,鸟雀尖叫着四下扑飞,地上、林间、空中,一片鸡飞狗跳,李小幺忙转头四下乱看寻找猎物,周围乱七八糟的到处在动,好象到处都是猎物,可除了空中那些羽毛艳丽的出奇的鸟儿,她竟没看到一只地上跑的走兽!就在李小幺乱扭着头乱张望间,苏子诚已经摘弓搭箭,连射了两三箭出去,李小幺的目光没跟上头一箭,也没能跟上第二箭,只看到第三箭箭尾颤抖着钉在一棵松树祼起的树根上,一个护卫飞马上前,也不下马,从马上俯身先拖着只半大的麂子出来,一根长箭横贯过麂子的头部,护卫极利落取下箭,将麂子横到马鞍后,往前冲了几步,又俯身拣了两只肥胖的雉鸡挂到马鞍上。

李小幺惊愕的睁大眼睛看着护卫马鞍后堆着的战果,这也太快了吧,一会儿功夫,好了,晚饭够了。李小幺呆了片刻才转头看着苏子诚叹道:“这也太容易了!打猎都是这样?那猎户也太好当了!”苏子诚被李小幺说的笑起来,正要将弓递给东平,突然顿住,指着前面微微晃动的草丛低声说道:“看到那只狍子没有?这东西呆头呆脑,最好猎不过。”李小幺睁大眼睛,往前探着半个身子,顺着苏子诚的手指方向一脸茫然的看着,哪有什么狍子?苏子诚闷声笑着,想了想,取出只箭扔了出去,箭杆砸在狍子身上,那狍子惊恐的扑跳而出,李小幺吓了一跳,没等她反应过来,苏子诚已经搭箭射出,将跳在半空的狍子斜钉在后面粗大的树干上,旁边护卫纵马过去,弯腰拣起箭,又用力拔下钉在树上的箭和狍子,连箭带狍子挂到了马鞍后。

“原来狍子长这个样子啊。”李小幺讪讪的说道,苏子诚将弓递给东平,看着李小幺,温和的问道:“头一回打猎?”

“嗯,算吧。”

“我头一回打猎的时候七岁,刚跟师父学了一年多功夫,马是大哥亲自给我挑的,那一回很热闹,父亲、母亲、大哥,师父也去了,我猎了头黄羊,头一箭射偏了,我追了黄羊跑了好长时候,箭筒里的箭几乎射光了,把黄羊射得满身是箭,象只刺猬。”苏子诚话语里透着怀念,李小幺仰头看了看他,笑着说道:“你小时候身子不好!”

“嗯,经常生病,不肯吃饭,瘦弱的很,多亏遇到师父,用药调养了大半年,又教我吐纳功夫,慢慢才健壮起来,大哥四五岁就能独自猎黄羊了。”苏子诚看着李小幺答道,李小幺重重的连叹着气,慢吞吞、伤感的说道:“唉!我都奔二的人了,才头一回打猎,人家都指点的清清楚楚了,还是连只狍子都看不到!可那七岁就能自己猎黄羊的,还要感叹还有人四五岁就能猎黄羊!你看看,人和人真是不能比!”苏子诚怔了怔,一下子笑出了声,笑了半晌才问道:“什么叫奔二?”

“我今年已经十八岁了,眼看着奔着二十冲上去了,就叫奔二。”李小幺解释道,苏子诚低低的接了一句:“女大当嫁,”没等李小幺反应过来,声音高了不少接着问道:“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我……倒不大清楚,我们乡下人不记这个,回去问问大哥,也许他知道。”李小幺舌头打了个结,含糊的笑答道,苏子诚怜惜的看着李小幺,仿佛想起什么,指着远处转了话题:“咱们再往里看看,这里是林子边缘,没什么好东西,咱们入里走走,看看能不能猎到几只野羊,这一带的野羊极有名气。”

“好!”李小幺干脆的答应着,一边垂涎着野羊,一边催马紧跟着苏子诚,在东平等人的护卫下,往林子深处去搜寻野羊,苏子诚一路上只顾留神着李小幺,几乎没再猎到什么东西,倒是东平他们,一路上张弓搭箭,收获着大大小小的众多猎物,众人在林子深处猎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众护卫和小厮个个马鞍后挂的满满当当,一行人满载着猎物,又如一阵风般卷出了山林。

李小幺打量着收获,苏子诚想起李小幺说过的话,笑着解释道:“猎户的日子没你想的这么好过,这里人迹罕至,林密山高,猎物才能这么多,若是有人居住之处,猎物就要少的多。”李小幺凝神听了,笑着点头应道:“王爷如此体查民情,是百姓之福。”苏子诚瞄了她一眼,嘴角挑着丝笑意说道:“我可没吃过二两银子一个的鸡子儿!”李小幺怔了怔才想起来自己给他说过的那个笑话儿,嘿嘿笑着没有接话,苏子诚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从前母亲常遣人出宫打听米菜炭价,就是丰年,也忧虑着谷贱伤农。”

“先孝慈皇后令人敬仰。”李小幺低声感叹道,苏子诚伤感的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转头看着东平问道:“今晚宿在哪一处?”

“回爷,宿在木棱驿,从咱们这里过去只有不到五十里路。”东平忙催马上前些答道,李小幺暗暗松了口气,五十里路骑骑马还好,经过上回的急行军,她对于骑马赶路是深恨而欲痛绝之,坐车虽然也颠簸的难受,可总还能把垫子褥子铺的厚厚的,能躺能坐能站,比骑马舒服几百倍。

“这会儿还早得很,咱们也不用赶的太紧,不如一路慢慢过去,你看,这山青林翠,景色极好,这样的景,一路说说话,看看景,倒也逍遥。”苏子诚看着李小幺笑道,李小幺心念转的飞快,一边笑一边似是而非的点着头,用手划着众护卫马后的猎物笑道:“我看倒不如快马赶到木棱驿,好多事呢,这些猎物得好好的、细细的收拾出来,要花不少功夫,我刚才就想着这事了,咱们今晚上用野雉炖个汤,嗯,炖汤不如用野鸽子,加上绿豆,鸽子绿豆汤,又美味又清热,比野雉汤好,野雉就……做个叫化鸡?不知道大余会不会做,野羊,咱们烤着吃,要不涮羊肉锅子?还有……得和大余好好商量商量,看看他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没有,还是赶紧赶过去吧,不然真来及了,王爷说呢?”苏子诚听的高挑着眉梢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赞同道:“好!依你,今晚上咱们的饭菜就由你打理了。”说着,挥手示意了东平,东平忙传了令下去,一行人催着马力,往木棱驿疾奔而去。

第二百十七章 点拨

木棱驿二门里,淡月和落雁爬下车子,落雁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扶在车轮上,痛的龇牙咧嘴的恨恨道:“是谁把车做这么结实的?我都快散架了,这车怎么就不散架呢!”淡月正指着几个箱子吩咐驿站里的杂役婆子们卸下来,看着婆子们卸好箱子抬进去了,才转头看着落雁笑道:“我扶你进去吧。”

“不用不用!你也该颠坏了,哪能还让你扶着我!”落雁忙摆着一只手拒绝道,淡月笑着上前扶着她,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着说道:“这么赶路算好的了,我和海棠陪姑娘往太平府去的时候,为了赶行程,整整在马上骑了五天,好几回我都觉得自己肯定撑不下去了,肯定一倒头就要死了,后来竟好好的撑下来了。”

“五天?五爷呢?也这样?”落雁惊叫道,

“是啊!姑娘很厉害的。”淡月骄傲的答道,落雁不敢置信的呼了口气,淡月看了她一眼,带着笑接着说道:“姑娘是个好主子,一路上那样辛苦,她有的,我和海棠都有,一色一样,象姐妹那样看我们。”非_凡@罗密兜

“嗯嗯嗯,五爷就是这样!”落雁不停的点着头,

“主子好,是咱们的福份,可咱们得惜福守份,尽心尽意侍候姑娘才应该不是?姑娘拿咱们当姐妹看,可咱们不能因为姑娘对咱们好,就失了本份,没上没下,没规没矩,真拿自己当主子看了?若是那样,那不是打姑娘的脸吗?”淡月话风一转,瞄着落雁接着说道,落雁那口感叹一下子噎在喉咙里,一时噎的脸色通红,半晌才缓过气来,伸手拍着淡月:“你这个死丫头,原来这是敲打我呢!”淡月笑着,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落雁深吸了口气,看着淡月认真的说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张狂人,不过觉得跟你不见外,真真假假抱怨抱怨罢了,行了,我知道了,一来人多嘴杂,二来,就是这样的抱怨,也不应该,好了,淡月大姐姐,是我错了,求你饶过我这一回吧!”落雁一边说着,一边冲着淡月福了福,淡月一边笑一边挽起她:“当年我们在王府受教导,嬷嬷们就说过,那大错都是小错一点点积出来的,越是小处越要谨慎,就是一句话,一步路,不该说的,不该走的,也不能随意放肆了,咱们不能让姑娘失了脸面,我也是觉得跟你不见外,才这么说给你听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到偏院,落雁打点起十足的精神,跟在淡月后面,忙着指挥众杂役婆子们烧热水,抬箱子,重新擦洗清洁各处,和淡月一起打开箱笼取被褥、靠垫等等出来收拾各处,刚刚才收拾了一半,李小幺就带着海棠进了院子,落雁拍了拍胸口笑道:“到底是那些大爷们经的多,五爷果然到的早。”

“嗯,让人准备热水,一身的脏汗,海棠先去跟大余说一声,晚上用野鸽子加绿豆炖个汤,别忘了放两块陈皮,问问他会不会做叫化鸡,若不会,就随便他怎么做雉鸡,只要把鸡做的软糯就行,黄羊……做两种,一是片成薄片、涮上调料烤,二是做成锅子,其余的就随他做,我歇一歇再过去厨房。”李小幺在正屋门口停住步子,转头吩咐着海棠,海棠答应一声出去传话了,淡月和落雁忙侍候着李小幺转进后面净房,沐浴洗漱出来,绞干头发,松松绾了个发髻,插了枝浓紫色玉兰花开翡翠簪,换了件象牙白掐腰长夹衣,一条浅紫绫百褶裙,站在正屋门口发了一会儿呆,叫了个婆子带路,往后面厨房去了,淡月忙吩咐海棠跟上去侍候着。

转到前面院子里,七八个护卫正高卷着袖子,在院子里给今天的猎物剥皮剔骨,李小幺站住看了一会儿,才穿过院子,进了厨房院子,厨房极宽敞,一排五间,大余正带着几个忙个不停,李小幺在离厨房七八步处站住,犹豫了片刻,到底不愿意进去,转头看着海棠吩咐道:“你进去看看。”说话间,大余已经看到李小幺,忙用围裙胡乱擦着手急迎出来,李小幺笑着抬手止住他道:“余师父不必管我,你去忙你的,好了,我这就回去了。”李小幺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去,算了,她也别进去了,进去也是添乱。转了这么一圈,也算是能交差了,李小幺心安理得的往自己居住的偏院悠然回去。

苏子诚沐浴出来,站在院子里,舒服的伸展着身子,南宁急步进来,长揖见了礼禀报道:“回爷,姑娘让人交待了大余,就回去沐浴了,之后去了一趟厨房,这会儿已经回去了。”苏子诚听的有些怔神,这一会儿功夫,沐浴洗漱,去过厨房又回去了?

“姑娘进去厨房了?”

“回爷,没,离厨房差了挺远,站了一站就回去了。”南宁抬头看了眼一脸不知道什么表情的苏子诚,小心的接着说道:“爷不知道,姑娘……就没进过厨房,小的听魏二爷说过,从前他们在太平府时,烧火做饭的都是李二槐,饭做好了,还得有人端给她才成,就是李家大爷,也没少给她端过饭,听说那时候,李家大爷天天晚上还得给她倒洗脚水,不然,她就不倒,就那么……放着。”苏子诚大睁着眼睛,突然一口气呛的连咳了几声,南宁暗暗松了口气,急奔进去倒了杯热茶奉给苏子诚,见他舒过气来,才紧皱着眉头,满脸愁苦的叹气道:“魏二爷愁的不行,小的想想……这不是小的该想的,李家那几位爷,都是一门心思要给姑娘攒嫁妆,说是攒的越多越好,回头好多买几个丫头婆子陪送过去,什么厨房上的,针线上的,浆洗上的……往后靠着嫁妆一来也养得起这些丫头婆子,二来嫁妆丰厚些,也免得婆家嫌弃。”

“小幺还用他们操心?”苏子诚一脸的不满和不高兴,南宁忙陪笑道:“可不是,姑娘这样的,就姑娘这样的……人才,也用不着自己动手不是?”

“嗯,姑娘在太平府这一阵子……还……好不好?”苏子诚含含糊糊的问道,南宁一边凝神听着话,一边瞄着苏子诚的神情,转着心思躬了躬身子,笑着答道:“在太平府那一阵子,姑娘累心的很,累得很,都能看出来,不过姑娘心宽,跟爷一样,有大将之风,千钧一发之际还能谈笑自如,明珠暴露那会儿,姑娘还能吩咐小的们去买刘家老店的虚汁垂丝羊头,潘桥东头张家的乳酪,城东张婆婆家的姜糖,说起来,姑娘在这吃上头,又精通又讲究,最爱这市井中的各色小食,姑娘说,真正好吃的东西都在深巷街头,那宫里头的东西,中看不中吃,也就点心还算过得去,”南宁一边说一边偷眼看着苏子诚,见苏子诚听的专心,心底稍稍松了松接着说道:“除了吃,这住的穿的用的,姑娘也是件件讲究,跟爷一样,姑娘也极爱干净,赵五哥跟姑娘时候长,知道姑娘的脾气,怕赁的房子不好,直接买了处院子给姑娘落脚,姑娘让人在院子里种了芭蕉,说什么这芭蕉下雨时最好,叫‘早也潇潇,晚也潇潇’,记得姑娘还说过一件,说以后要是有了钱,就买个带片湖的院子,湖里种满荷花,夏天看荷花,到秋天的时候,不让人拔掉那些枯荷叶,专门‘留的残荷听雨声’,姑娘还让小的买了好些花草回来,那个小院子里,让姑娘收拾的一片青翠,看着就让人舒服,这趟也没带行李,姑娘到太平府之后的衣服都是到彩云坊现做的,姑娘说,满太平府,就彩云坊的针线活还过得去,不过有时候也不大让人满意,好在姑娘脾气随和,大约懒人脾气都随和,姑娘不大讲究那些规矩,待下人和气的很。”

“听说姑娘烤过活人?”

“回爷,”南宁暗暗咽了口气,心念转的飞快:“就是吓了吓,后来……没烤成。”苏子诚瞄着期期艾艾的南宁,嘴角往下拉了拉问道:“跟姑娘出去,胡闹得无拘无束、无法无天,舒服的很吧?”南宁缩了缩头,低声答道:“回爷,是。”苏子诚看着他,轻轻‘哼’了一声警告道:“你家姑娘不是随和,她是眼里没有规矩!姑娘没有规矩,你们不能没了规矩!”

“是!”南宁忙跪倒在地,重重的答道,苏子诚用脚踢了踢他:“起来!让人把那罐云顶茶寻出来,去请姑娘过来喝茶。”南宁磕头答应一声,站起来恭敬的垂手退出院子,先寻东平说了寻茶叶和要请李小幺过来喝茶的事,就赶往偏院请李小幺过来喝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