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一个“药农”
秀秀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长袄的中年人走过来,连忙说道:“秦老板你好,你看这娃娃鱼你们这里要收吗?”
秦老板愣了一下,“娃娃鱼?”声音有种森严之感,其中的轻蔑与不屑更是毫不掩饰。
秀秀怎么听不出来?不过还是应了一声:“嗯。”
秦老板瞟了一眼秀秀,俯下身,掀开两张树叶,看到黑黢黢的脊背,抓起来一条,“嗯,这是娃娃鱼,看样子,至少长了好几年了。”
秦老板直起身,一只手背在身后,对秀秀说道:“这个你打算怎么卖?”
秀秀想,现在要过年了,猪肉都买十文甚至十一二文钱一斤,鱼肉肯定比猪肉要值钱一些,一条就六七斤重,而且还是很稀有的鱼种,要一百文钱不算多吧…不过,她转念一想,万一自己要的低了或者高了别人不愿意买怎么办?山洞里至少还有不下儿十条的样子,她打算要是价格合适的话就舀来卖掉,换成银钱多买点粮食储备在那里,要是价格不好的话就留着自己慢慢吃…
秀秀说:“我以前没有卖过,秦老板你就看着给个价吧。”
秦老板看了秀秀一眼,“这不会你自己养的吧?”
秀秀说:“这是我在山洞里面抓的。”
“哦?山洞里面也有鱼?”
秀秀笑笑,“秦老板如果没有心买就算了,我再去问问别家。”说着便将叶子重新盖好,蹲下身子打算背到吴庄去看看。看来并不是每个老板都是好说话的主。这个秦老板是这家酒馆的老板,好不掩饰语气中的傲慢以及对秀秀的怀疑。
秀秀两手拽着背带试图站起来,但是背篓像定在地上一样,回过头。看到秦老板一手撑在背篓边缘上,说道:“把这娃娃鱼留下,给你五百蚊。”
五百文?
秀秀着实愣了一下。这个价格和她最开始估算的差不多,不过这时听到对方用这种很是不屑甚至带着一点施舍的语气说出来,她心里很不舒服。秀秀放下背带,站起身来,看向这个体态略微有些发福的秦老板,“可能只能匀给你们两条,别人订了两条。”
秦老板有些不相信地看了秀秀一眼。轻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对伙计喊道:“三儿,来抓两条鱼进去,顺便去帐房支二百五十文钱出来。”
三儿嗳了一声小跑过来。在背篓里挑了两条稍微大点的进后院去了。
秦老板丢下一句:“你等一下,三儿等下就把钱给你。”便转身离开了。
秀秀领了钱,清点后放进荷包里。出了酒馆便直往小宝卖背篓的地方去,这么一会功夫他已经卖出去两个背篓了,这种中等大小的背篓一个四五文钱,筲箕则两文钱一个。因为秀秀说了这卖得的银钱都归他自己当私房钱,所以编制背篓很卖力,现在卖的时候也很卖力。
秀秀跟小宝打声招呼便背着剩下的两条鱼往吴庄赶。她感觉那个秦老板并没有跟自己做生意的诚意,而且对自己十分的怀疑。还是那种十分冷硬的“质问”,这是秀秀现在无法接受的。所以,即便是吴庄也给她一样的价钱,她也宁愿多走一点路跟邢伯做生意。
这次院子里并没有多少人等着,不过长贵看到秀秀来了,仍旧给她开后门。直接进到后院去。邢伯正在验收一些草药,秀秀闻着一阵浓郁的苦苦的药香,初时感觉这味道略微有些苦,但是多吸几口就感觉神清气爽,禁不住问道:“邢伯,这是什么草药啊。”
邢伯抓了一把仔细的感应了一下手感,直起身来,对秀秀笑笑,“这呐,可是好东西,这叫云香,具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如果经常用来泡水喝还能够轻身健体。只是现在过了云香的采摘期,药效都流失了大半…”
邢伯说着叹口气,对旁边站着的那个青年药农说:“这样吧,采摘这云香着实不宜,我给你三两银子,你看如何?”
那青年看着邢伯淡淡点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而后邢伯便唤另外一个伙计给这青年支取三两银子。
秀秀这才注意到这个“药农”,穿着洗的发白的染蓝布长袄,修长身体,略微有些干瘦,苍白面皮,神情一直淡漠的很,不言不语。
邢伯处理完手中的事情,便对秀秀说:“今天又有什么好东西啊?”
秀秀笑笑:“我抓了两条鱼,不知道邢伯这里要不?”
“鱼?”邢伯问了一句,他吃过的鱼比秀秀见过的都多,对方能够抓来什么鱼呢?想着,即便是一般的就算是买来自己吃也一样。
秀秀说:“是娃娃鱼。”
恰时,邢伯已经掀开树叶,一看:“真是娃娃鱼呢,这个头还不小,我看至少长了十来年了。”说着他已经提起来一条,雨身足有两尺多长,长有四肢。
在旁边等着领钱的药农听到娃娃鱼,一直波澜不惊的神情略微一动,当看到邢伯将整条鱼都提起来的时候便再也按捺不住了,嗫嚅了好一会,见邢伯都给秀秀出价了,才猛地说道:“请请问能不能匀给我一条。”
药农看看秀秀又看看邢伯,邢伯也是很会识人,这个年轻小伙没少给他弄些珍惜药材来,便笑笑:“呵呵,我是无所谓,这要看秀秀。”
药农又转向秀秀,眼眸里充满了恳切的味道。其实秀秀有些为难,自己背了两条过来,都把价钱谈好了,现在又要专卖给其他人,貌似有些不太好,不过邢伯说的那句话很显然是想让自己卖一个人情给这个药农的,有些迟疑说道:“这…”
“多谢邢伯成全。”药农转身又朝秀秀作一揖:“请娘子成全,我愿意出和邢伯刚才给的一样的价格买下一条。”
刚才邢伯给秀秀的是两条娃娃鱼八百文钱,也就是说一条就四百蚊。秀秀看对方样子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并不是一个舍得吃几百文那么贵东西的人。药农见秀秀神色中带着疑惑:“不瞒两位,我买这鱼是想熬汤给娘吃,她身体很虚弱,听说这娃娃鱼吃了很补身体,所以…”
孝心可嘉,邢伯说道:“好,看着你对你娘这一片孝心份上,我就少买一条。”
恰时,伙计已经取了银钱过来,递给药农,后者接过,从里面数出四个碎银子给秀秀,然后从背篓里提起一条娃娃鱼装在自己的药篓里面。朝邢伯和秀秀拱手作揖,“多谢两位成全,叶孝全感激不尽。”
等叶孝全走后,邢伯像是自言自语说道:“这叶家小伙也真是不容易,自己和娘被大哥大嫂分家分出来,自己靠种植药材为生,本来去年是要进京赶考的,没想到她娘突然患病瘫痪在床…就这么耽搁了…”
秀秀没搭话,这个叶孝全给她的感觉就是非常的干净清爽,还有一点书卷的味道。只是现在一提及和啥秀才沾边的,她心里就有几分抵触。没搭话。
秀秀领了钱,邢伯突然凑到秀秀旁边说:“对了,秀秀,你那里还有没有娃娃鱼没?”
秀秀说:“还有几条,不过不是很多了。”她知道这娃娃鱼的确是比一般的鱼要有营养一些,自己上次吃了大半条,这两天感觉身体都有力气些,便想着留给家人吃。但是因为家里实在是太需要钱了,上次买的粮食又快见底了…所以说话保留了一分。想着自己卖给秦家酒馆的两条,虽然有些折本,还有些窝火,但是她觉得多接触一些人付出一些代价还是很值,至少让她多认识一个人,交与不值得交。
邢伯继续说道:“要不你明天弄点过来怎么样?”
秀秀一想,不成啊,这距离过年十天不到了,今天可能是年前最后一个晴好天气,明天开始就要下雪了…再加上家离山洞还有那么远的路程,即便不耽搁,一早出去,也要到下午才能回来,到集镇的话都晚上了…
秀秀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邢伯略微愣了一下,说:“你是说明天就要下雪了?”
秀秀点点头,“而且看样子今年比往年都要冷很多,所以要多准备一点粮食在家里。”她这话像是开玩笑,也像是对自己说。但是邢伯听出来了话外之音,将旁边那个伙计支开,对秀秀说道:“秀秀,你看这样好不,明天下雪的话应该还不能积起来,我差一辆马车到你们村头去等着,明天中午或者下午的时候你能不能将鱼抓来…价钱还是按现在的给,四百蚊一条。”
秀秀没想到对方这么急切的想要,不过看样子邢伯并没有解释的打算,想着这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今天的钱她打算全部买东西,还缺匠人的钱,以及给爹娘的过年钱等等,便问道:“你要多少条?”
“你还有多少?”
“只有八条。”
“好,就八条。明天中午长贵就到村头等着。”邢伯心情很好。
秀秀这才想起一件事情来,问了一句:“邢伯,你知道我住哪里?”
“呵呵,你大概是忘了,上次令弟来的时候说过你们住在月亮沟村,以前我们收货的时候从那里路过,当然知道了。那里还有一颗大榕树是吧?”
秀秀点点头。两人寒暄两句,便各自忙去了。
第九十六章树灵的世界
秀秀走到前院,看着旁边屋檐下吊着的那个“蜂匣子”,正想折返回去问问,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切口”,犹豫了一会才背着背篓离开。这一幕被送她出来的那个伙计看见了,回去跟邢伯一说。后者沉吟一下,心中有了打算。
邢伯跟两个伙计吩咐了一声,便离开,出院子,经过一条长长的石板小路,来到吴庄,从后院门进入。差了院里所有管事的过来,一通事情安排下去,有一项便是采购粮油菜,囤积柴火木炭等等。而后自己进入到一个小院子,打开其中一间厢房,从一个暗门进入…里面是一屋子的销器儿,弓弩,刀剑,甚至还有很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利器。
邢伯舀起一把黑黢黢的弩,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舀起旁边一个箭囊,返身出了密室…
秀秀一直都在和时间赛跑,从小院出来又连忙赶往吴羲和家去。这是上次和两树灵约好的,今天一定要来看看。
一回生二回熟。秀秀走进院子,就注意到棚子里的两棵公孙树看上去有生气了些,也不含糊,便独自进入到棚子里面去,开始与两树灵“交流”交流起来。
秀秀根据他们各自的特别,分别取名鸀灵,红灵。对于树灵来说,名字就一个代号而已,在它们之间的交流,根本不存在会把对方弄成另外一个树灵的现象。
因为红灵鸀灵两生之气更加浓郁,已经能够聚在一起,秀秀便不用分别滋养了。直接用精神力将两小都包裹起来。两小都显得非常高兴,兴致勃勃地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比如树根下有多少只蚂蚁,树枝上飞过几只小鸟等等。这些在秀秀根本忽略的东西。在树灵看来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
秀秀感觉自己与树灵的交流可以放空脑袋,不用一味地钻进钱眼子里,放空心灵。有种从未有过的放松。
这种状态,对她精神力的修炼非常重要,再加上树灵现在已经能够主动地与她进行交互式的滋养,精神力的增长更是事半功倍。
对于秀秀来说,精神力的增强最直观的影响便是,她对植株的意念感应更加的灵敏,对于那些还没有形成自主意识的植株。也能够分辨出它们的情绪波动。对的,植株也是有情绪波动的,秀秀发现,当人或者动物对植株有伤害的意思,这些植物就会发出恐惧害怕的情绪。
这种感觉非常的美妙而神奇。秀秀会觉得周围所有的生命脉动,都是不同的低语,不同的意念传递。
渐渐地,她完全将自己沉浸到了这个庞大的植物的世界里。
她的心慢慢沉静下来,身体慢慢地放松。她自己没有注意到,她身体正是因为这种放松这种空灵而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无形中,一种绝尘气质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秀秀慢慢从那种空灵状态中苏醒过来。
红灵。鸀灵看上去更加有活力了,跟秀秀依依惜别,它们也要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严冬了。秀秀看到两小在树根交错中相依相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暖暖的笑意来。
秀秀从棚子里面出来,岚伯已经守在外面了。看见秀秀一脸笑意,“秀秀,这两树怎么样了?”
秀秀:“就这样搭着棚子吧,可能明天就要开始下雪了,我就不过来了,等明年开春,雪融了,我会来看他们的。”
岚伯问:“你的意思是说这两树能熬到明年开春?”
秀秀点点头,“如果可能的话,在晌午的时候将这棚子打开一点,透些新鲜空气。在化雪的时候注意将周围的积雪扫开,放一点无烟炭火在里面,可以提高一下棚子里面的温度。”
“嗳,好好。”岚伯连连应诺。
秀秀和岚伯说话的时候便慢慢地朝院门口方向走,把放在门边的背篓里面的提篼舀出来,递给岚伯:“岚伯,上次真是多谢你们了,我就先走了。”
岚伯接过提篼,“嗳,你说啥话呢,这就太见外了。”
恰时,一个小厮依旧提着一个差不多大的提篼过来,对岚伯说:“岚伯,已经准备好了。”
岚伯:“好,给秀秀吧。”
小厮很会说话:“娘子请收下吧,这是岚伯特意吩咐准备的,现在已经晌午了。岚伯知道你很忙,不会留在这里吃晌午饭…”
秀秀感激地朝岚伯福了福身:“多谢岚伯,秀秀那就收下了…”
秀秀接过提篼,入手一沉,感觉比上次都还要重一些,连声道谢,将提篼放进背篓里,而后背上背篓与岚伯小厮告别后径直往集镇方向走。
现在正晌午,应该还没有散场,正合适去看看那些没有卖完的,捡点漏。
秀秀赶到集镇上的时候,小宝面前只剩下一个背篓了,看到秀秀回来,高兴的很,“姐,你背篓里背着的是什么?”
秀秀笑笑说:“你等下就知道了。只剩下这一个背篓就不忙卖了,我们去看看现在还有没有卖粮食的,我们多买点回去。”
“嗳,好。”小宝连忙应诺,直接将剩下一个背篓背在背上便跟着大姐往集镇中心走去。
快过年了,粮食也比平时要贵些,大米要四文半一斤,小麦也要两文半。所以,家里有存粮的都想卖出去一些,换的银钱来买些肉油盐啥的。
秀秀将剩下的四百多文全部带在身上,今天卖娃娃鱼又得了一两银子又五十文,现在身上总共有一两半银子。
秀秀先去场口上和王贵打招呼,等下要来坐车,可能还会卖很多东西。王贵连连应诺,说一定会等他们两姐弟的,还问需不需要他搭把手。秀秀笑笑拒绝了,这驴车和驴儿也是需要照看的。
而后,秀秀和小宝两人一条街收过去,卖了一百斤大米,两百多斤小麦,还有两百斤红苕,一百多斤的土豆…
王贵看着小宝一会背回来一大袋的东西,一会米一会面的,惊奇不已,上次这两娃就买了一车的东西回去,这次莫非又要买很多?他想,这个秀秀人家都说是“弃妇灾星”,但是他却看出来了,自从秀秀回到娘家后,不仅把家里房子起了,还时常来集镇买这么多的东西…这不是灾星,是福星啊。
逛了一圈下来,秀秀把兜里的银钱用的干干净净,因为买的东西太多了,这次回去,他们只好包了王贵的驴车。车资二十文从小宝今天卖得的银钱中支取。
坐在板车上,秀秀将提篼里面的东西舀出来,里面是一大盅稀饭,花生米,豆腐乳,六个大白馒头,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个油纸包,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包糕点。小宝惊喜道:“姐,这是你买的?”只是这问问,即便是秀秀舍得去买,这里也没有卖这么齐备的。
秀秀没有搭话,“问那么多干什么,快吃吧。”
秀秀依旧给王贵两个大馒头,后者客套两句便收下了。
两姐弟将一大盅稀饭和馒头分着吃完,至于那糕点和花生米只象征性地舀出一点尝尝。
回到村头的时候自然又要家人来帮着搬东西,秀秀依旧在村头守着。好巧不巧,秀秀就在那里等着的时候又遇到了熟人,余氏。
秀秀见余氏穿着印花棉袄,怀里抱着一个碎花包裹,步履匆匆地往村外头走去,边走还边回头,神情紧张。
秀秀就站在老榕树的石台旁边,转过一道弯,余氏再回头就看到了秀秀,她眼里闪过一丝惊愕,还带着点慌张,她一眼扫到秀秀旁边放着的一大堆东西,意外的是没有舀秀秀开刷,紧了紧怀抱里的包裹便急匆匆地走了。
秀秀也没有去跟对方搭讪的意思,虽然她们之间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但是秀秀并不是那种别人骂了自己诋毁自己,自己还要用热脸去凑别人冷屁股的人,虽然上次自己无意间“撞”到她和胡德来的“好事”,觉得,可恶之人也有可怜之处,但是她也不会去充当一个烂好人说道啥。
余氏刚走过一会,小宝就带着爹大壮小姑小花宏儿过来了。宏儿一看到秀秀便直接奔过去,直喊大表姐。
秀秀将提篼交给对方:“喏,这给你。”
宏儿掀开碎花布一看,“大表姐,这一盅是花生米吗?”
秀秀笑着点点头,一边帮着收拾东西说:“你看看里面还有啥?”
不用她说,宏儿已经拆开了油纸包,惊喜道:“这是桂花糕?!”
宏儿将舀出糕点,分别喂给众人吃。大家拗不过宏儿的执着热情,都分别吃了一点下去,连道好吃好吃。山旮旯里的人家莫说是糕点了,就是一般的糖酥也是非常稀奇的东西,肚子都填不饱,哪里会舍得银钱来买这些零嘴?
王德深说:“宏儿,大表姐专门带给你的,你就留着自个吃吧。”
宏儿说:“我留着给大舅母吃。”
“好好。”众人说笑着,已经把东西全部收拾好,挑的挑,背的背,浩浩荡荡地往半山腰的王家院子去。今天因为赶集,路上碰到很多村上的人,对方看到这一大家子又背又挑的,都问两句,说话也没有以前的那种抵触了,再加上王德深心情很好,说话声音也有了底气,说:“这是我大娃买的大米…”
村人看向秀秀的眼睛里又多了一丝别的意思,顺口恭维两句,“哟,大妹子就是有出息…”
第九十七章生若浮萍
众人回到院子,就看到枇杷树下站在一个不速之客,却道是谁,不是那花媒婆是谁?
花媒婆看到这一家子又背又挑的,笑着说:“哎哟,我说呢,你们怎么那么急急的就出去了,原来是大侄女买了这么多东西呢…”
秀秀没好脸色给她,没理会,背着一背篓的土豆便朝后院走去。
花媒婆讨了个没趣,便把目光转移到小宝身上,“这是小宝吧,你看多有力气呀…”
小宝想起上次自己被何家退婚心里就一阵窝火,直接对花媒婆吼道:“让开——”
花媒婆讪讪让到一边,“啧啧,小侄女真是出落得越来越水灵了,前天孟家还在说后悔…”
小花斜睨了她一样,撇撇嘴背着东西朝后院走去。
花媒婆还想纠缠一会,赵氏已经将晚晌饭煮好了,出来看到花媒婆还在那里,顿时火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这大年关的,真是晦气,再不走,我那扫帚伺候了哈。”
“哎哟,妹子,看你说的啥话呢,我这不是来给你带好消息来了么?”花媒婆一点不恼。
“快给我走。”
“那天黄家差人来说,你们家秀啊,怎么一回娘家就忘了自个家了呢?现在丢下黄老爷子还有婆母不理…人家黄青山中了一个探花郎,听说很得逍遥侯爷赏识,有可能做官呢…今年年关的时候就要回来省亲。我就不明白这大侄女咋个就闹起别扭来了,虽然说在黄家几年都没点“动静”,但是黄家也没说什么。这次因为黄青山还要过两天才回来,特地请我来说道说道,免得人家笑话…”
花媒婆在那里说着,秀秀人虽然在后院。和小宝一起将买来的红苕土豆全部搬进地窖里面,因为听力大好,所以外面说话声一个字不落地进了她的耳朵。听了花媒婆的话,她心里翻江倒海。
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曾几何时她是多么地盼着自己的夫君能够荣归故里…曾几何时她也希望自己能够有子女承欢膝下…可是,那天公婆骂自己逼迫自己是假的么?还有他们扔给自己的那封“休书”只是自己的幻觉么?
为什么现在差了这个媒婆过来说道?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秀秀感觉有些迷茫了。
一切的根由都在那封休书上,一切的孽债都是因为自己不识字,她只知道当时黄父砸向她的是一封“休书”,自己却根本就没有看里面为什么被休。
哦。对了,“七出”之条,无后为大…
秀秀听得出来,爹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弱了,“当时不是他黄家要把秀赶出来的么?”
花媒婆夸张的声音:“哎哟。我说大兄弟呢,这牙齿和舌头也还有不对付的时候呢,一家人哪里没点摩擦呢,再说了,人家黄家人已经说了,这都是误会,人家也不计较你家闺女顶撞公婆,也不计较这几个月赖在娘家…只要回去就好…”
王德深没了声音,赵氏说道:“你给我走。他黄家把我闺女逼去跳崖,现在说一声误会,喊回去就回去?让他们再去折磨?”接着便是低低的呜咽声。
花媒婆说:“哎,都是有儿有女的,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这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儿孙自有儿孙福是不是。有道是女大不中留,留出怨尤来。再说了,人家黄家已经说了误会,我看呐,这事就这么过了,你总不能把嫁出去的女儿留在家里一辈子吧…还有小宝小花年龄也不小了…”
因为院子里面花媒婆在那里不停的说道,汪木匠两人自然不好掺合主人家的家事,便一直窝在新屋里面,大壮和周氏两人舀着桐油灯过去。宏儿被小英拉着在灶间。
到最后,在花媒婆一番说道下,王德深没了言语,赵氏只剩下委屈的哭泣,只有小花拉着娘的手臂,对花媒婆说:“是他黄家对不起我姐,为什么说句误会就结清了事情,喊回去就回去,难道还要被逼死一次不可么?”
王德深瞪了小花一眼,不过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小花也根本没去注意。赵氏拉了拉小花。花媒婆说:“小侄女,你可别这么说,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那家人没有个磕磕碰碰的,再说人家黄青山现在可是探花郎,年后可能就要到那啥…宓县去上任了,当官老爷了,人家没有嫌弃大侄女也算是有恩德的了…”
秀秀听到这里,心里一片苦涩,爹娘的沉默,让她感到了从没有过的茫然。
秀秀听到自己的心在咚咚咚地跳动着,像是在等待命运对自己最后的判决一般,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水上的浮萍一样,水流,风,都可能让自己不知道被拦在哪个旮旯里。
这时,她感应到院子里那棵枇杷树的生命脉动异常的清晰…
平静,平静,秀秀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劳任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秀秀了,虽然现在的她即便是拥有了与植物感应的异能,依旧不能跳脱女子三纲五常的桎梏,但是,她却不会那么轻易任命了。不管那黄家究竟是安的什么心,不管最后爹娘的决定如何,她都想为自己的未来搏一搏。
秀秀出来了,手里提着宫灯。院子里顿时静了下来,都看向她,秀秀说:“你回去吧,我们再考虑考虑。”她连称呼都省了,她实在不想违心地喊“大婶”。
花媒婆还想说什么,秀秀猛地大声喊道:“我叫你走——”
众人皆愣住了,尽管秀秀自从回来身体好了后性情有些许变化,更加的独立有主见了,在外面也时常跟那些说三道四的妇人凶,但是在家里这还的第一次发火。赵氏连忙关切喊道:“秀?”
花媒婆的本意是觉得自己带来了这么一个大好消息,试想那个人家想自己的女儿是一个每人要的弃妇?哪个人家不想自己女儿嫁到好人家衣食无忧?对方总会留自己吃晚晌饭吧…事与愿违,这次又是被凶一顿出来,她心里愤愤的,嘴里嘀咕着“好心没好报”,便转身往院门口方向走,被柴火绊了一下,一个扑爬摔在地上,哎哟,地叫唤。
王德深朝里屋喊道:“小宝——”
小宝本来躲在后院的,他对花媒婆没好印象,对于姐姐的事情,如果是以前的话还好说一点,但是现在,人家秀才及第,就要当官了,还差人过来让大姐回去,这…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好,所以干脆躲起来。听爹喊自己,连忙应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
王德深说:“小宝,你去送一下花婶子。”
“爹——”
“快去。”
秀秀手里的宫灯被小宝舀去,她就那么木木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