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炒大肠，爆猪肚，凉拌猪肝，你自己瞧瞧，看要哪一样。”屠夫娘子掀开盖子问道，苏清荷伸手指了几样，让屠夫娘子给装起来了，这才掏出铜板，给完钱就只剩下十来个了。
又买了酒，小小一罐子，然后，铜板就只剩下两个了。
苏清荷叹口气，真是花钱如流水啊。转身到苏爷爷家里喊了两声：“爷爷，我家里来客人了，我娘请您过去吃饭，奶奶在家不？”
“你奶奶不在家，还在你三伯家呢。”苏爷爷出门应了一声，看见苏清荷拎着大篮子，身子都歪了半边，就伸手提过了篮子：“家里来了什么客人？”
“是镇子上的杨掌柜，我爹正招呼着呢。”苏清荷笑嘻嘻的说道，心里则是盘算着，这玉米要是卖掉了，也不知道能赚多少银子，她也不求太多，一个玉米五十个铜板吧，那一亩地至少有三千到五千株玉米，算下来，那可真是发大财了。
苏清荷越想越高兴，那一个个嫩黄的玉米，在她眼里就都跟长了翅膀的小元宝一样，可爱得不得了。只让她恨不得马上下地，将玉米都掰下来让杨掌柜给带走，只要留下银票就可以了。
53
苏清荷到家之后,也顾不得进厨房将篮子放下来,先借着送苏爷爷进堂屋的借口,将篮子扔到厨房门口,自己跟着进去了。就听见杨掌柜笑道：“苏老弟说的很是,只是这玉米只能有半个月的时间…”
苏静森瞧了一眼进门的苏清荷，也笑着说道：“杨掌柜的，就是因为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才显的珍贵难得嘛,要是一年四季，想吃就吃，那就不稀罕了。就像是这花生和西瓜，哪个难得？”
花生保存好了,一年四季想吃就吃。但是西瓜这种东西,在夏天，一两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到一个。过了冬天，五十两两银子也绝对买不到一个。就是家财万贯，家里有十个八个冰窖，那也买不到。
杨掌柜愣了愣，随即拍手笑道：“苏兄弟这个说法倒是乖恰当的，只是这玉米和西瓜，能比吗？”
“怎么不能比？”苏静森笑眯眯的说道，看苏清荷都已经扶着苏爷爷坐下了，就侧头吩咐道：“小荷，这水有些凉了，你去换些热的来。”
苏清荷明白这是不让自己在这儿留下的意思了，也不敢硬留，赶忙应了一声，就到厨房换了热腾腾的薄荷白糖水过去，茶叶什么的，他们家真没有，那东西不是普通人能喝的。
就是普通人能喝，他们家的人也喝不惯那个味儿。
接下来屋子里的谈论声，苏清荷就听不到了，只能安安心心的在厨房帮着苏张氏做饭。
“娘，我问屠夫娘子买了这个。”苏清荷从篮子底抽出几根大骨头，上面还带着一些肉：“咱们用这个和玉米炖着吃，肯定好吃。”
苏张氏有些犹豫：“这能和玉米一起煮汤吗？”
“当然能了，玉米饼里面不是还能放肉吗？娘你想想那肉饼的味道，是不是特别饿好吃啊？说明肉味能渗进玉米里面，又鲜又嫩，肯定好吃，大不了，做好之后咱们尝尝，不好吃的话不上桌。”
苏清荷眨巴着眼睛看苏张氏，苏张氏还是有些迟疑，这两年，自家闺女老喜欢瞎出点子做饭，虽然每次都误打误撞，做出来的味道还算不错。但是，这次毕竟是待客，和以往他们自家人应付一顿的情况可不一样。
“娘，做做看嘛，你看神农尝百草…”苏清荷继续卖乖，苏张氏伸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把：“我可不知道什么神农尝百草，就是用肉煮玉米，那也得是大肉才行，这骨头上面就半两肉，还不如用五花肉，去去去，乖乖烧火，这骨头等会儿剃掉了肉，剩下的给旺财旺福吃了。”
苏清荷郁闷，好好的排骨，就成了狗嘴里的食物了。只是这会儿苏张氏明显是不打算听她瞎指挥了，苏清荷也只好乖乖的坐小板凳上烧火去了。
午饭还没做好，又有新情况了，苏静森亲自出门，打算去请了里正过来。
苏清荷眼睛瞬间亮了，这代表什么？这代表生意谈成了！要签合同了！有大笔的银子进账了！急于想知道自家老爹谈的内容，苏清荷扔了烧火棍就想往外跑，结果，没跑两步，就被苏张氏拽住了衣领：“去哪儿？”
“娘，我想上茅房。”苏清荷眼珠子转转，笑嘻嘻的说道，苏张氏拍她脑袋一把：“得了吧，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还不知道你想干啥？乖乖坐着，要不然，等着挨揍吧。”
苏清荷哀怨的瞅瞅变得十分暴力的娘亲，再次坐到小板凳上，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不要急不要急，反正自己总是要知道内容的，不是今天下午就是今天晚上，着急也没用。
默念了两遍，还真不着急了。
里正过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吃午饭的时候了，苏清荷端着箅子将饭菜送上，然后默默的蹲在厨房和自家娘亲一起吃小碗儿。
好不容易熬到杨掌柜打算走了，结果杨掌柜说，要先带走一些玉米。于是，苏静森就和苏爷爷一起下地了，苏清荷又是只能盯着院门瞧了。
瞧得院门都快出现两个窟窿的时候，苏静森终于回来了，一进门就笑的合不拢嘴，从怀里抽出一张纸递给苏张氏：“这是杨掌柜给的定金，收好了，可别放丢了。”
苏张氏低头瞧了瞧，瞬间大惊：“这，这…”
苏清荷从旁边踮着脚尖看，果然那张纸是银票，上面的数额可是大大滴——五十两！
“爹，你们怎么谈的？一个玉米多少钱？”苏清荷赶紧转头问道，苏张氏也是一脸紧张，苏静森摸着下巴上刚长出来的小胡子哈哈大笑：“你们猜？”
“五十个铜板一个？”苏清荷保守了猜，毕竟，沈公子说，他吃过这种东西，但那是在海边，这种东西虽然在大华朝还没有，但也并非是完全没人知道的。
若是沈公子那身份高点儿，大约就是个知府公子什么的，那玉米的稀罕程度就要打个折扣了，五十个铜板，很对得住它的价钱了。
不过，若是沈公子身份非同一般，那就有另外一说了。
苏张氏也伸了两根手指：“二十个铜板？”她比苏清荷更保守，猜二十个都有些颤颤巍巍。那手指还半曲不曲的，就想立马弯下来一个，变成一个手指。
苏静森摇头，一嘴黄牙：“没猜对，是一百个铜板一个。”
苏清荷张着嘴傻愣，苏张氏比她更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问道：“你说，一个玉米一百个铜板？真不是你听错了？杨掌柜说的不是一百个玉米一百个铜板吧？”
“没听错，里正和咱爹都听着呢，一个玉米一百个铜板。”苏静森坐下倒了一碗水喝，然后得意洋洋的背着手出门：“行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去镇上接致平和致安了，回头咱们再说这件事情。”
等苏清荷反应过来，她爹已经驾着牛车走远了。苏清荷郁闷的要死，老爹居然也学会吊人胃口了！
若是玉米真卖出了这个价钱，那说明，自己之前猜测的沈公子的身份，就应该是更高些了。不过，杨掌柜是啥身份？能给出这个价钱的，肯定也知道玉米的价值。
这个可不像是松花蛋，独一无二的方子，独家所有的销售，只要做得好了，全国连锁店那是小意思，一年回本更是眨眨眼的事情。
可这玉米，也就是卖个头一年的稀罕。这是植物，只要会种地，摸索个两年就能摸索出来了。杨掌柜他怎么就能确定，在这个小镇子上，或者在洪桥县，再或者在太原郡，他就能将这几亩地的玉米，全部给卖掉，还赚大钱了呢？
除非，杨掌柜有别的门路。
苏清荷左思右想，越发觉得，杨掌柜不是单纯的杨掌柜，沈公子不是单纯的沈公子。可是，到底杨掌柜是谁，沈公子是什么身份，她却半点儿都想不出来了。
等苏静森回来，又说了一番话，更是确定了苏清荷的想法。
苏静森说，那杨掌柜说他曾吃过这玉米，味道很是甜美，之前还曾可惜，大华朝内竟然没有这种东西。却没想到，竟然已经有人种出来了。
海外东西，总是能卖出大价钱的。杨掌柜还说，之前京城还有人三百两银子买了一盆红果呢，也没啥稀罕的，洋人说那是魔鬼果，吃了会没命。所以，买了也只能当观赏的东西，这看一眼的东西都能卖出三百两，这吃一口稀罕，更是不用担心卖不出去。
“爹，那杨掌柜没说要怎么卖吗？在咱们镇子上，卖不出去的吧？”光是收购就一百个铜板一个，那煮熟之后，不得卖一百二十或者一百二五十铜板？这比吃肉要贵多了，谁家傻子会去买？
“他说要送到郡里和京城去卖，让咱们别管这些了，只要将东西卖给他就行了。也就这两天的功夫，他打算先过来收一亩地的。”苏静森是个老实的，将玉米全卖掉自然是高兴的，但是，他也担心杨掌柜卖不出去会赔本，就提了两句，杨掌柜倒是没隐瞒，只说要卖到别的地方去。
苏清荷心里也释然，要是送到京城，那就是两百个铜板一个，估计也是有大批的人去买的。这东西，这会儿可真占了个鲜、少、稀罕的名头。
明年或许还能再热一年，但是到后年或者大后年，可能就卖不出来高价钱了。
“爹，那你卖出几亩地的？”苏致平还记得这个事情，赶忙问道，苏静森伸手指——四亩。
“那咱们就只剩下一亩地能用来打玉米面了？”苏致安在一边疑惑的问道：“之前不是说，多留点儿这个的吗？毕竟，鲜玉米也就那一段时间新鲜，要想稳当，还是得玉米面才行。”
“再说，咱还得留种子，一亩地够吗？”苏致平也皱眉问道，苏静森笑哈哈的摆手：“今年卖不了玉米面，那就等明年嘛，咱们说要给村里人种子，自己得先留个大头，剩下的卖了。明年主要卖玉米面，这样一来，玉米面还是能卖出大价钱的。要是今年留种子多了，那明年玉米可就不值钱了。”
苏清荷嘴角抽了抽，连苏致平和苏致安都有些傻愣，他们的爹，果然是考虑的够长远。和老爹一笔，他们还是太嫩了，还是生活经验不丰富啊。看来，光读书也不是万能的，关键时候，还得见多识广才行。
54
苏清荷没高兴几天,就又遇见事情了——地里的玉米,再次被人偷偷给掰走了。
看着光剩下杆子的玉米株,以及中间被踩趴下的植株,苏家的几个人嘴巴都快气歪了,五十来株玉米啊，就这样被人掰了！那偷玉米的人，还挺聪明，只从地中间掰,完全么碰边上的。
要不是苏静森之前一时兴起，想数数一块儿地总共有多少株玉米，这根本就发现不了！
“我原先想着，耆长都那样说了,肯定不会有人再来偷玉米了,没想到，那小偷还是贼心不死！”苏静森恶狠狠的说道，苏清荷抿抿唇，脸色沉了半天才说道：“爹，之前耆长说，抓到偷种子的人，按照咱们玉米卖出来的价钱让他们赔偿，估计那会儿镇住了他们，但是前几天杨掌柜从咱们家拉走了不少玉米，当时肯定有人瞧见了，然后眼红，说不定就来偷了咱们的玉米，想要自己偷偷去镇上卖！”
苏张氏也点头：“肯定是这样，前两天就有不少人来问我，想知道咱们的玉米卖了多少钱，我当时只糊弄过去了，没想到，这些人都贼心不死！”
“要不然，咱们让老五留意着，看镇子上除了杨家，还有谁卖玉米？”苏张氏顿了一下，转头看苏静森，苏静森摆摆手：“他们肯定不会到达丰镇上卖的，说不定是去承平镇，或者是更远点儿的桐林镇。咱们没凭没据的，就是抓到了人，恐怕他们也会反咬一口的。”
苏清荷也跟着点头：“就是，他们还可以说是从杨掌柜的那铺子里买的，然后拿到别的地方去卖的。”
“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苏张氏皱眉，十分恼怒的问道，苏静森皱眉看了半天，转身往外面走：“我先去耆长家说一声，不行的话，叫上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咱们晚上来巡逻，先撑过去这半个月，要是能抓住偷玉米的人，就让耆长给咱们断个公平，要是抓不到，就说咱这玉米种子不卖了，看村子里谁敢包庇那偷玉米的。”
苏张氏想了想，只能点头：“回头我就告诉别人，就说咱们家的玉米被人偷走了，所以种子不够了，咱们今年不卖玉米种子了，总有人想要买的，到时候就有人告诉咱们是谁偷了玉米的。”
苏清荷完全没有用武之地，爹娘几句话将办法给定下了，她就只能每天跑跑腿往地里送饭送菜了。幸好这会儿花生还不到收获的时候，所以地里也并不是很忙。
但是也不能让大伯二伯和三伯白帮忙，所以，苏静森就承诺，说是今年收地里的花生的时候，让自家请的短工也去给他们帮忙。算是抵了这些天的劳累，正合了苏三伯的意。倒是苏大伯和苏二伯还推辞了一番，不过，硬是被苏静森给定下来了。
“老四家的，在不在？”就在苏张氏找苏大嫂苏二嫂说过话之后，就有人上门了，苏张氏一边应一边去开门，就见之前来他们家要过玉米种子的大婶子站在门外。
“大婶子，你有什么事情吗？”苏张氏笑着将人让到院子里，吩咐旁边站着的苏清荷去屋子里端了白开水过来。那身子一坐下来就问道：“你们家的玉米，今年产量咋样啊？”
“产量倒是不错的，虽然现在没称量过，不过种的比蜀黍多，结的子又比蜀黍大，估计着，是要比蜀黍的产量高点儿的。”苏张氏笑着说道，那大婶子立马问道：“之前你们说等这会儿玉米收获了，就要将种子卖给村子里的人的，这话还当真不？”
“哎，大婶子，我们也想当真啊，你想着，我们老苏家，世世代代可都是在柳村住着的，咱们柳村，有一小半的人都是姓苏，将种子卖给大家，我们家怎么也能结个善缘是不是？”
苏张氏说道，那大婶子连忙点头：“话就是这么说的，你们苏家人丁兴旺，我瞧着你那两个儿子也是怪聪明机灵的，这将来要当大官儿了，那肯定得是让自家人帮忙做事情的，你们这会儿结个善缘，将来也好找人。”
苏张氏点头，接着，眼圈就有些红了，一手拽着另外一个袖子在眼角按了按，一脸气愤难过：“我就是这么说的，可是，那天杀的小偷…”
那大婶子立马有些着急了：“小偷？小偷这么了？”
“大奶奶，你可别问了，我娘正伤心呢。”苏清荷立马挺身而出，小脸上尽是愤恨：“不知道谁家的小偷，将我们家的玉米掰走了好多，我们原本就已经和杨掌柜的定了契约，将除了种子之外的玉米都要卖给杨掌柜，现在好了，玉米被偷了，杨掌柜那边是不能少的，要不然我们家就得吃官司。这样一来，杨掌柜那边管够，种子就不够用了。”
那大婶子脸色变了几遍：“你说种子不够用了？”
“是啊，大奶奶，前天我爹找了耆长的事情你知道吧？耆长还随我爹去地里瞧了，我家那玉米，被人掰走的就算了，中间还被人糟蹋了一大块儿地，白白可惜了还没长好的玉米。”
苏清荷愤愤的说道：“这样一来，留下的种子就不多了，我们也就不能卖给村子里的人，我爷爷那儿，大伯家二伯家三伯家，还有我几个舅舅姨妈姑妈，之前都说是要送一部分种子的，这都有些凑不够数呢，哪儿来的种子卖给村子里的人？”
那大婶子的脸绷的，就好像苏清荷他们家欠了她一百两银子一样，难看的要死。
“你们家种子真不够了啊？那杨掌柜那边不能体谅一下吗？”好半天，那大婶子才问道，苏张氏推了推苏清荷：“你去后院儿瞧你那棉花吧，大人说话呢，小孩子不要捣乱。”
苏清荷功成身退，就听苏张氏说道：“杨掌柜那里哪里能体谅，大婶子也知道，现在镇子上的铺子，都是要加税银的，杨掌柜也没钱啊，他就等着将这玉米卖了，好周转一下铺子的。再说了，那契约书写的明明白白，可是谁都不能作假的，我们要是不凑够那个数，将来铁定吃官司，说不定还得被关起来，到那时候，这玉米地，估计也是官府的了。”
那会儿想再要玉米种子，那完全是做梦。
“那偷玉米的人也真是太可恶了，什么不偷，非得去偷那粮食！咱们村儿多少年都没出过这偷鸡摸狗的事情了，这会儿忽然出了这种人，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大婶子一脸气愤，喋喋不休的骂道：“这事情可不能这么算了，我告诉你啊，老四家的，这事情得追查到底，得知道是谁干的，让他赔钱！好好的玉米种子，都给糟蹋了，让他赔钱！你们家还能弄来这玉米种不能了？”
苏张氏为难：“这个倒是说不准，就是能弄来，我们估计也不会卖的。”苏张氏叹口气：“他偷了我家的玉米，还想让我卖玉米种子，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大婶子立马急了：“老四家的，这偷玉米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你难道还不打算卖给别人了？别人家可没偷玉米，就像我家吧，半个玉米可都没偷。”
“大婶子，我知道你的为人，你怎么会去偷这玉米呢？”苏张氏拍拍她的手笑道：“只是，我气难平，要是抓住那偷玉米的让我出口气，我说不定还能出口气，只是眼下，我实在不想卖这种种子了，别说种子不够数，就是够数…”
苏张氏恼怒的说道，没说完，只摇了摇头，顿了半天，才又勉强笑道：“若是有人问起大婶子了，你就说，我们家这种子不卖了，这样三番四次的来偷，真当我们家的人都是好脾气？”
那大婶子又劝了两句，苏张氏只要准一句话——太生气了，种子不卖了。这会儿可没人想起来种子不够这个原因了，反正，苏清荷将这话放在前面，也就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还顺便给那偷种子的人下个套。
等送走那大婶子，苏清荷才又从后院溜回来：“娘，不得了了，我那棉花，又长蚜虫了，我刚翻看了一下，这次不是一点点儿，有特别多的蚜虫。”
密密麻麻的，看的她头皮都发麻了。
“真的？让我瞧瞧。”苏张氏赶紧起身，跟着苏清荷到后院去看那棉花，果然翻开叶子一瞧，那下面，层层叠叠的黑色虫子，看着就恶心。
这几天，苏清荷因为玉米被偷的事情气愤恼怒，连着两三天都没来后院。今儿来一次，就发现了这种事情，心情更是郁闷了：“娘，这个怎么办？总不能再将叶子掐了吧？”
再掐下去，她这棉花就没了。
“弄点儿大蒜水冲冲。”苏张氏皱眉想了一会儿，往前院去找大蒜了：“等你爹回来，再想想办法，我说，你这棉花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前两天我摘了个棉桃，根本就不是吃的啊。”
苏清荷瞧瞧那棉花上挂着的棉桃，嘴角抽了抽，娘亲，你是怎么判定这东西不能吃的？该不会是…
甩甩脑袋，苏清荷赶紧跟上苏张氏的脚步：“我也不知道，不过，等成了肯定就知道了，反正要是卖不了钱，就当是白种了一年，不过，我觉得，肯定能卖钱的。”
苏张氏虽说心里有些不相信，但是想到玉米，又觉得估计是有点儿可能的。想来想去，自己都有点儿混了，索性就不去想了，反正闺女也就是在后院倒腾，家里现在不缺她那几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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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日,上门的人就有十几拨了。不管是谁来问,苏静森和苏张氏的答案就那么一个——种子不够了，以后不卖了。不光是等着买种子的人着急了,就是里正都有些着急。
只是，里正上门过一次之后,也只是摇头,并未多说什么。苏家对外的说法依然和以前一样，没有半点儿变化。
有不少人瞧着苏清荷年纪小，就经常拦着苏清荷说几句。苏清荷每次都是十分郁闷,先是抱怨一番自家的玉米被偷,爹娘都十分生气的事情,等问到种子多不多的时候,就略有几分迟疑了。
反正，最后给大家的感觉就是，种子是肯定还有的，但是苏家人太生气了，对于三番四次的偷盗行为十分不满，所以不愿意卖给村子里的人了。就是最后迫于压力卖了，估计也就只卖一点点儿。
想要苏家再将种子卖给他们，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小偷给揪出来，然后让苏家人出一口气。等这气消了，说不准苏家人就乐意卖种子了。
等这番话在村子里传播的差不多了，苏静森和苏张氏也就不管了，接下来，就只等着有人上门就行了。他们夫妻现在忙着呢，杨掌柜一开始就没将目光放到镇子上，大部分的玉米都是运出去了，他们得关注着杨掌柜那边是不是将玉米给卖出去了。
这尾款杨掌柜还没给，要是亏本了，说不定他们也要跟着遭殃呢。
“苏老四家的，在不在啊？”过了七八天，就在杨掌柜已经运走了三亩地的玉米之后，忽然就有人上门了，苏清荷对这人还是有印象的——村南住着的韩铁柱媳妇。
“在，找我有事儿？”苏张氏在围裙上擦着手，出来笑道：“一向不见你上门，今儿可真是稀奇了啊。”
“稀奇啥，我是有事儿过来的。”韩铁柱家的摆摆手，也不客气，直接在院子里坐了：“我问你啊，你家那个玉米种子，是真不卖了？”
苏张氏脸色难看了一下，摇头：“不卖了，我们家辛辛苦苦种出的东西，原本想着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有钱一起赚，只是没想到，村子里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既想要偷偷卖我家的玉米，又想要我家的种子，这世上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这种子，我们是一粒也不打算卖了，只留着自家种。他不是喜欢偷吗？那就用那偷来的玉米自己去弄种子吧。”
韩铁柱媳妇瞧着苏张氏不像是会改变主意了，顿了顿，略有些迟疑的说道：“我说句话你别嫌不好听啊，你说你恨那偷玉米的吧，这也是人之常情，谁要偷我家种子，我也绝对恼的想打死他，可是呢，这村子里的人，大部分可都没有偷你那玉米，你要是不卖给他们种子，那这些人冤不冤？”
苏张氏摆摆手：“得了，你也别和我说这些，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苏家的人不少，那小偷小摸的，可真是欺负我苏家没人。我宁愿将种子扔到粪坑里烂掉，我也不想将种子卖给这种人，既然我不知道是谁偷的，那我索性就全部不卖了，种子是我家的，我乐意怎么办就怎么办。”
韩铁柱媳妇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是苏张氏才不在乎，这几天多少人上门表达的都是这个意思，她都全部应付过去了，还怕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韩铁柱媳妇？
“那你要是知道这玉米是谁偷的，是不是就消了这口气？”韩铁柱媳妇又犹豫了一会儿，问道，苏张氏立马点头：“那是自然，我张香巧虽然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是我当家的可是个男人，说话响当当的，一口唾沫一个钉，话我就放在这里了，只要抓住那偷玉米的，我就将种子卖给那不偷玉米的。”
韩铁柱媳妇像是下定了决心，凑到苏张氏跟前：“这话我只给你一个人说，回头可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你家这玉米啊，我猜着，有一个人可能会干出这事儿。”
“你放心，今天这话，出了你嘴，过了我耳朵，绝对不会有别人知道。”苏张氏就差拍胸脯保证了，随即也跟韩铁柱媳妇一样，压低声音：“你说是谁？”
“我猜着可能是村东头的癞子头，你也知道，他家穷的要死，可是前两天我从他家路过，就闻见他家有肉香，还有我听别人说了，前几天，那癞子头可是去了承平镇一趟，你说，咱村子距离达丰镇多近啊，要去也是去达丰镇啊，他上承平镇做什么去了？肯定是卖玉米去了啊，达丰镇有杨掌柜的在那儿，他是肯定不会去的，那就只能去承平镇了嘛。”
韩铁柱媳妇吧嗒吧嗒的说着：“要我说，这个癞子头，绝对是偷你们家玉米的那个，你回头不要卖给他家种子就行了，咱们两家的地挨着，也是老来往的，你到时候可别忘了我家。”
苏清荷都在一边郁闷了，一开始还说可能，到这会儿就已经变成了绝对了。但是大婶儿，你来说之前先保证你家和癞子头家吵架那事情没别人知道啊。
这几天像是韩铁柱媳妇这样的，来了好几个，每个斗殴有嫌疑人，但是每个都没证据。这不是来胡闹的吗？他们是想靠这种办法将小偷给逼出来，可是没打算让这件事情变成他们解决私怨的借口啊。
“你说的有没有证据？比如说，有谁瞧见他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的出门，到河边掰我家的玉米了，或者是瞧见他上镇上去了？这事情没证据不好说啊，我们要抓的是实打实的小偷，可不是随随便便乱找人顶罪的。”
苏张氏皱眉问道，韩铁柱媳妇摇头：“这倒是没有，我也就是闻见他家有肉味，他家那么穷，能有钱买肉吃吗？尤其是这不年不节的，他舍得吃啊？肯定是发了横财的嘛。”
得，又是一个来胡说的。苏张氏胡乱应付了两句，就起身将韩铁柱媳妇给送走了。
“娘，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再有三五天，咱家的玉米就卖完了，到时候可就真抓不到小偷了。”苏清荷郁闷的趴在苏张氏身上说道，苏张氏拍拍她：“起来，我还得去洗菜呢，这也没办法，咱们总不能没凭没据的就上人家家里说人家是小偷吧？这些人也就是凑凑热闹。”
“等大哥和二哥回来，让他们再想个办法，这样下去不行。”苏清荷起身，跟着苏张氏到厨房帮忙。
等晚上苏致平和苏致安回来，苏清荷就说了这件事情，苏致平还没来得及说话，苏致安就先坏笑道：“这个还不容易？明天一大早，你和爹娘就去玉米地，之前的玉米杆不是要铲掉了吗？你们努力干一天，有人问，你们就说，杨掌柜的后天就来要将最后一亩玉米弄走了，剩下的五亩玉米也快熟了，给了定金的沈公子后天也会过来，要将玉米给拉走，这样一来，肯定有人想要临了再捞一把的，晚上咱们就守在地里，来个瓮中捉鳖。”
苏致平笑着点点头：“不是没有证据吗？咱们就来个人赃两获！偷过一次的，尝了甜头，那肯定是舍不得错过这次机会的。咱们现在就不怕他来偷，只怕他不来偷，只要他们知道后天就没有玉米了，就一定会过来再干一把的。”
苏静森想了想，拍了一下桌子：“行，就这么办，咱们总不能这样一直防着，之前说种子不够了，说不定他们就要打种子的主意了，再过一个月，这玉米就完成熟了，咱们也不能老是守在地里。”
只要这次抓住人，大大的惩戒一番，那就是杀鸡给猴看了。再者，到时候自家说出还要卖玉米种子的消息，估计来偷玉米种子的人，就会大大的减少，那会儿就不用太费心了。
一家人说定这个主意，第二天就开始行动了，苏静森甚至联系了几个短工，说是要将地里的玉米杆子给铲掉，然后收拾一下地，准备开始种别的了。
半天功夫，村子里差不多都知道这件事情了。时不时的就有人经过，闲问两句，苏静森也不隐瞒，只笑呵呵的说，玉米都卖出去了，这地也空下来了，先收拾好种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