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永君听到女人忽然给他说起宫里的娘娘,心中警铃大作,他不动声色,却处处留意,便发现了女人屋里的东西,他不敢妄动,派人日夜兼程,把消息送给了来宝儿,来宝儿汇报给了钱隽。

“让他假装答应,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

钱隽叮咛来宝儿:“你去梁中,就做妙大人的幕僚吧,帮他处理这方面的事情,该如何操作,我想你也明白,若是实在拿不定主意,哪怕不做,也不能出错,若是时间宽裕,可以让人给我送信。”

“是,谨遵王爷教诲。”

来宝儿走了,他当年中了进士,还进了翰林院,但最后却因为董进才捣鬼,丢了官儿,来宝儿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他竟然假装懦弱,骗了董进才,以为他是个无能之辈,留下了他一条命,来宝儿南下,投奔了钱隽。

钱隽本意举荐他为南疆一个富裕县做知县,等户部有了好的考评,再想办法升上去,来宝儿拒绝了:“董进才一日不死,吾辈便得折腰谄媚,与其不得开心颜,不如就在王爷身边,哪怕做个账房,也好过做官。”

钱隽便没有勉强,让他负责打理自己的一些产业。

不管是经商还是做官,来宝儿都表现不错,他幼年家境起伏,让他不得不早早便知道人情冷暖,平日做人做事,很善于揣摩人心,故而,做事很能把握分寸,钱隽见他能干,便着意栽培,现在,已经是他的左膀右臂,倚重之人。

郑贤妃接到消息,妙大人坚持妙德妃乃是亲生女儿,还把郑贤妃的人狠狠骂了一顿,赶出了府门,心里非常气愤,没了董进才,若是外臣不帮忙,那就只有靠看皇帝的眼色来行事了,她坚信,董进才绝不会饶了新太子,她的儿子和德妃的五皇子,还有机会。

梅贵妃的第三儿子,就是一个纨绔,现在已经十岁,竟然还不知道发奋读书,每天提笼架鸟的贪玩,因此,郑贤妃根本就不把他当对手。

这天,皇上照例在上书房考校几个皇子,自从皇上过了五十岁,他对儿子的培养便一天比一天重视,经常有这么一回,宫里的人都习惯了。

郑贤妃让小厨房做了好些儿子喜欢吃的菜,她坚信,儿子依然是皇上表扬的那一个,若说功课,德妃的儿子赶不上,梅贵妃生的三皇子,那就差得更远了。

直到天色黑尽,四皇子钱灏瑱才疲惫地回到凝香宫,看到母妃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嘴一咧,眼泪就掉下来了。

“这是怎么了?皇上斥责了?”

钱灏瑱点了点头:“父皇说我死板教条,不求甚解。”“怎么回事?快别哭,给母妃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钱灏瑱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讲了整个经过——皇帝以前,都是让他们背书的,可今天,却出题让他们解答,钱灏瑱从两三岁就开始背书,跟个小老头似的,在宗学里,很少有朋友,也不关心时事,这一回皇帝的题目变了,他没了优势不说,还暴露出自己最差的一面,而三皇子因为经常和太子接触,不光听过朝中发生的大事,偶尔和太子还讨论过那些事情处理方式的优劣,这一回考较,自然拔得了头筹,而五皇子钱灏斌,中庸本色保持得最好,依然得了第二名,一向表现优秀的钱灏瑱,这回竟然垫底,成了第三名。

...

第四百章 真相了

?钱灏瑱是在哭泣中,讲完事情经过的,郑贤妃一边安慰儿子,一边寻思着,随着孩子的成长,皇帝考较的内容,肯定越来越复杂,背书这样的考较,肯定会越来越少,这也就意味着,她儿子总跟一个书呆子学习,很不好。

到了这个时候,郑贤妃越发看出董进才对自己是别有用心了,他能在朝廷上,混得风生水起,如何不明白怎样教育孩子呢?给自己身边送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处女,把儿子教成小呆子,董进才早就打算好了啊。

想通了这些,郑贤妃肚子里就像一把火在烧,烧得她都快爆炸了,想一想自己这些年,没少为董家办事,最后却落了这样一个下场,被利用不说,还被愚弄、陷害,郑贤妃如何不气愤填膺?

但所有这些,都不能光明正大地报复回来,甚至还不能立刻就不让儿子跟着老处女读书,不然,董进才就会看出蹊跷,联想到前一阵她赶走了身边董进才安插的眼目,那边肯定有所警觉,郑贤妃便后悔自己太冲动了。

过了两天,郑贤妃深思熟虑之后,派杨靖在董家开的文房四宝店铺,买了几支毛笔,给那边传出信息:贵妃对那两个宫女产生了怀疑,她不得不把人送出去。

董进才和董夫人一看原来是这么回事,不由都高兴起来,没几天,董进才便让郑贤妃帮他在皇上面前说好话,希望能重新回内阁。

郑贤妃嘴上答应,心里却冷笑连连,还假意和董夫人派来的人商量,如何对付妙德妃,那边果然有准备,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给郑贤妃出了个好主意——就快中秋节了,皇上睹物思人,肯定会想念原太子,让郑贤妃办个文会,把宫里的三个皇子以及宗室近亲年纪相当的几个孩子邀请过来,写诗祭奠钱灏瑥。

“四皇子文采斐然,必定能力压群雄,获得好彩头。”

郑贤妃听了,禁不住喜上眉梢:“是,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告诉董大人,我一定好好办这次文会。”

送走来人,郑贤妃便在儿子跟前打听,果然五皇子善于诗词,连皇上都说他有太白之才。

“哼,我幸好多了个心眼,不然,这一场辛苦,又给妙德妃那个贱人做好事了。”郑贤妃心里暗骂,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起来,想找到一个好办法,好好教训德妃和五皇子一下,还让她们娘俩有苦说不出。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郑贤妃这一次,让杨靖去打听,看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每个人的优势所在以及劣势是什么。

杨靖分别和几个宗学的师傅接触,最后还求到沈明昭这位太子太傅头上,几天辛苦忙碌,却发起了愁来,不知在郑贤妃面前怎么才能把话说清楚——四皇子实在没什么优势可言,文不成武不就,尤其是不懂变通,以前死记硬背还能得几句先生的夸赞,现在,宗学里是个孩子,似乎都比他强。

杨靖不说,不等于郑贤妃不问,这天,她满怀希望地看着杨靖,等待他告诉自己调查的结果。

杨靖的嘴里,就像塞满了吃食,含含糊糊结结巴巴:“先生说,四皇子是最用功的学生,不管学什么,都记得很牢。”

郑贤妃很不满意,皇上现在虽然还考较记忆,但已经不那么起个头让成段成段的背了,而是考察皇子如何用书上的内容,解决实际的问题,因而,她追问道:“还有呢?”

杨靖暴汗:“四皇子最乖巧,读书时从不捣乱。”

这算什么?郑贤妃有些不高兴:“没了吗?”

杨靖声如蚊蚋:“四皇子,四皇子最老实可靠——”

“够了!”郑贤妃终于知道自己把儿子教成了什么样,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自己都瞧着王淑芬呆,别人也一样会这么认为,一个母亲早逝,跟着书呆子爹爹长大,都不知道给自己谋划一桩好姻缘,以至于错过了嫁人的最佳年龄,不得不打算做自梳女的老处女,如何能把自己儿子教得聪明伶俐?

董进才,这是黑了心了,既利用了自己,还坑害了儿子,她郑贤妃,就一傻子,每天辛苦,殚精竭虑,就是给妙德妃母子做陪衬的。

杨靖战战兢兢,唯恐主子迁怒于自己,过了好一会儿,见屋里没有动静,这才放大胆子,给主子献言:“四皇子还小,娘娘不若悄悄给太傅大人送些礼物,让他多尽心,以前,太子为人阴冷孤傲,不到一年时间,现在,朝廷上下,没有不喜欢他的。”

郑贤妃听了前半截话,还有些意动,后半截的话,又像一瓢凉水,兜头泼过来,让她的心,从里到外凉了个头——事到如今,她宫外没人支持,宫里,儿子又不出色,新太子聪明,又有战功,自己的儿子拿什么和人挣?十多年的太后梦,忽然一下子清醒过来,郑贤妃几乎连坐着的力气都没了,她只觉得脚下的地面似乎如水一样软,简直撑不起她坐的椅子,天塌地陷,她眼睛一翻,便晕过去。

杨靖急忙扶住了身子歪斜的郑贤妃,小心地把她扶到床上躺下,又派人去请来太医。

郑贤妃这一场大病,竟然拖拉了十多天才好,哀,莫大于心死,她这是没了力争上游的那股气势啊。

杨靖每天精心伺候,搜肠刮肚,想办法取悦主子,但却效果甚微,这天,郑贤妃虽然病好了,不再需要服药,但依然神情恹恹,双眼无神地盯着院子里的海棠花,也不知道心里想什么。杨靖借口去厨房给主子取点心,让几个宫女伺候着,自己走了出去,若是主子一直这样,他就算能做到凝香宫的主管,又有什么意思?皇宫虽大,可比起外面的世界,实在是太渺小了,圈在里面的人,要在狭小的空间,争取自己的那片阳光,不得不你争我夺、各显神通,杨靖在宫里随意走着,板着脸孔,尽量不让人从表情上猜测他的心情,但他的努力,还是瞒不过某些火眼金睛的有心人。

...

第四百零一章 联盟

?杨靖忽然打起精神,满脸堆笑,跟迎面而来的一个少年太监打招呼。

板儿,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虽然入宫才一年多,已经是内宫最红的人物之一,那个嫔妃为了知道皇上的信息,不巴结他呢?

板儿刚开始或许还有些惊讶,现在早就习惯了听到那些巴结逢迎,就算杨靖和他是同乡,甚至以前还照应过自己,但板儿也算是有点良心的,他看出杨靖心事重重,便关切的问了一句:“杨大哥这是怎么了?”

杨靖一惊,连忙回道:“啊,没事,没事。”

“贤妃娘娘还没好吗?”

“不是,病是好了,可,唉!”

板儿意味深长地一笑:“杨大哥,照我说啊,不管别人怎样,你不该不高兴才是,记得刚入宫,你给我说什么?该是自己的跑不了,不该是自己的,莫强求,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那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想开了,哪怕在冷宫洒扫,也能快活如神仙,我就是听了你的话,不管做什么,都高高兴兴的,才入了皇上的眼…”

杨靖都不记得板儿后面说了些什么,又如何告辞离开的,他咀嚼着那些话,掉头回到了凝香宫,他的主子,就是奢求了自己不该得的,又和自己过不去,才心灰意冷,成了这幅样子,可,板儿说的那些劝人的话,他哪里敢和娘娘说?

杨靖憋了几天,终于想出招儿来,主子不是万念俱灰吗?他若给她找出事儿做,不就能让主子打起精神来了吗?向着希望奋斗,那能让人鼓气劲儿,报仇,岂不也能让人打起精神呢?

这天,杨靖把郑贤妃身边的人都遣开,这才低声和郑贤妃说起话来:“娘娘,你不能这样啊,太子和皇上,满天下只有一个,太难争了,而且,那还是你死我活的,娘娘身单力孤,此乃大不易。”

郑贤妃眼皮都没抬,理也不理杨靖。

“娘娘,董进才明知这样的情况,却还撺掇鼓动娘娘起了这样的心思,您觉得,他这是何用心?”

郑贤妃眼皮抬了一下,里面的光,是愤恨的。

“娘娘,董进才不帮忙就算了,却还误导娘娘,欺负娘娘是深闺弱智,大肆欺骗、愚弄娘娘,这口气,娘娘不会就这样忍了吧?”

郑贤妃果然坐直了身板:“你见我什么时候忍过?”

“是,娘娘乃女中豪杰,怎么能忍受董进才这样龌龊卑鄙的家伙?他羞辱了娘娘,娘娘要十倍百倍还回去才是。”

郑贤妃站起来,紧紧捏着拳头:“我若不把他和妙贱人一起踩到泥地里,就不姓郑。”

杨靖见自己的计策奏效,心中大喜,但面子上还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娘娘,你若有什么地方,要奴才效劳,奴才一定竭尽全力,不会让你失望的。”

郑贤妃心中不由涌起一股热流:“杨靖,没想到你是个好的。这不比不知道啊,想想以前,淑兰和淑珍那俩贱人,还真的是董进才的人,哪有这样贴心为我的。”

“娘娘过誉,羞煞奴才了,奴才还什么都没做呢。”

郑贤妃摇摇头:“就你这份心意,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杨靖一脸惶恐,心里却十分受用。

过了两天,杨靖的兄弟找上门,守门的太监收了杨靖的好处,自然会过来知会一声,杨靖给郑贤妃请了个假,出宫探看有什么事情。

“兄长大喜啊,咱杨家有后了,小弟我和媳妇商量了一下,若没有你,就没有这个孩子,我想,让他记在你的名下,延续兄长的香火。”

杨靖有些呆愣,随即嘴角翘起,忍不住笑了起来,当年进宫,想着自己这一辈子就这么完了,哪怕将来死去,也没人祭奠烧香,心中悲哀莫名,现在,有侄子给自己顶门,他死后,也不会是孤魂野鬼,这阳世上,还有人记得自己,悼念自己。

杨云看到哥哥这个样子,心中总算是安慰了些,若没有哥哥进宫,换来几两银子买粮,他现在肯定都饿死了,更别说哥哥时不时从宫里给点银钱,他积攒下来,这才有能力娶了媳妇,现在还有了儿子,这些,都拜哥哥所赐啊。

兄弟俩坐下,说了会儿闲话,杨云这才清清嗓子,一脸郑重:“哥哥,有件事情我想让你拿个主意。”

杨靖对弟弟一直很担心,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当爹的人,听杨云这么说,还是忍不住,他一脸严肃地道:“有什么就说吧,别这么吞吞吐吐。”

“哥哥,我前些日子,碰上一个疯马的车子,车夫都被颠簸下去了,便好心帮着拦了一下,救了个人,没想到,那人有大来头。”

“是谁?”

“是个进士,姓来,只是现在并没做官,他说,和几个大官儿关系不错,他自己也不是无能之辈,说我有什么麻烦,只管找他。哥哥,这是救命之恩呢,我想,若是你有什么不便,我让他帮你,如何?”

“他不做官,在京里做什么,你可知道?”

杨云点点头:“我知道,他虽然没说,但口风也透露了几分,是某个大人物的幕僚,我有一回看到他和仁郡王府的人说话,那边恭恭敬敬,心里很奇怪,后来打听了一下,原来他的东主,竟然是南海亲王。”

杨靖的心中一跳,若是娘娘能和南海亲王挂上关系,哪怕有其幕僚帮忙,境况也能好很多,可惜,南海亲王是拥护新太子的,绝不会支持四皇子夺嫡,可帮着主子报仇,还是肯的,董进才是沈家人的死对头,而南海亲王可是沈家的外甥的。

心里有了决断,杨靖开口叮咛弟弟:“你和那人好好相处,哥哥还要再想想,你等我消息。”

杨云点头:“好的,哥哥。”

杨靖进宫,想了又想,把这事告诉了郑贤妃:“娘娘,南海亲王帮不了四皇子,可他肯定会帮娘娘报仇的,沈家和董家,那可是死敌。”

郑贤妃摇头:“南海亲王眼高于顶,不会看上咱们的。”

杨靖十分灰心,低头无语,第二天,却又有了想法:“娘娘,南海亲王看不上咱们这点力气,他的幕僚未必看不上,哪个做下人的,不想着为主子好?若是和那幕僚联手,也跟和南海亲王联手没多大区别,若是能成事,南海亲王想必也是高兴的。”

郑贤妃一听,这个说法很有道理,不禁高兴起来:“嗯,也好,你出宫一趟,见见那个姓来的,若是真的能做点什么,可就太好了,我一定要姓董的后悔骗了我!”

“是!娘娘,奴才一定尽力,为娘娘出气。”

杨靖收拾了一下,出宫给弟弟送信,让他约来先生见一见,没多久杨云就给宫里递了消息,说了约会的地点和时间,杨靖到了那天,跟郑贤妃请了假,便再次出宫。

来宝儿虽然读书到进士,但并不是书呆子,他的父亲残疾,家里和外面的人打交道多靠他支撑,平日里赶牛车赶马车,这些事儿没少做,那天瞅准杨云出去送货,他才故意给他机会,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竟然这么快就钓出了杨靖来。

杨靖毕竟不了解来宝儿,借口说他受了董进才的侮辱,想要报复,来宝儿一听,立刻拍着胸脯,连连保证:“这姓董的,和我不共戴天,莫说你要他好看,我也早就恨不能食肉寝皮,活剐了他!”

杨靖大惊:“来先生如何这么说?”

来宝儿不用作假,也气愤难忍:“我和他有杀父之仇!”

“啊?”杨靖兄弟都惊呆了。

来宝儿说起了当年,董进才为了陷害南海亲王妃,去自己老家,逼着爹爹作伪证的事情:“我爹从西疆战场回来,双腿齐根断了,本来都不想活了,是南海亲王妃给母亲出主意,让他俩做点小手艺赚钱养家,还给了我娘银子,让她做本钱,她虽然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于我家人,这可是大恩大德救命菩萨一般的恩情,何况,南海亲王妃以前还救过我母亲的命,我们家,一直给她供着长生牌位。”

杨靖听得糊里糊涂,不明所以,只好嗯嗯啊啊地乱点头。

“那一年,仁亲王妃上了红头发番女的当,董侧妃却想把事情诬陷到南海亲王妃的头上,逼着我爹上堂作证,说南海亲王妃知道如何把头发染成红色,我爹不答应,他的爪牙,就那么生生把老父亲打死了。我和娘,若不是有乡邻帮忙,说不定也早就不在人世了。”

杨云瞪大眼睛:“你,你不是南海亲王的幕僚吗?为何不让王爷帮着报仇呢?”

“唉,无凭无据,只能猜到是他干的,我如何敢给王爷添这样的麻烦?”杨靖此刻却心潮澎湃,高兴得忘乎所以,没想到,不用他撺掇,这位来先生肯定愿意和董进才作对。他清清嗓子:“来先生,不才有个提议,不如我们联手,为你报仇,如何?”来宝儿有些疑惑地看着杨靖。

...

第四百零二章 举荐

?“来先生,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乃是宫里的人,在郑贤妃身边服侍,我们主子也是个讲义气好心肠的人,没想到,却被董进才骗了。”他不敢说出郑贤妃的野心,但却可以把董进才假意帮助,实施暗算的事情大致讲了一下。

来宝儿做出气愤地样子:“杨公公,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不若,你这么这么,我在外面帮着,保准让你出了这口气。”

杨靖听完来宝儿的话,两眼都简直能放光了:“先生真乃大才,这主意妙啊。”

这天永昌帝再次考较几个皇子的学问,四皇子因为改变了学习的方向,不再追求生吞活剥的背诵,果然比以前好了一些,尤其是有人给他透露消息,皇帝很可能问关于张骞出使西域的事情,他便把这一段好好看了看,谁知皇帝却问了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我朝的西部和北部,一直受异族骚扰,你们有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正是眼下朝廷大臣争论最厉害的,几个皇子都听说了,三皇子最先回答:“皇上,等新政推行全国,朝廷有钱了,就组织一支强军,把那些狄夷彻底打趴下。”

永昌帝点点头:“算是一个办法。”

三皇子很得意,看了看两个皇弟,然后说了一句:“当年,汉武帝就是这样做的,那些匈奴人最后都不知所踪了。”

四皇子急的手心全是汗,不知该说什么,皇帝有些失望地看向五皇子。

“父皇,一味的战争,也不是好事,古诗有云:‘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百姓不希望战争,他们想过平安富足的日子,不如,和那边和谈,最好是进行商贸,卖给他们粮食,从那边换取咱们喜欢的毛皮、药材。”

四皇子终于脑子开窍,忽然来了一句:“父皇,三哥和五弟所说,都有道理,既要屯兵,让狄夷不能入内,又要商贸,他们不缺衣少穿,也容易接受两下相安的建议。”

五皇子悄悄给了个鄙夷的眼神,四皇子气得要命,却无可奈何,只是强调了一句:“父皇,我不是听他们说了,才想起来的,我这些天,正在看张骞的故事,觉得父皇最好派个能干的臣子,去那边走一走,不是说要远交近攻吗?看看狄夷之外,还有什么人,我们和那边交好,联合起来孤立鞑子,让他们不得不屈服。”

这是四皇子在皇帝面前最露脸的一次回答,有理有据,都快赶上朝堂里那些翰林出身的大臣们了,永昌帝大为惊讶,随手拿起桌上一个白玉镇纸:“这个给你,好好读书,将来辅佐太子。”

四皇子兴奋地满脸通红,郑重地行礼谢过,然后把镇纸拿在手里。

晚上,皇帝想起好久没去郑妃那里,便让板儿送了消息,郑贤妃正高兴呢,直夸杨靖会办事,听到皇帝要来,更是喜得晕了头,又是换衣又是梳头,描眉画眼装扮了一番,杨靖在一边伺候着,小心翼翼提醒郑贤妃,有什么话要讲,怎样讲比较合适,郑贤妃很认真地点头答应,那些话,杨靖说了不止一次,她自信不会出问题。

皇帝老了,年轻时的那些折腾,多数都支撑不下来,不过郑妃还是有办法让他乐呵,两人都折腾累了,这才躺下。

人老了,睡眠有些不容易,郑妃陪着皇帝,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唔,灏瑱这阵子学得不错。”

郑贤妃立刻又惊又喜:“他怎么了?”

皇帝把下午的考核说了一遍,最后夸赞:“难得他开了窍,知道以史为鉴,还知道中庸之道,把三皇子和五皇子的说法,综合了起来。”

郑贤妃更加感谢杨靖,嘴上按照事先编排好的,说道:“哎呀皇上,妾身怎么觉得,四皇子说得很有道理呀,朝廷会不会派人去出使西疆和北疆呢?”

永昌帝呵呵笑了一下。

“皇上,妾身说的是真的,妾身还有个提议呢。”

“爱妃你讲。”

“嘿嘿,皇上,妾身就是深宅大院没见识的小女子,讲错讲对,你都别放在心上,可千万别生气。”

“朕不生气,你说吧。”

“皇上,妾身认为,嗯,嘿嘿,那个董大人,以前都是在内阁做大官的,肯定是个能干的人,他现在又在礼部,最是适合做使臣,他若是成功了,不仅对朝廷好,也不枉皇上以前重用他。”

永昌帝一听,很有道理啊,简直太对他的心思了,董进才在自己跟前,做了十多年的内阁大臣,若是这次出使成功,证明他能力过人,不也侧面证实了,自己的眼光好吗?尤其是能够减轻北疆边防的压力,真是一箭三雕。

见皇帝不说话,郑贤妃心里有些惴惴,便乖乖窝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直到皇帝的手,温情脉脉地把她搂紧了些,嘴里还夸了一句:“呵呵,你都能赶上一个翰林了。”她的心才放了下来。

第二天,永昌帝和几个内阁大臣商量完新政推行的几个问题,忽然说了一句:“你们认为,派人出使北疆和西疆的那些国家,远交近攻,对鞑子和西戎施压,逼迫他们不敢抢掠,和咱们和平通商,这个办法好不好?

沈明昭以前提过这样的建议,当时董进才坚决不答应,说什么和鞑子西戎和平通商,有损巨荣天朝大国的颜面,现在,皇帝旧话重提,几个阁臣一时有些愣怔。

沈明昀第一个表示赞同:“甚好,吾皇英明!”

高廷峰也觉得好:“皇上,此乃兴国大计,只是,派谁去比较好呢?”

王英诚有些犹豫:“就怕使臣没法通过鞑子和西戎蛮族地盘。”沈明昀解释了一句:“这个不难,有商队和那边来往,使臣乔扮成商人就行,就是这个人选,到底谁去的好?”几个人自忖都是忠臣,可这个极危险还不容易成功的差事,他们都不想做,高廷峰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给皇帝道:“皇上,微臣以为,董大人比较合适,一着,他年纪不大不小,性子沉稳,身体尚健,人又有能力,二着,他的容貌,也比较容易蒙混过去。”

...

第四百零三章 以其人之道

?董进才的眼睛很大,眼窝还有点深,身材高大,的确和北疆西疆的异族有些像,高廷峰的话,让永昌帝深以为然,本来,这就是他心中的人选。

王英诚没说话,他知道董进才是个小人,睚眦必报,便有些想明哲保身。

沈明昀才不怕董进才呢,他方方面面思索了一下,说道:“董大人好是好,就是有些老了。”

高廷峰反驳:“沈大人此言差矣,董大人五十不到,正是年富力强时,还有,董大人的母亲,前两年才去世,证明他很可能也高寿。”

永昌帝没有表态,但在下一天的朝堂上,却把问题又抛了出来,这一回,沈明昀和高廷峰、王英诚都坚决支持,其他大臣谁敢捋这三人虎须?董进才急得冷汗湿了朝服,也没能改变事态,最后乖乖领命。

散朝,和董进才有罅隙的臣子,无不大感痛快,连沈明昭都忍不住在太子面前戏言:“董大人的确有些太胖了,出去走走也好,有钱难买老来瘦嘛。”

太子闻听大笑不已。

消息传到宫里,妙德妃由几个皇子的对答,立刻便想到是郑贤妃捣鬼,她把消息送出去,董进才气得大骂郑贤妃:“贱人,当初,若没有我支持,你能在宫里站住脚吗?”

这话连董夫人都不支持,郑贤妃若不是有董进才和妙德妃处处掣肘,说不定都能和贵妃叫板了呢。

董进才好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想办法让皇上改变想法,毕竟这是大事,筹备都要好几个月,他也不用急在一时,缓缓下功夫,他坚信,最后出使之人,绝对会是另外一个。

钱隽把事情推进到这个程度,眼看就剩最后一把了,他却忙了起来,石振宗整顿刘安带去的军将,引起那些人的极度不满,刘安见时机成熟,带头抵制军训,他以为,石振宗不敢把他怎么样,却没想到,石振宗毫不留情,当着一众将士的面儿,命人扒下裤子,打了他二十军棍,刘安又羞又怒,悄悄让兵部的朋友转送,上折子弹劾石振宗贪腐、吃空饷。

皇帝一直对石振宗十分信任,但二十多年,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刘安也写得很有道理:“石振宗表面君子,内里小人,他练兵手段狠辣,军士折损严重,而朝廷饷银从来没少过一分一厘,期间差距,都进了石振宗的腰包,不然,石家乃乡野之人,如何富甲一方?梁中省膏粱之地,乡绅地主以及大商人不知凡几,怎么也不会轮到石家露头。”

永昌帝最初打算派兵部左侍郎去燕山大营,大学士王英诚立刻表示反对:“皇上,以石元帅的性子、资历和能耐,朝廷上下,也只有南海亲王能压住他,不然,引起什么变动,那可是会出大事的。”

永昌帝立刻便有些心慌,领军十多万的元帅若是生气,万一造反,还真是麻烦,他思前想后,认为钱隽虽然和石振宗关系不错,但他更忠于朝廷,肯定不会徇私舞弊,包容石振宗,于是,圣旨下来,把钱隽派去燕山大营查账了。

来宝儿虽然也有计谋,可东家不在,感到有些心里没底。

钱隽叮咛他:“有事可以和王妃商量,她有什么能耐,你不知道,你母亲也知道呀。”

来宝儿笑:“嘿嘿,好久没有去给王妃娘娘行礼,差点忘了这茬了。”

钱隽前脚刚走,董进才后脚就蹦跶起来,他四处打探,知道自己这次被推荐为出使大臣,不是内阁几个干的,那就只剩一个人——钱隽,现在,终于把人调出京,他岂能不加紧行动呢?

来宝儿探听到,董进才对准备工作很敷衍,难道他不知道,任何的疏漏,都会造成无法估计的严重后果,难道董进才不怕死吗?不,董进才这么自私,肯定比谁都惜命,他的行动只能表达出一个意思——他有办法不去走这一趟。

文谨听了来宝儿的话,笑了笑:“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他那小伎俩,如何能难住你这个翰林出身的大才子?”

来宝儿十分羞愧:“王妃娘娘过誉,董进才还是有些能耐的,小弟就怕有什么万一。”文谨一直要他按照以前的称呼,来宝儿虽然没有,但却以弟自称,算是表达对昔日姐弟情分的纪念。

文谨摇头笑:“董进才这棵歪脖子老树,也曾有一段时间,上面爬满了猢狲的,现在虽然散去不少,但依然会留下几只,你等着,御史那边,很快就有人弹劾他呢。”

来宝儿立刻理解了文谨的意思:“他是希望通过贬低自己,达到摆脱做北疆大使的目的?”

文谨点头:“我这么猜测的。”

“万一让他成功了呢?”来宝儿有些焦急。

“宝儿怎么回事?跟着王爷,你就智计百出,跟着我,就傻了?”

宝儿被逗笑了:“这不是打小的习惯吗?有娘娘在,我就是小顽童一个,傻懵懵什么都不懂了。”

“他若想贬低自己,那就让人狠狠踩几脚,他摆脱这次出使任务也可以,但也要他付出代价才行。”

“让皇上再贬谪他的官儿?”

“嗯,董进才既不愿涉险出力,又想保住官位,哪有哪样的好事?”

这次文谨的脉,把得很准,果然没几天,便有个言官,弹劾董进才昏庸误事,永昌帝给压住了,谁知第二天,一下子有三个言官上本弹劾,奏折上列举了好几例董进才办的烂事,让永昌帝一度动摇让董进才出使的信心。

董进才见接连几个弹劾都没有奏效,心里也很急,便暗示自己的几个门生,再把弹劾闹得大一些,果然,永昌帝在内阁,提出换人的问题,董进才知道了,心中大喜,就派人送信,让门生再稍稍弹劾得严厉一些。

谁知这一次,他的动作好像大了些,引起了朝廷中其他臣子的注意,当年,御史梁敬民上书弹劾董进才,最后却没能成功,现在,他已经耄耋老矣,准备辞官回家呢,见自己的宿敌自己闹起来,他还以为是董进才和门生师生反目,便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老头儿一步三喘,依然连夜拜访了好几位御史台的宿老,请求他们和自己联手,进行倒董。

来宝儿这段时间,没少在御史台这边活动,他手头的资源,有钱隽人脉,还有妙永君的,再加上沈家兄弟,梁敬民只不过是个事情发起的由头而已。

三天后,皇帝刚刚宣布董进才不堪大用,撤销他去北疆出使的任务,一轮倒董的弹劾风暴,忽然暴起,一天之内,永昌帝的案头,便摞起一尺多高的弹劾奏折,里面的内容五花八门,董进才任人唯亲、结党营私、打击异己、陷害贤良,这些御史,早就找好了材料,无不事实充分,入情入理,永昌帝不看则罢,连着几份下来,便气得心口直疼,太子在一边看到父皇脸色不好,急忙端了一杯茶水,让皇帝休息休息。

“太子你看看,看看来告诉我。”

钱隽怀疑原太子是被董进才害死的,这消息早让妻子传到了贵妃耳朵里,新太子把董进才当做心腹大患,此刻趁机落井下石,他挑出几个自认最有力的奏折,拿给了皇上看,还建议道:“此人真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平时在朝堂上装好人,原来背后竟然行事如此恶毒。儿臣以为,应该交由三法司会审,确定他的罪恶,依律惩处。”

永昌帝点头:“明天,先让内阁商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