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立阳羞得连脖子都红了,但还是老实地点点头。

“这就不必了,你读书期间,我有办法让她们老老实实的。”文瑾道。

范立阳还是有些犹豫,最后拒绝道:“算了,牵扯太多。”

“你担心范重阳吗?”钱隽这回想到了文瑾前面。

范立阳被说中心事,有些不自在,但依然承认了:“重阳没有中举,本来性格就怪,现在愈发难以捉摸,我怕他越来越不合群。”

文瑾和钱隽都为范员外庆幸,他竟然有这样好的一个儿子,不仅宽厚,还对家人十分关心,范家,有这样一个优秀男儿,肯定会更加兴旺的。

“他来了再说吧,暂时就这么定下来,你俩一起入读国子监。”“谢谢世子爷,谢谢世子妃。”范立阳很郑重地跪下来,行了大礼,“我一定好好读书,不辜负这么多人对我的厚爱。”过了两天,东城兵马司抓到了刺杀范立阳的凶手,这人招供确实是认错了人,他要找的是杀父仇人的儿子,姓黄。梁中省来京考试的举人,确实有个姓黄的,竟然也是文瑾认识的人,就是当年打过交道的黄乡吏的儿子黄明华。黄明华这次也落榜了,他听说有人要杀他,吓得要死,花大价钱请镖局的人护送自己回去,从那以后,老老实实做了一个官员的幕僚,再也没有参加过春闱考试。

...

第二百九十三章 撺掇

凶手不就也在狱中上吊死了,到底这事是巧合,还是有人幕后作祟,便说不清楚,范立阳到仁亲王府向文瑾告别,他要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在来京城读书,钱隽派了几个护卫送他,范立阳千恩万谢地走了。文瑾给萧瑜琛写的信已经快马加鞭送了出去,她相信弟弟一定会用雷霆手段,处理好范家两个姨娘的事情,让范立阳范重阳能安心读书。

郭公公受钱隽所托,在京城最高端的饭店蘅梧院请来宝儿吃饭,把他家遭难的事情问了一遍。其实,这些事情郭公公都知道了,此举无非是让某些人知道,来宝儿由他罩着,谁想动什么歪脑筋,最好不要让他郭公公知道。不久,来宝儿参加庶吉士考试,进翰林院历练,都是独来独往,不再是随时有保镖随身。

和钱隽拼火的那几个,也是朝廷上的,他们哪里敢惹郭公公?谁惹了郭公公,就等于在脸上写着要反对皇帝的,他们不要命了。

文瑾和钱隽这才松口气,随即注意力就被另外一件事情吸引——两个月前,呼伦尔和冒顿打了一仗,两方各有胜负,但各自的领地却发生了变化,和巨荣接壤的北漠草原,都归了呼伦尔所属,呼伦尔为了专心对付冒顿,请求与巨荣朝交好,他在北疆边关递交了国书,巨荣朝堂立刻就炸了锅,同意和反对的两派,吵成了一锅粥。

沈明昭力主和谈,理由很简单:“战事对两国百姓影响巨大,在保有朝廷利益和体面的前提下,和鞑子和谈也未尝不可。

董进才坚决反对:“咱们经过两年准备,现在兵强马壮,谁也不怕,为何要和谈?鞑子那边有了休养生息的时机,肯定能由弱变强,到时候再掉头对付咱们,这不是养虎为患吗?”

当时沈明昭没有接话,大学士高廷峰挺身而出:“边境安宁,鞑子可以休养生息,难道我们就不行?两年时间,我们的准备到底能有多充分,这朝堂上的人个个都能想得到吧?这些年北方三省连年大旱,朝庭发放大量的赈灾粮,若真有战争,谁能知道打多久?又谁能知道库房的粮食够不够?还有,天灾呢?谁能估计后面还有没有天灾?这天灾是仅在局地,还是涉及多省多地?不战而屈敌之兵,此乃上策,我们没有损失一兵一卒,换取鞑子呼伦尔部俯首称臣,这是我皇恩浩荡,上天的恩赐,我们为何要拒绝?为何非要置北疆百姓、士卒于危险之中?”

永昌帝觉得这话说得好,战争的局势瞬息万变,他当年在西疆打了两年仗,虽然最后赢了,可刚开始被鞑子紧紧逼迫,连遭败绩,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是终生难忘的。此刻,他知道董进才所言,是错误的,并不是准备充分的一方,就肯定会取得胜利,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而战场上的境况,瞬息万变,万一鞑子抓住了一次机会,纵马长驱而入呢?要知道上京离北疆,也不过千里,也就是鞑子放开了马蹄,两三天的路程,他绝不会轻易冒险。

董进才不服气地道:“谁说鞑子俯首称臣了?根本没这么说,呼伦尔只是提出和平共处。”

高廷峰不服气地道:“不是和平共处,而是和亲,他提出的是和亲。”

董进才知道皇上子嗣少,舍不得女儿远嫁,便坚决反对道:“和亲?谁和他们野蛮人和亲?皇家女子血统高贵,怎能流落到外域?”

高廷峰脸都憋红了,强辩道:“谁说一定要皇室的女子外嫁?难道呼伦尔把他的血亲姊妹送来,和宗室子弟联姻不行吗?”

沈明昭躬身出班:“高大人所言极是,还请皇上定夺。”

董进才赶紧也出来,此刻不说话就来不及了。这样的情况他见的不是一次两次,沈明昭不说话是不说话,一旦出声,又没人压着,皇上肯定会按他的意思办的:“皇上,从西疆到北疆,我们的百姓和将士,多少人丧命在鞑子的铁蹄下,这血海深仇,罄竹难书,我们不能接受他们求和,这让逝者如何瞑目、生者心何以堪?”

永昌帝摆手:“战事凶险万端,董大人没有去过前线,你不懂,能不开战,还是尽量不要兵戈相见的好。何况是鞑子那边求到咱们门前,正是扬我国威之时,不可莽撞。”

董进才气得差点倒仰,好容易忍住气,躬了躬身:“皇上圣明!”

永昌帝已经听厌了这些谀辞逢迎,没有吭声。

“皇上,臣以为,仁亲王世子曾三下呼伦尔部,熟悉北疆事务,为了早点解决争端,不若答应鞑子请求,派钱大人出使胡伦尔部。”董进才又出幺蛾子。

“不可!”沈明昭怎可再看到外甥以身赴险?他一改往日不多言语的习惯,立刻接声表示反对:“鞑子请求和谈,自然由他们派使者过来,表示出足够的诚意才是。”

永昌帝点头:“沈爱卿以为和谈事务,有谁主持比较好?”

兵部尚书盛严出班奏道:“高大人,高大人敏锐、沉稳、思维缜密,对朝廷忠心耿耿,正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为了防止鞑子耍阴谋,仁亲王世子还须从旁协助。”

朝廷上好几个人都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他们一起表示赞同:“对,对,此乃最佳搭配。”

永昌帝明白臣子的意思,高廷峰明着来,钱隽通过暗卫,掌控局势,防止意外发生,一明一暗,相互呼应,确保事情能够顺利进行。他点点头:“盛爱卿所言极是。”不等董进才再言,他已经摆手让侍候的翰林拟旨了。下朝回家,董进才越想越气,他决不能就这样被压下去,还有,北疆也不能平安下来,若是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沈明昭就能稳居首辅之位,那他还有什么戏可唱?就在这时,他接到一封北疆军营的来信,第二天,董进才就给皇上出了个好主意:“皇上,臣听闻呼伦尔部的长公主乌云其其格美丽绝伦,若是他们真有心求和,为什么不把妹妹送到上京,贡献给皇上呢?他们不是说,联姻是最好的办法吗?”永昌帝摆手:“鞑子女人多粗鄙野蛮,这样的女子怎可能进宫来?”

...

第二百九十四章 难题

“皇上啊,你是不知道,这位公主的娘仰望我圣朝文明,女儿自小就由一个汉族奶娘抚养,不仅长得美丽绝伦,还能讲流利汉语,会吟诗作画,亦精通鞑子的歌舞,实在是少有的多才多艺的女子。”

永昌帝有些犹豫,他和梅贵妃感情甚笃,十几年时间下来,原来的爱意已经转化成相濡以沫地亲情,他舍不得梅贵妃伤心,但老男人到了这个年纪,已经感觉到生命迅速流逝,青春即将不再,他们迫切希望抓住青春的尾巴,希望能够重振雄风,董进才的提议就很和他的心意。

见皇上犹豫,董进才便知道此事有门,他再次撺掇道:“皇上后宫空虚,早就该进新人了,若能与呼伦尔部结亲,对两国和谈来说,大有裨益,肯定会事半功倍,马到成功的。”

“朕还是觉得不甚妥当。”

“皇上,这有何不妥的?就像梅贵妃入宫,苗疆立刻就成了我们藩国一般道理,十多年了,两国互通有无,百姓和平共处,南疆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兴旺景象,只这一条,皇上就超过此前无数的帝王,成为千古明君,若是北疆也能如此效仿,那皇上的功绩,可就空前绝后了。”

永昌帝龙颜大悦,让小太监立刻传旨,叫高廷峰进宫,他吩咐完了,忽然想起答应两个皇子,今天去考校他们武艺的,便让董进才代他传达,自己起身匆匆走了。

董进才在心里把永昌帝狠狠腹诽了一通:“哼,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到时候还是别人求着他收美女,好像不让美丽公主进宫,他就对不起天下人一般,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样的。”因为他给高廷峰转达,就泄露了是自己在蛊惑皇上,高廷峰是个非常固执认死理的人,既不支持沈明昭,也不支持自己,是朝廷大臣中第三方势力的代表,这人十分难处,逮谁骂谁,偏偏有一班御史喜欢跟着。他们这一帮人数虽少,却能异军突起,和皇上的支持分不开,也和他们本身的强硬态度有关。

高廷峰匆匆来到上书房,却看见董进才站在里面,还纳闷呢,董进才硬着头皮走上前见礼:“高大人请了。”

“皇上呢?怎么你在这儿?”

“皇上有急事走了,让卑职转告大人一件事。”

“什么事?”

董进才斟酌一下用词:“自从梅贵妃进宫,苗疆那边就风平浪静,南疆百姓受惠颇丰,北疆这边,是不是也可以效仿一二?比如,让呼伦尔部的长公主也来和亲?”

“这个?”高廷峰果然有些不高兴,但却不敢表露出来,他问董进才:“圣旨呢?”

“还没来得及写呢,你先看看那边的态度再说。”

高廷峰气哼哼地走了,派往北疆通知呼伦尔和谈的国书刚刚送走,就来了这样一出,还怎么谈?皇上四十多岁,呼伦尔才二十多,他的姐姐都出嫁了,妹妹想必还很小,而呼伦尔的母族实力强大,若是惹翻了那边,别说和谈,打起来都可能。

钱隽接到圣旨,知道自己再两个月后动身的计划大概是没法实现了,感觉十分对不起妻子和儿子。但他也的确做不到放手不管北疆事务,便满怀愧疚地给文瑾道歉。

“你是个男人,自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让你完全放开外面的世界,跟王爷一样活在一个小小的家庭事务中,变得日益狭隘和自私,我也不忍心,但,世子啊,我和孩子的心意,你可明白?”

“我明白,我一定保全自己,保全咱们这个家。”

“好,你若能在做每件事情之前,把这句承诺想一想,我就知足了。”

第二天,文瑾向钱钱解释了这事,钱钱十分忧心:“爹爹不脱离北疆的事务,有些事情,就逃不脱啊。”

“那,我们来帮他,你说好不好?”

“怎么帮呀?”

“让你爹爹每天把他要做的事情,和咱们谈一谈啊,你,我,帮他出出主意,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娘。”

文瑾给丈夫说这个要求时,钱隽还很惊诧地抬抬眉毛,但却没有反对,每天回来,给他们娘俩讲一点儿北方事务,有时也谈一些和谈进展的状况,时间过得很快,曾经桃红柳绿暖风拂面,转瞬便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香甜可口的桃子杏儿上市了。

钱隽得知董进才蛊惑皇上,要呼伦尔部献出公主和亲的消息。

“董进才太不要脸了。”文瑾感慨。

钱隽摇头:“他要是要脸,如何能出这样的馊主意。”

“你打算怎么办?”

“阻止呀,这事没的谈的,呼伦尔只有一个小妹妹乌云其其格,今年十四岁,那可是真正的草原一枝花,人很漂亮,也聪明伶俐,是他和母妃的掌上明珠,恨不能时刻捧在手里,并且已经和他母族那边的族长儿子有婚约,绝不可以送到上京来的。”

“可你若是和舅舅联手压制,会不会惹皇上不高兴呀?我看这两年皇上的宫里,连续地进美人,贵妃那边,也已经心死,全部心力都用在教导孩子身上,对这事不管不问的,皇上似乎还没到先皇那么昏庸的程度,对两个王子的教育很上心,明显是当接班人来培养的,贵妃有这样的保证,大概也不会管皇上,或者,她知道根本管不了皇上,你这边压力可想而知。”

“是,我也看出来了,贵妃这个态度,肯定是和皇上心思有异关系很大,不管这事儿怎么难办,我也不会轻易放弃,我绝不容许董进才破坏和谈。”

文瑾只能安慰:“你别硬着来,办法要想得委婉一些,比如,乌云其其格已经有婚约了,咱们这边都讲究不拆人婚姻的,皇上也应该可以理解吧?”

“董进才肯定会借此大做文章,说那边没有诚意,这个坏蛋口才不错,翻云覆雨手段了得,比姚光远难对付多了。”钱隽皱眉,大概怕文瑾担心,他又展颜一笑,“我会有办法的。”

“你把呼伦尔家族的事情再给我们多讲一些,咱们三个商量,说不定就能找到缺口,轻易地解决这个问题。”文瑾这话却不是安慰他,虽然不确定自己一定能帮上忙,但首先她有个态度,便能让钱隽安心,觉得有一家人同舟共济,他不是孤军奋战,心里有依靠,并且,也不因为不能按时带家人离开,便愧疚难忍。

“嗯,好。”钱隽的回答也是认真的,毕竟这一回,牵扯上了女人问题,有妻子帮助,说不定会少绕弯路,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方式很不相同,妻子或许能找到一个好办法。

高廷峰最大的特点是倔强,第二特点是忠君,他现在全力以赴在和呼伦尔部周旋,逼着人家把闺女送过来,呼伦尔已经怒不可遏了,但他不敢翻脸,唯恐落到腹背受敌的境地,可是,若是以被羞辱的方式谈和,他的颜面扫地,在部下面前毫无威仪,得来的和平,也失去了应有的意义,他进退维谷,只好拖着,希望能出现转机。

董进才高兴了,他在皇上面前道:“呼伦尔根本就没有诚意嘛,这样忽悠咱天朝上国,简直该杀。”

永昌帝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露出不高兴的神情,董进才暗暗窃喜。

事情陷入僵局,钱隽也成了最尬尴的人,他前一年偷入北疆,帮助呼伦尔击败冒顿,成了无数百姓和朝臣崇拜的偶像,也得到呼伦尔最大的信任,是他劝呼伦尔和这边谈和的,但眼下,呼伦尔虽然没说什么,但能想来,肯定没少埋怨钱隽。

永昌帝也对钱隽有所不满,认为他和呼伦尔关系好,对那边影响很大,可现在却不肯替他说句话。

文瑾看男人越来越沉默,心里也很焦急,这天,送金金去书房之后,和钱钱带着子夜在花园里玩儿:“娘,这个花儿好漂亮,剪下来给你戴,好不?”

“诺,这个花儿太大了,你看,比娘的脸都大,戴在头上,别人只能看到花儿,就看不到娘了。”

“哈哈哈——”钱钱大笑起来,前一世自从懂事起,他就生活在各种煎熬中,每天看到的是娘的眼泪,听到的是她的哭声,他哪有心情赏花观景,享受生活?自然没有注意过女子该戴什么样的花儿。

“娘,那换一个花儿给你好不?”

“好呀。”春兰拿着小剪刀,剪下一朵粉色的小儿拳头大的四月菊,修光花枝,让钱钱帮着插在文瑾鬓边。

“哇,娘好漂亮,是最漂亮的女人。”

“娘都老了,哪里还最漂亮,比娘漂亮的女孩子多了。”“没有,没有,娘最漂亮。”夏叶一直没有春兰做事妥当,但却靠着嘴巴甜,成了文瑾身边的大丫头,她笑吟吟地恭维文瑾:“世子妃虽然不是最年轻的,但还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就是年轻的女子,也没你好看。”

...

第二百九十五章 巧计

“呵呵呵”文瑾笑了一声,脑子里却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见太阳升高,晒得身上发烫,便带着儿子返回住所。

“夏叶,派人传话,有请世子。”

“是!”夏叶掉头便走了,这才是文瑾欣赏她的地方,雷厉风行,从不磨叽。

钱隽不知妻子有什么紧急事儿,回来得很匆忙,文瑾遣出下人,让春兰派人守着前门后窗,防止有人偷听,这才抱着钱钱,和丈夫说话。

“来,爹爹抱,钱钱大了,你娘抱不动了吧?”

钱钱不好意思地向钱隽伸出手,这段时间,钱隽有意多接触三个儿子,钱钱对他的依恋明显增加。

“世子,呼伦尔可有未嫁的姐姐?寡居的都行。”

“没有,却有个姑姑,还和他这个妹妹长相相像,曾经也是草原一朵花的。”

“我就怕她年纪大了,身材变形,草原女人,一过了三十,立刻就成大妈模样,别说水桶腰,简直是牛腰。”

“呵呵,你连这个都打听到了?是有这样的情况,不过,那些都是要出力干活的奴隶或者牧羊人的妻子,王府的女人,依然身姿婀娜,容颜秀美,不比当姑娘的时候差多少。”

“这就好,让呼伦尔把他姑姑献上来。”

“这怎么行?”

“这怎么不行?咱们这边,对女子贞洁非常重视,呼伦尔也是尊重皇帝,才为难的,他那边,女人根本就不用守寡的,只要没有男人,愿意嫁几次就嫁几次,还有,儿子可以娶不是生母的任何女人,哪怕那是父亲的宠妾。凭什么人家尊重咱们,按咱们的风俗来,咱们还逼着人家把订了婚的女子送进宫?呼伦尔…”

“哈哈哈,好计策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呼伦尔可以说,‘我妹妹已经订婚了,你们非要逼着我送个公主过来和亲,我只好按我们的风俗,把寡居的姑姑送来了?”

“是啊!”

“皇上就是再恶心,也没办法,不是吗?他不想打仗的,呼伦尔不知道皇上的心情,误以为是要故意羞辱他,灭他的威风,甚至不惜一战,来取得强势地位的,因而进退维谷,是事情陷入了僵局。”

“呼伦尔的姑姑有多大?世子有没想过,若是皇上不想纳她为妃,会怎么处理?”

钱隽笑了笑:“退回去呗,能怎样?”

文瑾凑在他耳边:“你可以劝皇上这样呀…”

钱隽听了文瑾的话,好一会儿没言声,文瑾在他的注视下,也渐渐有些局促起来,他却大笑了一声,摇着钱钱:“你母妃可真有才,这么损的主意都能出出来,呵呵,这一招釜底抽薪试出来,那个人哭都来不及了,偷鸡不着蚀把米,我要他偷鸡不着蚀把米。”

钱钱被父母的大笑弄得莫名其妙,小脑袋左看看又看看,最后,拉着钱隽的衣袖:“父亲,母亲给你说了个什么好办法?”

“你等着瞧吧,到时候可别笑破了肚子。”

文瑾的主意,还非得钱隽来执行,他和呼伦尔有特殊的通讯方式,并且,就算现在呼伦尔对他有意见,也不会不接受他的提议。

消息很快送了出去,大概有二十来天,京城进入了盛夏,呼伦尔那边有了动作,他的特使探寻地问高廷峰吐苦水:“你们的皇帝,不是非要招我们小公主进宫的吧?”

“我们皇帝只是希望贵主拿出诚意,哪有非要你们把订了亲的女子送过来的?”

“那,我们按我们的风俗处理问题,你们不责怪吧?我们这边,实在搞不懂你们的风俗和规矩。”

“哈哈哈——”高廷峰忍不住大笑起来,事后给皇上汇报时,还十分自豪地道,“就他们那蛮荒之地,怎能懂得我天朝的文明?”

永昌帝也很自豪,他虽然有些奇怪的感觉,却没多想。谈判突破了这个瓶颈,后面的事情都顺利起来,两边就通商、关防、驻军以及支援呼伦尔和冒顿抗衡等问题达成了协议。

最后,皇上派仁亲王代表自己,去北疆和呼伦尔见面。

仁亲王很多年都没有独当一面,主持朝廷大事,这一回虽然只是个走过场的人,但他依然心情很好,觉得自己宝刀不老,在朝廷上依然是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他准备了一下,便和皇上派出的和亲仪仗队伍一起出发了。

虽然只有一千多里路,仁亲王身体不好,每天不能累着了,因而到了北疆,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那边凉爽的天气,让他身体先感到舒服,站在关卡的城楼上,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也让他的心情更为畅快。

呼伦尔知道钱隽和父亲有点不和,但认为不管怎样,人家都说是父子,因而要求特使对仁亲王一定要特别恭敬,仁亲王好久不在外面行走,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刚开始的仪式,进行十分顺利,跟随而去的礼部官员都十分高兴,他们在眺望了草原风光之后,又品尝了几次草原特色的美食,便开始思乡了,想要早点回到京城。

事情却在这时候出现了意外,和亲的娜仁高娃公主拜见仁亲王,把老王爷吓了一跳:“你,你,怎么是你和亲?”

“仁亲王殿下,本宫也是身份高贵的草原公主,并且亦且美丽动人,如何不能和亲?”

“你,你都多大了?”仁亲王依然处在震惊中,他的思想里,和亲的一定是个美丽少女,猛然出现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熟女,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王爷殿下,贵国并没有指出和亲人的年龄啊,我为什么就不行呢?”娜仁高娃公主微微仰起头,把自己的美丽容颜完全展示在仁亲王的视线里,“我不美丽吗?”娜仁公主的容貌的确是一等一的,虽然青春只留下一个尾巴,眼角已经依稀有了皱纹,可那明亮的大眼,白皙的皮肤,浓黑卷翘的睫毛,比汉族女子略显立体的轮廓,无处不精致,无处不动人,仁亲王一时有些心慌意乱,他连忙摆手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那,王爷殿下,你是觉得我没有才艺,不配做和亲的女子吗?”

...

第二百九十六章 草原行

不等仁亲王说话,娜仁公主已经拍拍手,让侍女送上了瑶琴:“亲王殿下,您是喜欢听巨荣的汉乐呢,还是喜欢听我们草原的乐曲?”

这一回,她依然不等仁亲王回答,便自问自答道:“那我就给你两个都弹一曲吧。”

娜仁高娃的琴技,当然比不上宫廷的乐师,可也能演奏得悠扬动听,仁亲王大感诧异,他没想到被视为野蛮人的鞑子女人,也居然能有如此高的音乐造诣。

仁亲王对有才艺的人,还是很尊重的,哪怕眼前是他曾经认为的野蛮人。娜仁高娃公主见仁亲王认真倾听,忍不住微微一笑,那妩媚的眼神如秋波流转,晃得仁亲王有瞬间失神,好在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继续听琴。

娜仁高娃公主表演完了,又对仁亲王爷笑了笑,轻启朱唇问道:“王爷觉得本宫能不能和亲?”

仁亲王语塞,他还是觉得娜仁高娃公主年纪太大,配不上他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皇帝。

其实永昌帝也四十多了,比娜仁公主大十来岁呢,可那是皇帝,要什么样的女人就有什么样的女人,自然不会委屈自己,要一个即将老去的女人。

娜仁公主见仁亲王不说话,有些羞恼,仁亲王身边的一个礼部的官员王盈打圆场道:“公主殿下弹奏了两个曲子,想必已经累了,不如先歇息歇息如何?”

娜仁公主误会了,她很生气地道:“你以为我是病人吗?弹两个琴曲就会累着,我现在的精力还大得很呢。”说着,她站了起来,四下看了看,然后指着王盈,“我还可以和你比箭法,你敢不敢?看我能不能比过你。”

王盈大囧,他是文官,根本不会射箭。

“怎么?你不敢和我比,还是小看我,觉得我比不过你?你们巨荣朝的人,就是这样,最是爱小看人。”

“我没有小看你,我是——”王盈囧得脸色通红。

娜仁公主把视线转向仁亲王:“仁亲王殿下,你是瞧不起我,不让手下和我比试,还是不屑和我比试?听说你曾经在西疆做了十年的三军元帅,箭法一定很好吧?那能不能让本宫见识见识?”

王盈总算恢复过来,他一瞪眼睛:“公主殿下请自重,王爷和殿下都是千金之躯,如何能随意比试箭法?若是有个闪失,谁来担当?”

“射个箭能有什么闪失?你还是在嘲笑我,看不起我。”娜仁公主又生气了,大眼睛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地看着仁亲王,老王爷的心立刻就有些心疼,他最见不得美女伤心。

娜仁公主扁了扁嘴:“王爷,你是不是也小瞧我?不肯和我比箭法?”

娜仁公主长长的卷曲的黑睫毛眨动之间,一双媚眼流转如波,轻轻在仁亲王脸上扫过,老亲王说都有些由不了自己。他的几个侧妃和妾室,虽然和娜仁年龄差不多,甚至比她还年轻,她们在他面前,都是柔顺而恭谨的,要么低声下气要么柔曼娇弱,从来没有这样强势地逼迫,也没有娜仁高娃这样火辣的风情,仁亲王禁不住心旌神摇,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比试一下就比试一下。本王近几年身体微恙,好久不摸弓箭,这射箭的水平,肯定大大降低了,哈哈哈。”

娜仁公主一听王爷答应了她的提议,立刻高兴起来,笑靥如花地走到仁亲王身边,和他并排往外走:“王爷殿下,您武艺高强、英雄盖世,竟然能打败号称草原野狼的阿古达,本宫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您了。今日有幸领略王爷的不世武功,实在三生有幸。”略显生硬的汉语,恭维话却说得十分贴切,银铃一般清脆的声音,一点也不像个三十岁的女人,反而像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还带着一丝娇嗔和甜憨,仁亲王爷差点走路都同手同脚,他不得不略微站立了一下,调整好姿势,这才继续前行。娜仁高娃公主看见挑了挑眉,抿着红唇,心里暗暗得意,扭头对着挺直的脊背,走路脚下都像踩了云朵一般的仁亲王笑了笑。

仁亲王接见的营帐,和能够比箭的校场之间,还有不近的距离,随扈为他牵来马匹,仁亲王刚刚坐好,催动骏马,娜仁高娃公主就已经驱马过去,和他并辔而行。

巨荣的官员看见了,心里都暗暗腹诽鞑子女人就是野蛮,竟然和他们尊贵的王爷并排走路,而且,一点儿也不注意男女关防,可仁亲王没表示,他们谁又敢上前指出呢?

终于到了校场,已经有人提前过来做好了布置。看到只有百步的草人靶子,娜仁公主很不满意:“哎哟,王爷,这么近的距离,他们难道当咱是七八岁的小娃娃,拉不动硬弓吗?”

仁亲王很体贴地解释:“公主千金之躯,比试而已,又不是上战场,没必要靶子撤那么远。”他几年没有练武,心里也没把握,再远的距离是不是还能有准头。幸好娜仁高娃没有强烈要求。

“王爷,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还是一人一箭?”

“一人一箭。”仁亲王觉得这样能够休息。

“行,行,那我们一共比试几箭呀?”

“三箭。”

“太少了,太少了,五箭怎么样?”

“五箭就五箭。公主,请!”

“王爷,请!”

两人伸手做邀请姿势,并且相视一笑,就像几十年的老朋友那样默契,这让仁亲王心里禁不住又是一阵激动,简直有点年轻时相亲的那种感觉,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了。此刻的仁亲王,似乎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浑身充满了力量,心里也没有那么多的俗世羁绊,眼里是热情的目光,行动敏捷,心神激荡。

娜仁高娃公主的箭,一看就十分名贵,五金的弓背上面嵌满宝石,精钢弓弦,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她从箭囊抽出一根搭在弦上:“王爷殿下,我要射草人的头。”说话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在比武,而是少女在像情人撒娇。

“好啊,公主殿下一定旗开得胜。”仁亲王笑眯眯地望着娜仁高娃公主,语气里满是爱怜。

“我要射了!”娜仁高娃公主嘴里说完,脸上的表情便认真起来,她一只眼闭上,另一只眼眯起来,从箭头处往前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旁观的文臣或许还瞧不出端倪,仁亲王可是知道好歹的,娜仁高娃公主绝不是搭了个花架子,她的箭术,已经到了相当高的水平。

认真的女人最美丽,仁亲王差点看呆了,觉得娜仁高娃公主,比他的几个女人都漂亮。

其实只不过是风格不同,因为仁亲王妃总是娇怯怯弱不禁风的样子,而仁亲王对她宠溺异常,给外人造成了一个误会,以为仁亲王最喜欢这样的女人,因而太后赏赐,以及陈夫人,都是这一风格的美人,像娜仁高娃公主这样大胆火辣、浓墨重彩、浓艳又妩媚的女人,仁亲王哪里不觉得新鲜新奇心动呢?

在仁亲王注视的目光中,娜仁公主一松手,箭便飞了出去。

“中了,中了,正中头部。”那边传来报靶的声音。

“公主殿下好准头,好箭术!”仁亲王拱拱手,表示祝贺道。

娜仁高娃公主展颜一笑,就像阴天忽然出来一束阳光,天地都为之一亮,她笑容灿烂地对仁亲王一伸手:“王爷请!”

仁亲王忍不住一阵心跳,这绝不是心疾复发,而是美人的微笑,令人心动。

仁亲王来时,也带了弓箭,是防身用的,所以,弓箭上面,并没多少华丽的装饰,但他手上的金镶红宝石扳指,却是世上罕有的宝贝,那宝石红艳艳的,一丝杂质也没有,在阳光下,反射出采霞一般的光辉。

娜仁高娃公主看了一眼扳指,对仁亲王笑了笑。

“我要射了。”仁亲王学着娜仁公主的样子,发箭以前,也知会了一声。

“请!”

娜仁公主又是一笑,仁亲王只好重新瞄准,公主看到了,低下头悄悄笑了笑。

“嗡!”

一声箭啸,让娜仁公主猛然抬头,她下意识地赞了一声:“王爷神力!”

果然,那边报靶的人喊声传过来:“射中了心口,王爷好箭法。”

“王爷,你的箭穿过靶子,飞了十多步呢。”“王爷好大的力气。”

仁亲王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暗暗得意,跟一个初涉情场的毛头小伙一般,拼命的表现自己,接下来几箭,虽然娜仁公主箭箭中的,和仁亲王不相上下,但力气上,却输了一截,比试结束,娜仁公主对仁亲王那是一个佩服,崇拜的目光简直离不开仁亲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