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春明来报,有人来拜访。
“谁呀?”
“石夫人带着两个女子,好像是女儿和儿媳。”
“快请,快请!”
萧夫人和文瑾一起往外院走,刚到二门,石夫人一行已经进来了。
“婶子这是,该我去拜望你的。”文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文瑾?真的是文瑾呀,和婶子还讲什么客套。”石夫人说完,看着萧夫人,文瑾赶紧给她们做了介绍。
萧夫人的级别可比石夫人高多了,她带着身后两个女子行礼,萧夫人见文瑾称为婶子,便回了平礼,石夫人还有些不敢接受,侧身避让了一下。
她身后的两个女孩,一个是石耀宗的媳妇,一个是石振宗的小妹。
当年那个敦敦实实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欣长健美的大姑娘,文瑾仔细看,才能找到一点儿当年的影子。
萧夫人请大家进屋坐,丫鬟急忙端上点心和茶水。
“婶子这几年过得很好啊。”
“还行吧,老爷回来了,我总算有了主心骨。”石夫人语气里颇多感慨,想当年,那日子何其艰难,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变化实在太大了。
文瑾立刻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她和石家,是因为什么认识的。
“是啊婶子,石大叔现在可是比县太爷的官儿都大呢,那些看人下菜碟的鼠辈,可不敢再张狂了。”
石夫人微笑,想起丈夫返回家园,儿子又升了四品,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平陵地界的大小官儿纷纷来拜访,捕头赵立跪在家门口求原谅,赶都赶不走,整整一天一夜不敢动窝,她石家人,可不是那小肚鸡肠会寻衅报复的,但赵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没有石启厚的亲口保证,他就是不敢相信石家不和他计较。
文瑾看到石夫人脸上的明朗的笑容,自然猜到了结果是什么。石夫人是个爽朗的人,很会照顾萧夫人的情绪,主动和她攀谈,她已经从石振宗那里听说了文瑾身世的真相,和萧夫人感慨起文瑾命运多舛,两人很快就熟悉起来。
...
第 二 百 零 九 章 乡情(4)
“这孩子当年,假扮男孩子,我第一眼看过去,都愣住了,心里感叹:‘谁这么好命,有这样天仙一般的孩子做女儿,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我当时恨不能立刻把她聘到我家当媳妇,可惜见钱家把她当男孩养,一时不敢造次,谁想钱夫人竟然是个不知情的,唉,早知道我就把事情挑破了,现在可就是另外一个局面…”
萧夫人哪里想到还有这样的插曲,一时也怔住了,若是文瑾早早和石振宗定亲,钱隽也不会因此出走,她们也不会碰上萧绮云绑架、周国舅逼亲这许多麻烦了。
萧夫人没见过石振宗,可想到这世上,也就钱隽那样丰神朗俊又能文能武的男子配得上文瑾,这个石振宗也不知道会不会辱没了文瑾这样好的女子。
石夫人大概也想到了这一块,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嘿嘿,幸好我当时没有莽撞行事,等我见了仁亲王世子,才觉得文瑾这孩子的真命天子原来不是我的儿,唉,世事难测,我相信仁亲王世子那样好的男儿,一定不会轻易就没了…”
萧夫人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她略略停了停,试探道,“仁亲王世子曾经和令郎一起在西疆军营,这一回,他不会负气去了荣山?”萧夫人很有些希冀地看着石夫人。
石夫人摇头:“振宗来信说没有,他还让我家老爷帮忙这山阳这边寻找呢,仁亲王世子没去怀津县,就有可能来山阳了,可我们都快把这里找翻了,也没见人影儿。”
“唉——,这孩子,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儿呀。”
萧夫人见文瑾脸上也掠过一片失望,心里非常怜惜,原来,文瑾绕这么大个圈子,还是寄希望钱隽会在这里等她…
石夫人拒绝了萧夫人宴请:“夫人刚到,都还没安排妥当,妾身冒失来访,希望没有给您添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
“萧夫人,石家不知能不能有这个荣幸,请你来家一叙——”
萧夫人知道文瑾把这里当成将来万一遇到磋磨,可以回乡躲避的根据地,自然想交结石夫人,她满面笑容,满口答应了对方的邀请:“这可就给石夫人添麻烦了。”
“哪有什么麻烦的,萧夫人和萧大小姐若能贵足赐踹贱地,寒舍定能蓬荜生辉,妾身一家不胜荣幸之至!”
“这怎么当得起,辛苦石夫人。”
石夫人早有准备,说好明天就请萧夫人和文瑾过去,然后才带着媳妇女儿返了回去。
萧夫人看着石家小妹的背影出神,见文瑾有些探寻的目光,她展颜一笑:“石夫人想和咱家结亲,你觉得这事可好?石家小女儿倒是个好孩子,长得好,人也淳朴。”
文瑾的脑子里,还没完全适应这种速配婚姻的做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问:“夫人说的是石小妹和瑜琛?”
“如何?”萧夫人问。
“就怕万一两人说不到一起,瑜琛可不是石小妹的对手。”
萧夫人大惊:“你是说——”
文瑾点头:“石卫村无论男女,都有功夫,夫人,就是村头坐着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说不定还能打过几个棒小子呢。”
“啊?”萧夫人愣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更大,她想起男人和钱隽一场比武,输了之后回到房里,为能有这样的女婿兴奋地半夜都睡不着,若是有个武艺超群的媳妇儿,会不会也高兴不已呢?
文瑾却不这么想,她还是决定偷偷安排让瑜琛见一见石小妹。
萧瑜琛在京城也不是没有提亲的,可惜那些女孩子,没有一个优秀的。
没有野心,一心希望孩子幸福的,看不上萧家这样又是继母,还有继妹,父亲又是降将没有根基的人家。
而希望高攀又认为女儿很优异的人家,还在等皇帝选美呢,这一年多,永昌帝已经驳回好几次大臣们提议充实宫掖的提议了。
说那些话的大臣都别有用心,要不是谄媚拍马想借此获得皇上重用的,就是为有个好女孩的朋友亲戚吆喝的,那样的人家,就是有个名声好的女孩,也多数是沽名钓誉之辈,别说他们看不上萧家,萧家人也不敢娶那样的女孩子。
文瑾已经耽误了,眼看萧瑜琛也没有合适的定亲对象,萧夫人和萧逸不能不着急。
可惜文瑾对石小妹印象很浅,她印象里,石小妹还是个一脸稚气的七八岁的小女孩,哪想一转眼已经亭亭玉立,是个大姑娘,该找婆家定亲了。
没想到石振宗那种大脑袋大眼睛铁塔一般容貌的人,竟然会有这么秀丽的妹妹。
正是仲秋冷热宜人的时节,吃过晚饭,文瑾让萧夫人换了男装,由一样男装的春明和夏阳护着,带着萧瑜琛来到村外的打麦场。
石卫村的人,现在对练武更加重视,尤其是石启厚回来,村里人有了带头的,全村的男孩子晚上都集中在这里了,十岁一下的小孩子一组,由师傅带着扎马步,十二岁一下的,则在练招式,再大的,就是对练了。
萧夫人没见过这个,站在场外,有些看得呆住了,她小声问文瑾:“你爹上次写信回来,说不想当官,等他完全退下来,也来石卫村,每天和石家当家的切磋几招,你觉得如何?”
“夫人当着石家人的面,可千万别说这话,我听说爹爹的武艺,独步天下,石家人还不羞愧死?”
“啊?哦,我不说就是。”萧夫人竟然不知道自己男人的本事到底有多大,不禁有些羞赧,幸好月色迷蒙,看不清楚脸色变化。
打麦场中有人发出怒叱,声音清脆,显然是个女音,萧夫人神思转移,忍不住低声对文瑾道:“果然有女子练武。”
“呵呵,我当年就在这里,可让没少让人摔打呢。这些年不练,身手都衰退不少,每天打打拳,只能算是健身了,在会家的人眼里,那就是花拳绣腿。”
“你还跟石卫村的人练过?”
“嗯,那个女孩估计都嫁人了,我还想明天问问石夫人,送给她些礼物补上我的祝福呢。”
“嗯,应该!”
萧瑜琛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文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虽然月光下不是很清楚,可那里分明就是一个女孩子的。
他也快二十了,正是对异性充满诗情画意的幻想时代,就是不知道他到底喜欢怎样的女孩,石小妹是不是他心中的佳人呢?
文瑾一行也就在打麦场外面看了不到一刻钟就离开了,秋风徐徐,吹来河道里的湿润水汽,轻纱一般地笼罩着道路两旁的绿树和庄稼,空气中,充满秋天花果的香味,蝈蝈蛐蛐还有不知名的虫子欢叫不停,偶尔还有几声鸡鸣狗吠,朦胧月光如水一般倾泻而下,山峰巨木影影幢幢扑面而来,比起城里的车马喧嚣,这里显得那么的平和安然,让人的心情莫名地舒展放松,只有宁静,没有**。
萧夫人长出一口气低声感慨了一句:“难怪神仙都选择优美宁静的地方修行,城里还是太吵了。”
“夫人,您若是觉得这里好,过些年,和爹爹便回来养老如何?”
“嗯,好,到时候我和你爹,垂垂老矣,每每出门,还要相互扶将,呵呵,东边采一把青菜,西边摘个茄子,然后再捡几个鸭蛋,一顿饭就有了…”
文瑾注意到萧瑜琛跟在后面,一句话也没有,她猜不出弟弟是不是有心事了。
第二天,他们去了石家,石启厚已经在村北重新修了个大宅邸,门口威风凛凛地蹲着一对大狻猊,威风凛凛地呲着牙,瞪圆了眼睛,黑漆的大门上,金灿灿的黄铜大钉子,整齐地排列着,家里已经买了佣人,殷勤地跑过来迎接客人。
文瑾没想到石家变得这样,她和萧夫人换了装束,和萧瑜琛一起是走着过来的,早知道她们就坐马车了,虽然几步路,可显得郑重啊。
石夫人亲自带着女儿来二门迎接,萧瑜琛和石小妹不期而遇,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头去。
石夫人故意这么安排的,看来,她肯定不是偶然突发奇想,说不定石振宗写信里,提到萧瑜琛,这一回文瑾带继母和弟弟故地重游,石夫人早有准备呢。
萧夫人假装没看到这个,由着热情的石夫人迎进内院,石小妹则笑着和文瑾走在一排:“姐姐还记得小妹不?”
“记得,石夫人的心头肉,你兄长的掌中珠,嘻嘻,当年,你练起功夫,可不比你哥下苦少,肯定已经有大成了吧?”
“姐姐谬赞!小妹只是喜欢这些。”
文瑾微笑了一下,心中却是非常吃惊,韦亮晴韦亮曦爱读书不爱女红,已经够逆天了,竟然还有女孩子喜欢练武的,这,这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石府的宅子很大,肃穆庄严,处处透着北方人硬朗的气息,院子里也有花草点缀,甚至在宴客的花厅前面,还有几株猕猴桃,扯着藤蔓,遮出一片绿荫,但整个院子依然显得空旷,不,应该是宽敞大气,十分舒展。
“婶婶,这宅子新建的,这猕猴桃藤却很有年头了。”
石夫人俏皮地一笑:“还不是跟你学的?请人从后山找来的,当年你可把近处的都挖完了,我们派人整整翻了两架山,喏,那一株最粗的,心儿是红色的,比绿心的猕猴桃甜多了。”
“您,您,您找到红五星的猕猴桃了?”文瑾惊讶之极,那不是后世科学家培育的,怎么这个世界上,还有天然品种的?
“婶婶我不信比我家的甜。”
石夫人笑:“信不信由你,可惜现在还没熟透,不能让你尝尝。”她好像想起什么,叮咛身边一个老妈子几句,等文瑾她们坐下喝茶时,竟然真的上了一盘红心的猕猴桃干,显然是去年的存货。
石家是女方,不管对萧瑜琛多么满意,席间把自己女儿如何夸赞,但也说不出求亲的话,萧夫人隐晦地解释了一句,得到了***,见过丈夫才能定夺,石夫人便把话题揭了过去。
石家的宴席,虽然不想以前那般,全是蒸条子肉、方块肉,多了卤肘子、红烧鸡、烤鸭等,但整桌菜还是以肉食为主,又油又腻,好在有个山菇肉丁、山笋鸡丁,还有一个清灼虾,不然萧夫人这个南方来的,清淡惯了的人,真的没什么可吃的。
“没想到北方这种虾子,味道比南方一点也不差,我还当这里水冷,虾子都没法成活呢。”萧夫人也是没话找话。
“夫人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虾子还行,我们这里可不长螃蟹,诺,螃蟹里没肉的。”文瑾回答。
石夫人很惊诧:“螃蟹还能吃?”
文瑾苦笑:“南方长的能吃,咱这里光是壳子,里面没肉。”
石夫人笑了笑,没有追问,幻想着南方的螃蟹是不是长得跟盘篮一般,不然如何有肉呀。她这辈子一直生活在旧津河两岸,男人和儿子回来,也尽讲一些西疆的事情,对于南方,她知道的很少,若不是女儿是在找不到合适的人家,她也不会把眼光盯在萧家人身上。
还有一个原因,山窝有个女子嫁给石卫村,她回娘家,把萧瑜琛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让石夫人听见了,派人去看了一眼,结果回来也说极其优秀,让她放不下了。
从石家回来,文瑾接到王大山家的拜帖,他儿子现在也是秀才老爷,和人交往,便不是当年山野村夫的形式。
文瑾知道萧夫人若是去了,王大山夫妇肯定特别紧张,根本没法说话,她便提出和萧瑜琛一起走一趟。
萧夫人也有如获重负的感觉,她听当地土语十分费力,昨天石夫人那很重的地方口音的官话已经令她吃不消了,若是再来个纯粹的山阳话,她就更应付不来了。
再说,她一个一品夫人坐着,王大山老婆就算站着说话,都压力山大。
从王家回来,二门守门的婆子告诉文瑾,家里有客人。
“谁?”
“自报家门,说是赵捕头的妻子,我给夫人通报,夫人答应让她进去了。”
赵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尤其是和石振宗家还有矛盾,文瑾怕萧夫人不了解情况,上了她们的当。
等文瑾急匆匆走到门口,萧夫人的丫鬟已经迎了出来:“夫人请你进去。”
屋里坐着一个年约五十的老太太,人很胖,吊梢眼,嘴角很深的法令纹,有种一脸横肉的凶恶感,偏偏她还要满脸堆笑,谄媚地给文瑾行大礼,她身边的丫鬟吃力地搀扶着,让人直担心她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了。
“不必大礼,请坐吧。”文瑾毕竟年纪小,见不得人家这么大年纪还这样,她很客气地说道。
“谢谢萧大小姐。”她感激地说了一句,又急忙自我介绍道:“老婆子是山阳捕头赵立家的,今日冒昧来访,只是为了旁边那个园子。”
见文瑾不解,她继续解释:“我家想把那个园子卖了,只因和萧大小姐的庄子紧邻,因而冒昧来访,还请多多谅解。”
虽然有先紧邻居的习俗,但文瑾好几年都不在家,这赵家完全可以因此放出风去,公开来卖,也能得个好价钱。
文瑾很疑惑,就算自己爹爹是个大官,可远离山阳,权限又在军中,完全帮不上赵立什么忙的,她不知道赵立这是什么意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文瑾心中警惕,便哼哼哈哈即没答应,也没拒绝,赵立老婆也就是来通气的,本就没指望立刻成交,说明白事情,她就行礼告辞。
萧夫人等赵婆子走了,这才低声问文瑾:“你可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纠缠不?”
文瑾摇头:“我这就去石家走一趟,那边肯定知道内情。”
还没等文瑾出门,夏阳已经进来禀报:“石小姐来了。”
“有请!”文瑾出门迎接,石小妹带了个丫鬟和婆子笑着进来:“姐姐,小妹这厢有礼。”
“石家妹妹匆匆到来,可有什么要紧事吗?”
“说要紧也不要紧,你家今天可是有客人?”
“嗯!”文瑾点头,心说石家知道还挺快的,想起当年的事情,多少知道事情是因何而起,心里便不那么焦躁。
“姐姐,我母亲本来打算亲自来的,临出门有了事儿,小妹只好亲自走一遭,你可别见怪。”
“这是什么话?小妹亲自来传话,我们已经十分荣幸了,哪里还挑你的礼。”说这话,就把石小妹让进了上房,小妹给萧夫人行了礼,这才谦和地坐下,开门见山地说明事由:“姐姐,自从我爹爹回来,这赵立家便没少找事儿,刚开始想求我爹原谅,其实我爹娘本就是省心的人,但他们小人心态,我爹和我娘答应太痛快,反让他们起了疑心,屡次试探,反而把我爹爹给惹生气了。
...
第 二 百 一 十 章 乡情(5)
前年,黄乡吏得了场大病,接着又给儿子选官,不得已卖了他那片庄园,赵立不信黄乡吏真的是缺钱,怀疑是我爹爹给黄乡吏下套了,他便也跑上门来,说是想卖了自家庄园,我爹不愿意落个仗势欺人的名声,到现在也没松口,刚才村里人有人见那赵婆子来你家了,我娘便让我给你说一声,他若是卖地,你只管压价买下,反正你不可能落下欺压他的名声,而我爹也落个清净。”
萧夫人十分惊讶:“还有这样的人?送上门来让人踩的。”
文瑾解释:“夫人你不明白,当年石大人只是西疆军中一个小官,石将军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大孩子,这赵立所在的村子欺负人,和石卫村人打架,把石将军关监狱去了,石夫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听说文翰哥认识县太爷,带着耀宗去山窝村走了一趟,唉,那时候真的是举步维艰,那凄惨景象,说起来都令人心酸。”
萧夫人点头:“我明白了,这赵立当年做下了亏心事,现在寝食难安,石家报复回去他才安心,真碰上了个宽宏大量的,却反而难以释怀。”
“嘻嘻,可不是嘛。”
石小妹也跟着笑了,然后欠身给萧夫人和文瑾道:“所以我娘让我来传话,你只管把赵家那庄园买下来,答应他家居中调停,让我家原谅他们。”
“行!谢谢石老爷石夫人!”
“瑾儿姐姐忒谦了,我娘说,这是你该得的,当年还是你和钱大爷出面帮我们的忙,现在刚好落下赵家那片地,也算是不白辛苦一场。”
“行!小妹,不如我做中,你家把地收下吧。”
“不不不,我爹现在一门心思要重振当年石家军的威风,哪有心思种地呀,给我们也都糟蹋了,你去看看,我们这边的地,都是女人耕种的。”
“这怎么会?”
“姐姐,你就信我的话啦,我爹说,那鞑子狼子野心,最多十年,一定还会起战事的,再说北疆现在也有些危机,他一定要帮朝廷练出一茬好兵。”
见萧夫人和文瑾脸上有些担忧的神色,小妹安抚地笑了一下:“夫人、姐姐请放心,我哥曾经给皇上说过,皇上说,如此甚好,等将来石家的人再有立功的,他就下旨给我们村外立一座旌表的牌坊。”
“啊?这就好。”文瑾和萧夫人一***头。
送走小妹,文瑾高兴地转了回来,赵家那片地,面积也不小,虽然因为近几年没有好好打理,明显不如旁边的地好,但若是落入她的手上,那境况肯定很快就可以改变了。
过了一天,赵立和老婆一起来,萧瑜琛在外院接待了他,文瑾已经给弟弟交过底,瑜琛便一副很勉强的样子,答应陪姐姐去石家走一趟,赵立给的价格,比市价略略偏低了些,文瑾觉得并没有占了他多大便宜,便没有多说。
原来赵立小人心态,以为文瑾肯定会大力压价,没想到竟然这么答应下来,一时还有些惊喜不定,文瑾在石卫村住了半个月,不仅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把赵立那片地买下来,还又雇了一些长工,都交给蒋春管理,同时,她买的那些仆役的老婆,多数也愿意卖身进府,文瑾一并让人去了县城,把手续办理清楚了。
忙碌的日子,文瑾情绪还算好些,可随着时间推移,家事安顿好了,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十几天后已经十分消沉,她自己没觉察出异样,萧夫人和萧瑜琛却看不下去了,他俩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启程去看望萧瑜琛的义父。
五天的路程,到了范员外家。早就送了信过来,范员外已经望眼欲穿,文瑾她们的马车还没到村口,就看到一大群人站在那里等着了。
人到了身体垮下来的时候,老得特别快,范员外胡子头发全白了,腿脚也蹒跚了,看上去比萧瑜琛离开的时候,老了十岁不止(这是萧瑜琛后来说的)。
还没等马步停稳,萧瑜琛已经跳到地上,跑动的脚步都有些蹒跚:“爹爹——”本来该叫义父的,但他情绪激动之极,心里的呐喊便脱口而出。
“群儿,我的群儿——”范员外也往前跑,吓得两个家丁紧紧扶着胳膊。
爷俩抱头,痛哭失声。
都说生恩不如养恩重,萧瑜琛和萧逸在一起,可出来不了这样的景象,站在一边的范家人,好几个也唏嘘不已,文瑾听他们的称呼,有萧瑜琛的车夫、长随,照顾他生活的老妈子,还有一个衣着华贵,大概就是假托的那个生母,现在该叫义母的女人。
萧瑜琛拉着义父哭了一会儿,又转头对着义母,哭着磕头,那个女人扶着萧瑜琛的肩膀,也是泪水长流。
看得萧夫人和文瑾受不了,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去。这都是赵玉兰作恶啊,文瑾离京时看到萧绮云开始忏悔,心里还有那么一点不忍心,现在一想到赵玉兰,她的那点内疚就完全消散了。
虽然萧绮云没有做出那么邪恶的事情,但作为子女,在享受父母带来的恩惠时,自然得承担父母犯错带来的后果,这是一件事情的正反两面,没法割舍。
范家镇还挺不小的,文瑾大致看了看,足有两万人左右,范员外已经不能够自己走回去,萧瑜琛把义父搀扶在车上,他也坐了进去,父子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外面人听不清楚,偶尔一声失控的哭泣,能听出两人的情绪依然没有平静。
文瑾也没有再骑马,而是坐在车里,萧夫人低声说了一句:“范家肯定出什么大事了,麻烦事,不然,老人情绪不会这么激动,难以拟制。”
文瑾点头:“瑜琛说不定得留下了,一时半会儿不能跟咱们走。”
“嗯。”
范家把萧夫人和文瑾安排在客院,每人各配一个丫鬟婆子,为文瑾和萧夫人两人的下人带路取东西等。
萧瑜琛则和范员外住在他家外院。据说,萧瑜琛当年的书房住室全部都原封未动的保留着,范员外的内心,早就把这个孩子当亲生的了。
范员外也是个至诚君子,他听说萧逸仅此一子,才忍痛割爱,归还养子给萧家。
老人的心里,得承受多大的苦痛才能做到这一步啊。
萧瑜琛和范员外同吃同住,在一起待了三天,才在老人午睡的时候,抽了个时间来见萧夫人和文瑾。
“夫人,姐姐,瑜琛有一件为难事想要请教你们。”
“什么事儿?”文瑾问。
“可是范员外遇到什么麻烦了?”萧夫人问。
“是,夫人,义父遇到大麻烦了。”
原来,当年萧瑜琛还在范家,虽然范家三个孩子都是庶出,可萧瑜琛占了个“长”,别人的眼里,他就是范家将来的顶梁柱,那两个小的,都得听他的,而萧瑜琛的养母张氏,自知和范家没有任何瓜葛,范员外给了她一个名分,养活了她们母女两个,最后还给她的女儿找了个不错的婆家,备了嫁妆送出门,张氏很满足,她平日帮着范员外管理内宅,既不贪财,也不偏倚,那两个生了孩子的姨娘便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谁想萧逸忽然从天而降,带走了萧瑜琛,范员外剩下的两个孩子只差三个月,而那个小的范重阳,他的娘是属于比较刁钻的,不不服气大的范立阳,见范员外身体开始不好,就四处拉拢范家家族里说得上话族老,以及家里的管事,着手部署将来夺权事宜。
范员外的大儿子范立阳的娘,也不是个省油灯,她很巧妙地把两个兄弟安插到最值钱的两个桑园里,现在都拿了实权,范重阳的娘不服气,天天寻缝挤兑,两个女人一背着范员外,就吵得一塌糊涂,这些事情怎能瞒过员外?把老头气得够呛。
人老了,身体不好,又心思敏感,范员外只想在有生之年,安安乐乐过几天,他当年因为没有儿子伤心难过,这现在,却因为多了一个寝食难安。
萧瑜琛说到伤心的地方,当着萧夫人的面都忍不住热泪满眶:“夫人,义父老了啊,若是年轻几岁,这事儿根本就难不住他。现在,我就是他的支柱了,可该怎么办,瑜琛还有些拿不定,想请夫人和姐姐帮着剖分剖分。”
文瑾先说话:“范员外是不是已经有了章法,现在要你帮着处理的?”
“嗯!义父要把两个姨娘卖了,弟弟都不肯,要挟着到时候不认他这个爹。”
这么决绝,看得出范员外是伤透了心才这么想的。三人都沉默了一会儿,萧夫人先开口:“不如你现在就劝员外分家。谁争得越厉害,就给谁越少,让他后悔后悔。”
“我也是这么想。家里还有个小姐姐,这些年和姐夫帮义父打理家务,功劳苦劳一个都不少,那两个女人,现在竟然想把姐姐赶走。当年义父本来有心留姐姐一个儿子顶范家门户的,姐夫便是他早年一个朋友之子,家里走水,烧的一干二净,为了赔补邻居损失,还把地都卖了,只留下一个小枣园,二十来亩地的,姐姐姐夫这么多年,全心全意都扑在范家,现在人家连个院子都没有,如何走人?”
文瑾道:“走是肯定要走的,员外给足够的陪嫁就行了,反正你的两个姨娘,又不知道范家三小姐到底多少嫁妆呀。”
“哦,对,给三姐一大份家业,反正只要到县衙过户,就算义父撒手归天,她们也不能做什么。”
“还有,员外不肯分家,无非是怕范家至此伤了元气,他是族长,心心念念是把范家发扬光大,那么,他可以划出一片家产,给范家族学,或者专门支助范家子弟读书。为了防止有人借此好逸恶劳,一生都不肯劳作,可以划出年龄段,比如,二十五岁以前没有通过府试,就不再支助,三十五岁以前没中秀才,也停止支助,有了秀才功名,只支助考试费用,平日里他得坐馆教书,自食其力,这样的话,萧家只要能出读书人,这一门就能东山再起,至于你义父这一支,自然有其他保护措施,比如旁支人家出了学子,那他们有义务扶持嫡支,比如定下一些具体措施…”文瑾边想边说,萧瑜琛和萧夫人听得出神,文瑾停下,萧夫人便和萧瑜琛讨论起了几个小细节,最后,萧瑜琛把和继母、姐姐商讨的这些,整理出来写出章程,去找义父商量去了。
范员外当年本来就有把家产多分几份,借以保全的心思,那是是没有亲生儿子,现在,有了亲生儿子,却还不如当时,那伤心就别提了。
伤心归伤心,范员外毕竟是有见识的人,他知道凭自己的能力,是可以强把事情压下来,可他见多了老人撒手而去,孩子连安葬的心思都没有,就赤膊上阵打在一起争家产的,这种悲剧,他可不能让发生在自己家里,因而,有了萧瑜琛帮忙,他细细把家产梳理了一遍,然后剖分清楚,便开了祠堂,请了族里几位有分量的人,把家分了。
从头到尾,范立阳的表现都还不错,一直到了祠堂,他都坚持不分家:“父亲,弟弟喜欢什么,就给他好了,立阳堂堂男子汉,将来靠自己的双手,也能创出一片天地,爹爹在世,咱家就在一起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吧。”
把范员外说得泪流满面。
范重阳的话却截然不同:“爹爹,哥哥和王姨娘都是表面说好听话,背后下刀子的人,他什么都不要,为何要把两个王家的人安插到桑园子里?他要是真那么有骨气,有血性,现在就让王家人离开呀。”
“放肆!”
“爹爹,我最讨厌他这种伪君子了,当年明明没有大哥读书好,回来却整天给你说先生又如何夸他了,哼,他那么好,为何不和大哥一样,十二岁就中秀才呀?府试都没过,还有什么夸口的?”
“那也比你好,试一试都不敢。”范员外气恼地瞪眼。
“还不是和我一样!”范重阳不服气地说。
范立阳跪下,惭愧万分:“爹爹,孩儿一定加倍努力,后年再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