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廖成天的脸,出现在文瑾的面前:“哼!你不是能逃吗?”

此刻,绝不可以惹他情绪波动,争取时间,等待身上的药力解除,文瑾打定主意,一声不吭,只是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散漫。

廖成天伸手在文瑾眼前晃了晃:“药劲还没过去。”

“大概是吧,公子。”

外面传来脚步声:“公子,夫人派人到处找你。”

“有什么事儿吗?”

“太太去夫人那里哭诉了。”

“这个磨人精!”廖成天很恼火,只听他叮咛了一句:“好好伺候,我明天再来。”然后一阵脚步声,走了。

文瑾松了口气,还有一天时间,她身上的迷药,能解了吧。

侍女都退了出去,文瑾一个人静静望着屋顶,她身边的那几个人,是不是也中了迷药?也不知道是都被劫持,还是就她一个被劫持?

此刻,桑园客栈的夫妻俩,急得楼上楼下的跑,今天早上,两个房间的客人都没起来,屋里东西也没丢,他们好容易请郎中抓药,把人救醒,却说丢了一个,还是把最重要的主子给弄丢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们这小店开了也十多年了,头一回碰上这种麻烦。

石榴、石启旺他们更着急,这到哪里找人呀?

石启旺还算是比较冷静,赶紧先报了官,因为用钱大方,很快有衙役过来,查看了一番:“很像倒卖人口的。”

石榴:“哇——”一声就哭起来,“这可怎么办?我家主子确实长得太好看了。”

“你们赶紧进城,说不定现在人就在哪个花楼里,舍得砸钱,还能保住清白。”

石启旺丢下一串铜钱答谢衙役,带着石榴和石启月便往明湖城里赶,天色过午,终于来到路府。

路夫人一听文瑾丢了,也很着急,让岑水赶紧到朝旭县衙和湖阳县衙报案。

传言说路灿是粟青的人,而粟青很得新皇垂青,朝旭县和湖阳县知县不敢怠慢,派出所有的衙役,挨个青楼、花船巡查,闹得鸡飞狗跳,却没有结果。

“都没见?说不定上了船,运到京城去了。”文翰一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天塌地陷,心痛如绞,难过得抱住头,蹲下哭了起来,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怎么办了。

李嫣然在一边站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丈夫,石榴早就哭得两眼跟个烂桃子一般。

就这样过了一刻来钟,文翰渐渐冷静下来,脑子也开始有了点思路:“文瑾平日打扮,容貌并不打眼,贼人如何单单掳了她去?眼前这位石榴,也算是清秀佳人,还是女子装扮,为何能安然无恙?并且,没道理贼人贪财,却不拿走包袱啊。

不对,不对,应该是仇人所为,他想了又想,文瑾都得罪过谁呢?想到这里,文翰忽然发现自己对文瑾知之甚少,这几年,他只顾忙自己的,对文瑾关心太少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文翰又是一阵心痛。

“石榴,文瑾最近可有得罪了谁?”

石榴懵懵地道:“没谁啊,哦,我想起来了,有个花船的人,和她有仇。”

“哪个?”文翰和嫣然异口同声。

“红花坊,启旺伯父说,红花坊的老鸨,当众辱骂过我们公子,让我们公子给撞到水里去了。”

文翰急忙去找商云虎,一个时辰不到,就把红花坊封了,红花坊的老鸨一再说冤枉,商云虎哪里肯信,毫不客气地把她关进了监牢。

可是红花坊和老鸨在岸上的房子,被搜了底朝天,也没找到文瑾,并且,船上的人,都赌咒发誓没见过有新面孔。

难道又错了?

文翰忽然想起,文瑾在山窝住了小半年的事情,他再次问石榴:“文瑾为何忽然住到山窝,连生意都不顾了?”

“哎呀!”石榴一拍大腿,“廖三公子,肯定是廖三公子,他想要我们公子做妾!”

文翰这才问了一句,他一直不肯相信的话:“文瑾真的是女子?”

“是啊!”

这都是怎么回事啊,文翰只觉得头大如斗。

但和文瑾相处这么久,不管她是不是自己的堂弟,文翰这个时候,也绝对放不开手,在他心里,文瑾就是他的亲人。

若不是天色已晚,文翰这就要跑到都督府去要人了。

还好天色已晚,能让文翰有足够的时间冷静下来,没有贸贸然去上门,都督府,哪里是他一个小小举人能随便进的?

“石榴,廖三公子如何认识文瑾的?”文翰先要把事情弄清楚。

“是榴花商行的掌柜引见的。”石榴把文瑾怎样认识榴花掌柜的事儿说了一遍。

榴花掌柜的,文翰还是听说过不少,这人低调,为人也正派,引荐文瑾,也是为了生意,绝对不会有其它心思,文翰想了想,事情得着落在这个人身上了,若真的是廖三公子掳走文瑾,有榴花掌柜的说情,事情应该不会太糟糕。

“石榴,去通知石启旺,明天大早,和我一起去拜访榴花掌柜的。

再说文瑾,躺到傍晚,身上才渐渐有了力气,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也没敢让人发现自己已经恢复,躺在床上吃了东西,几个丫鬟伺候她梳洗了一番,依然搀扶着让她躺下。

“公子用了多少迷药,怎么这个女子,还没醒来?”

“公子肯定花钱把人弄来的,哪里知道什么迷药不迷药的,咱们公子,是那种打家劫舍的人吗?”

“那这一回——”

“别说了,还不是让楚公子挑唆的,夫人不喜欢公子和楚公子一起玩儿,那个人就像个狗皮膏,公子甩都甩不脱。”

“嘘——,别说了。”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文瑾白天睡够了,躺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听到小丫鬟呼吸渐渐深沉,她悄悄起身,穿好衣服,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这个院子显然不是廖府,文瑾闻到树木散发的清新气味,还有花香,以及淡淡的水腥味儿,看来,是廖家一个别院。

既然是别院,守卫应该就不够严吧?她,是不是有逃出去的可能呢?文瑾借着星光,顺着一个方向往前走,终于看到院墙了,文瑾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这廖家,还能把墙修得更高不?三丈都不止啊,简直顶上前世的四层楼高了。

文瑾站在院墙前,气恨了半天,心里又寄希望有个狗洞什么的。她顺着院墙,走了半个时辰,连大门也没找到,更别说狗洞了,正焦急呢,听见一声尖叫:“啊,人呢?姐姐妹妹快起来,人丢了——”

很快,院子里就出现了好几个灯笼,文瑾赶紧往回走,反正出不去,让人抓住,还暴露了行踪。

屋子里的人都跑出去了,文瑾悄悄溜进房子,脱了衣服躺下,那些人在外面找了好久,大概累了,回来一看,文瑾就在床上。

“你——”

“我刚才就在门口站着,你们就那么跑过去了,我叫都叫不停。”文瑾解释,“我脚软,哪里能走得动?”

几个人半疑半信,也不敢都睡了,商量半天,六个人,换班睡,文瑾在四只眼的注视下,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只好闭眼,后半夜,竟然还睡了一觉。

榴花的掌柜再不愿意见人,也架不住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听了文翰的话,犹豫了一下:“你们没有证据呀,这廖三公子性子挺怪的,得顺毛捋,不好贸然上门去找人。”

“那,我们不能不找吧?怎么也得问一声的。”

榴花掌柜对文瑾印象很好,自然也不希望这个可爱的姑娘出事,他皱眉思索了一下:“我今天见一次廖三公子,先观察一下吧。”

“好吧!”

文翰出来,便派石启旺去廖府门口盯着,廖都督名声不错,这人若不是沽名钓誉的恶徒,廖三公子就不敢把文瑾抢进府里,说不定,他们会由此找到些蛛丝马迹。

带着石榴和石启月回到住所,文翰心里难以平静,盘算着是不是去找一下廖都督,正低头苦思,孙小平匆匆跑了进来:“公子,公子,那个沈公子,沈隽来了!”

文翰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跳起来就往外跑:“在那里,沈隽在哪里?”

钱隽没想到,西疆战事结束已经小半年了,他还没能见到文瑾。路途遥远不说,为了太子登基,不得不在京城做了半个多月的黑暗杀手,钱隽虽然从小多难,但心里从来没有这么煎熬过,好容易除掉了刘林深,先皇又去世了,那是他嫡亲的伯父,这一守孝,便是七七四十九天,紧张、悲伤、焦躁和思念,几乎令他要发狂。

太子终于如愿登上高位,第一件事便是封赏功臣。

班师回朝的仁亲王,贵为皇叔,爵位也是最高级别,小皇上只好给了个世袭罔替的恩荣。

仁亲王上书推辞,言称自己乃是皇室成员,理应为朝廷出力,不过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不敢接受皇上的恩典。

这让皇上十分感动,不仅依然要封仁亲王府世袭罔替,还给了更加丰厚的赏赐。

仁亲王诚惶诚恐,带着儿子钱隽,跪在朝臣议政的大殿苦求皇上收回成命:“微臣作为皇家宗室的成员,得享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为朝廷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是应该的,再说,微臣在西疆十年,几乎把国库消耗殆尽,也没能取得胜利,微臣惶恐难安,皇上不将罪,臣已感激不尽,如何还敢居功呀,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感动地热泪盈眶,走下王位,亲自搀扶了仁亲王站起:“王叔在西疆历尽千难万苦,朕是亲眼所见,那些背后弹劾的奏章,全是无端揣测的不实之词,朕给王叔的封爵,不能表彰王叔功勋之万一,王叔务必要接受下来。”

班列两旁的大臣一起对着仁亲王下跪,规劝道:“还请仁亲王顺应上意,接受封爵。”

仁亲王惶恐不已,犹豫再三,最后说道:“皇上,臣已经是天下最高封爵,这西疆兵马大元帅的职位,就请收回吧。”

“哎呀这怎么行?王叔威名远扬,西疆鞑靼闻之丧胆,这大元帅,还需你担任啊。”

“不不,皇上御驾亲征,鞑靼才威风扫地,不是微臣之功,兵马大元帅的职位,就请皇上收回吧。”

威远侯车英出班奏道:“皇上,仁亲王十年边塞生涯,想必身体也需要休养,而西疆兵马大元帅又确实得坚守边关,不若,让仁亲王推荐一个骁勇善战的大将,来代他为国出力吧。”

皇上回到王位上坐下,征询其他几位内阁辅臣的意思,见一班大臣都觉得威远侯所言有理,便同意仁亲王辞去西疆兵马大元帅的职务。

钱隽跟在父亲身后,一直没说话,皇上在他身上扫了好几眼,示意仁亲王举荐儿子,仁亲王微微垂眸,假装没看到,却借口跟随他的一班大将年纪偏大,身体不好,把西疆兵马大元帅职务的举荐权,推掉了。

皇上趁机提拔了自己在西疆的亲信章琛。这章琛跟随仁亲王也有五六年,可以说是一员骁勇善战的虎将,只是手段狠辣,最后一战,就是他提议采用火攻,使得鞑子边关重镇从此在人间消失。

皇上以为仁亲王会表示赞同,没想到仁亲王什么也没说。

散朝之后回到家里,钱隽和父亲连一句话都没说,自从回京,父子便开始冷战,今天,仁亲王之所以不要军功,无非是想要保住他的小王妃——刘林深的侄女刘彩琴。

当年皇上选美充实后宫,刘林深除了送来自己的女儿,还送来了堂弟的女儿,若说刘贵妃的长相,是一朵艳丽的芍药,亲王妃刘氏就是一朵飘逸出尘的睡莲,两个女子都是一等一的美丽,把其他佳丽比了下去。

刘林深势在必得,用心可见一斑。

仁亲王丧偶有一年多了,沈明婷兰质蕙心、姿容秀美,吊高了他的品味,太后虽然没少为小儿子张罗,无奈都没法满足他的心意。

仁亲王一眼就看中了刘彩琴。皇上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太后垂危,念念不忘小儿子是个鳏夫,为了让母亲不带遗憾离世,孝顺的嘉佑皇帝,把刘彩琴赐给了一母同胞的小弟仁亲王。

这也是刘贵妃和刘林深倒台,刘彩琴却没有受牵连的原因——先皇赐婚啊,何况罪不及出嫁女,现在仁亲王劳苦功高,皇上怎么也不能再去夺了皇叔的爱妻。

刘贵妃胆大泼辣,刘彩琴柔媚娇弱,表面上,人们都说刘贵妃狠毒,只有钱隽知道,刘贵妃还比不过刘彩琴,毕竟,刘贵妃最后留了皇后一条命,而刘彩琴,若不是沈明熙出手,钱隽若不是有命,也是废品。

但刘彩琴一顿眼泪攻势,仁亲王就立刻推翻了钱隽所言,还责怪他在家,没有替自己照顾年幼的弟妹和人生地不熟的继母。

钱隽别提有多伤心了,他五岁母亲去世,对父亲的依恋便特别深厚,七岁时刘彩琴进了亲王府,虽然夺走了仁亲王不少的宠爱,但仁亲王当时,还没有其他孩子,对钱隽还是很不错的。

接下来的日子,仁亲王便开始接受西疆事务,忙碌的公务让他无暇顾及家务,而刘彩琴又接连给他生下一儿一女,钱隽便很少见到爹爹,但这个时候,仁亲王府,还能维持宁静祥和的表面现象,这是因为,刘贵妃子在宫里还没有站稳脚跟,而刘彩琴还在和仁亲王的两个侧妃、三个庶妃争宠。

转眼钱隽就十岁了,皇上下旨册封了他为仁亲王世子,接着,仁亲王便带兵去了西疆,这一走就是十年,刘家的势力越来越大,刘林深在朝廷一手遮天,刘彩琴在仁亲王府也跟着一枝独大,几个侧妃不敢掠其锋芒,一个个老实下来,刘彩琴腾出手来,全副精力对准了

眼中钉钱隽。

这个孩子,不仅让她时刻记得自己是个填房,还使得她的儿子,没法继承这座美轮美奂的仁亲王府。就算伯父刘林深的图谋有成,将来外甥继位,要给自己儿子一个爵位没有问题,但能给一个亲王的爵位吗?连一个郡王的恐怕都难。

刘彩琴开始谋划。

伺候钱隽的仆人,发现世子喜欢骑的小马鞍下,有个铁蒺藜,吓出一身冷汗,自那时便警惕到了极致,但依然发生了钱隽去祭奠亡母,半路马车轴裂,差点摔下山去,两年多时间,钱隽整天活在与死神斗争的日子里。但那一次闹得太大,皇上都知道了,弟弟在前线为国卖命,若是保不住侄子性命,他的脸面何存?嘉佑皇帝勃然大怒,杀了钱隽的车夫。可怜这个对钱隽忠心耿耿的奴才,只因为一时不察,就这么当了一只大公ji,被皇上用来儆了猴。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寻找

刘彩琴吓坏了,又被刘贵妃和刘林深狠狠训斥了一通,她不得不改变了策略,选了好些容貌出众的丫头,放在钱隽身边,并且,还给钱隽安排了几个特别会逢迎拍马的嬷嬷和小厮。

钱隽的年纪,又到了十二三岁,开始逆反的阶段,他果然如了后母的愿望,一天比一天暴躁易怒,贪玩厌学。

沈明熙每过一段时间,便会到京城看望外甥,对钱隽的变化十分忧心,但他却没有办法插手钱隽的教育问题——,沈家是钱隽的外家,还不能名正言顺提出抚养钱隽。

沈明熙是永昌帝钱旻闇孩童时的伴读,他的敌人,也是钱旻闇的敌人,为了外甥,他不得不违背大哥的告诫,加入了太子和刘家的争斗之中。

太子给沈明熙的回报,是配合钱隽演了一场戏。

巨荣的皇家宗室,建有宗学,有爵位的宗室子弟,都在那里就读,钱隽也不例外,六岁启蒙,到十岁时,钱隽还是负责教学的几位老翰林眼里的好学生,从十一岁开始,他的成绩就开始下降,不好好听讲不说,还成天捣乱,给他伴读的郑在新,每个月都要挨几次手板。

越是聪明的孩子,淘气起来,越是气人,再加上有皇帝庇护,钱隽越来越出格。宗学分小学、大学和太学三部分,过了十岁的在大学,过了十五的,就是太学。

钱隽本来是大学里的,但他借口那里的先生不好,总是逃学,皇上没办法,便把钱隽交给太子,带他到了太学读书。

太子大多数的时间,还要帮皇上处理政务,每个月去太学的时间有限,那天,他正聚精会神听先生讲史,忽听教室有人窃笑,原来钱隽在前面的学生背后,贴了个翻了肚皮的小乌龟。

先生大怒,无奈钱隽连伴读都没带,总不能真的去打亲王世子手板吧?把个老翰林气得,胡子直抖。

钱隽得意洋洋,对着先生做鬼脸,却被太子揪着耳朵,拉出了教室:“给我滚出京城,别让我看见你,不然,见一次,我打你一次!”

“离开京城?走就走,谁稀罕这里。我走了,看皇伯伯不骂你才怪!”钱隽掉头出了太学,也没坐自家的马车,就那么消失了。

他其实被沈明熙快马加鞭送到了怀津府,这事儿太子也悄悄给皇上说过,皇上知道弟弟宠爱刘彩琴,只能叹气。

沈家嫡出的三兄弟,全都是进士,沈明熙在皇上面前承诺过,他暂时不出仕,有大把的空闲负责外甥的教育,皇上这才默许这么做,不然,弟弟在前方卖命,回来发现儿子成了京城第一纨绔,自己这个当哥哥的,也脸面无光。

刘彩琴听说钱隽被太子厌弃,愤而出走的消息,别提多高兴了,她假惺惺派人四处寻找,甚至还在皇上面前哭了一场,这个女人最擅长的,就是这一套——装委屈、装无辜。

钱隽一直没有消息,刘彩琴刚开始乐得晚上都睡不着,三个月后,忽然想到了沈家,这才觉得事情蹊跷,她派人暗访沈家,很快就知道钱隽的下落。

刘彩琴一面派人去要人,一面找机会去皇上那里哭诉,说沈家欺负人,要陷她于不义、不慈。

皇上把太子叫来狠狠训斥了一通,说他没有容人之量,不爱护兄弟姊妹,简直不配当储君,太子生气得很,似乎觉得这一切,都是钱隽招惹的,放出狠话,一定不放过钱隽。

钱隽听说了,死活不肯回京,刘彩琴妆模作样派了三拨人,都没有达到目的。

沈明熙因此和太子绝交。

所有这些,都让刘贵妃高兴不已,赏赐堂妹了好些宝贝。

刘彩琴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竟然为外甥上位贡献了力量。

钱隽不回来,太子就和沈家的矛盾越来越大。

沈家在文臣中间的影响有多大,太子的损失就有多大。

刘彩琴高兴之余,担心钱隽在沈明熙教导下,浪子回头。她又派人去怀津府暗访,才知道钱隽根本就不听小舅舅的话,两人吵得一塌糊涂,沈明熙已经失去信心,把钱隽丢在入云书院,自己云游天下去了。

钱隽在入云书院,和在皇家宗学的表现几乎一样,想听课听课,不想听课,就逃课去钓鱼、游玩,还跑到附近村子里,和一帮农家孩子打架,常常鼻青脸肿的,若不是沈家面子太大,入云书院的院长,早就把钱隽赶走了。

刘彩琴这才放下心来,后面的日子,她只在腊月里,假惺惺让人接钱隽回家,做给别人看,勉强维护自己的面子过得去而已。

其实,钱隽去入云书院,是沈明熙和二哥沈明澜商量着安排的。

入云书院所在的山包之南,有个小山村张营,跟石卫村的人一样,他们的先祖,也是军伍之人,村里人祖祖辈辈都练武,钱隽在沈明熙的安排下,每天早上都去练武,刚开始他难免笨手笨脚,躲闪不及被师兄弟打在脸上,鼻青脸肿的情况就免不了,为了掩盖这件事,他对外谎称是和那里的人打架了,并且,还常常跑去“报仇”,令入云书院不明真相的几个先生大摇其头。

钱隽逃课,不仅是去练武了,还有一部分时间,去学习兵法,教授他的人,就是入云书院的院长樊纲。

别看樊纲只有举人功名,但他曾给巨荣朝有名的战将慕容靖宇做过十七年的师爷,慕容老爷子年老致休,他才回到老家,创立这所入云书院。

樊纲教授钱隽兵法的形式,十分奇特,他和钱隽盘腿坐在炕上,中间隔着个小炕桌,桌子上,用布条和石块,摆出河流和山川的样子,然后,讲解他亲自经历的一些战例。老爷子的口才好,讲得生动有趣,钱隽每个月来两次,每次两个时辰,这是他觉得时间过得最快的地方。

樊纲每次给沈隽讲一个战例,都要他把这次战事总结一遍——胜,凭的什么,败,原因如何。

钱隽自己私下读过孙子兵法,皇家宗学的太学里,也教授过孙子兵法的基础知识,樊纲给他留的作业,就是让钱隽把书本上的教条,变成活生生的战例,变成他能理解能应用的知识。

或许就是因为入云书院的学习,钱隽在西疆战场如有神助,帮助太子和父王取得了胜利。

文翰去入云书院的时候,钱隽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年了,他的另类,让所有同窗难以接受,钱隽没有朋友,不被人理解,日子苦不堪言,文翰和他同岁,自学的那段时间,又让他比同窗少了好些道学先生的习气,再加上钱隽的刻意接近,两人很快成了好友,随着对钱隽的了解,文翰发现这个朋友,就像外表粗粝的一块璞玉,内心聪颖、多才、善良、睿智,他对钱隽从交好到欣赏及至敬佩,不知不觉,两人关系越发融洽。

钱隽完成新皇交代的任务,便告假来找文瑾和文翰,太子还有些不大愿意放手,只因为他坐下的这张椅子,还不够安稳,刘林深和翼王虽然被圈禁,但他在京城布置的暗桩,却并没清除干净,皇上还想让钱隽帮他完成这个任务呢。

帮钱隽请假的,是沈明熙。

南疆的刘广众手握重兵,虽然有西南将军蒋毕云和中南将军侯和武牵制,但依然危机重重。

刘广众的兵力,比蒋毕云和侯和武兵力总和还要多一倍,而蒋毕云的背后,还要个小苗国思昌。思昌国地域不大,总共也就不到十万人,隐藏在茫茫大山中,但苗人悍勇,若是打仗,常常以一当十,对巨荣也是有相当的威胁,若是那边出兵牵制蒋毕云,刘广众就能很快解决了侯和武,挥兵北进,对朝廷造成很大的压力。

皇上此刻却不敢在中南增兵,西疆打了十年的仗,再加上先皇晚年,精力不济,朝政废弛,现在的国力十分虚弱,户部报过来的账目,上面几乎没什么钱。

没钱,拿什么打仗?

正式临朝处理政事,皇上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他曾经征询身边的几位值得信任的大臣:“几位爱卿,这南疆局势,如何才能不战而稳?

没了刘林深,杨坚成了名副其实的首辅,闻听皇上垂询,便上前一步,朗声回答:“万岁,微臣以为应该设法和思昌交好,派一员能吏,出使思昌。”

沈明熙两下南疆,立下了汗马功劳,小皇上还没合适的理由对他进行封赏呢,闻听立刻就想到了他:“诸位爱卿,两江布政使沈明昭的三弟沈明熙,学识过人,能言善辩,对朝廷忠心耿耿,让他代朝廷出使思昌,诸位以为然否?”

杨坚本来想让自己的妹夫郭浩去,郭浩状元出身,在吏部熬了十多年,到现在还是个副四品,若是能为新皇立下大功,何愁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可是皇上却提出让沈明熙去,这沈四爷,可是十岁就才名远播,在京城大名鼎鼎,当年中了探花郎,还是沈老爷子不愿让人诟病儿子是借他的东风,才请求先皇把儿子名次降下来的,先帝爷最初,是要点人家做状元的,那可是密封的卷子,打开才知道是沈明熙,然后才换了名次,事情传开,都称赞沈老首辅高风亮节。

沈老爷子本来让儿子掉出前三名,先皇实在觉得太过分,才勉强给了第三名,好歹保住第一榜的名次。

杨坚承认自己妹夫这个状元,没有沈明熙探花郎的水平高,他心中苦涩,不知如何开口。

粟青感念扳倒冉忠建的事情中,杨坚也帮了他一把,此刻,便代他给皇上提议:“礼部郎中郭浩沉稳大度,举止端方,才情横溢,可堪当大任。”

皇上没有吭声,这不是和他抢生意的吗?

张忠荣是新进的内阁大学士,不管是在先皇手里,还是新皇跟前,都毫无建树,他急于表现,见皇上沉吟,便赶紧提议道:“沈明熙年轻睿智,容易冒进,不若让郭大人给他当个副手,关键时机,可以帮他压住阵脚。”

皇上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微微颌首,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杨坚很恼火,觉得自己妹夫就算立了功劳,也摆不到桌面上来,反而白白为沈明熙做嫁衣,对张忠荣十分不满。

沈明熙也不太高兴,他性子跳脱,最不喜欢那些老夫子板着面孔,一副正经摸样。

郭浩很道学,正是沈明熙不喜的类型。

张忠荣没想到自己好心,却落了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沈明熙还是接下了皇上的委托,并替外甥说情,给他争取了一个月的假期。

钱隽一路急赶,一到明湖城,先前派来的下人就焦急地报告说,文瑾丢了。

钱隽又气又急,见到文翰,却一肚子火气发不出来。

“有没有线索?”

一句话把文翰问得愣住了。

“说话,文瑾有没线索?”

文翰立刻一脸羞惭和焦急。

石启旺跑回来了,他看到钱隽,舒了口气,知道这又添了助力,便也不避讳,急匆匆道:“我看见廖三公子鬼鬼祟祟去了城西一个别院。”

钱隽扭头对着文翰:“是不是他干的?”

“石榴说,他想让文瑾做妾!”

“活腻了他!”钱隽对着石启旺一摆手:“带路!”

石启旺掉头往外跑,几个人随后跟着,出了大门,钱隽上前一步:“给他一匹马!”也不问问人家会不会骑。

文翰心里发急,顾不得当街骑马会不会出事了,还好石启旺带着大家,直奔城外,路上倒是没有多少人。

再说,仅有的行人,也被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下坏了,早早就躲避在路边。

廖家守门的见是一位贵公子敲门,赶紧就打开了:

“三公子在哪里?”

“你是谁?”守门的见是生人,自然要仔细盘查,却被钱隽一把推倒在地,连喊一声都没有,就晕了过去。

钱隽那是着急的,倒不是耍威风。

守门的刚才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钱隽朝着那个方向,快步而去。

廖成天好容易摆脱妻子,急急忙忙来到别院,听说文瑾已经大好,便乐滋滋的推门进了屋子,他没想到,钱文瑾竟然是这样倾国倾城的美貌佳人,冰雕玉琢一般毫无瑕疵。

廖成天愣住了,连伸手碰一下都不敢,唯恐一不小心,给弄坏了。

若是自己每天面对的是这样的佳人,该多好,想起房里像狗皮膏一般粘人的老婆,廖成天心里忽然一阵酸涩,他瞪起眼睛,怨愤地说道:“你,你那回见我,为何要给脸上抹黑啊,眉毛还描得那么粗,不然,不然,我那时还没定亲呢,就可以娶你为妻了。”

文瑾见他并不撒野,微微松口气:“文瑾有夫婿呢,廖三公子不觉得太冒失了吗?”

廖成天一愣,随即哈哈笑了几声,这才道:“不可能,我打听过,你并未订婚,你们老家的人,好多都不知道你是女子。”

他有些小得意,觉得这是老天对他的厚爱,不然,仅仅喜欢文瑾的眼睛,竟然让他挖到这样一件无价宝。

文瑾轻蔑地抬起眼皮,她这时候,哪里还去考证钱隽到底可不可靠,反正先拉出来,当个挡箭牌再说:“我们是没有正式定亲,他去了西疆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