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老爷来了。”石榴笑嘻嘻地进来通报。

文瑾一抬头,二伯都走进院子里了。

“二伯,这下雨天的,你怎么来了?”文瑾连忙放下书,起身相迎。

钱先诚见侄子有空不忘读书,心怀大畅,一路上的烦闷憋屈,消散了不少,他决心一定要说服侄子,决不能娶一个商家的女儿,哪怕是个富豪之女。钱先诚进屋就坐,石榴小心翼翼地捧上茶来。

...

第一百二十章 定要娶才女

文瑾很高兴二伯到来,高兴地叮咛:“石榴,今晚熬红枣莲子银耳粥,切一盘腌肉,一盘黄瓜,炒个山菇竹笋,芹菜豆干…”

“好了,好了,文瑾,就咱三个,晚上做那么多,吃不完坏了。”钱先诚见侄子如此热情,心情又好了一半。

石榴见文瑾举手做了个手势,又用口型确定了一番,便去了厨房忙活。

“二伯,今天匆匆而来,想必有要紧事吧?”

“嗯,有人给你提亲。”

“二伯,我说过,不到十八岁不定亲,哥哥都是十八才…”

“你哥十五岁都有媒人来提亲呢,我们找了两年多,才有了合适的,你现在也该找着相看了。”

文瑾无语,盘算着如何拒绝。

“文瑾,这次给你提亲的,是个大大的富户,不知——”钱先诚的心狂跳着,话都说不下去了。

“大大的富户?哪里有这样的好事?我从不认为天上会掉馅饼,不会是让我戴绿帽子,为他人遮掩的吧?”

钱先诚一愣,他怎么就没想到这里?这沈家有多富,他很清楚,就算这位二小姐,是个庶出的,那也不是他们这样家底的人家,能够肖想的,他忍不住看着侄儿,心里暗暗佩服: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敏锐,实在太——可惜了,没能读书,不然,肯定比三弟的成就还大。

“二伯,到底是哪一家?”

“县城的沈家,沈百万的二女儿。”

“哼!来者不善。”

钱先诚一看,这一路是白担心了,侄子和这沈家,似乎有过节,随即,另一层担心,却涌了上来:“文瑾,你怎么,得罪沈家了?”

“没有,二伯,别提沈家多不要脸了,竟然想一万两银子,买了我的果园子,也太会打算盘了。”

“啊?你,你这果园子,值一万两银子?”这下轮到钱先诚吃惊了,难怪沈家要陪嫁一万两银子,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可是,既然侄子这果园子既然那么值钱,想必将来产出很可观,他们一家人,完全过得上好日子,那媒婆为何说,今后他们要依赖沈家姑娘的嫁妆?

文瑾见二伯沉思,便知道有故事,她轻声问:“二伯,媒婆到底怎么说的?”

钱先诚气愤地把崔媒婆的话,都告诉了文瑾。

“哼,二伯,不管沈百万怎么说,咱们都不要搭理他,就说,我——”

“你一定要找个的闺女。”钱先诚抢着道。

“好!二伯,我一定要找个才女。”

“好文瑾,二伯这就放心了。”钱先诚大喜过望,他没想到侄子如此敬重读书人,自己夫妇俩,真是白担心了。

“二伯,既然来了,就去大山伯家走一趟吧?我这就给你备礼。”

“好!”钱先诚的内心,最不愿意和侄子分家,他无偿帮文瑾做事,也不和文瑾计较这仨瓜俩枣的小东西。

莫凌山不产银耳,文瑾还是去府城买的,这个算是稀罕物,她包了一包,然后,又拿了一大块腌肉、一小坛子腌香椿,一包莲子,放在提篮里,和二伯一人拿了一把油纸伞,往王家走去。

钱先诚此刻,心情特别舒畅,一路上笑吟吟,给文瑾说了不少山窝街坊邻居的趣事。

大山夫妇听说钱先诚来了,高兴不已,非要张罗着请吃饭。

“大山伯,还是去我那里吃吧,石榴都做上了。”

钱先诚都有些意外,随即明白文瑾为何非要做那么多菜。

“大山伯,难得我二伯来一趟,你和伯母也给我个面子,咱们一起吃个饭吧。”

“好!”王大山也是爽快的性子,他平日对文瑾多有照顾,自然不会在这小事上纠缠。

第二天,雨停了,钱先诚吃了文瑾准备的早饭,便赶着驴车返回家,一路上,他的心情,一如那雨过天晴的太阳,灿烂地无以复加,就差放声歌唱了。

韦氏听见男人的声音,提着心迎了出来,看到的是一张开心的笑脸,一颗提的高高的心,终于落进窝里。

“文瑾没说为何不答应?”

“这回,咱俩都看走眼了,文瑾说了,非的才女不娶,她绝不要一个商家女。”钱先诚大声说。

“小点声!”韦氏急忙提醒,随即皱起眉头,“这可不好办啊,文瑾没读过多少书的…”

钱先诚这才想到不妥当,忍不住发愁起来:“我们还是给文瑾说说,不能心气太高,跟文翰一样,找个认字的贤惠女子,就行。”

“嗯,等她回来,咱俩就说一说。”

再说县城的沈府,沈百万皱着眉头,听完崔媒婆的话,有些生气地问:“我不是给你说,是两万两陪嫁,再加一个庄子吗?你为何改成了一万两?”

崔媒婆吭吭哧哧,往内院瞟了一眼。

“你下去吧。”沈百万摆手,门口的随从拿出一角银子,递给崔媒婆:“崔妈妈辛苦了,去喝杯茶吧。”

“谢谢沈老爷。”崔媒婆对着沈百万福了福,这才转身离开。

“崔妈妈,咱家的规矩,你老可是懂得的。”那仆人背后轻声提醒。

“明白,明白,我这嘴巴啊,保准比那蚌壳都严实,绝不往外漏一个字。”她扭着身子走出去,沈百万就沉着脸来到内院。

“太太呢?”

“在上房!”答话的丫鬟赶紧跑到前面报信,沈百万有五房妾室,这些女人,难免互相争宠,沈太太这个正室都不能免俗,老爷一进门就找她,连身边的丫鬟都十分欣喜。

沈太太迎出门,就看到男人脸色不好,心里忍不住打鼓:“老爷!”

“进去说。”夫妻俩坐定,见男人不客气地遣走仆从,沈太太的心更加紧张。

“可是你给那崔媒婆说,只出一万两嫁妆?”

沈太太一下子哭了起来:“爱梅的嫁妆,也才花费一万两,你,你怎么这么偏心,她可是你的嫡长女,呜呜”

“你,你,你懂什么?若那钱家答应,用猕猴桃园做聘礼,我们只有赚的,两万两算什么?假以时日,十万八万也能赚得下,你个蠢猪,脑子不够用,还敢背着我做手脚,我,我,我恨不能休了你,你这个鼠目寸光的笨女人…”

沈太太惊得脸色苍白,她还以为男人宠幸那个贱人,连带把她的女儿都提得比自己女儿高,原来,原来男人还是最爱自己女儿,除了聘礼全部送回,还添了一万两银子,在这小县城,当时那十里红妆,简直耀花了普通百姓的眼,沈家大小姐的嫁妆,曾经让一城的百姓议论好几年,她不知有多骄傲。

听闻吕氏那个贱人在自己跟前炫耀,老爷要给她女儿陪嫁两万两银子,外加一个田庄,沈太太就忍不住了,让人通知崔妈妈改口,谁想,竟然中了那姓吕的奸计。吕贱人怎么甘心自己女儿,嫁给一个乡下小子?想通这一茬,沈太太更是有口难言,借着被男人怒骂,她低头哭起来,自己活得这么憋屈,还不都是自己男人贪花好色惹的祸?沈太太越想越委屈,刚开始还装哭,最后变成真的了,唯恐让其它几个姨娘听见,看她笑话,沈太太强忍悲痛,不敢哭出声来,一声一声的抽泣,反而更显得委屈。

沈百万忍不住叹气,他怎么这么命苦,生意做到这么大,老婆的眼界还是那么小,只盯着边边角角,整天和妾室打擂台,没有一丝大家气概,他好话说了几条船,告诉她,这家里的一切,是自己的,也是她的,包括那几个姨娘,都是她的仆人,甚至他们生的孩子,也是他俩手里的工具,这个笨女人,怎样也领会不了他的意思,这一次,还生生把他的好事给搅和了。

再派媒人,就算加到两万两,甚至三万两,都已经没了意义,他现在明白了,这位钱文瑾小小年纪,就能闯出那样的局面,绝不是运气和巧合,那他,这么拙劣的打算,自然也逃不过对方的慧眼。

沈百万很懊丧,自己老婆只生了一个女儿,若是他现在还有一个嫡女,便真心陪了嫁妆送过去,不愁这个钱文瑾不为他所用,不是他把庶女不当回事,要想笼络钱文瑾,一个庶女肯定不够分量。尤其是嫡母如此眼界窄小,嫁个庶女过去,简直是在培养一个仇人。

这么聪明的孩子,将来的前途不可估量,若能纳入麾下,对他是多么大的一个助力啊,沈百万只恨老天没让钱文瑾是他自己的儿子。

“生子当如孙仲谋!”曹操当年的感慨,不知说出了多少人的心声。

遗憾归遗憾,沈百万依然没有放弃,下一步,到底该如何走呢?

文翰努力了三年,终于迎来了这一届的乡试,文瑾在七月中旬,和钱先诚、韦成岚一起,去了入云书院。怀津府比山窝离明湖城近,路也比较顺,文翰没必要跑回家一趟。从过了年,文翰一次一也没回过家,让人实在惦念,他们便带着衣物钱财以及食物来探望。文翰再过两天,便和几位同窗一起,去省城参加考试了。

一路上,钱先诚都是一脸担忧的神情,他当年也十分用功,可惜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儿子一举中的,比他强多了,可这举人,却更加难考啊,一个省,三年一届,只收三四十个人,虽然文翰在入云书院这几个秀才里,算是学的好的,可整个省里,五个书院,还有好多私塾,最有竞争力的,是把孩子送到京城读书的大户人家子弟,文翰能竞争过那些人吗?

韦成岚却根本没有负担,他觉得侄子还太小,十八岁,就算能中举、中进士,也得磨练磨练才能当官,不着急。

挫折,才是磨练人意志的最好办法,年轻时一帆风顺的人,反而没有大的出息。

韦成岚还想送外甥去省城,让文翰拒绝了,书院已经在省城的一家客栈,订好了房间,舅舅去了,也不能和他住一起,反而让他分心,韦成岚只好放弃,留下东西,三个人又一起返了回来。

时隔三年,韦成岚当年卖的烤蓝,已经到处都是,价格也降得让人难以接受,只能让编篮子的人,勉强糊口而已。

从省城回来,黄氏告诉文瑾,县城沈府的大老爷来过,说过几天还会来。文瑾不以为意,沈百万若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也不会有上万的身家了,所有成功的人,或许比别人的运气能好一些,但绝不会靠运气就能做大,必然有股子百折不饶的坚定意志才行。

果然,第二天沈百万就来了,他一见文瑾,便呵呵笑道:“喔,这一次运气不错,钱公子刚好在家。”

“幸会!”文瑾拱手行礼,她年纪比沈百万的女儿还小,又佩服对手精神可嘉,神态便十分恭敬。

沈百万心情大好,笑呵呵还了一礼。

“沈老爷请!”

“钱公子请!”

两人落座,石榴端上茶来。

“这是我自制的荷叶茶,沈老爷鉴定一下,可否入口?”

沈百万十分认真地闻了闻,然后呷了一口茶水,用舌尖顶着,在嘴里滚动,咽下去还回味了一下,这才道:“倒是风味独特,只是口感不够圆润。”

“呵呵,沈老爷见解精辟,看来是茶道好手。”

“喜欢而已,好手不敢当。”

他又抿了一口,放下,这才十分遗憾地说:“早知道钱公子善此道,今天就该带些好茶过来,估计比我拿那些俗物,更能入你的法眼。”

“沈老爷忒客气,钱某人还就是个俗人。”

“哦?哈哈哈”沈百万笑,觉得文瑾真是实在,普通人,根本没法品出茶叶贵贱,尤其是到了顶尖层次的茶叶,一两上百两银子的都有,钱文瑾的资本,还远远不当那个层次,自然收些布匹绸缎点心水果更觉得划得来。

笑过之后,沈百万心里有些难过,眼前这位,若不是他的对手该多好,他今天来,是想办法要把文瑾捏在手里的,山阳就这么大,一山难容二虎,若是真让钱文瑾崛起,他的好些生意,肯定会受影响,他一定要把对手扼杀在摇篮之中,钱文瑾,最好你就是个俗人,能接受我的条件,沈百万发狠,他心里的那点儿难过,不过是鳄鱼的眼泪罢了,牺牲钱文瑾,他其实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石榴在客厅门口晃了一下,文瑾看到了,轻轻咳嗽了一声。

“钱公子请便。”沈百万赶紧表明态度。

文瑾招手让石榴进来:“少爷,有信来。”

文瑾大喜,赶紧出去,亲自打赏了信差,就在外院的台阶上,拆开信看起来。

石榴满眼都是好奇,文瑾看完,轻声说了一句:“沈公子又立下了新功,并且,这一战,不仅收回失地,还给鞑子以重创,估计西边的战事,快要结束了。”

石榴听说是沈隽来信,高兴地眉开眼笑,拍着巴掌说道:“太好了,沈公子走的时候说过,还要回来吃咱家的水煮鱼呢。”

文瑾轻轻嘘了一下,对石榴摆摆手,走进了客厅。

虽然外面说话,有意压低了声音,可这院子里,没有一点杂音,沈百万依然听得清清楚楚,他刚才下的决心,立刻便动摇了。

沈公子,不用猜都知道是沈家那位改了姓的表少爷,原来是去了西疆前线了,听刚才所言,还立下战功了。

本来就贵不可言,还战功赫赫…

这样的人,十个沈百万加起来,都不是对手,像他这样,不过巴结上一些二品、三品的官员,为人家卖命,同时给自己敛财的小小商人,拿什么和那些王公贵族叫板?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弃?

沈百万一时心乱如麻,原来想好的计划,无论如何也不敢实施。

文瑾走进去,镇定地坐下,亲自给自己和沈百万续了茶水。

“钱公子,沈某人今日前来,是想和你商谈一桩生意的。”

“钱某也猜到如此了,不然,哪有面子请来沈老爷大驾光临呢?您请讲。”

“钱公子果园所产的猕猴桃,可否愿意让沈某人经销呢?”

文瑾扬了扬眉,表示很感兴趣,笑着问:“沈老爷如何个经销法?”

“就是你园子所产,全部由沈家的商行经销,不得假手他人,所得利益,咱们两家平分,如何?”

“这个所得利益,是指什么?水果卖出所得毛利?还是——”

“自然是要扣去贩运中间的花费,以及折损。”沈百万眼光犀利地盯了一下文瑾。

“可这卖出价格,还有中间贩运的花费以及折损,我都不知道啊,怎么和你分?”狡猾的狐狸,到时候你说多少就是多少,文瑾只能被动地忍受你的盘剥,沈百万太狠毒了。

没想到文瑾立刻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沈百万有些尴尬,他以手掩嘴,轻轻咳嗽一声:“我沈家的商行,也是信誉卓著的,怎会做出那么令人不齿的事情呢?”哄鬼吧,文瑾嘴角微微歪了一下,又迅速恢复笑容满面的样子:“反正这个法子不妥,请恕钱某不能接受。”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暗 算

沈百万见对手小小年纪,连表情都能收发自如,自己若不是眼尖,根本看不出这钱文瑾的心思,戒备的心理更重,嫉恨的心思也越发强烈:“钱公子,这山阳县的商行,十家有九家都是姓沈的,我劝你还是考虑和我合作的好,不然,你的果子再好,估计也运不出去。”

“呵呵,那就烂到地里好了。”文瑾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根本不怕对方的威胁。

沈百万大怒:“钱公子是不是还想试一试呢?我知道,你这果园,今年才正式开园,虽然产量不高,也不是二三百两银子能打发的,你能眼睁睁看着,就那么损失吗?”

“自然不会,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钱文瑾,没到最后一刻,不会就那么认输的。”

“我知道,你有贵人辅助,可,你确定,贵人那么忙碌,能拨冗为你处理这点小事吗?”沈百万威胁道。

“不会!”文瑾笑道,“但贵人有下人,他们眼里的奴才,我钱某人瞧着,比七品官大多了,或许,跟一品大员一样让我高不可攀,人家动动小手指,我钱文瑾头顶的大山都搬了地方,嘿嘿,我不怕。”

沈百万见文瑾说的这么自信,还当沈家表公子真的给文瑾留下了人脉,不由大为气馁,可猕猴桃这块大肥肉,他岂肯就这么放手?

沈百万有些后悔,他太贪了,若刚才把利润多让出些,或许还能和这位谈成,现在怎么办?

“钱公子,你想必也要和人合作,心里该有个章程吧?说出来,让老叔合计合计如何?”

这还算一句正经话,若是能和沈百万合作,文瑾也能省不少心,毕竟省城里,还没找到一个像样的大商家和她合作。以前,文瑾听说过沈百万,但他名声不太好,又加上只在山阳县比较有名,文瑾没估计到,他的能力还波及到外面,省里,甚至省外。

沈百万能说出来,就是有这方面的能力,文瑾郑重地说道:“我去年试销了一下,一斤鲜果,五百文卖得轻轻松松,一两银子也卖得出去,至于果酱,一斤能卖到二两半的银子,果干曾卖到三两银,谁要和我合作,获得经销权,鲜果,给我一斤二百文,果酱,一斤一两银子,果干也是这个价钱,你们拿出去,卖多卖少,随便,哪怕一斤能换来一斤的金子,那是你们的本事,我也不眼红。”

沈百万的心火一下子就窜了起来,放眼山阳县,就连知县也不敢和他这么做生意的。

好吧,但在山阳,确实没人能和沈百万平分利润的,文瑾能把市场把握如此到位,把利润算得恰到好处,让沈百万欲罢不能,想干下去,又实在不甘心,还真是好本事呢。

沈百万半阖着眼,算计了半天,还是接受不了有人比他挣钱多:“你的价钱,能不能降一点儿?”

“暂时不行,等将来产量大了,好商量。”

若眼前坐的是自己的儿子,沈百万肯定大声喝采了,可惜,小小少年,是自己的对手。

看到沈百万眼里闪过的狰狞,文瑾耐心尽罄,她让出的利润,已经够多了,商运是有损耗,还有付出,但自己种果子,也一样要投资,前期整地就不说了,现在一年的人工费用,也不是少数,这年头,粮价比自己在后世换算下来,要贵多了,她种果子,自然要水涨船高,利润丰厚。

文瑾按后世的经验,给经销商让出百分之六十的利润,他沈百万还想如何?自己去年试销,已经在省城开拓了市场,沈百万已经要白捡一个大蛋糕了,文瑾不可能再作出让步。

沈百万看到文瑾眼里坚定的神色,知道多说无益,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容后再谈。”一拂袖子,站起来就走。

“不送!”文瑾坐着,连站起来都没有,这种恨不能把人吃干喝净的奸商,离她越远越好。

只有石榴担忧的望着主子,她早就知道文瑾是个女孩了,今天的信差,以及那封信,都是文瑾编的戏,她不知道自己的主子能撑多久,满园子的猕猴桃,马上就要成熟了。

文瑾也忙碌起来,买来好多砂锅和瓷罐,同时,一方面给省城去年帮她卖水果的几个商贩联系,一面和县里的大车店接洽,既然要卖猕猴桃,她便要连带一些其他山货一起卖,顺便赚回路费也好。

再说文翰,到了省城,参加了几次文会,很快就博得钱大才子的名声,这让他信心更加坚定,转眼就是八月初九,乡试的第一场时间到了。

他住的这个客栈,离试场较近,但入场的手续繁琐,必须得早点到达。

上千个考试的秀才,要挨个搜身检查,时间最少都得两个时辰,因而辰时准时开始的考试,寅时初就得到场,听门口唱名才能进去。

寅时初,天还黑洞洞的,文翰就被客栈小二叫醒,匆匆吃了早餐,背上舅舅特别为他制作的背篓——新型考篮,跟着同一书院的几个人,往考场走去。

文翰的名字,还排在前面,那是因为这两年的岁考,他的成绩都很好,不仅当上了廪生,今年还得了学台大人的夸赞。

他的东西带的不少,除了笔墨砚台,一篮子吃食,还有一块油布,一件粗布衣服,是为了晚上睡觉准备的,他要在考试的号房里,生活三天呢,太过简陋,受罪的是自己。

守门的兵吏,检查的及其细致,点心包子都得掰开了瞧,唯恐里面有夹带,衣服不能有夹层,连鞋帮子都撕了,这个社会最斯文,被诩为最尊贵的读书人,在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斯文可讲?

但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人们沉默地按顺序,一个一个接受了检查,然后,走进了自己的号房。文翰运气很好,这个号房,离厕所不远,但也刚好不那么近,不然臭味熏人,如何答卷?

第一场考试,文翰破题、承转,答得十分顺利,三天转瞬即逝,他精神饱满地走出考场,不像其他考生,一个个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休息一晚,好好洗漱,又饱餐一顿,客栈里就静悄悄的了,小二走路,都轻手轻脚的,唯恐打扰了举子们休息。

八月十二第二场,依然是三天,文翰的诗赋不是特别好,但也不很差,再加上临场发挥不错,他出场时,依然是少有的满脸笑意的人,连客栈的老板和小二,都先给他派送了热水。

他们不指望举子能记住他们的好,但很怕考上的人,真的记住了他们的不是。

八月十五,是第三场,连续九天的考试,的确十分摧残考生身心,走出考场,立刻倒地昏迷的,有十几人之多,考场上被架出去的,也有好几个。

只有文翰依然神清气爽,精神奕奕。

八月十七考完,九月十三放榜,不管考好的,还是没考好的,都放松了下来,顿时,明湖上泛舟的人多起来,那些花船,生意比考前更上一层楼。

文翰和同窗好友去了城外的文王庙,游玩了两天,又走了几处名胜古迹,便推说累了,没跟着他们一起去花船听曲。

这天,他正在客房收拾东西,小二过来报信:“外院来了个人,说是找你的。”

“我?”文翰特别惊奇,他在这里,认识谁呢?

来人身上,有股子药味,问清是文翰本人之后,自我介绍道:“我是仁善药房的活计,我们二掌柜何山,是韦成岚韦爷的同窗好友,他让我来请你过去一叙。”

文翰不想去,便推脱道:“这个,下回我陪舅舅来,再去拜访何叔叔。”

“这怎么行?我们二掌柜前两天出门在外,没有考前来看你,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了,今天,他本来亲自来请的,大掌柜又临时拉他对账,不过一会儿就完了,他在春风面食馆都订好了雅间和席面,退也退不掉的。”

文翰没办法,只好给掌柜和小二说了一声,跟着这位伙计出去了。

何山特别热情,吃晚饭非要和文翰把臂同游,他一个大叔,还没读多少书,文翰实在不胜烦忧,何山最后没办法,才说出自己的目的,想请文翰给他的小铺,提个匾额。

“你铺子的匾额字很好啊。”

“那是东家的铺子,我和弟弟自己开了一间小杂货,想请贤侄帮忙写一个匾额。

文翰无奈,只好跟着何山走,没想到渐渐出了城,路边越来越荒凉。这里怎么可能开铺子?文翰停下来:“太远了,我回去了。”

他掉头就往回走,何山变了脸,扑上来对着文翰就是一拳,被文翰躲过,一脚踢在肚子上,何山跌倒在地,文翰往回跑去,可惜这里岔路众多,树木茂密,挡住了视线,天色也快黑了,更加不容易辨别方向。

文翰决定先找到大路再说,他沿着一条小路,急急往前跑去,没注意不远处的大树后面,隐藏了几个鬼祟的人影。

文翰疾步奔走,见摆脱了何山,略略松口气,但眼下他还没找到正确方向,太阳落下,城门关闭,在城外,无疑十分危险。

文翰的肚子里,还有一股疼痛,越来越剧烈,他不得不找了一个树木更加茂密的地方,解决了一下问题,这才继续赶路。

何山本来在饭食上下了泻药,数量还挺大的,刚好文翰的胃口让文瑾养叼了,不喜欢那些肥腻的大肉,没吃几口,他后来只觉得略有些头晕,身上也没有以往那么力量充沛,但长期坚持练武,让他依然比普通人敏锐而有力。

继续前行,一条小路的尽头,横过一辆马车,文翰看到希望,加快了脚步。

忽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文翰回头,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手里还拿着木棍、砍柴刀,向他追过来,这伙坏蛋原本在刚才那个方向埋伏,没想到文翰换到这条路,他们只好后面追上来,失去了先机和隐蔽,让文翰赢得到了脱困的机会。

文翰回头看了一眼,拔脚快跑,若不是他吃坏肚子,这几个人,根本就追不上。

离大路越来越近,这几个人急了,手里的刀子、棍子一股脑朝文翰投掷过来。

文翰极力躲避,却没防备路边的林子里,忽然蹿出何山,举着棍子狠狠砸向文翰的头部,文翰刚才解手,绕了个圈子,竟然走到了何山后面,若不是他有武力,这条命可就完了。

感觉背后风声骤然,文翰急忙一躲,何山的棍子,打在他的肩头,只听见咔嚓的声音,文翰却并没觉得疼痛,他奋起一脚,这一回用尽了全身力气,何山被他踢得飞起来,重重摔在一棵大树上,然后跌到地上,哇得吐了一口血,便趴下动惮不得。

就在这时,那几个凶徒却跑近了,文翰的右臂,已经没法动弹,肩头也疼痛难忍,他只得单手捡起何山的棍子,和这几个人又是一顿厮打,撂倒恶徒,他自己也挨了好几下,精疲力竭,就在这时,那边又有一辆马车经过。

“救我!”虽然费尽力气,文翰的声音却很低微,也不知道对面的人能不能听见。

马车夫往这边看了一眼,却无动于衷,车窗上,垂帘微动,里面坐的人,刚巧看到了文翰苍白的面容,吓得手一哆嗦:“快停车!”

“嫣儿,何事?”女孩的身边,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贵妇,她关切地看着自己的侄孙女。

“姑祖母,有人受伤了。”

“那我们快走,到前面给巡城的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