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前面传来梅氏的唤声,“月儿,月儿,我的那件衣裳你放哪儿去了?”
紧接着,卢广智就跑了过来,有些尴尬地看了看韩进,“进子叔、呃、那啥姐夫,我娘喊我姐去帮她找东西呢。”
卢广智的这声姐夫,让卢娇月闹了一个大红脸,韩进却是听得喜滋滋的。
三人一同回到前院,梅氏笑眯眯地站在屋檐下,对韩进解释道:“进子,我的衣裳月儿不知道帮我收哪儿去了,我让她帮我找找。”
韩进自然不会不识趣,表示十分理解,然后就向几人告辞了。
待韩进离开后,卢明海看了梅氏一眼,“瞧你紧张得那样,进子又不是外人,再过三个月就是咱们女婿了,你用得着像防贼似的那样防人家。”
梅氏窘了一下,嘴硬道:“这不还没成亲吗,更何况让人看到了,该被人说道了。”
卢娇月早就羞得躲进屋去了,卢明海则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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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可是关系着婚期能不能如期举行,所以次日卢明海便忙着开始张罗了。
里正那边韩进已经打过招呼,只待选好宅基地,然后付银子买下来就好。一般村民都可以向村里申请盖房子的宅基地,只要不是圈地圈得太过分,随便付些银子就好。当然若想面积大一些也行,只要出的钱银子,这是村里的惯例,大家都知道。
卢明海围着村里转了几圈,又带着卢娇月四处看,最后才暂定了一块儿地方。
之所以说是暂定,是因为那处离二房家有些远,靠着村尾。现如今村里靠中央的位置,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合适盖房子的地方了,举凡要起房子,都要往后面去。
其实村尾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又大又宽,只要出得起银子,想怎么圈怎么圈,就是人烟有些稀少。卢明海想着日后韩进若是要出门做生意,到时候便只剩下自己闺女一个人在家里,怕闺女会害怕,另外也是为安全着想,所以卢明海还有些犹豫。
而二房其他人去看了看,地方确实好,右边临着一处小山坡,还有一条小溪穿横而过,左边对着村里的方向,往前走上一会儿,就是一条土路,可以直接通往大路上。门前的地方又大又宽,根本不用担心房子盖太大的问题。可就如卢明海所犹豫的一样,就是人烟稀少了些。
倒是最后卢广智给了些意见,他说家里的地方太小,以后大哥娶亲要重新起房子。与其在原地起房子,费那个功夫,还不如换一处地方,以后和他姐家为邻。这样一来,旧房子不用推,以后家里的地方也宽敞些。
这话倒是挺有道理的,毕竟二房一家子现在住的地方,还是从卢家老屋里隔出来的。现在看倒是刚刚够住,可以后几个儿子都娶亲生子了,地方就会有些挪不开身了
二房两口子有些意动,可想着去年家里为起这院墙所花的银子,又觉得有些肉疼。若是重新选地方,那这起院墙的银子可就白花了。
“怎么会白花?房子还在那里啊,再不行了,和三叔他们一家商量商量,看他们要不要咱们那房子,到时候随便给咱们一些银子,就当是卖给他们了,也免得他们成日里和上房那些人搅和在一起。”
乔氏早就在抱怨了,说上房那里破事多,虽成日里看热闹倒是不怕会寂寞,可现在邱翠荷和小胡氏五天一大闹,三天一小闹,谁也受不住啊。尤其六郎又在念书,孩子连个安静学习的地方都没有。卢广智也知道这事,所以才会有这一说。
“都是兄弟,要银子恐怕有些不好吧?”梅氏瞄了一眼男人,犹豫说道。
卢娇月道:“娘,你这就想差了,所谓亲兄弟明算账,三婶也不是喜欢占人便宜的人,房子就不说了,咱们院子可是新起的,她也不会白要咱们的。要不然你跟三婶说说,看她是什么意思?而且就算三婶他们不要,咱们放在那里也成,房子又不是什么活物,放在那里不会坏的。”她也想以后自己的家能和娘家更近一些。
两口子想了下,也觉得这说法有道理的。尤其还有更深层的一些,儿女虽然没说,但二房两口子不会考虑不到。以后几个儿子都成家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总有要分家的一日,如今村里可以盖房子的地方越来越少,他们现在住的那地方就算是放在那里空着,以后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
两口子对视一下,彼时都明白对方所想,之后卢明海点点头,此事就暂且这么定下了。
商定好后,二房一家人再去看那片地,就只剩下喜悦了,且越看越欢喜。
卢明海是个行动派,当即就拿了银子去找里正。
里正刚好在家,卢明海先把韩进要买宅基地的事说了。
韩进是刚来村里落户的,又是刘知县那边签发文书迁过来的,里正明白里面的厉害关系,也很给面子,问清楚看中了哪片地,就答应下来。
一共两亩的宅基地,也就给了三两银子。
接着,卢明海又将自家想买宅基地的事说了下。
因为二房家儿子多,现在住的那地方还是从老屋隔出来的,尤其卢广义又到了成亲的年纪,提前备块儿地在那里,也能说得过去。所以里正并未为难,也收了同样的价钱,批了两亩宅基地给卢明海。
卢明海知道里正没多要银子,这些钱可不是里正私人收的,而是他去县衙那边办地契需要用到的打点费用。当然也会剩下一些,就当是个辛苦钱,总不能让人家里正年纪一大把,为自家白跑这一趟,不过也不可能剩太多,毕竟只有这么点儿钱。
卢明海觉得太麻烦里正了,要请里正上自家喝酒。
里正笑着婉拒:“你家最近事多,等房子起了,娇月出嫁的时候,到时候再来请我喝酒就成了。”
“叔,到时候咱一定不会忘的,首先要请的就是您老人家。”里正为人厚道公正,在村里风评极好,人也是个热心人,所以这话卢明海说得一点都不违背良心。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卢明海才匆匆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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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梅氏也和乔氏提了房子那事。
这可正中乔氏下怀,她早些日子就在和卢明山念叨这事,哪怕是为了六郎,这个家他们也一定要搬。
自然是舍不得自家房子的,尤其和大房搅合在一起,这房子以后也卖不出去。可舍不得也不行,在这方面乔氏还是分得清孰重孰轻的。
刚好二房愿意将自家房子卖给三房,可不是正好解了三房家的难题。而且二房也没问三房多要银子,只要了去年起院墙的钱十两银子,里面的五间房子和后面的菜地就当是白送了。
乔氏十分激动,可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就说要回去和卢明山商量商量。
其实乔氏之所以会犹豫,也是觉得这围墙有些太贵了,可回去经过卢明山一说,她倒也转过来这个弯儿。
围墙确实贵,但它牢靠啊,而且你光看围墙贵,怎么没看看里面的房子是不要钱的。起三间大瓦房,不要多的,一二十两银子也是要得的,更何况还有那两间土坯房。别人不知道,三房两口子却知道二房一家子在里面费了多少心思,当做大瓦房也是能住得的。更不用说还有后面那块儿菜地,刚好和自家的菜地连在一起,院墙一拆,重新围起来,家里的地方又宽敞了。
三房家里的人少,以后卢娇杏和卢娇娥两姐妹一出嫁,就剩下一家三口人,这些地方哪怕是六郎以后娶妻生子也够用了。二哥家也是看在是兄弟的份上,才只要了这么点儿银子,换成别人想都不用想。
这么一说,乔氏顿时也不犹豫了,当即就要拿上银子去二房。卢明山这些年做生意,手里也攒了些银子,十两银子并不是问题。
卢明山一把将她拽着,啐道:“瞧你急的,你就算急着想住,还要等二嫂一家子将房子起了,才能搬过去。”
一听这话,乔氏当即就蔫了。这么说,他们还要再和大房这群人挤在一个院子里几个月。
可转念一想,马上就要搬走了,倒也对未来的生活抱有无限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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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说定后,卢明海一家子就开始忙了起来。
除了县里和镇上的两处生意还没丢,现如今卢广义都不出去卖豆腐了。一家人忙完生意和地里的事,就忙着起房子的事。
因为人手有限,这次可就不能自己上了,只能请人来盖房子。卢广义以前就是做泥瓦匠的,当即找了以前的朋友,商谈给两家盖房子的事。
都是熟人,自然要得价钱低廉,连饭都不用包,一般泥瓦匠班子都有自己做饭的人。甚至所用的材料都有人帮着操心,二房一家子除了偶尔监工,直接可以当甩手掌柜。
当然这么一算下地,银钱也要花出去不少,不过转念一想,这边虽是花了钱,但外头生意还在赚钱,算来算去还是这样比较划算一些。
和泥瓦匠那边敲定之后,没两日村尾那边就开始热闹起来。
这动静可不小,一时间村里议论纷纷,眼红的人不少,都说二房一家子发财了,这都要盖新屋了。还有的说卢明海两口子真有福气,给女儿找了个有钱的男人,这女儿女婿家起房子,顺带连丈母娘家都包圆了。
能说出这话的,自然没安什么好心思,还打算能在中间挑唆一二,最好让那女婿听见,直接和丈母娘家闹翻,连累卢家二房那闺女嫁不出才好。
所以说,有时候人的心思挺怪,明明是件好事,让他们这么说道议论着,好事都能说成坏事。只可惜这主意要落空了,人家韩进现在不在,即使在,也不能会听这种挑唆。
当然,厚道的人还是多一些,纷纷向二房一家子道喜,羡慕梅氏会找女婿,这以后女儿女婿一家安家在附近,彼此有个照应,也不怕女儿嫁出去受人欺负了。一般说这话的,都是家中有女儿且比较心疼女儿的人。
因为有这事在前,之后卢家二房又折腾着要买地,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惊讶了。
买地可不是件小事,尤其没几个月就要秋收了,这时候谁家会卖地啊。
还别说,真有,恰恰卖得就是当初卢老汉他们兑出去的那几亩地。
当初卢老汉为了救大儿子出来,将一家倚以为生的地给卖了,当时地里的苗都生出来了,可把卢老汉心疼的。可再心疼也没用,等着钱救命。
这地当初是卖给牙行的,地是好地,关键不多,所以一直没卖出去,日里由牙行派人打理着。村里人每次看见牙行里的人过来收拾地,动心思的倒也不少,只可惜能一次拿出百十两银子的太少。
这次卢明海出去打听附近哪里有地卖,便有牙侩跟他推荐这块儿地。
其实这地卢明海挺想要的,种了这么多年,没人比他更清楚这附近周遭可没有比他家地更好的地了。可一想到这地是大房的,难免有些犹豫。虽卖出买进乃是正常,自家又不是不花钱,只是这事想着总让人觉得心情有些微妙。
到底是给女婿家买的,卢明海也没有自己拿主意,就将这事和卢娇月说了。
卢娇月听完以后,想了一下,问道:“爹,家里如今也有了些钱,难道没有想过要买地?”
卢明海明白女儿的意思,道:“爹有这种想法,只是这地就不考虑了,若是别人家买了还好说,若是咱家买,总是有些不好,且家里的银子暂时也不充裕,你两个弟弟还在念书,你大哥年纪也不小了,总得手里留些银子应急。”
卢娇月点点头,道:“那就买下吧,反正这地又不是给咱家买的,既然这附近没有比这地更好的了,放弃了总是有些可惜。”
卢明海想了下,也觉得放弃了有些太可惜,便道:“那行,爹这就去跟那牙侩说。”
一共六亩地,花了九十两银子,比当初卢老汉卖出的价钱贵十两,不得不说这牙行心真黑。可转念再想,这价钱真不贵,一般上等的良田差不多都是这个价,只能说是当初牙行压了卢老汉的价。
地买下后,办红契又花了五两银子,地才算是真正到了自己的手里。至于地里种的粮食,还是由牙行继续派人打理,只是到时候收的粮食,会和卢娇月对半分。等粮食收完,地才会交到卢娇月手中。
因为附近没有合适的地,卢娇月就只买了这六亩地,她打算着等进子叔回来再跟他商量商量,买地这事可不是小事,离得太远打理不方便,就算佃出去也得操心之后的各项杂事。
与此同时,在离大溪村大约有一千多里的地方,韩进和韩腊梅两人正站在一处坟前,面露萧然之色。
不对,现在应该叫周进和周腊梅了。两人已经认祖归宗,改回了本姓。
这次张罗回乡迁坟,回到家乡,早已是物是人非。
小时候熟悉的人俱都不在了,姐弟两人找遍整个村子,才见到一个熟人,那就是当年他们村的里正,一个老态龙钟、眼睛都快看不见的老人。
通过一番叙话,老人也认出周进姐弟俩是谁了。当年这里闹旱灾,村里十室九空,没走的也差不多都饿死了,能见到当年逃出去又回来的人,老人十分开心。
听姐弟二人说,周家的那秀才死了,老人心中难受不已,到底这一辈子看过的生生死死太多,老人也并没有太过惆怅。又听姐弟二人说这次是迁坟回乡的,老人便帮着张罗上了。
老人的儿孙后辈都不在了,当年家里人都闹着要走,老人身为里正,放心不下村里留下的人,再加上他年纪也不小了,跟出去难免会连累孩子,便一直留在村里。本想着这次定然不能活,哪知剩下的这些人商量了一下,抱着必死之心逃进山里,靠着挖草根啃树皮为生,倒也坚持下来了几个。当然也少不了有人被山里的野兽给吃了,不过在那种情况下,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这期间的艰难自是不必说,等天上终于下了雨,这几个人回到村里,面对的是一片狼藉的景象。之后朝廷发下政令安顿灾民,只可惜逃出去的都没回来,便把附近的灾民又重新整合并作一个村。
老里正是老人,便又做了几年里正,还是前几年实在身子不中用了,才退了下来。所以老里正在村里很是德高望重,一出声叫人,便来了不少村民帮忙张罗。
选地方,挖坟,选了个黄道吉日下棺,这一通忙下来,又过了十多日。
眼看时间不多了,一行三人便跟老里正道别,准备打道回府。
临走时给老里正留了些银子,老里正没有子嗣后辈,有些银钱傍身,也能安享晚年。
“好了,走吧,以后等有了空闲,咱们就回来看看。”李水成扶着周腊梅劝慰道。
周腊梅靠着他肩膀上点点头,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走吧,进子。”李水成又招呼周进道。
周进点点头,又看了那坟头一眼,才和两人一同往马车那处走去。
*
就在二房这边忙得热火朝天之时,乔氏带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那就是胡氏又回来了。
其实之前村子里便有传闻,说时不时就能胡氏在村口徘徊。胡氏回娘家以后,日子过得并不好,整个人都瘦脱形了,也因此村里有人提起这事,都是用比较同情的口气。
人性,总是惯于同情弱者,这会儿大家都浑然忘记当初自己是怎么骂胡氏丧尽天良了。
二房一家子也有耳闻这事,只是毕竟跟自家没什么关系,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心情有些微妙。
其实不光二房一家子如此,乔氏也有些,因为以她的消息灵通,且大房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她竟不知道胡氏是怎么能打动卢老汉两口子以及卢明川的。不得不说,胡氏这女人手段真高,让人不服都不行,把家里都祸害成这样了,还能被人原谅。
乔氏将这话说了出来,梅氏微微一晒,道:“管人家做什么,反正咱们跟那边也没什么关系了,以后走在路上,连招呼都不用打一声。”
乔氏点点头,“这倒也是,随他们怎么折腾吧,反正咱家也要搬出来,把天捅出来个窟窿,也与咱们没关系。”
胡氏倒没将天捅出来个窟窿,倒是卢老汉要将天捅出窟窿来了。
也不知他发了什么神经,竟将卢明海叫过去,说要将当年分家时候分给二房家的地要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ps:买地又惹事了。不对,应该是卢娇杏又使坏了。
呃,差不多明天就能成亲了。应该能吧?
再说下防盗章的事,怕有的新读者不知道。面面每天的更新时间是上午十点,防盗章都会准时替换的,一般替换了今日的更新,会放上一章防盗章,明天到点准时替换。大家记得不要买了防盗章就好,内容提要有标明哒。不过买了也不要紧,替换的时候面面会多送一些字数,就当是给大家看文不便表示的一番歉意。另外防盗章是面面的一篇v文,讲的是一个**丝男穿越回去追女神的故事,就当是给大家无聊的时候解解闷了。
明天见。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因为当时卢明海不在,所以是卢广义过去的。
等二房两口子从外面回来,听到这事后,卢明海脸色非常难看,梅氏当场就气炸了。卢娇月站在一旁也十分无语,别怪她多想,村里人都知道他爹上午不在,在县里做生意,瞅着这时候将他哥叫过去说这事,是心虚呢,还是没脸见人呢。
梅氏顾不得收拾早上带女儿去镇上买的东西,二话不说扭头就往门外走,卢明海在后面拽都没拽住。倒不是说在乎这三亩地,而是梅氏被恶心透了,再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卢明海父子两个随后跟上,就怕梅氏会吃亏。
卢娇月见此,忙去把驴车上的东西都抱进屋里,又将驴车牵到牛棚里拴着,便急匆匆将院子大门锁上,往上房那边去了。
等她到后,就见上房的院里院外都站满了人,很显然是因为闹得动静太大,村里人都来看热闹了。
站在人群外,卢娇月都能听到她娘和人争吵的声音,她知道她娘这是气急了,以前因为爷奶都是长辈,她娘为了她爹一直压着自己的性子,这一而再再而三,她娘这是再也憋不住了。
“我就没有见过这样的,难道明海不是您二老亲生的?有事就找上门来,无事就翻脸不认人,这整个村里随便访访,有那种分了家还将分出去的地要回去的,怎么打算以后不要这个儿子了?”
卢老汉黑着脸站在一旁,他是做公公的,自然不好和儿媳妇掰扯。崔氏站在那里打圆场,一口一个实在是没办法了,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又提起大房两口子被抓进大牢的事,说家里的地都卖了,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一面说一面哭,衬着她满头白发,老态毕现的样子,着实让人唏嘘不已。
不得不说,梅氏有些冲动了。
她冲动就冲动在完全沉浸在自己愤怒之中,一点儿都没考虑到此时此刻的情况。
甭管怎么说老两口是长辈,又是她的公婆,哪有做人儿媳妇的,打脸打到公婆头上的。且如今大房一家连赖以为生的地都没有了,以后的生计还不知从何处来。尤其如今二房在村里的风头正盛,眼红之人甚多,有不少围观的村民纷纷都说反正卢家二房现在家里有钱,把地还给孤苦无依的老爹又能如何。
第一次,不论是非对错的,风向倒在了卢老汉那一方。
乔氏跳了出来,指着那些说酸话的人骂道:“合则你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起房子怎么了?村里这么多家哪家没起过房子,怎么我二哥家起房子就成错了?分家分出去的地,还有要回去的,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对,别往别处看,说的就是你,陈三瘸子,你爹把分给你的地要回去,你还能这么淡定?!”
陈三瘸子没想到这么多人议论,乔氏会将苗头对在自己头上,顿时驳道:“我爹他不可能这么做,再说了,我家的事跟你有啥关系。”
“那咱家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红口白牙嘴巴乱嚼,合则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
这一通骂将周围说风凉话的人说得脸上讪讪然,都明白乔氏是在指桑骂槐,关键还不敢还嘴。谁不知道这乔氏素来是个嘴厉的,谁也不想给自家找事,且自己这话说得地道不地道,各人心里头有数,不外乎是眼红卢家二房做生意赚了钱,如今又是起房子又是买地的。
有人插了一句,“没看见卢老大一家子现在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嘛,都是一家子兄弟,接济一二又能怎样,更何况还是人家卢老大给两个老人养老。”
听到这话,脸上讪讪然的俱都觉得此言有理,纷纷附和起来。
“那我看你家老三穷得都快当裤子,咋没见你把自家的粮食往他家扛?”都是一个村里的,谁不知道谁家那点破事,所以乔氏揭起短来一点儿都不手软。
这边吵得正热闹,那边卢明海将梅氏一把拉去自己身后,看着卢老汉。
“爹,你确定这是你的意思?”他说着,看了站在旁边的卢明川一眼。
卢老汉叹了一口气,“老二,你别怪爹狠心,如今家里的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卢明海僵着脸,“就算这边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我也不会缺你和娘那份口粮,你用不着这么做。”
卢老汉手抖了一下,颤颤巍巍去点不知何时熄了的旱烟,之后便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老二,你要怪就怪爹吧。”
卢明海讽笑了一下,眼睛看向卢明川,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仿佛以前不认识这个大哥。卢明川被他看得十分局促,脸庞僵硬地像块儿石头,终于他忍不住了,低吼道:“老二,这是你欠我这个做大哥的,是你先对不起我。”
卢明海先是心里一紧,跟着问道:“我怎么对不起你了?”
“你别逼我说,我还想给你留点儿脸。”他讷讷道,可卢明海的眼光却越来越咄咄逼人,他终于忍不住低吼道:“我和他娘为什么会进大牢,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站在卢明海身后的梅氏,本是满脸忿然,却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呆滞了一下。正当她想说什么,就听一旁女儿的声音响起来了。
“大伯,那你说说看你和胡大婶为啥会进大牢?”
方才说话时,卢明川和卢明海一直是压着嗓子在说话的,也因此显得卢娇月声音特别大。顿时,一旁只顾得看乔氏和人吵架的村民们都望了过来。
其实卢娇月本就没打算收着声音,方才见爹娘和这几个人争执,她一直旁边观察,早就看到有人竖着耳朵在听这边说话。既然藏不了,索性也不藏了,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免得让别人以为自家心虚,做了什么腌臜事。
梅氏刚想去扯女儿让她噤声,就听女儿声音清脆地又道:“让我来说说大伯和胡大婶为何会进大牢,首先你家眼馋我家做生意赚了钱,所以便生了卖豆浆赚钱的心思。哪知手艺不如人,钱没赚到,倒是亏了不少进去。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舔着脸去咱家摊子旁边摆摊抢生意。按理说做生意这事,只有要本事,谁家都能做的,可关键你家生意做得不地道啊,豆浆这东西不能过夜,是个人都能知道,可你家却拿过夜的豆浆去卖,还喝死了人。喝死人也就算了,偏偏这位胡大婶往我娘头上栽赃,哪知人家县衙里的官差明察秋毫,没被奸人所蒙蔽,自然罪魁祸首落网了。大伯,你说我说得对也不对?”
卢明川没料到素来温婉的侄女会如此咄咄逼人,当即就呆住了,紧接着一种羞耻感上了心头。尤其旧事重提,所有人都眼神灼灼地看着自己,更让他有一种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见男人不中用,被称为胡大婶的胡氏,说话了。她撇着嘴,消瘦的脸庞上满是愤慨,浑然不见当初的慈眉善目。
“你别以为咱们不知道,那韩进的姐夫是县里的捕头,明明刚开始是抓了她梅氏,最后反倒将咱们抓了进去,还不是你家从中动了手脚!”
此话一出,围观众人顿时哗然,此时才反应过来这种说法确实没错。当初那裴家人上门闹事的时候,梅氏娘家弟弟就说出韩进的亲姐夫是县里的捕头,才吓退那些人。怪不得梅氏会没事回村,反倒是卢家大房两口子被抓进牢里了。
一时间议论纷纷,胡氏更加得意,一脸悲愤地看着二房一家子,“都是一家子兄弟,你们这么做亏不亏心!”
梅氏正想说话,卢明海从身后拉了她一下,并对她摇了摇头。卢明海有自信,既然女儿开口这样说,肯定是有把握将场给圆回去。
“那你说的意思是,咱们被人栽赃了,还只能自认倒霉?即使官老爷给了咱们清白,咱们还不能接受,非得替你家去背黑锅坐大牢,才算是对的?你都说是一家子兄弟了,那我反倒要问问你们,这么做到底亏不亏心?”说完,卢娇月不顾胡氏的脸色,与一旁围观者的窃窃私语,看向卢明川。
“大伯,按理说我是当小辈的,这种场合不该我说话。可我知道今天这事是怎么出来的,不外乎因为我家买了那几亩地,所以才闹腾得这一出一出。可首先第一那地不是咱家买的,正确的应该说那地是姓周,是我的未婚夫出钱买下来的,他刚迁来咱们村,置办点家业也是理所应当。”
“第二您不用摆出一副猜忌的样子,认为我们是合着谁合谋了你家的地,咱们没那本事,你若是这么想,那真太看得起咱家了。而且这地是在牙行里买的,有人可以证明,整整花了九十两银子,所以您不用觉得这地是天上掉下来的,让咱们白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