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凌 作者:阿Q

这个故事应该会比较阴暗,主角的两个人都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好人,都渣也都贱,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而写

人工加亮:有毁三观,有神展开,注意避雷

 

01
“你放学到后街等我,具体地点不用我多说了吧?”岑鸣敲了敲尹帆的桌子,依旧是那副流里流气的模样。
尹帆没抬头,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谁都知道岑鸣叫尹帆去哪里,去干嘛,在他们眼里,尹帆就像一个笑话一样。
上课铃声响了,岑鸣回了自己的位置,回头看了一眼尹帆,嗤笑了一声。
接下来的课,尹帆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觉得自己这样完全不可以,必须要马上调整心态,这个学期成绩下滑得厉害,再这么继续下去并不是好兆头,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他不管怎么样都要坚持。
晚上九点,下课铃响,教室突然间想炸了锅一样,大家纷纷冲出教室,一分钟都不想多留下,只有尹帆,盯着面前的练习册半天都不想动。
“走了,别让我等你太久。”岑鸣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
语气温柔,但让尹帆不寒而栗。
他抬头看向背着书包离开的男生,校服搭在他肩上,连背影都非常吸引人,然而看起来无比俊朗阳光的人对于尹帆来说却是毒蛇一般的存在。
后街25号,是尹帆的地狱。
他慢慢悠悠地走到那里,那是一间小平房,古香古色,这是岑鸣的家。
他听说岑鸣的父母都死了,爷爷奶奶也不管他,就让他一个人住在这里。推开门进去,他听见岑鸣在打电话。
“他马上就到了,你少跟我唠叨!就你?你要是脱裤子给我操,我立马让他滚出去!来不了就闭嘴!”岑鸣回头,看见脸色惨白的尹帆站在门口,他笑了笑,走过去,搂着尹帆进来,“行了,挂了,别他妈耽误我干正事。”
尹帆闭上眼睛深呼吸,他知道岑鸣说的“正事”是什么。

02
尹帆皱着眉被岑鸣带进房间,这个地方他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却还是不能习惯,他记得以前有人说过,很多事情时间久了就习惯了,可是他想,对于岑鸣,他可能永远都习惯不了。
他也曾经自问为什么要如此作践自己,答案是报应。
岑鸣把他的书包丢在一边,直接扯开了他的校服外套。
“自己脱,”岑鸣捏着他的下巴问。“洗干净了吗?”
尹帆摇摇头,他根本不知道今天晚上要过来。
岑鸣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坐到一边开始抽烟:“去洗干净再出来。”
尹帆捡起自己的书包和外套放在沙发上,熟门熟路地去了浴室。
当他蹲在地上清洗自己的身体时,前所未有的羞耻感淹没了他,每一次都是这样,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岑鸣带给他的都只有羞辱。
可是岑鸣说:“这就是报应!”
尹帆承认这就是报应,他比谁都清楚。
当他被那个男人抱在怀里,一回头看见岑鸣震惊的表情时,他的大脑停止了思考。
尹帆从来不觉得自己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伤害,充其量是骗骗钱而已,没错,这个学校的优等生其实每天靠骗人来赚钱。
家里没有人管他,他仗着自己一副好相貌在外面勾引有钱男人,装出一副受了伤的小兔子模样,那些男人甚至因为疼惜他而忍着不和他做到最后一步。
他从来都只骗钱,可是后来岑鸣说,因为他,他的爸妈都死了。
可是尹帆在那之后真的再没有跟岑鸣的父亲联系过,明知道对方是自己同学的父亲,怎么可能再做什么。
但岑鸣恨透了他,参加完父母的葬礼直接冲进教室揪着尹帆的头发把人拖到了楼顶。
老师和同学都吓坏了,岑鸣却没再多做什么,甚至没有动手打他,只是指着他的鼻子说:“尹帆,你这辈子都欠我的。”

03
尹帆在浴室很久都没出来,岑鸣等得不耐烦,直接过去敲门。
“死在里面了?”
尹帆叹气,关了水开门。
他没擦身体,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门一打开就被岑鸣抓过去抵在了墙上。
“你这么半天干嘛呢?不想出来?还是被别的男人上过了跑我家里来清洗来了?”
尹帆被他掐着脖子,呼吸不畅,更是懒得说话。
看着尹帆这幅任他摆弄的模样,岑鸣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他最讨厌看见尹帆这样,好像任人宰割,其实心里从来没有服过软。
岑鸣就那么掐着尹帆的脖子把人带到沙发边,手一甩,尹帆整个人倒在了沙发上。
岑鸣快速地脱掉裤子,抬腿迈上去,对着尹帆的后穴就插了进去。
尹帆疼得轻哼一声,岑鸣听了心烦,从后面揪着他头发迫使他仰起头:“这么骚?我这才刚插进去!是不是被我干的时候特别爽?嗯?”
岑鸣是什么人尹帆太了解了,这个时候不能反抗不能回嘴,只乖乖任他羞辱就好。
岑鸣见他一如往常地不予理睬,便将火气都聚集在了下半身,按着尹帆在沙发上猛干。
他每次上尹帆,最爽的不是高潮的时候,而是用语言羞辱他的时候。
“尹帆,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真他妈骚!你他妈就是条发情的母狗,你说,你后面这骚洞是不是都他妈被男人干烂了?”
岑鸣说得起劲,尹帆闭着眼,嘴唇都已经咬破了。
这么久了,他还是没办法习惯岑鸣的恶言恶语,他知道岑鸣恨他,想要羞辱他,可是他也是人,哪怕犯过错误,却也知道抱歉和后悔。
尹帆清楚他对岑鸣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如果能选择,他甚至愿意死了的人是他,可他没有权利选择,所以今天,他只能接受这样不堪的现实。

04
岑鸣心里有火,一看到尹帆都会不受控制。
他恨尹帆恨到了骨子里,如果可以,他是真的想看着尹帆吞下一千根针。
这个人间接导致了他家破人亡。
每次都是一样,尹帆被折磨得动也不能动倒在一边,岑鸣射了之后就坐在旁边抽烟。
他们不再说话,这一支烟的时间是他们难得和平共处的时候。
岑鸣靠在沙发上,仰着头看着书架的最顶层,那上面有一本相册,有一本日记,相册里是他的父母他的童年和少年,日记里是他从前最最隐秘的少年情怀。
然而现在,那些都被锁了起来。
在父母火化的时候,他曾经想过要不要把这些东西也一并烧掉,最后他还是没有,看着燃烧的火焰,他最后把相册和日记重新抱在了怀里。
人的一生,哪怕是活在阴暗的角落做着最残忍的事,也还是需要有些东西去提醒自己曾经也过得好过。
曾经好过,也像那些篮球场上的少年一样,向着阳光生长,他只不过是半路转了弯,那些记忆却是抹不去的。
一根烟抽完,他扭头看看尹帆,对方还趴在沙发上,全身上下一丝不挂。
岑鸣弯腰捡起尹帆的衣服丢在他身上:“穿上赶紧滚,看见你就恶心。”
岑鸣说完转身去浴室洗澡,草草地冲了一下,却不想出来。
直到听见关门声,岑鸣才穿着干净的睡衣从浴室走出来,站在窗户前看出去,那个人已经走远了。
还是没办法,岑鸣想,他果然太恨尹帆了,无论对方妥协到什么程度,他都还是没办法原谅。
回到卧室,桌子上放着五百块钱,岑鸣冷笑了一下收好。
他已经见怪不怪了,每次尹帆陪睡还要掏钱,也不知道他这钱是从哪个男人身上骗来的。
岑鸣觉得脏,但他还是会收下,然后把这些钱都放在书柜上的一个盒子里。
从他们第一次到现在,已经厚厚的一沓了。
岑鸣并不缺钱,尹帆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当初岑鸣说:“你他妈这么脏,想让老子上你,你可得倒贴钱!”
没错,他们俩的关系里尹帆是主动的,这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

05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岑鸣正躺在床上发呆,他什么都没想,就是觉得累。
“干嘛?”语气是一贯的不耐烦,他皱着眉,其实并不太想接这个电话。
然而电话那边的人却没有受他的影响,调笑着说:“怎么样?干得挺爽的吧?”
“关你什么事?”岑鸣伸手去床头柜摸烟,却发现只剩下了烟盒,“那骚货都他妈松了,能爽个屁。”
“也是,等会儿出来不?宋悦然她姐请客,和平剧院后面酒吧街知道吧?”
岑鸣看了眼时间,揉揉太阳穴,他有些烦。
今天放学回来的时候他发现巷子口的小摊贩又回来了,天气暖和了,到了这个时候摆摊的越来越多,巷子口的那个总是戴着口罩的小摊贩岑鸣很熟悉,他卖的东西岑鸣也很熟悉,因为尹帆曾经送过他一个小鹿挂件,就是在那里买的。
那是前年的事了,他们刚上高中,岑鸣和尹帆坐同桌。
尹帆平时在班级不太说话,唯独和岑鸣关系还不错,岑鸣生日那天,班里的女生给他送礼物,那时候尹帆才知道那天是什么日子。
晚上放学两人顺路,尹帆在这个小摊上买了个小鹿挂件,直接挂到了岑鸣的书包上。
那是岑鸣那一年最喜欢的生日礼物,可是后来,送他礼物的那个人变成了他最憎恨的人。
“来不来啊?我们都快到了!”电话那边催促着,周围似乎有不少人,很吵闹。
“我不去了,今晚有事。”
“哟,不会是要搂着那小子睡觉吧?你该不会是真操上瘾了吧?”
岑鸣被他说得心里烦,骂了句脏话就挂了电话。
他心里憋着一股火,却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发,抬手就摔了手机。
无辜的手机被砸向对面墙,然后掉落在地面上,四分五裂。
就像他们的青春,破碎不堪,不值得珍惜。

06
岑鸣晚上没出去,躺在床上脑子里乱哄哄的。
他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总是想起以前的事。
他其实从小就不学好,跟着那帮混混打架斗殴,在学校也没人敢招惹他,但是尹帆一直对他特别好。
他从来都不写作业,尹帆是课代表,别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反正老师都不管他,但尹帆不,那个被他恨到了骨子里的人曾经在放学后拖着他在教室做练习题。
当时觉得烦,现在想想,心里总是窝着一股火,因为他竟然发现自己无比怀念那个时候,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尹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眼里,这个白白净净有些瘦弱的男生就是那种圣母心的书呆子,结果后来才发现,并不是。
尹帆的家庭比他复杂多了,这也是他后来才知道的。
尹帆的妈妈是个妓女,岑鸣见过,就在尹帆家附近的那条旅游街上。
那条街虽说叫旅游街,其实就是一片红灯区,他第一次看见尹帆的妈妈就是在那里,那个漂亮却穿着廉价又暴露的衣服的女人正坐在一家店门口面无表情地抽着烟。
她对面站着的就是尹帆,哭成了一个泪人。
那条街后面有一家网吧,岑鸣本来是要去那里的,因为想抄近路便走了进来,结果却看见了这一幕。
那天他把尹帆带走了,尹帆咬着嘴唇难受地蹲在地上哭,对岑鸣说:“她不要我。”
那时候正是冬天,尹帆的鼻尖冻得通红,岑鸣把围巾解下来给他系上,没说什么,就在一边陪着他。
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时光了,因为后来他们都变了。

07
岑鸣很早就睡了,做了一个并不愉快的梦。
这是他第一次梦见尹帆,梦里面尹帆满脸是血,拿着一把刀追着他要杀他。
他隐约记得尹帆一直在大喊大叫,醒来之后却怎么都记不起来尹帆说的到底是什么。
原本心情就不好,做了这么一个梦心情更糟了。
外面下雨了,今年的第一场雨。
他看了看时间,洗漱出门上学了。
每一天都是一样的,循环往复,身边的人乱哄哄地讨论着他一点都不感兴趣的练习题,吵得他心烦。
七点四十,尹帆准时到了班级,把一盒牛奶放在了岑鸣桌子上,什么也没说回了自己座位。
同桌的男生坏笑着,回头对尹帆说:“小媳妇儿真本分,晚上给操早上给准备牛奶!”
岑鸣看着那盒牛奶没说话,他都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尹帆都会给他带早饭,大部分时间都是学校外面卖的包子和豆浆,来不及的时候就会从家里带一盒牛奶。
看来,今天早上尹帆起来晚了。
那个男生的话尹帆就像没听见一样,坐下之后拿出课本等着老师来。
然而很多时候不是他不开口事情就会结束的。
“哎,岑鸣,你媳妇儿怎么板着个脸啊?昨天晚上没干爽?”十七八岁的男生说话难听得很,完全不会在意别人的感受。
岑鸣冷笑一下,回头看了看尹帆:“你说谁是我媳妇儿?”
“哦哦哦对,他哪儿能是你媳妇儿啊,就是个欠操的兔儿爷!”
岑鸣没再说话,把牛奶给了同桌。
“哎呦,这我要是喝了他不会记恨我吧?”
岑鸣瞪了他一眼,没等开口,后面的男生又说话了:“尹帆哪儿是那么小气的人,实在不行你给点儿补偿呗!”
岑鸣的同桌一听,转过去对那个男生说:“那可不行,我这点儿零用钱买游戏装备都不够,睡不起!”
自始至终尹帆都低头看着课本,他同桌低声骂了一句,然后写了张纸条给尹帆。
【你还好吗?】
尹帆扭头看了看对方,摇摇头。
无所谓好不好,不是一直都这样么。

08
课间的时候岑鸣跟同学躲去厕所抽烟,几个男人站在最里面,大家也都习惯了。
下一节课是体育课,1500米测试,很多人来换衣服。
尹帆拿着衣服进来的时候看到岑鸣,微微皱了皱眉,进了隔间。
“哟,他是怕啥呢?怕我们看他啊?”
“他怕我们看他?别他妈逗了,不知道被多少男人操过了,他能怕个屁!”
男生说完才想起来岑鸣在身边,有点尴尬的想解释,结果岑鸣按灭了烟头,说:“走吧,厕所真他妈脏。”
到底脏的是什么,他的意思,大家心知肚明。
带着恶意的笑声走远了,尹帆靠在隔间的门上,深呼吸。
他不想再去解释什么,甚至连话都不想再说,还有三个月,他就可以彻底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体育课上尹帆是第一组,和岑鸣一起。
昨天晚上岑鸣折腾得不久,但是很粗暴,尹帆的后面很不舒服,早上起来上药耽误了时间差点迟到,结果还遇到体育测试。
1500米跑下来,他整个人都有些体力不支,T恤湿了一大片。
结束之后他立马跑去厕所洗脸换衣服,结果一抬头,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岑鸣。
“他们说你你为什么不反驳?”岑鸣还是那副样子,看着尹帆的时候连眼神都写满了厌恶。
尹帆不说话,用纸擦了擦脸。
岑鸣走过来掐住尹帆的脖子,恶狠狠地说:“我问你话呢!”
尹帆掰开他的手,喘了一会儿说:“反驳什么?他们说的不对吗?”
“你真他妈贱!”岑鸣咬着牙指着他鼻子说,“尹帆,你他妈是恶心谁呢?真没见过你这么变态的!”
岑鸣出去了,尹帆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不是变态,但他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他苦笑一下,觉得人生真的挺没劲的。
换了衣服准备出去,体育课才进行一半,他想找个地方看会书,结果刚开门就被岑鸣又推了进来。
岑鸣黑着脸把他拉到最里面的隔间:“脱裤子。”
尹帆愣了愣,他和岑鸣就算是胡闹也从来没在学校做过这种事:“在这儿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尹帆不动,岑鸣没了耐心,直接扒下了他宽松的校服裤子。

09
岑鸣强硬地扒下尹帆的裤子,将内裤和外裤一起褪到了小腿,将人按在墙上,低头去解自己的裤子。
然而,在他看到尹帆后面的情况时呼吸一窒,皱起了眉。
“没擦药?”岑鸣的语气非常不好,双手扒开了尹帆的臀瓣。
那里红肿不堪,可能是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导致出了血。
岑鸣看着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想过让尹帆去死,也恨不得这人立马去死,可是当对方真的受苦的时候,他又会觉得于心不忍。
他觉得可能真正贱的不是尹帆,是他自己。
尹帆趴在那里丝毫不反抗,岑鸣问他话也没有回答。
他觉得特别疼,身体疼,心里也疼,他是跟人上过床,除了岑鸣之外还有其他人,但没人知道他有多痛苦,在被岑鸣拖到床上之前,他对做爱唯一的标签是强奸。
他的亲生母亲,把他丢给一个男人,关在一间闪烁着红色灯光的房间里,他无论怎么求饶都得不到回应和帮助,那种疼痛岑鸣后来也给他了,而且不止一次。
岑鸣恨他,是因为他诱惑岑鸣的父亲,导致家庭破裂,甚至双亲身亡,他也恨岑鸣,不给他任何道歉的机会,直接打破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堡垒。
他不要尊严不要名誉,任凭岑鸣用自己的方式跟他讨债,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赶快结束,就像是服刑一样,刑期到了,就让他解放。
“说话!”岑鸣猛地将他转过来,粗暴地揪着他的头发:“我问你话你没听见么?”
尹帆眯眼看着他,笑着说:“昨晚忘了,今早上了药。”
好像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一样,尹帆咬着嘴唇,看着岑鸣。
岑鸣松开手,弯腰给他穿好裤子:“你在这儿等我,哪儿都不许去。”
岑鸣走了,尹帆重新洗了脸,拿着掉在外面的书去了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

10
岑鸣跑回教室在书包里找到了藏了好久的药膏,他之前去买感冒药,无意间看见了,就顺手买了回来。
其实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每次做完尹帆都是直接回家,从来都没有在他这里清理过,更别说是上药。
但是,想买就买了,说不准以后会用到。
他拿着药膏再跑回厕所,却没有找到尹帆。
岑鸣恼怒地将药膏丢在地上转身出去尹帆,围着操场绕了一大圈也没见到人。
“看见尹帆了么?”他在体育馆门口遇到班里的女生,随口问了句。
“教学楼后面看书呢!你找他干嘛啊?”班里人都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尹帆在班上男生都喜欢讽刺他,但女生都觉得尹帆人很好,长得好看学习又好,自然就讨厌岑鸣,“人家难得找个清净地方!你烦不烦啊!”
岑鸣没理她,直接往教学楼后面跑。
他始终不知道尹帆到底想怎么样,有时候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有时候又偏偏不听话喜欢和他对着干。
岑鸣跑到后面的时候,火气其实已经去了一半,他想着尹帆身后的情况,不想和他再吵,只要这家伙说两句服软的话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等他走进了,他却发现尹帆并不是一个人在这里,他跟他那个班长同桌肩并肩地坐在花坛上,尹帆屁股下面坐着的应该就是班长的校服外套。
岑鸣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那两人手里拿着习题册,不知道是不是在讨论问题。
这种时候,最适合做的就是打破这表面的和平。
“哟,我还找你呢,没想到跑这儿来了。”岑鸣双手揣兜,走了过去,在两人的注视下直接坐在尹帆身边,一把将人捞进怀里亲了一口,“刚才你不是说你那儿难受么,怎么跑这儿坐着来了?屁股不疼了?”
尹帆被他说得皱了眉,挣扎着要起来。
岑鸣死死地按住他,对旁边的男生说:“班长大人,我们小两口要干点儿私密的事儿,你在这儿看着不合适吧?”
“岑鸣,你放手!”尹帆猛地推开岑鸣,自己没坐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如果是平时,别说摔一下了,就算是再严重些也不会怎样,但现在不同,尹帆的后身疼得厉害,倒在地上的同时他死死地咬了咬牙,疼得额头渗出了汗。
班长忙去扶尹帆,却被岑鸣推开了。
岑鸣抓着尹帆的胳膊直接把人抱起来对班长说:“麻烦班长帮我们请个假,就说尹帆脚扭了,我带他去医务室。”

11
岑鸣当然不会带尹帆去医务室,他后面这情况,怎么可能去见校医。
尹帆倒也是安分,就那么任由岑鸣抱着,两人就这么一路往校门口走去,遇见同学岑鸣就说尹帆脚扭了送他回家。
大家都不会当着岑鸣的面说什么,只不过人走了,就热闹了。
“岑鸣不是恶心死尹帆了么,还好心送他回家?”
“什么好心啊!是不是脚扭了还不知道呢,没准儿人家俩人忍不住了找地方干那事儿去了呢!”
“尹帆都万人骑了,岑鸣怎么下得去手啊!”
两人走远了,周围的议论声全都传进了另外一个人的耳朵里。
“行了别说了,尹帆真的脚扭了,刚才我们俩在一起来着,快下课了,下节课自习数学老师占了,你们卷子没做的赶紧想办法!”班长秦书博板着脸说完就走了,手里还拿着他和尹帆的练习册。
一听说数学老师占了自习课,大家议论的话题立刻就变了,也不管下没下课了,都跑回教室去抄卷子。
岑鸣抱着尹帆在校门口打车,直接回了自己家。
坐在车后座,尹帆难受得不行,他猜想自己后面肯定是惨不忍睹,不然刚才在厕所,岑鸣不可能放过他。
岑鸣扭头看向尹帆,见他额头都是汗,知道他肯定是疼得不行,于是一把捞过人,让尹帆趴在他腿上:“老实趴着,不然还没到家就感染了。”
岑鸣是亲眼看到了他的情况的,早知道就不该扔掉那管药膏。
到了家,岑鸣抱着尹帆轻轻放到床上,尹帆趴着轻哼了一声。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买药,别再乱跑,你要是敢不听话,我真的有得是办法折磨你!”
岑鸣丢下这句话出去了,留下尹帆一个人咬着牙趴在这张熟悉的床上。
这是第一次,他在这间屋子里没有听到岑鸣的恶言恶语,也是第一次在这张床上没有跟岑鸣做爱。
他把头埋在双臂里,想着,如果一切都能重新开始那该有多好。

12
岑鸣跑到小区外面买了药,回来的时候尹帆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想着他可能是睡着了,岑鸣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心地去脱尹帆的裤子。
尹帆疼得不行,根本睡不着,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火辣辣地疼着的后穴,突然有人脱他的裤子,条件反射般猛地一躲。
岑鸣料想是自己吓到他了,忙抓住他的手臂:“是我!”
尹帆喘着粗气看着对方,心想,是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岑鸣把他拉过来,先把校服裤子脱掉,看到后面已经浸湿的内裤,心里一疼。
有汗水也有血迹,折腾了这么久肯定更严重了。
岑鸣有些后悔,他明知道今天体育课要测试,昨晚真的不应该对尹帆这样。
他慢慢地脱下尹帆的内裤,趴在床上的人疼得发出了呻吟。
“很疼?”岑鸣皱着眉小声问。
尹帆没有说话,就像往常一样。
岑鸣叹了口气,难得温柔地掰开尹帆的臀瓣,并不熟练地给人上药。
尹帆疼得想哭,他受尽了岑鸣带给他的羞辱,但是一旦这人温柔起来他竟然觉得更难过。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几乎崩溃,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十八岁都是向着阳光的,而他的却只能被挤在阴暗的角落里,甚至不敢让人知道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什么都不敢说,别人骂他羞辱他他都不解释,他怕会换来更加恶毒的语言,尤其是,他怕那个人会是岑鸣。
事到如今,他们都已经这样了,他竟然还对岑鸣有所期待,他不是期待岑鸣会爱他会好好对他,只是在期待岑鸣不要更加厌恶他。
他想,再过几个月他就可以结束这里的生活,唯一希望的就是,真的可以迎来新生,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和岑鸣的关系。

13
给尹帆上药,岑鸣出了一身的汗。
他知道尹帆疼,动作尽量轻柔,但还是能听见那人压抑的呻吟声。
有多疼,他可能永远都体会不了。
上好药,岑鸣坐在一边看着尹帆。
“今天不回学校了,你也别回家了,在这儿睡吧。”
他们不是没有一起过夜过,什么胡闹的事都做过,但尹帆却开口拒绝了。
“我奶奶在家等我,我得回去。”
尹帆不知道自己父亲在哪儿,只有一个不要他的妈,这个奶奶也不是他的奶奶,是个失独老人,两个孤单的人互相依靠罢了。
“给她打个电话不就行了,你这样怎么回去?”
“怎么去上学的就怎么回去,我还不至于这点苦都吃不了。”尹帆说话又趴下了,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他想安静的呆一会。
岑鸣被堵得无话可说,摔门出去了。
六点多的时候尹帆从床上起来,后面还是很疼,但稍微好了一些,也觉得清爽了,穿上裤子,看了一眼四周,没什么落下的,开门准备去学校拿书包。
刚出来,就看见岑鸣坐在门口,靠着门框睡着了。
春天的傍晚,天色微暗,尹帆看着和他穿着一样校服的少年,觉得心里难以言说的痛苦。
他每次面对岑鸣都会幻想,幻想如果他们也能和别人一样,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恩恩怨怨,他没做过伤害岑鸣的事,岑鸣也没有那么恨他,或许,他们可以有另外一种更容易让人接受的相处方式。
他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然后离开了。
岑鸣醒过来的时候家里又空荡荡的了,没有父母,没有尹帆,只有他一个。
院子里的桃花已经开了,春天已经来了,可是恼人情绪却依然在,迷茫的未来也依然让人无比心慌。

14
尹帆回了学校,刚好赶上晚自习课间。
他一进去,闹哄哄的教室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
他有些不自在,但习惯了不多问,直接走向自己的位置,秦书博看见他也很意外,说:“我还以为你晚上不来了。”
“嗯,本来不想过来的。”尹帆平时就只和他说话稍微多些,人家关心自己,也不好意思不回应。
尹帆收拾了一下东西,还有一节课就放学了。
“哟,还能走,”班里的一个男生突然说话,“那儿都被操烂了吧?是回来找你救命的药的吧?”
尹帆皱皱眉,看向那个男生。
“你看我也没用,”那个男生直接拿出一管药膏丢到尹帆身上,“真他妈脏,你下午是不是在厕所跟人干了?妈的,以后上厕所都不安心,怕染上病!”
尹帆低头看见被丢在自己身上的那管药膏,跟岑鸣买回来的那个一模一样。
其实这种药到处都有,但尹帆就是觉得这是岑鸣的,所以说,故意拿这种东西给别人,让别人来羞辱他么?
尹帆把药膏丢在地上,说了句:“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除了你还有谁那么骚?在厕所都能干,你他妈是多饥渴啊!”
“别说了!”秦书博站起来大声说:“快上课了,老师要来了,都安静!”
“班长,你那么向着他,是不是也跟他干过?”男生刚说完,尹帆就捡起地上的药膏打在了他的脸上。
“差不多行了。”尹帆几乎从来不会反抗,但他受不了连带着别人都跟着他被羞辱。
他拿着书包,出了教室。
秦书博追上来,拉住他的胳膊:“你去哪啊?”
尹帆挣脱开他:“我先回家了,谢谢你。”
尹帆走了,外面刮起了大风,据说晚上有雨。
岑鸣泡了一碗面,心想,不知道尹帆有没有吃晚饭。

15
第二天岑鸣到班级的时候没有看到尹帆,问班长,班长也不知道。
“昨天晚上他走的时候情绪就不好,跟宋瑞他们吵了一架,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请假了。”秦书博发卷子的时候随口对岑鸣说,“尹帆家在哪里你知道么,我想去看看他。”
岑鸣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告诉秦书博的,他最近看这小子就不顺眼,整天好像就他是好人一样。
“关你屁事!”岑鸣扯过自己的卷子,不再搭理秦书博。
接下来的两天尹帆都没来,再到学校的时候是周末月考。
考完试他们照例都要回一次班级,岑鸣这才逮到人。
放学之后岑鸣拉着尹帆回家,满脸的不高兴。
“你这几天干嘛去了?”岑鸣一直以来对尹帆控制欲都很强,虽然班里大家都会对尹帆说些难听的话,但他却始终觉得尹帆就是属于他的,他想让人好好活,那便相安无事地好好过日子,他想折腾尹帆那也是他说了算。
“不舒服,在家里看书。”
岑鸣猜想他是因为前几天的事情在家养伤了,便下意识地看向尹帆身后。
尹帆微微侧身,不自然地躲了躲:“我不太舒服,这几天不做可以么?”
“操,真他妈娇气,妓女天天做也没怎么样!”岑鸣说完就有些后悔,他是最清楚“妓女”这个词对尹帆意味着什么的,但话已经说出口,他不可能收回来更不可能道歉。
尹帆像是没听到一样,绕过岑鸣走开了。
之后的日子风平浪静,这所谓的风平浪静是相对来说的,也就是每个星期尹帆陪岑鸣做几场爱,对方倒是不像那次那样粗暴了。
原本尹帆以为会一直这样直到高考,结果,让他意想不到的人竟然出现了。

16
尹帆的16岁过得比谁都惨烈。
他的亲生母亲,一个妓女,把他关在屋子里,让一个男人强暴了他。
16岁之前的尹帆唯一痛苦的就是妈妈不肯认他,不肯和他生活在一起,所以,当那个女人对他说“帆帆,妈妈带你去一个地方”时,就因为那句“妈妈”,尹帆开心得差点抱着她大哭。
然而这世界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美好,他的妈妈听着他求饶的哭喊,竟然若无其事地在外面打麻将。
那种感觉尹帆一辈子都忘不了,绝望、恐惧、疼痛,那之后,他真的再也不想找回这个母亲了。
两年过去,他没再见过那个强暴他的男人,他也尽量不去想这件事,只是在每次岑鸣进入他的时候依然会恐惧,会想起那时候无助的自己。
尹帆从来不觉得上天曾经眷顾过他,他只是希望老天爷能遗忘他就好,让他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
可惜,他并不能如意。
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结束,班级要开家长会,尹帆恨讨厌这种事情,因为他和位置和岑鸣的位置都是空着的。
副班长有事,秦书博就让尹帆来班级帮忙给家长们发卷子,那天从一开始尹帆就觉得好像有人一直在盯着他看,直到他走到自己位置的时候才发现,那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里的恶魔竟然是秦书博的父亲。
尹帆控制不住的手抖,哪怕他已经习惯了承受别人的羞辱,但是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他真的无法保持冷静。
尹帆丢掉手里的东西转身跑了出去,他还保持着一丝理智,知道自己不能在教室胡闹。
他被人强暴的事谁也不知道,他不敢对任何一个人讲,包括岑鸣。
岑鸣看到的他,是下贱地去勾引男人的他,是被男人压在身下可以随意羞辱的他,但是岑鸣不知道他除了缺钱以外这么做的最重要的原因。
因为尹帆太痛恨这些明明已经有了家庭却还在外面偷吃的男人,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能用这种方法去报复他们,玩弄他们的感情,骗他们的钱。
他很想告诉岑鸣除了那个男人之外,唯一真正碰过他的就只有岑鸣,可他说不出口,没有人会相信。
“尹帆!”秦书博追出来,不解地看向尹帆,“你怎么了?家长会马上开始了,我们…”
“我不太舒服先走了,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从来都不是尹帆,但那又能怎么办呢?秦书博什么都不知道,即使说出来,只是徒增了一个受害者伤心人罢了。

17
尹帆稀里糊涂的竟然一路跑到了岑鸣家,站在大门口,他没勇气抬手去敲门。
转身坐在台阶上,北京难得的好天气,心情却并没有好起来。
他曾经好几次做了噩梦都会半夜跑出来坐在这里,没有人能听他说话,除了岑鸣,他也不想对任何人说起自己的事。
陪着他的奶奶年纪太大了,最近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尹帆每天晚上回去看见早上走时他做的饭并不见少的时候,都会很难过,他怕奶奶也离开。
这个世界上真心爱他的人,恐怕只剩下奶奶了。
尹帆在这里坐了好久,直到听见有人吵吵闹闹地走过来。
他抬头看过去,是班上那几个经常闹他的男生。
尹帆起身想走,却被拦住了。
“这是谁啊?”一个个子娇小的男生抓着他的胳膊,“来找操被赶出来了?”
他这么一说,身后的另外三个人都笑了,尹帆不想跟他们做过多的纠缠,甩开他的手就要走。
那个男生倒也没再拦着他,对着他的背影喊道:“万人骑的脏东西,鸣哥早操够了,松得都夹不住了吧?还好意思来找他!”
转过巷子口,尹帆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抱住了头,他忍着不掉眼泪,却生生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岑鸣开门的时候几个人还在议论尹帆,刚刚讽刺过尹帆的男生过去抱住岑鸣的胳膊:“那个恶心人的兔儿爷被你赶出去了啊?”
岑鸣皱着眉推开他,测过身让几个人进来:“什么兔儿爷?”
“尹帆啊!还能谁?”
岑鸣看着他问:“你们看见尹帆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在你门口坐着,不是你赶出去的啊?看着好像坐了有一会儿了!”
岑鸣心头一跳,昨天考完试之后他就没见到尹帆,更不知道尹帆会来找他。
他推开这个人跑到门口,左右看了看,却早就没了尹帆的影子。
“打麻将打麻将!”进去的男生们张罗着,把麻将桌搬到了院子里。
岑鸣叹了口气,关上门,百米之外的巷子里,尹帆坐在地上终于哭出了声。

18
尹帆直到天黑才回家,先给奶奶做了饭,然后回了自己家。
他大部分时间是跟奶奶住在一起,偶尔心情不好回回到隔壁那个房子里,他在那里出生,从小到大,曾经跟他一起住在这里的女人一遍一遍地告诉他:“我不是你妈,你千万别管我叫妈!”
后来,那个女人几乎再也不回来了,尹帆自己住在这里,有时候恨不得放火烧了它也顺便烧了自己。
他洗了个澡,拿出书,马上要高考了,他还知道轻重缓急。
只是,面对着书本,他依旧满脑子是那个男人,那张丑恶的嘴脸,他可以记一辈子,恨一辈子。
九点多,有人敲门。
一般这个时候从来没人来找他,他怕是奶奶有事,赶忙过去开门。
门开了,尹帆看见来人时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冰窖中,冷得彻底。
外面站着的是那个一手把他推向谷底的女人,而女人身后,是秦书博的父亲。
两年了,伴随了尹帆两年的噩梦又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了他眼前。
“我去买烟,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女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就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尹帆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他甚至开始想,家里的刀放在了哪里。
男人在他愣住的几秒钟内直接推开了门挤了进去,然后回手将门一关,把尹帆拉到了自己怀里。
“没想到你和书博是同学,”男人见怀里的男孩已经傻了,轻笑一声,“怎么,见了叔叔是不是激动得立马想脱裤子了?”
他低头咬了咬尹帆的耳朵,尹帆猛然惊醒,大力地要去推开抱着他的人,他觉得自己已经像是死过一次,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他必须要逃出去,或者杀了这个人。

岑鸣一晚上都心不在焉,他在想着尹帆。
尹帆那个人平时面对别人的羞辱都可以不言不语,但有时候却也倔强得很,他想不出什么原因会让尹帆来他的门口坐着却不进来。
吵吵闹闹的几个人都走了之后,岑鸣翻箱倒柜找到了从尹帆那里抢来的钥匙出了门。
他家离尹帆家不算远,抽了两根烟,走到了尹帆家楼下。
丢掉烟头,在楼下徘徊犹豫了两分钟,岑鸣还是上了楼。
尹帆家在四层,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声响,他突然觉得心里不安,插钥匙的手都开始抖。
当他打开门的时候,尹帆正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衣服大敞着,两个人在做什么不言而喻。

19
岑鸣觉得,这个世界上可能不会有比他更蠢的人了,他竟然曾经对尹帆心软,甚至在明知道尹帆破坏了他的家庭之后还对这个人抱有一丝幻想。
他早该知道,能忍受他这样身体和精神羞辱的人,早就不是人了,他尹帆不过就是一个整天被人操的贱货,或许就像他们说的,早就万人骑了。
岑鸣想想就觉得恶心,他把钥匙狠狠地丢在地上,转身走了。
关门的一瞬间,他听见尹帆在喊他,好像是拼尽了力气在叫他的名字,可是岑鸣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太恶心了,岑鸣恨不得杀了他。
离开了尹帆家,晚风微凉,他一个人走到了后海,这边还热闹得很,他找到那家冷饮店,站在门口,发现老板已经换了人。
曾经有一次,他和尹帆在这里遇见,那时候他们才刚认识不久,尹帆回头看见他,笑得特别阳光。
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日子了,未来的每一天只会越来越恨,越来越厌恶,他攥进了拳头,在人海中难过心痛,却得不到释放。

岑鸣走了,尹帆觉得好像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他终于放弃了抵抗,被这个曾经强暴过他的男人按在地板上,狠狠地贯穿了。
没有意义了,岑鸣转身的一瞬间他就明白,无论他怎么求饶都不会有人放过他,岑鸣不会,这个男人不会,生他的那个女人也不会。
所以,他来人世这么一遭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受尽折磨受尽屈辱么?
尹帆失去意识之前男人还在他身后猛烈地撞击着,他咬着牙想,明早不知道来不来得及给奶奶做早饭。

第二天,尹帆没有来学校,岑鸣看着空荡荡的座位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也始终没见到他的人,班里开始有人猜测尹帆到底为什么会在高考前突然不见。
岑鸣反复回忆那天晚上的情况,却始终没有勇气去亲自问问尹帆到底为什么。
秦书博受不了了,跑去问老师,几分钟后跑着回来,抓着岑鸣的肩膀怒声问:“你把尹帆怎么了?他为什么突然退学了?”

20
岑鸣找不到尹帆了。
家里没有,也不来学校,一直到高考结束,他记忆里最后关于尹帆的竟然是那天晚上尹帆的那一声呐喊。
尹帆在叫他的名字,他却没有回头。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岑鸣很清楚,他当时觉得尹帆一定是情愿的,因为那并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但是如今回想起来,岑鸣想,如果当时他回去了,尹帆会对他说什么。
这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如果”,所以没有人能给岑鸣答案。
走出高考考场的一刻,外面下着大雨,他直接跑进了雨里,他想见尹帆,想问他为什么放弃高考,可是,他真的找不到尹帆了。
他去尹帆家,怎么敲都没有人,隔壁的奶奶仿佛不知道尹帆发生的一切,每次看见岑鸣都会笑眯眯地说:“这不是我们小帆的同学吗?我们家还有你的照片呢!”
可是尹帆人呢?
岑鸣问起来,奶奶说:“小帆的爸爸来接他啦,孩子回家了!”
尹帆给奶奶找了个保姆,然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岑鸣知道他肯定是躲起来了,因为尹帆根本就没有爸爸,更不会有人来接他回家。
这样的人,哪会有家啊。
岑鸣在尹帆家楼下坐着抽烟,就像当初尹帆在他家门前坐着时一样。
岑鸣还是不能原谅尹帆,甚至更恨他了,因为尹帆在自己还没原谅他的时候就消失了。
没有等来尹帆,却等到了秦书博。
“你来干什么?”岑鸣吐了口烟,呛得秦书博咳了两声。
“我想见尹帆。”秦书博看着岑鸣说,“应该是我问你来干什么,你以前那么对尹帆,现在想起他的好来了?”
“他的好?”岑鸣冷笑一声,站起来,“他操起来是挺好的,叫得特别带劲,怎么着,你也想试试?”
秦书博脸一红,猛地推了岑鸣一把:“尹帆认识你真倒霉!”
岑鸣被他推得后退两步,笑着说:“是,认识我是倒霉,但是起码我都表现在面儿上,你呢?那点儿龌龊心思别以为别人不知道!”
“我怎么龌龊了!”秦书博皱眉,说完就要走。
岑鸣一把拉住他:“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你那日记本别告诉我那不是你的,上面写的都是什么不用我提醒你吧?你爸妈知道你爱这么意淫自己的男同学么?想把他绑起来,用鞭子抽他,想让他含住自己那玩意儿,你他妈那玩意儿长毛了吗就想玩SM?”
“你闭嘴!”秦书博终于恼羞成怒,一拳打到了岑鸣肚子上。
岑鸣猝不及防被他打得撞在了旁边的墙上,还没等他回过神儿来,秦书博已经跑了。

21
岑鸣很害怕失去,他先是失去了原本完整的家庭,之后又失去了父母,现在他突然觉得,可能连那个让他憎恨的尹帆也要失去了。
连续几个晚上他都睡不好觉,早早上床,却脑子里面乱哄哄的,等到天亮,也不知道晚上到底睡没睡着。
他成绩本就不好,再加上高考那段时间一直在想着尹帆的事,根本不报什么希望。
不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考上了本地的一所二本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岑鸣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想,如果尹帆参加高考的话,一定能考上名牌大学。
可是现在,尹帆不知道去了哪里。
晚上,岑鸣一个人在家里喝酒,酒喝了很多,却依然不解心头愁。
举杯消愁,只能愁上加愁。
当他终于想要和尹帆解开心结的时候,尹帆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六月末,北京又在下雨。
岑鸣已经一个半月没见到尹帆了。
这天是他父母的忌日,岑鸣一大早就买了花和酒去了墓地。
他爸妈是死于车祸,两人在办完离婚手续回来的路上又发生了争执,小轿车和货车撞在一起,惨烈程度岑鸣从来不敢去回忆。
他父母之前的问题是早就存在的,这一点岑鸣清楚,但他不接受他们离婚,他把所有的罪都推给尹帆。
其实岑鸣也清楚,就算没有尹帆,也会有别人,只不过他恰巧看见了,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他寄予了暧昧情愫的同学。
直到现在他也不清楚尹帆和他爸爸到底发展到了什么地步,想起来他就很难过。
对于所有的事,尹帆都沉默不解释,就算他想听,对方也不肯说。
到头来,就真的成了敌人。
岑鸣打着伞,走进墓地,来到父母墓碑前时发现那里竟然有一束已经被打湿的花。
有人在他之前来过了。
岑鸣放下手里的东西,蹲下检查那束花,他心跳突然变得很快,几乎可以确定来过的人就是尹帆。
可惜,除了那束花对方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岑鸣把花抱在怀里,就好像自己抱着的是那个消失不见却让他牵肠挂肚的人。

22
尹帆走出墓地的时候,松了口气,他怕遇见不想看到的人。
他将手里的伞压得低低的,离开了这个他其实并不应该来的地方。
以前他很害怕这里,因为有人说,这个地方是全世界最安静最孤独的,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他的世界已经足够安静足够孤独。
只是现在,没什么可怕的了,尹帆还是那个尹帆,尹帆也不再是从前的尹帆。
从岑鸣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从他决心退学开始,从他走进那间亮着暧昧红色灯光的屋子向那个女人要钱开始,他就只是一个名为“尹帆”的堕落之徒。
他把校服收好,压在衣柜最下面,所有的书都塞到了床底下,他曾经很努力地想要去好好生活,可生活却依旧给了他重重一击,犯过的错误永远都无法弥补,也得不到原谅,更得不到爱,既然这样,那就继续沦陷吧。
他回到重新租的房子,这是他从那个害惨了他的女人那里要来的钱,他对她说:“你收了钱吧?你收了他的钱帮他睡我,那这钱我是不是也应该有份?”
女人倒是好说话,给了他三千。
“都给你,以后好好听话,妈妈带你过好日子。”
尹帆拿钱走了,眼神里再也没有留恋。
退学的日子他就像个游魂一样,晚上去酒吧卖酒,时常遇到手脚不老实的,他也不在意,只要给钱,没什么不行。
尹帆开始不敢照镜子,他怕看到不人不鬼的自己。
在一片鱼龙混杂中,他还是会想起岑鸣,那个一开始对他很好,后来很恨他的男生,他想起一句话,故事的开始都是美好平和的,在最后却都是混乱破碎的。
尹帆开始了白天睡觉晚上出门的日子,他不想遇见任何以前的同学,他希望自己就这么在他们的世界里消失。
曾经的那些羞辱的话他都记得,到了今天他觉得,那些人说的,真对啊。
他再也不想向上生长了,而是恨不得钻进阴暗的角落再也不见阳光,尹帆开始觉得,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抱有幻想,从一开始就应该认命。
什么重生,什么新生活,统统都是实现不了的梦境而已。
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他卖酒,卖笑,坐在一群恶心的人里,做着和他们一样恶心的事。
这才是他尹帆应该过的生活。

23
岑鸣终于找到尹帆的时候,他正坐在昏暗的巷子口抽烟。
外面那条街就是有名的酒吧街,闹哄哄的,什么人都有,岑鸣一路走过来,决定必须要把尹帆带回去。
他一家酒吧一家酒吧地找,走到了最后一家也没看到人,说来也巧,想找个地方喘口气时,竟看到了那个两个月没见的尹帆。
这条巷子只有昏黄的两盏路灯,岑鸣看不太清楚,探寻着走过去,只见曾经那个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的男生此刻像个小流氓一样,破洞牛仔裤,身上的T恤领口大得能看到前胸,头发有些长了,低头抽烟的时候会挡住眼睛。
即使这样,岑鸣知道,这就是尹帆。
他怎么也没想到尹帆会变成这样,走近他,蹲在他面前,发现尹帆的脖子和手臂有抓伤。
“尹帆?”他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生怕把人吓跑。
可如今真正该害怕的,是岑鸣。
他对尹帆的感情太复杂,尹帆这个人在他心里的形象也太复杂,他曾经骂尹帆是万人骑的婊子,但事实上却还是觉得他就是个一尘不染的少年。
可惜了,他的少年已经走远了。
尹帆抬起头,看见岑鸣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随即便笑了。
“好久不见啊!”尹帆笑着和他打招呼,就好像他们很熟悉,仿佛刚刚还在一起聊天,没有一点“好久不见”的感觉。
岑鸣有很多话,此刻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你怎么了?”
尹帆抽了口烟,仰着头吐了个烟圈。
“没怎么啊,我挺好的。”
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许久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找尹帆。
“上次找你那人又来了,非让你陪着,赶紧过去!”
岑鸣顺着声音看过去,也是个和尹帆打扮差不多的男生,还画着眼线。
“成,等我会儿!”尹帆回应着,狠狠地抽了口烟,站了起来,“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吧,我得忙了。”
“你忙什么呢?”岑鸣抓住尹帆的胳膊,指着那抓痕问,“这是怎么弄的?”
尹帆推开他,歪着头继续笑:“关你屁事啊?”
岑鸣愣在原地,尹帆从来没有这么和他说过话,带着讽刺,带着不屑,他又想起那天尹帆撕心裂肺喊他的名字,可是那时候,他连回头都不肯。
“尹帆!”岑鸣追上去拦住尹帆,“你跟我回家。”
尹帆狠狠地推开他,冷笑一声:“你他妈谁啊?少来招惹我!”

24
这是岑鸣从来不曾见过的尹帆,完全陌生的。
他拉住尹帆的胳膊直接将人往另一个方向带,他绝对不能让尹帆再回去那个乱糟糟的地方。
“岑鸣你放手!”尹帆试图抽回手,但岑鸣抓着他的地方刚好是伤口,疼得他不敢用力。
“你给我老实点!”岑鸣回过头冷着声音说,“你他妈欠我的还完了么就想走?我没操够你的时候你他妈就得像条母狗一样趴在我身下等着操,怎么着,我一个人满足不了你了?还出来找别人了?一晚上你伺候几个啊?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干你啊?爽吗?”
岑鸣到了后来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明明想心平气和地带尹帆回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开口竟全是伤人的话。
他在刚才那个人来找尹帆的时候就已经猜测了尹帆现在在做什么,陪酒陪睡,不过就是干上了老本行,他对尹帆这样的生活再熟悉不过。
只不过当初尹帆还知道遮掩,现在竟然连脸都不要了,直接到这种地方来了。
他话音刚落,尹帆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已经愤怒得有些扭曲的脸出现在岑鸣面前,他真的开始后悔了。
“岑鸣,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对,你说的没错,你根本就满足不了我,我一晚上被十个人操,关你屁事!你想要我补偿?行啊,那不如就在这儿,我现在就脱裤子给你干行不行!”
岑鸣脸上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嗡响,他听着尹帆那些话,不可置信地看向对方。
“尹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我当然知道,这不就是你想听的么!从你爸妈死了开始,我在你心里不就是这样的么!是,我就是不要脸,我就是勾引已婚老男人,我就是贱,就是欠操,可是我也给你操了这么久,你羞辱了我这么久,还不够是么?行,你要是觉得还不够,我拿命还总可以吧?”
尹帆说着,便从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直接抵在自己胸口:“是不是我插进去咱们俩就能两清了?啊不对,你可能觉得还是不够,毕竟你爸妈两条命呢,我不如我让你先奸后杀,或者你要是喜欢的话,奸尸也行,还是你想把我分尸?都随你!”
岑鸣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冲过去要抢那把刀,尹帆向后退了两步躲开他,平复了一下情绪说:“你说吧,岑鸣,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25
岑鸣看着那把刀抵在尹帆心口,他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岑鸣,你总觉得我欠你的,可是你想没想过…”尹帆哽咽了一下,犹豫了一下,转了话锋,“今天我都还给你,我也很痛苦,求你放过我。”
说着,尹帆微微抬手,然后将弹簧刀向自己心口刺过去。
那一刻,岑鸣来不及思考,拼了命地冲过去想要拦住尹帆。
最后,尹帆的刀被岑鸣碰歪了方向,在胸前到肩膀的位置划了深深的一道口子。
血渗透了白T恤,尹帆疼得松开了手,那把沾了他血的刀掉在了地上。
那声音太过刺耳,岑鸣愣在原地,看着尹帆倒在了墙边。
伤口不浅,尹帆坐在地上靠着墙,疼得额头渗出了汗。
岑鸣慢慢走过来蹲在他面前,伸出颤抖着的手摸了摸他的脸。
“你就这么恨我?”岑鸣发现自己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如果刚才他慢一步,那此刻会是什么情况他连想都不敢想。
“是你恨我。”尹帆闭上眼,不想再说话。
他想过很多次去死,可唯独刚才,他是真的想就这么一了百了,死在岑鸣面前总好过尸体腐烂在无人知道的阴暗角落要好得多。
岑鸣终于想起来叫救护车,在等待的时候他握着尹帆的手不停地说话:“我不恨你,我再也不恨你了,你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好不好?”
岑鸣一直在说话,尹帆却好像没听到一样,眯着眼,看着他,那表情看得岑鸣难受。
“很疼吧?”岑鸣不敢去看他的伤口,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这么胆小。
尹帆是真的很疼,疼得不想开口,但最终还是对岑鸣说:“把刀藏起来,不然很麻烦。”
岑鸣突然间就掉了眼泪,他握着尹帆的手亲吻,大脑一片空白。
很快,救护车来了。
尹帆强撑着跟医护人员解释是自己弄伤的,不要惊动警察。
岑鸣跟在后面,愧疚得不敢看他。
折腾了好久,终于包扎完,已经后半夜了,两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又是长久的无言。

26
他们曾经无比暧昧又无比痛恨对方,都说过难听的话,也都一字一句记在了心里。
现在,不过是两个月没见,竟然又都变得与从前大不相同。
安静的医院走廊,只有他们两个人。
“尹帆,跟我回家吧。”岑鸣终于开口,经历了这么一晚上的折腾,他真的想带着这个人回家好好睡一觉。
尹帆过了很久才回应:“不了,手机借我打个电话吧。”
他在遇见岑鸣之前和人打了一架,手机摔坏了。
岑鸣递给他:“你还要去哪儿?”
尹帆没理他,自顾自地打着电话。
“杰哥,我是尹帆,我出了点事,这两天得请假。”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尹帆皱起了眉:“我知道,对不起。”
岑鸣看着他跟别人说对不起就生气,却又不敢发火,只能在一边深呼吸。
尹帆挂了电话,还给他:“回家吧,我也得回去了。”
尹帆站起来,没多看岑鸣,径自走了。
岑鸣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尹帆真的变得陌生了。
他追上去,没敢拉尹帆,跟在他身边:“我们能聊聊吗?”
这个时间不好打车,两人站在医院门口,吹着夏天的晚风。
“还有什么可聊的吗?”尹帆转过来看他,“今天我生日,你不记得吧?能实现我一个愿望么?”
岑鸣愣了一下,他确实忘了尹帆的生日。
他们是同一天不同月,岑鸣的生日在春天,尹帆在夏天。
“你说。”
尹帆依旧看着他,然后笑着说:“以后不要再出现了,我们一刀两断吧。”

岑鸣直到回了家还在想着尹帆的那句话,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对方的了,只觉得浑身冰凉,像是被淋了一头的冷水。
他一直以为,他和尹帆,一定是他先说让对方离开,却没想到,尹帆先开了口。
不是尹帆欠他的么?他凭什么说走就走?
他们之间的账根本算不清,怎么可能一刀两断。
只是,那天之后,岑鸣真的好久没有去找尹帆,他像所有高考完的学生一样,聚会、喝酒、打游戏,他可以抱着别人嬉笑怒骂,在这喧闹中,从来没想起过尹帆。
从来没想起那个努力学习却在高考前退学的人。

27
一整个夏天岑鸣都没有见到尹帆。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还在那种地方混日子,他不敢再去那条酒吧街,他不敢再见到尹帆。
他闲下来的时候还是会去尹帆以前住的楼下转转,会去看看尹帆的奶奶,会去后海找那家尹帆以前去过的甜品店。
他关注着关于尹帆的一切,唯独不敢去面对尹帆。
这个夏天过得混乱又无趣,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像缺了尹帆就变得不完整了。
在假期最后的几天,岑鸣去找了尹帆的妈妈。
那家店他印象很深刻,在一切恨意都还未开始的时候,尹帆曾经在那里哭着对他说他妈妈不要他。
大家其实都是可怜人,到最后,也都成为了可恨之人。
夏季傍晚,那个女人依旧如从前一样坐在店门口和人聊天,岑鸣压抑着内心的厌恶走过去,站在她面前。
“我是尹帆的同学,可以和你聊聊吗?”
女人抬头看了看岑鸣,不屑地说:“收费。”
岑鸣拿出一沓钱递给她:“一千,你和我聊聊。”
女人收下钱,带着岑鸣进了屋子。
“聊什么,说吧。”
岑鸣看着她,尹帆和她长得很像,清爽秀气,当然,如果这个女人不浓妆艳抹的话。
“我要听所有关于尹帆的事。”

岑鸣从那里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不在身体里了,他像一具行尸走肉,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他发现自己真的很愚蠢,这么久从来没有好好听尹帆说说话。
直到现在,后悔了,但是估计那个人再也不会想见他了。
他去后海的酒吧喝酒,驻唱的歌手唱:“是谁遇见谁,是谁爱上谁,我们早已说不清,是谁离开谁,是谁想着谁,你曾经给我安慰。”
岑鸣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如果能多了解一些尹帆的事,是不是他们就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28
尹帆在KTV包房里醒来,一屋子的人睡得横七竖八。
他挨个翻衣兜儿,摸走了厚厚一沓的现金。
走出KTV,天光大亮,他伸了个懒腰,扭头就看见了岑鸣。
八月末的北京,早上是一天之中最凉爽的时候,岑鸣穿着一件白色T恤,牛仔短裤,看上去瘦了不少,在晨光中,让尹帆移不开双眼。
岑鸣没等尹帆说话就直接拉着人离开,尹帆在他身后打着哈欠,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岑鸣把他带到马路对面的早餐店,点了两份早餐,推给尹帆:“先吃饭。”
尹帆笑着问他:“干嘛?想操我?”
岑鸣皱了皱眉,放下筷子严肃地说:“我要和你好好谈谈,你别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那我应该用什么态度?感恩戴德?感谢你来找我,来请我吃早饭?”尹帆咬了口包子,点点头,“不错。”
岑鸣又要说什么,却突然看见尹帆藏到了桌子底下。
“你干嘛?”
尹帆立马对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岑鸣看向窗外,对面的KTV跑出来几个人,像是在找谁。
那几个人很快就散开了,尹帆偷偷看了看窗外,见人都走了,又坐了回来。
“我偷了他们钱。”尹帆说得满不在意,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岑鸣看着他,心里难过:“尹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尹帆夹菜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吃饭,仿佛没有听见岑鸣的话。
“我去找过你妈,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们谈谈吧,我求你了。”岑鸣抓住尹帆的手,眼睛通红,他觉得自己也是将尹帆推向毁灭的人之一,他不该把他爸妈去世的责任都推给尹帆,他真的非常的后悔。
如果在半年前尹帆听了这些话或许会哭着抱住岑鸣,但现在,他只是推开岑鸣的手,冷淡地说:“你要是想和我上床,现在得付钱,白嫖没门儿了。”
岑鸣没再说话,看着尹帆吃完了这顿饭。
他不是圣人,但这一次,他想把尹帆从那个乱七八糟的世界里拉回来。

29
吃饱喝足的尹帆起身要走,岑鸣紧随其后。
“别跟着我,看见你就烦。”尹帆说话的时候,头都没回,他说的是真的,他觉得现在的生活没什么不好,以前整天幻想着美好的未来,结果还不是被人欺辱,如今活得逍遥自在,哪怕哪天死了下地狱,他都不觉得害怕。
因为再丑恶的一面都见过了,真的没什么可以让他觉得害怕了。
“你要钱是么?”岑鸣绕到他面前,强忍着想要动手打他的欲望,对他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跟害你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开口闭口就是钱,有钱就能让你做任何事是不是?”
尹帆别过头,看向旁边,语气里依旧是轻浮:“嗯哼,她生的我,我当然像她,在你们心里我们早就是一样的人了,都是婊子,贱人,被人上,你别说得好像自己多正义似的,当初操我操得最开心的,不就是你么?”
岑鸣握紧了拳头,最后终于认输:“我给你钱,你跟我走。”
“闲谈价钱,谁知道你是不是耍我。”尹帆抬手给岑鸣顺了顺刘海,笑着说,“好久没和你做了,不知道你技术进步没有?”
岑鸣不理他,抓着他的手腕就往前走。
尹帆在后面笑得灿烂,笑着笑着,却皱起了眉,也红了眼。
再次来到熟悉的地方,尹帆竟觉得恍若隔世。
院子里还摆着麻将桌,他喜欢的那棵桃花树早就开败了。
旁边的大柳树下面有一条长椅,他和岑鸣在那里做过爱。
尹帆太熟悉这个地方,每一个角落他都曾经认真地记下过,那时候他还傻兮兮地喜欢着岑鸣,哪怕那个人对自己从来都是恶语相向,甚至做爱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过温柔。
不过几个月而已,一切都变了。
他看着岑鸣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还是很想凑过去抱住他,但他还残存一丝理智,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晚上,岑鸣就那么决绝地离开,留下他一个人承受难言的痛苦。
那个夜晚,毁掉的是尹帆一整个人生,就是那一刻开始,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

30
岑鸣让尹帆随便坐,他进去给尹帆拿了瓶水。
尹帆坐在树下的长椅上,心里感慨着北京难得有蓝天。
岑鸣走过来把水递给尹帆,然后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
“干嘛?谈判啊?”尹帆抬起腿,搭在了岑鸣腿上,挑着眉对他说,“有什么想说的快说,我一晚上没怎么睡。”
“我后天就开学了。”
岑鸣说完,尹帆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恭喜你啊大学生,真没想到你能考上…哎,你考的是哪儿啊?我都不知道。”
尹帆怎么可能不知道,学校放榜的那天他在晚上拿着手电找岑鸣的名字找了好久,他曾经想过这一天他们的名字可以同时出现在这张红榜上,他为了这个,还逼着岑鸣学习,只不过事不如人愿,当年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没能出现的人是自己。
造化弄人吗?或许是吧。
“我在学校旁边租了个房子,我希望你和我一起住。”岑鸣看着他,表情认真,对方却满脸的不屑。
“什么意思?”尹帆喝了口水,笑着说,“包养我啊?”
岑鸣实在看不下去尹帆这副模样,猛地起身,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对方看着自己。
这个动作他们都太熟悉,曾经他们之间无数次重复这样的动作,在学校,在家里,在路上,只要尹帆不回答岑鸣的问话或是不看他,岑鸣就会这样。
果然,人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是改不掉的,就好像,装作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尹帆,在这一刻还是紧张了起来。
以往每次岑鸣做了这样的动作,接下来都可能是一场暴行。
无论回忆多少次都无法否认,在那段时间里,岑鸣确实从来没有珍惜过尹帆。
当然尹帆也知道,自己哪里值得别人去珍惜。
“尹帆,我好好跟你说话,你不要给脸不要,你以前听我的,以后也必须听我的,把烟戒掉,不要再跟那些人鬼混,跟我走,在家准备明年的高考!”
尹帆被迫抬头看着岑鸣,半晌,一字一句地说:“岑鸣,你觉得我能吗?”

31
尹帆非常痛恨自己流眼泪,他觉得该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每一天都是要笑着的。
可是他在岑鸣面前真的没办法,他已经非常努力地想做出一副活得很好的样子,但是当岑鸣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让眼泪从眼角滑落了。
他无声无息地流着泪,看着岑鸣,根本就回不去了,他做不回从前的尹帆,也忘不掉过去发生的一切。
他抬起手,擦了擦眼泪,推开岑鸣的手,在长椅上坐好。
“你不是想聊聊吗?那我先给你讲讲故事吧。”
尹帆没有看岑鸣低着头,开始说话:“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你爸的事么,其实不止他一个,我那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勾搭上一个有家的男人,你知道为什么么?”
岑鸣坐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他原本不知道的,但尹帆的妈妈告诉了他。
“因为我被一个强暴过,我才16岁,就在我生日那天。”这是尹帆最不愿想起的一段记忆,他在说起来的时候声音颤抖,闭上了眼睛,“我妈,她把我骗过去,把我锁在那间屋子里,那个恶心的男人撕坏了我的衣服,他打我,用鞭子抽我,把我的手绑了起来,没人知道我当时多害怕多绝望,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遇到这种事?”
岑鸣没有说话,当时尹帆的妈妈对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那时候岑鸣就已经受不了了,现在听着尹帆亲口说出来,他难受得恨不得去杀了那个男人。
“我当时是想杀了他的,但是我不能,我要是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和他们。”尹帆转向岑鸣,眼睛通红,“我恨极了那些男人,他们明明已经有了妻子有了孩子却在外面做这种事,我当时想,如果他有孩子的话,应该和我差不多大,那么,要是他的孩子看到自己的父亲像只发情的狗腻在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身上时,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他的这句话,让岑鸣想起了自己。
他想起,在那个大雪天,他一个人在校外等车,却看到自己的父亲把他暗恋的男生抱进了怀里。
当时的他在想什么?
恶心,愤怒,他记得当时他气急败坏地冲过去,狠狠地打了尹帆一巴掌。

32
尹帆觉得头疼,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岑鸣见了,要帮他揉,被拒绝了。
“后来我可能就心里有些扭曲,一心想着报复那些人,我到处勾引已婚男人,骗他们的感情骗他们的钱,我跟你说,他们比年轻人好骗多了,我从来没跟他们上过床,但却从他们那里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我当时吃穿用度都是花他们的钱。”
说到这里,尹帆又一次看向岑鸣:“包括你爸爸。”
这是他们的心结,岑鸣曾经以为一辈子都无法打开,到如今他还是会因为这件事对尹帆失望,但却已经没有那么恨了,他终于肯承认,就算没有尹帆,他父母也迟早会分开,只不过一切都太巧了,没有人能想到离了婚的两个人竟然死在了一起。
“我其实后悔了,就在你打了我一巴掌的时候。”尹帆突然摸着自己的脸笑了,他抬起头,看着蓝天,把突然又要汹涌而出的眼泪忍了回去,“你一定不知道,我那时候其实喜欢你。”
岑鸣抬起手,挡住眼睛,另一只手抓紧了尹帆。
尹帆扭头看他,笑着说:“你干嘛?哭了啊?”
岑鸣没回应,尹帆拍拍他的头,笑着继续说:“我喜欢你,所以更愧疚,尤其是当你找到我,对我说你爸妈出事了的时候。我真的,一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因为自己受伤所以去报复别人,这是当初的尹帆做的事,后来每次想起,他都觉得后悔,但世上最让人无能为力的就是后悔,他没办法原谅自己,也没办法开口让岑鸣原谅自己,他只能想办法弥补,而那时的岑鸣对他满怀恨意,学校里谣言四起,大家对他开始冷嘲热讽,他都觉得没什么,是他欠了岑鸣的。
只是,当岑鸣把他带回家,满脸厌恶地看着他让他脱裤子的时候,尹帆还是很难过的。
那个时候他们都在想什么呢?有没有想过在未来会活在悔恨之中?

33.
“这件事,其实你只是个导火索,”岑鸣靠在椅背上,抬起头,和尹帆一起看着蓝天白云,“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不应该把错全都推在你身上,但那个时候我身边没有任何人,他们给我留下的全都是钱,除了钱和房子,没有任何其他的。我想要发泄都不知道应该和谁去说,所以,其实你也挺倒霉的。”
听他这么一说,尹帆又笑了,明明现在也没有多大,不过刚成年,那些事情也并没有过去太久,但偏偏就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十年八年,他们像是两个已到暮年的老头儿一样在追忆那破败不堪的过去。
“我们都挺倒霉的,我们遇见,就很倒霉。”
两个人在树下坐着,都在想这句话,确实没错,他们遇见就很倒霉。
“我继续说吧,”尹帆喝了口水,他身边已经很久没这么安静了,“我一直觉得只要我努力忍着,等到今年夏天就能开始新的生活,我努力学习,为的就是高考之后…”
说到高考,尹帆苦笑了一下:“这都是命,谁也想不到那个时候会发生那样的事。”
岑鸣突然想起那个晚上,在他从尹帆的妈妈那里听到真相的时候,他最恨的是他自己。
岑鸣站起来,蹲到尹帆面前,握住他的手:“你恨我吗?”
尹帆看着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恨岑鸣,但那恨意不是在那晚才有,其实从那个晚上开始他已经不恨岑鸣了,因为绝望了。
“咱们俩,恨不恨的,再说已经没有意义了。”尹帆抽回手,摸了摸岑鸣的脸,“这就是命,我们得认命。”
十八岁的少年,万般无奈地说出“认命”,尹帆不是不想和命运抗争,只是抗争过后,显然他还是输了。
别人的十八岁是青春正好,而他的十八岁已经被命运玩弄得千疮百孔。

34
尹帆拍了拍岑鸣的肩,让他坐下来,然后掏出烟盒,点了根烟。
岑鸣看着他,皱起了眉。
“不习惯我这样是不是?”尹帆笑着对他说,“我一开始也没想到我会变成这样,我以前总在想,那些人怎么能那么坏呢,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给我扣上了一顶帽子,往我身上泼脏水,可是后来我明白了,人嘛,要是坏起来根本就没有限度的,你看我,为了卖酒什么话都说,明明对方就只有小拇指那么细,我还得说他屌爆了,你说好不好笑?”
尹帆说着,笑得前仰后合,笑着笑着就没了声音,安安静静地抽烟。
“你那段时间都在卖酒?”
“那不然呢?你是不是以为我出去卖屁股去了?是不是觉得我本来就不干净,只是做回了老本行?”
岑鸣被说中了心思,他之前确实这么想过:“尹帆,你别再闹了,跟我一起,你还可以高考,明年肯定能考上很好的大学,你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不能?为什么不能?”尹帆对着岑鸣吹了口烟,满不在乎地说,“我没闹,我过的是自己的日子,跟你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尹帆,”岑鸣掐断了他的烟,严肃地说,“以前的事,我做错的我跟你道歉,你不要赌气了,听我的行吗?”
“赌气?你觉得我是在赌气?岑鸣,今天该说的其实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我只剩下最后一句,既然你也说了,以前的事过去了,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消失别再纠缠我就是为我好了!”
尹帆说完,没再理会岑鸣,自己进了屋。
他还是很难过,他曾经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着岑鸣,也确实被人将感情和尊严都毁得拼都拼不起来,他现在看到岑鸣还是觉得这个男孩赏心悦目,但是却也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些日子,被羞辱,被践踏,被推向了深渊。
他不怪岑鸣了,他只希望以后的日子能让他继续堕落继续在那潮湿阴暗的角落慢慢腐烂。
他已经不想要什么光明的未来了,他所能想到的以后,就只有死路一条。
35

尹帆洗澡的时候岑鸣一直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他猜想得出尹帆在做什么。
他们曾经无数次这样相处,他在外面抽烟等着,等尹帆清洗好出来,咬着嘴唇被他羞辱。
那个时候他只是想发泄,发泄心里的痛苦和怨恨,往往尹帆被他折磨得不像样子。
他不想再跟尹帆那样了,就算是要做爱,也不是现在这种情况。
他抽了两根烟,尹帆出来了。
没穿衣服,就那么光裸地站在他面前,带着水汽,还是那副干干净净的样子。
“你擦擦,吹干头发。”岑鸣站起来,给他找毛巾。
尹帆跟在他身后,乖乖地接过毛巾擦身体。
“我给你找套睡衣。”岑鸣打开衣柜,里面有他给尹帆新买的衣服,他那次见过尹帆之后买了很多衣服回来,统统放在衣柜里,想着早晚尹帆会穿它们。
“睡衣?”尹帆愣了一下,随机了然,“行,你再脱呗。”
岑鸣没说话,给他吹头发,尹帆坐在床上任凭岑鸣摆弄。
吹干了头发,岑鸣抱着尹帆:“睡一觉,起来得太早了,好困。”
尹帆点头,和他倒在了床上。
刚一躺下,尹帆的手就开始不安分地在岑鸣身上点火,凑过去要吻岑鸣。
岑鸣抓住他的手,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嘴唇:“睡吧,不做。”
岑鸣把尹帆抱在怀里,吻了吻他的额头,突然间觉得他们就好像一起生活了很久的情侣,这样的场景,让人心里发酸。
他们其实都没睡着,尹帆一直看着岑鸣,他还是好喜欢这个人,但是过去的一切都已经抹不掉了。
他们的脑海里没有橡皮擦,经历过的想要失忆都不行。
他不敢想以后要是他们俩真的在一起生活,一言不合的时候互相往伤口上撒盐,会是什么样。
应该比现在还疼吧。
所以还是不要尝试了,一切都停在现在,还来得及。
过几天岑鸣就要去过他的大学生活了,轻松美好,会有一个更精彩的未来,而他,还是回去卖自己的酒,等奶奶百年之后,他或许也跟着一起去了。
尹帆抱住了岑鸣,轻轻地叹了口气。

36

两人就这么躺到中午,尹帆饿了,推了推岑鸣。
岑鸣也根本没睡着,尹帆一动他就睁开了眼睛,他怕尹帆偷偷走掉。
岑鸣抱紧了尹帆,低声问他:“怎么了?”
尹帆有些心酸,这几年两个人从来没这么温馨相处过,岑鸣一温柔起来他就特别受不了,很难过。
“饿了,有吃的么?”尹帆从昨晚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喝了一肚子的酒,“昨晚那帮真他妈不是人,一直灌我酒…”
他说完抬眼看了看岑鸣,英俊的眉眼带着些意味不明的忧愁。
“别这么看我,我都已经习惯了,”尹帆坐起来,弯腰去找烟,“有吃的么?没有的话我出去买。”
岑鸣实在不习惯这样的尹帆,会说脏话,会抽烟,以前的尹帆不是这样的。
“有,冰箱里有速冻饺子,我去煮。”岑鸣起来去厨房。
没过一会儿,他又回来了。
“你跟我一起。”岑鸣拉着还坐在床上抽烟的尹帆一起去了厨房。
“你是怕我跑了还是怎么的?还没给钱呢我不会走的。”尹帆靠在一边看他煮饺子,“岑鸣。”
他突然叫了岑鸣一声,水刚烧开,岑鸣把饺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嗯?”
“你说我们以前要是能这样该多好。”
沸腾的开水烫到了岑鸣的手,他没说话,低头看着翻滚的水饺。
“你那个学校也挺好的,虽然是二本,但也不错,什么专业?”
岑鸣依旧没有看向他,说起这个话题他心里就针扎得一样疼,最该去上大学的其实是尹帆:“法律。”
“啧,好像不太好找工作,不过也没事儿,你舅舅不是挺厉害的,以后都好说。”
“尹帆,”岑鸣转头看他,皱着眉,“房子我已经租好了,生活用品等着你和我一起去买呢,我想和你好好的,大学课程应该不会太多,没课的时候我就在家陪着你。”
尹帆看着他半天没说话,直到烟烧到了他的手指。
“再说吧,饺子熟了没?我快饿死了。”
尹帆说完凑过来看了看锅,笑着说:“你到底会不会煮饺子啊?都破了。”

37

吃饭的时候岑鸣一直看着尹帆,他觉得他们好像很久没见了。
尹帆穿着他买的睡衣,安安静静地吃着他煮的饺子,岑鸣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是这样的。
“你看我干嘛?好好吃饭!”尹帆夹了个饺子放到岑鸣碗里,岑鸣开心地笑了,他却鼻子发酸。
这样的场景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比梦还不真实。
吃完饭尹帆要收拾,岑鸣没让,抢先拿着碗筷去了厨房。
尹帆又跑到院子里,到树下的长椅上坐着。
他们没再说什么,也没做什么,直到晚上,尹帆说要回家。
“你留下吧,我不想让你走。”岑鸣抱着尹帆的衣服不让他换,像个耍赖的小孩子。
尹帆无奈,但又不想再耗下去。
“我今天得回去看看奶奶,改天再来看你。”尹帆去抢衣服,却被岑鸣抱住了。
“你骗我,我后天就开学了,你的改天是哪天?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看奶奶,然后再一起回来。”
尹帆心里烦躁,用力挣脱开岑鸣的怀抱:“岑鸣,我今天说过的话不是开玩笑的,而且就算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之前的烂摊子也要收拾,你明白么?”
岑鸣惊讶地看着他,问:“你的意思是答应我了?”
尹帆皱着眉,不表态,他是不可能跟岑鸣在一起的,现在只有用模棱两可的说辞来应对岑鸣的纠缠,他们之间就是错过了,一错再错,根本不可能有好的结局。
岑鸣暗自分析着尹帆的话,真的当做他答应了自己的提议。
他把衣服递给尹帆,明显兴奋起来:“那你快去处理,明天能来找我么?”
尹帆摇摇头:“很多事,很麻烦。”
想起尹帆之前做的事,岑鸣也知道不好抽身,他又一次抱住尹帆,亲了亲他的耳朵:“没关系,我在新家等你。”
岑鸣翻出尹帆的手机,在上面输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新家地址:“你竟然换了手机,而且没存我的号码!”
尹帆换好衣服,拿着手机,被岑鸣牵着手送到门口。
“我想和你一起去看奶奶。”岑鸣依旧黏在尹帆身上,就像个赖皮糖。
“奶奶岁数大了,你去肯定吵得慌,我就过去跟她说说话,你早点睡。”尹帆主动抱住了他,贴着他的耳朵说:“恭喜你。”
岑鸣没想太多,只是和尹帆抱着,然后告别,看着尹帆走出这条巷子,他想象着未来的二人世界,觉得过去的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然而尹帆想说的却是,恭喜你终于开始新的生活了,而我却只能留在过去里。

38

尹帆走了,只要他一回头就能看见站在门口留恋地看着他的岑鸣。
他们之间真的说不清楚了,也不知道是喜欢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也可能是遗憾多一些。
这条巷子的路灯依旧昏暗,过了这个转完,尹帆就算回头也看不到岑鸣了。
他不敢回头看,生怕自己不坚定,他内心矛盾得好像自己在跟自己打架,一个声音告诉他回去留在岑鸣身边,一个又嘲笑他怎么还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终于走到转角,尹帆站在那里仰着头,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还是这么软弱,又不是一辈子见不到了,哭什么呢?
可是,又有谁说得准是不是一辈子呢…
犹豫了很久,尹帆终于还是认输了,他转过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岑鸣。
“…你怎么跟过来了?”这个转角离岑鸣家门口不远,不过一二百米,如果在这里回头两人说话也是听得清的,但尹帆没想到,岑鸣竟然就跟在他的身后。
岑鸣自从他出来就悄悄地跟着他,尹帆不让他送,他就静静地看着就好,这会儿见尹帆红着眼睛,眼角竟然还带着泪,突然有些慌。
他抬手摸了摸尹帆的眼角,笑着说他:“感动哭了?”
尹帆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再跟他过多纠结,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眼前的岑鸣比他以前认识的更让人移不开视线,因为曾经,尹帆连看都不敢堂堂正正地看他,那时候的岑鸣一开口就是伤人的话,每个眼神都写满了对他的厌恶,可是现在不同,现在的这个岑鸣在昏黄的路灯下看起来格外温暖,让人想要拥抱。
“岑鸣,你抱抱我吧。”尹帆想跟他讨一个拥抱,他觉得自己一定可以记一辈子。
岑鸣没说话,靠过去把尹帆抱在怀里,轻轻地吻了吻他的侧脸:“你看,我比你高这么多了。”
岑鸣的嘴唇刚好能够碰到尹帆的额头,他曾经听说亲吻额头代表想要疼惜对方,他不知道尹帆是不是也听说过,他希望尹帆能懂。
尹帆突然用力地抱了抱他,然后推开,释然一笑:“行了,别再腻腻歪歪的了,再晚了奶奶要睡了,你快回去,你回去了我再走。”
岑鸣被尹帆呵斥着转过身,一步三回头地往家走。
尹帆站在原地笑着看他,对他挥手,终于看着岑鸣进了家门。
他忘不了岑鸣的拥抱,岑鸣的亲吻,和岑鸣在这个夜晚消失不见的背影。

39

岑鸣回家了,尹帆靠在墙边又抽了根烟。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十八岁真的挺精彩的,不会再有人比他活得更精彩了。
看过了人心丑恶,也经历了温柔缠绵,这么看来,值了。
香烟燃尽,他终于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巷子里,尹帆慢慢地走着,走向他预期中的未来,另一边的院子里,岑鸣躺在长椅上,轻轻哼了一首歌。
“你是我生命中的精灵,你知道我所有的心情,是你将我从梦中叫醒,再一次,再一次给我开放的心灵。”

尹帆没有回去看奶奶,他只是用这个来搪塞岑鸣,他直接去了酒吧街,白天的事已经像翻书一样翻了过去,到了晚上,他还是要变回之前的那个他。
尹帆到了酒吧的时候人已经很多,各种妖魔鬼怪,他从门口挤到吧台被揩了不少油。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说话的这个酒保就是当初介绍尹帆过来的人,他是个直男,不过在这里格外受欢迎。
“怎么可能不来,丛哥在里面吗?”
“你赶紧进去吧,发火儿呢!”
尹帆大概能猜到老板为什么发火,他惹的事儿,他必须过去认错。
白天他在岑鸣那里躲了一天,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他想跟岑鸣温存那么一会儿,而是真的在躲。
前一晚他打了一个客人,说好的就是喝酒,结果那人开始脱他裤子,尹帆没忍住,动了手,趁着人没爬起来先跑了,在外面遇见几个喝得半醉的,跟着去了KTV,早上又偷了人家钱。
这两件事儿都够他呛了。
尹帆在这条酒吧街挺有名的,来了一个多月,都知道他是丛林的人,平时赚钱跟抢钱一样,大家空下来的时候在背地里其实都瞧不起他,觉得他不过是仗着一副清秀的皮囊,竟然还跟客人讨价还价。
之前岑鸣遇见的那次,他被人抓伤,那还是轻的,还有同行背地里搞他,往他酒里下药,把他给客人的酒偷偷换掉,因为这些,尹帆也没少惹事儿。
他上了三楼,这里是休息室,最里面那间就是老板丛林的房间。
敲了敲门,尹帆紧张得咽了咽口水,手心有些出汗。
门打开,丛林只穿着一件真丝浴袍,看见是他没什么表情,测过身让他进来。
尹帆很少跟丛林单独相处,他有些害怕这个男人。
“丛哥,我来认错。”尹帆站在门口,不敢往里面进。
丛林坐到沙发上,看着他,打量了一会儿说:“你胆子挺大,知道我赔了人家多少钱么?”
尹帆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尹帆你真行啊,那人被你给弄废了,你说说得多少钱吧!”

40

尹帆对丛林不太了解,只是刚来的时候被单独叫来聊了几句,丛林总是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尹帆也听说过他生意很多,这间酒吧只是其中最不显眼的一个。
尹帆来这里之前完全不能想象真的会有丛林这样的人,就像电影里那种,被神化了的。他有很多钱,多到根本不把钱当回事,但如果你惹到他,哪怕是一分钱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尹帆知道自己惹上麻烦了,他突然想起岑鸣,他有些想他。
“你过来。”丛林点了根烟,挑眉看着他。
尹帆站在原地,不敢动。
丛林看着他心惊胆战的样子,轻笑一声:“怎么着?怕我?”
尹帆垂下眼睛,狠了狠心,走了过去。
丛林站起来,捏了捏他的脸:“长得不错,听说你妈是卖的?那可比卖酒来钱快多了。”
尹帆慌张地往后退了两步,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这样的行为在丛林眼里格外可爱,他把自己的烟递到尹帆嘴边:“抽一口?”
尹帆攥着拳头,咬牙摇了摇头。
他在这里这段时间,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喝别人给的酒,不能抽别人给的烟,他比谁都清楚,这些全都加过“料”。
“哼。”丛林坐回沙发上,拿起一边的钱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纸包,“把这个给我送出去,地址我会告诉你。”
尹帆看着他手里的小纸包,低着头说:“对不起丛哥,犯法的事我不做。”
“不做?”丛林把东西放下,歪着头看着他笑,“跟我讲条件?”
尹帆不吭声,丛林拿起电话,叫了两个人进来。
“给我打,不死就行。”
尹帆被蒙住了眼睛捂住了嘴,当疼痛传来时他竟然觉得解脱,这样的解决方法比任何一种都更容易让他接受。

41

尹帆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单人间病房,周围没有人。
几分钟之后有护士进来,看见他醒了也没说话,转身出去了。
他转头看了看窗外,又在下雨,他想起来,却发现腿上打着石膏,手臂也吊着,不是一般的惨。
医生进来看了看他又走了,自始至终没有对尹帆说话。
尹帆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都是哑巴。
他记得失去知觉前丛林也没让那两个人停手,真的就像丛林嘱咐的那样,没死,但残得差不多了。
尹帆看着天花板,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不知道今天是几号,不知道岑鸣是不是已经去了学校。
他没事做,又不能动,就一直幻想着岑鸣的大学生活,岑鸣那所学校他曾经路过过几次,校园很大,树很多,这个季节应该很漂亮。
岑鸣应该会每天和新的同学一起上课下课,去食堂吃饭,去图书馆看书,然后慢慢地,就把他给忘了。
尹帆叹气,他不想让岑鸣忘了自己,但又觉得还是忘了好。
人啊,都太矛盾了,好像每天都在跟自己打架。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丛林来了。
一身西装,坐在尹帆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养着,没残。”丛林拿出张卡放在桌子上,“给你点教训,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好好养着,彻底好了再来找我。”
丛林伸了个懒腰,笑着看尹帆:“你这张小脸儿真是可惜了,想开点多好,还能趁年轻卖个好价钱。”
尹帆也对他笑:“像您说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还是知道的。”
尹帆是在说丛林试图劝他出去卖的事,也是在说尹帆贩毒的事。
“行,你懂事,”丛林走过去摸摸他的脸,“细皮嫩肉的,都被打坏了,不过没事儿,咱们来日方长。”
丛林走了,尹帆这才想起来他忘了问今天几号。
伸手要去按铃,突然发现他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在了那张卡旁边,估计也是丛林干的。
他拿过来,满格电。
日期距离他去找丛林已经过了两天,也就是说,岑鸣已经开学了。

42
丛林站在病房门口看了尹帆一会儿,见他没什么特别的表现,嘱咐了一下手下就走了。
外面在下雨,他也不想再回店里,便叫司机直接送他回家。
丛林今年31,什么都干过,包括违法乱纪的事,他是不怕这些的,能赚钱就行。
最开始的时候为了赚钱又是打工又是卖血,那时候他还在上大学,他要给他哥治病。
“丛哥…”
丛林一直看着窗外发呆,听到有人叫他才发现已经到家了。
“你先回去吧,等我电话。”
丛林没拿车上的雨伞,下了车淋雨跑到了楼门口。
这是一栋上了年纪的楼,曾经是某所高校的教师家属楼,后来因为离那所学校近,便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在这里租房子。
他在北京有很多住处,但这里却是唯一的家。
四楼那个两居室,有个人在等他。

丛林走后尹帆便拿过手机翻看,岑鸣打来过几个电话,估计是问他为什么还没去找他。
短信箱里的十几条未读消息也都是岑鸣发过来的,无一例外是关心的语气。
尹帆心里难受,看完之后全部删除了。
他不能再心软联系岑鸣,这对他们都没有好处。
而此时的岑鸣,坐在教室里,开学第一天,辅导员在二百人的教室里给他们讲各种要求。
他看着手机,越来越失望。
他不是没想过尹帆那天晚上就是在敷衍他,可他还是想相信一次,他希望尹帆是真的还在乎他,连他都觉得过去不重要了,为什么尹帆就是放不开呢?
似乎坐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对自己的大学生活充满了期待,唯独岑鸣,他最想要的生活还是没能实现。
下课前岑鸣又给尹帆发了条短信,然后跟着同宿舍的人一起去了食堂。
【尹帆,我们的家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差一个你了。】
尹帆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捂着眼睛哭了,他发现,他所走的每一步都让日后的他更加的后悔。
尹帆再一次觉得,这可能就是命运。

43

丛林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四点多,因为外面下雨,室内已经很暗了。
屋里没有开灯,但是丛林知道,家里一定有人。
“吃饭了吗?”丛林换了鞋,把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进了屋。
屋里面的人正抱着猫坐在单人沙发上用手机听书,听到丛林的声音后便关掉了手机。
他行动自如,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做每一个动作都很小心,而且眼睛无神。
丛林走过来,抱过他怀里的猫,附身亲了他一口:“我今天回来的早吧。”
男人笑了笑,抬手去摸他的脸,丛林蹲下来方便他摸,然后把头靠在他腿上说:“哥,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在外心狠手辣的丛哥,回到了家里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除了这个眼睛失明的男人以外,谁也不知道他竟然可以如此温柔。
“吃面吧,加两个荷包蛋。”
丛林拉过丛森的手,在手心吻了吻:“行,我先去洗个澡,反正还早,等会儿做。”
“嗯。”丛森又把猫抱了回来,催他,“快去吧,今天晚上还要写教案吗?你不要总是熬夜。”
丛林起身,低头看着丛森,笑着说:“不写了,今晚早睡。”
洗澡的时候丛林低头看着自己身体上的一道伤口,心里怅然,他大学学的是师范,直到现在丛森还以为他毕业就做了老师。
但其实,丛林对他最爱的人隐瞒了一切,他不需要什么安稳的生活,他只要丛森在他身边,然后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丛森的眼睛。
丛林洗完澡出来,丛森正拿着他的手机。
“刚才有个叫尹帆的打电话来,是你学生吧?”丛森把手机递给他,闻了闻他的身上,“新换的沐浴露,这个味道好。”
丛林过去,躺在丛森腿上:“哥,我们好久没做了。”
丛森被他说得脸一红,笑着答道:“你最近忙啊,早出晚归的,我都不忍心折腾你。”
“嘁,咱们俩谁折腾谁啊!”丛林坐起来,靠近丛森,伸手解开了他的裤子,“我想你了。”

44

丛林刚把丛森的分身含在嘴里,手机就又响了。
他不理会,继续吞吐,丛森却推了推他,说:“去接电话吧,万一是你学生呢!”
丛林抬起头,皱着眉看他,丛森一直希望他能当一个好老师。
“好,等我一下。”丛林凑过去吻了吻他,起身去接电话。
来电人是尹帆,他记得自己跟尹帆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休养好了再来找他,他想不到这小子这会儿给他打电话是为什么。
他回头看了眼正在揉太阳穴的丛森,转身去了阳台。
他把阳台门关好才接了电话。
“尹帆。”这时候的丛林又变成了那个让人畏惧的丛哥,语气中带着些不耐烦。
“丛哥,我想求你件事。”
“说。”
尹帆听得出来丛林的不悦,小心翼翼地说:“我想出院,但是他们说没有你的吩咐不让我走。”
“出院?你现在这样怎么出院?”
“我回家养着没问题的,我奶奶要是太久看不到我会担心。”
丛林不知道尹帆还有个奶奶,不过也不太在意,他现在只想赶快回去和丛森做个痛快。
“下个星期吧,医生说还要观察几天,下周我让他们送你回去。”
丛林挂了电话,转身回了卧室。
丛森躺在床上发呆,这两年他总是这样,丛林一忙起来没时间带他出去走走,大部分时间丛森就这样度过。
丛林看得心里难受,上了床,抱住丛森。
“哥…”
丛森回抱住他,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只能循着声音判断丛林嘴唇的位置,他微微侧头,丛林主动吻了上来。
每一次他们做爱丛林都非常激动,这个人是他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又好不容易据为己有的,是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珍惜的。

得到了答复的尹帆终于松了口气,他又一次说了谎话,他这幅样子根本不可能回去看奶奶,他之所以这么着急想要离开,是因为刚刚他看到秦书博从门口走了过去。
虽然对方没有看到他,但既然他也出现在这儿,一定是家里有人住院了,一次见不到,不意味着永远见不到,他不想跟任何以前的人还有联系,尤其是秦书博。

45

岑鸣觉得非常不安,最近连续几天下雨,他们的军训延期了,又没有课,他就一个人在新租的房子等尹帆。
可是不管他怎么联系,尹帆就是没有动静。
他实在等不了了,又去了尹帆卖酒的地方。
那条酒吧街还是老样子,一群乱七八糟的人,做着乱七八糟的事。
岑鸣进到酒吧里,径直去了吧台。
调酒的男人很帅,笑着看他。
“请问,你认识尹帆吗?”音乐声音很大,岑鸣凑过去大声地喊。
男人看了他两眼,依旧笑着,点了点头。
“他在哪?”
调酒师写了个卡片递给他,在嘴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岑鸣拿起卡片,上面写着某医院,并且在最下面写了一行小字:偷偷的,别让人知道。
岑鸣皱起眉,拿着卡片就跑了出去。
雨还没停,这个时间打车非常困难,岑鸣一路跑出好远,结果身上都湿了,出租车看到他根本不停车。
岑鸣最后只能换乘地铁过去,到了医院已经快十点。
那个调酒师只给他写了医院的名字和地址却没有告诉他病房号,岑鸣跑去咨询处询问,深夜的医院,竟然让他觉得心慌。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地方,他曾经在这里等来了父母的死讯,后来哪怕他生病也不肯再来医院,却没想到,要来这里找尹帆。
值班护士让他登记,然后告诉了他病房号。
岑鸣坐着电梯上楼的时候紧张得手心出汗,刚刚的护士说尹帆是骨折,岑鸣清楚,一定跟他酒吧的那些人有关。
他想,或许是尹帆说要离开那里,所以遭到了报复,他很后悔,当时就应该无论尹帆说什么他都跟着他,就算真的出了事情他也不至于到现在才知道。
他想要保护尹帆,结果在尹帆受伤的时候竟然一无所知。
他来到病房门口,从窗户看进去。
只一眼,岑鸣就心疼得鼻子发酸,他的尹帆躺在床上,手脚都是绷带,病房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小灯,尹帆正看着天花板发呆。
岑鸣握住把手,轻轻地开了门。
在他进去的一瞬间,尹帆转过来看到了他。

46

四目相对,几天不见的两个人各怀心事。
尹帆没想到岑鸣会找到这里来,他是下定了决心不再联系的。
而岑鸣,觉得是自己考虑不周,不应该让尹帆一个人去面对所有的事情。
他走到病床边,犹豫了半天,只问出了一句:“疼吗?”
尹帆原本在想应该怎么跟岑鸣解释自己现在的情况,却没想到岑鸣只是问他疼不疼。
他摇摇头,然后又轻轻地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不疼,尤其是最近一直下雨,尹帆总是半夜疼醒,自己咬着牙挺过去,没人问过他疼不疼,没人在乎他,没人关心他,除了岑鸣。
“出事了怎么不告诉我,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急死我了。”岑鸣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床边,问,“医生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最快也还要一个星期。”
岑鸣摸摸尹帆的脸,他发现自己真的特别想尹帆,无论是以前那个隐忍不发的尹帆还是后来这个顽劣胡闹的尹帆,他都喜欢。
看不到尹帆的时候他就一遍一遍地想他,看见的时候就只想一直盯着人家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曾经以为自己对尹帆的恨意、厌恶都远远超过了那单薄的喜欢,现在才知道,在他无比恶劣地欺负尹帆的那些日子里,“喜欢”这种感情竟也与日俱增。
如果说尹帆犯过的错误需要受到惩罚,那么现在已经惩罚得差不多了,尹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岑鸣趴在他床边,问他:“尹帆,你喜欢我吗?”
岑鸣想听他说,可尹帆却只是笑着回问:“你觉得呢?”
岑鸣摇头,他觉得尹帆是喜欢他的,可是又总觉得不踏实,他们两个都过于缺乏安全感,也缺少对对方的信任。
“岑鸣,下个星期来接我出院吧,你不是说家里已经收拾好了,我可能挺长一段时间都不太方便,就要辛苦你照顾我了。”
尹帆说这段话的时候没有看向岑鸣,嘴角却是带着笑。
岑鸣握住尹帆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与他十指紧扣:“我们照顾彼此一辈子,可以吗?”

47

岑鸣一晚上没走,握着尹帆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
尹帆腿疼,但不想吵他,就咬牙忍着,出汗把衣服都给浸湿了。
他看着岑鸣,最近瘦得不像样,黑眼圈特别严重,肯定也是没睡好。
尹帆觉得挺有意思的,他和岑鸣好像纠结不明白了,想断断不了,想在一起…尹帆总觉得不可能。
他们之前的羁绊太深了,心结再怎么解,也还是有个疙瘩在。
天快亮的时候尹帆好些了,逐渐睡着,岑鸣睁眼睛就看到躺在那里的尹帆,又是心疼又是满足。
心疼的是他受了严重的伤,满足的是尹帆终于清楚的给了他一个回应。
他轻轻放开尹帆的手,然后轻手轻脚地出了病房。
先去找了值班护士,询问尹帆饮食要注意什么,然后心情大好地去买早餐。
清晨的北京空气难得的好,岑鸣觉得,人生还是很值得好好珍惜的。
他在医院附近买了粥和小菜,哼着小曲儿回了住院部。
出了电梯转过去就是尹帆的病房,岑鸣一回来就看到了站在尹帆病床边的秦书博。
“你怎么在这儿?”岑鸣皱着眉,不满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他把早餐放在桌子上,然后站到秦书博面前,挡住了他看向尹帆的视线。
“找我家尹帆有事儿啊?”岑鸣是真的不高兴,他还是从别人那里知道的尹帆在哪儿,他刚找到尹帆,这小子就出现了!
“我妈住院了,我刚才过来,恰好看到尹帆。”秦书博往后退了两步,转向尹帆,“没想到你们俩还在联系啊。”
“我们俩联不联系关你什么事啊?”岑鸣听他这么说更来气,在学校的时候就秦书博整天围着尹帆,假惺惺的装好人,他早就看秦书博心烦了,尤其是当他知道了秦书博那些恶心人的心思事,更是恨不得让这人消失。
“你的事跟我没关系,但是我跟尹帆是朋友。”秦书博不再理会岑鸣,对尹帆说,“我先回去陪我妈,等岑鸣走了我再来看你。”
“滚吧你,别他妈出现,恶心!”
秦书博出门前听到岑鸣骂他,转过来一脸冷淡地说:“岑鸣,在尹帆心里,你比我恶心多了。”

48

秦书博对尹帆笑了笑,关上了门。
不过,他没有走,而是靠在旁边偷偷地听里面的人说话,他没想到尹帆真的会跟岑鸣在一起,自从高考之后他就没怎么见过岑鸣,更是在尹帆退学之后就找不到尹帆了。
他对自己这个同桌藏着很多感情,或者说,欲望。
他知道尹帆和岑鸣的关系,在无数个晚上,他锁着自己卧室的门,带着耳机听音频,那是他下载的一段GV叫床的声音,他当时看了觉得声线跟尹帆特别相似,于是特意把它剪辑出来转换了格式放在MP3里,很多时候,他爸妈以为他在听英语,但其实,他听着的都是这些淫艳秽语。
他最开始对尹帆产生欲望是高二的时候,那时候岑鸣和尹帆的关系已经非常微妙,但当时还没有被传开,他一次课后补习回家的路上刚好看到在巷子里纠缠的两个人,巷子很暗,看不清楚,但是他却听到一个人说:“尹帆,我操的你爽不爽?”
就是那个晚上,他回家以后满脑子都是尹帆的声音,隐忍的,诱人的,洗澡的时候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意淫着尹帆自慰。
后来也是他,把岑鸣和尹帆的事传出去的,时间久了,传的广了,早就没人记得始作俑者是谁了,他们只会在看到尹帆的时候骂他恶心,说些下流的话,然后,他再做一个温柔的好人。
他其实不敢做太多,更多的都写在了日记本里。
他在喜欢上尹帆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有施虐欲,他想把尹帆绑起来,把他填满,用鞭子抽打他直到高潮。
很多时候,只是想一想,他就觉得痛快。
他每次看见尹帆都恨不得立马扒光他,他嫉妒岑鸣,他无数次幻想岑鸣和尹帆做爱的场面。
在昏暗的巷子里,在关了灯的客厅里,在天光大亮的草坪上,在家里的阳台上。
秦书博想拥有尹帆,用自己的方式,彻底的,占有他。

49

秦书博躲在门外,听着岑鸣和尹帆聊天,恨得牙痒痒。
“他怎么来了?”岑鸣把早餐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去扶尹帆。
“路过,”尹帆坐起来,看了看清淡地白米粥,“不是应该喝骨头汤么?”
岑鸣也坐了下来,笑话他:“你是不是最近馋得不行了?一大早哪有骨头汤,中午我去给你买。”
尹帆一只手动不了,岑鸣干脆直接喂他。
“你住几天了?”
尹帆算了算,差不多一个星期了,但是他没这么跟岑鸣说:“没几天,不严重的。”
其实严不严重一眼就能看出来,岑鸣知道他不想让自己担心,但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都怪我,当时你走,我应该陪着你,这种事我们都没经历过,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岑鸣一边给尹帆喂粥一边自责,“我真是恨不得替你受罪,他们不会再找你麻烦吧?”
尹帆想起丛林跟他说养好之后去找他,心里有些不安,不过还是故作轻松地说:“不会,都解决了。”
他低头吃饭,心里却又风起云涌。
他走错了太多路,甚至现在每一步都因为当初的错路被迫更加偏离轨道,他觉得,很多事情已经有些失控了,有一张无形的网,他跳进去再也爬不出来了。
“尹帆,我真的特别高兴。”
尹帆抬头,不解地看岑鸣。
岑鸣一脸疲惫,但眼睛里的笑意却是真的:“你终于亲口说要跟我走了,我在家等你的几天,真的怕你当时你在敷衍我。”
尹帆抿嘴笑笑,他看得出岑鸣的开心,他真的太喜欢这样的岑鸣了,不是几个月前每次做爱都恨不得把他的骨头都碾碎的那个人,也不是在班级别人侮辱他的时候冷言冷语的那个人,他觉得人生很奇妙,原本恨不得对方去死的人,此刻却充满爱意地聊着天。
“岑鸣,”尹帆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拉住岑鸣的衣角,“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试着原谅我,谢谢你在我陷入深渊的时候来找我说要把我拉回来,谢谢你在被我骗了伤害了之后说要带我回家。

50

秦书博回到他妈妈的病房时,里面的两个人又在吵架。
他从记事开始爸妈就每天不停地吵,一丁点儿小事就能引起战火,他印象最深的是他上小学的时候,他妈拿着家里的花瓶把他爸给砸了,流了很多血,他放学回家的时候他爸正在自己抖着手打120。
“干嘛去了,接个水这么久!”秦锋见他回来,也不吵了,站起来准备走。
“恰好看见我同学了,聊了几句。”
秦锋一听他说“同学”,突然想起了尹帆,便假装无意地问:“上次开家长会,你那个同学跑什么啊?卷子弄一地!”
秦书博倒水给他妈擦脚,随口回应:“不知道,刚才就是看见他了,伤得挺重的。”
“嗯?”秦锋已经迈出病房的脚又收了回来,靠在墙边说,“车祸?小年轻走路都不看车,住院了还得人照顾,麻烦死。”
“他家里没人,都没人照顾他。”秦书博自动忽略了岑鸣,他恨不得那个人真的不存在。
“家里没人?”秦锋故意装作惊讶,其实尹帆家里什么情况,他清楚得很,“怪可怜的,他在哪个病房啊?你有时间买点儿东西去看看人家。”
“301,电梯一出来就是,刚才聊了一会儿,明天我再过去。”
秦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心满意足地走了。

自从见了秦书博,尹帆心里就特别不踏实。
他不知道自己和他爸爸的事情,秦书博知不知道,如果不知道倒还好,万一知道,就不是尴尬能形容的了。
在学校的时候就只有秦书博对他好,虽然他并没有想跟秦书博有什么过深的交往,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针对他,只有秦书博会帮他挡住一些流言蜚语。
不管怎么样,尹帆还是很感激他的。
别人对他的不好,他几乎不会刻意去记得,但是有人对他好,他会清清楚楚地记下来并且真心的感激。
“想什么呢?”岑鸣收拾完垃圾回来看见尹帆在发呆,走过去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尹帆笑着看他:“想你啊。”
岑鸣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尹帆从来都是嘴硬的,从来不肯说好话。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你。”
尹帆拉住岑鸣的手,叹了口气:“希望快点出院,想和你回家。”

51

天晴了,岑鸣的军训恢复了。
白天岑鸣去学校参加军训,解散之后饭都来不及吃直奔医院。
尹帆嘲笑他,一天比一天黑,岑鸣就总是吻他,然后说黑一点有男人味。
可能是最近岑鸣把尹帆养得太好,他的手和腿恢复得都不错。
眼看着快要出院,尹帆再一次有了盼头,就像当初盼望高考一样,那一次他没盼来自己想要的生活,这一次他想,只要岑鸣不放弃他,他就努力跟上对方的脚步。
尹帆真的不想再折腾了,等他好了,去找丛林,岑鸣都已经退步到如今这个程度,他真的想要试试了。
可是,命运好像格外不偏爱尹帆。
出院前的周末,岑鸣学校临时有事,他被叫了回去,尹帆自己在病房。
尹帆的手已经可以动了,只要不拿重物就没问题,他原本在安安静静地看岑鸣给他拿来的书,结果,最让他恶心的人竟然出现了。
秦锋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来了,然后在尹帆厌恶和恐惧的注视中反锁了病房的门。
“好久不见啊,瘦了这么多。”秦锋走到病房边,双手环在胸前,笑着看着尹帆,“怎么啊,看见我很意外?你不是都见过我儿子了么?”
“秦书博知道?”尹帆放下书,坐直了看着他。
他对这个男人除了厌恶就是恨,从16岁开始,尹帆每次想起这个人都想要杀了他。
“那个傻小子知道个屁!”秦锋在床边坐下,伸手摸尹帆的腿,隔着病号服的布料从膝盖一路向上,在大腿的位置时被尹帆抓住了手腕。
“哟,不好意思了?还是因为行动不方便不敢做?”秦锋甩开尹帆的手,然后站起来,在尹帆回过神儿之前按着他的肩膀,俯身吻了下去。
与其说这是一个吻,不如说是啃咬,秦锋也算是万花丛中过的人,但让他食髓知味的就只有尹帆,他觉得可能是因为尹帆的脾气倔,每次做爱都别扭得要死,但偏偏这样尤其有味道。
两人推拉间,尹帆的上衣扣子被扯开,胸膛大敞,秦锋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个爽。
尹帆突然咬住秦锋的嘴唇,一个用力,然后嘴里都是血腥味。
秦锋吃痛赶忙躲开,抬手就打了尹帆一个巴掌。
“他妈的小贱人,学会咬人了!”秦锋气急败坏,用力掐住了尹帆的脖子。
尹帆被掐得喘不过气,双手去掰秦锋的手,他真的怕秦锋一失手掐死他。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敲门,尹帆来不及求救,就透过门上的窗户看到了秦书博震惊的脸。

52

尹帆对于“绝望”从来都不陌生,他从小就是一直被推开的那一个,不到二十年的生命里,别人看到的是希望是阳光是未来,他看到的始终都是痛苦伤害和失去。
听到敲门声的秦锋回头,看到门外站着的是自己的儿子时,有那么一秒钟是不知所措的,紧接着,他转过来对尹帆说:“你他妈要是敢多嘴,我弄死你!”
他放开尹帆,去给秦书博开门。
尹帆终于可以呼吸,躺在床上咳个不停。
“爸…”秦书博从小很怕他爸爸,而且他越长大就越不敢和他爸说话,就算家里只有他们俩,对话也仅限于秦锋叫他吃饭。
秦锋笑得轻松:“这门怎么还锁上了,肯定是护士出去的时候不小心。”
秦锋侧身,让秦书博进来。
尹帆还在咳,脸色通红,皱着眉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对父子。
一个是他想要将其碎尸万段的恶魔,一个是他在学校里唯一关心过他的人,尹帆不想再看他们,闭上了眼睛。
“爸,你怎么在这儿?”秦书博觉得很奇怪,据他所知,除了那次的家长会,他爸并没有见过尹帆,之前说起尹帆也在住院的时候也并没有表示什么,不过,这更让秦书博觉得不安,他爸的那些事,他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啊!你不是说你同学没人照顾么,我正好来看看。”
秦锋坐在椅子上,笑着看向秦书博:“你还挺关心你同学,我们俩刚才聊了两句,他不太舒服,我看着他,你先回去吧。”
秦书博皱着眉,看了看他爸爸又看了看尹帆,最后还是转向了秦锋:“爸,我妈找你呢,你去看看吧,我跟尹帆说几句话,求你了。”
秦锋有些不高兴,他回头看了眼尹帆,站了起来:“行,我等会儿再过来。”
“小帆啊,叔叔先去看看你阿姨,过会儿再来陪你。”秦锋笑着走了,随手给他们把门关好。
尹帆的手又攥成了拳头,他不知道秦书博有什么要和他说。
“尹帆,你跟我爸睡过了吧?”

53

秦书博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抖,他看着尹帆突然睁开的眼睛,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爸前几年就喜欢找小男孩,你跟他睡过了是不是?”秦书博一边说一边靠近尹帆,猛地抬手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毯子。
“秦书博,你别这样!”尹帆去拉毯子,却又被秦书博按在了床上。
作为一个年轻男孩,其实不至于一点都不能反抗,但他的手刚好,腿还不能动,行动上十分不方便。
秦书博双手按着他的肩,板着脸问他:“你跟我爸睡过了,爽不爽?”
又是这样的问题。
尹帆皱着眉,有些难过,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秦书博说:“你跟岑鸣他爸睡过,然后跟岑鸣也睡了,你跟我爸睡过,那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什么?”尹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秦书博,你说什么?”
“我说,我早就想上你了,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你就开始情不自禁地想要把你按倒,用剪子一点一点地将你的衣服剪碎,我把你绑起来,让你身体的每一处都沾上我的精液,你还要叫,骚浪地叫着让我不停地干你,尹帆…”秦书博在尹帆震惊的眼神中,解开了自己的裤子,掏出了已经硬起来的性器。
“我想干你。”秦书博笑得诡异,对着尹帆的脸开始上下套弄自己的分身,“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天生就应该被男人操被男人羞辱,长了一张这样的脸,你说,我把精液射在你脸上,再拍照发到班级群里,他们会说什么?哦对了,照片还要露出我的鸡巴,让他们知道你是真的正在被疼爱!”
尹帆将头扭到另一边,努力躲开秦书博,他现在很不舒服,恶心得快要吐了。
“尹帆…你说在医院…”
秦书博还没等说完,病房的门被大力推开了。
岑鸣站在门口,看到里面的人时终于爆发。
“秦书博!我操你大爷!”
岑鸣怒吼着跑进来,一把抓过秦书博甩到了墙上,用尽了力气对着他的脸打了下去。

54

岑鸣在学校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好学生,对付秦书博这种书呆子绰绰有余。
此刻的秦书博,裤子还敞开着,被岑鸣抓着打得毫无反抗之力。
听到吵闹声,医生护士全都赶了过来,看到这场面,都上来拉架,但他们看到秦书博的下身时,无一例外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猥亵病人这种事他们都见过,只不过很少这么正面对待,更何况,屋子里这三个人看起来都是没多大的学生。
病房闹成一团,尹帆始终一句话都没说,他极力的忍耐着,最后却还是吐了。
太恶心了,尹帆觉得空气中都是秦书博那东西的味道,让他无法呼吸。
发现尹帆的异样,岑鸣也不再跟那些人纠缠,赶忙过来看尹帆。
尹帆眼角渗泪,看着岑鸣,拉住了他的手。
等到一切都安静下来,病房也收拾干净,岑鸣一言不发地把尹帆抱在了怀里。
尹帆终于觉得踏实了,他抱住岑鸣,没有力气说话,想就这么一直跟这个人抱在一起。
两人还没温存够,丛林就来了。
岑鸣没见过他,但这个男人让他一看就浑身不舒服,他已经下意识地把所有接近尹帆的人当做了坏人,不过他忘了,曾经他也是伤害尹帆的坏人之一。
岑鸣站起来,挡在丛林面前,不让他靠近尹帆。
尹帆被他这个举动逗笑了,扯了扯岑鸣衣角,小声说:“我老板。”
其实尹帆是忐忑的,对于丛林,他也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人,总之,这个人做的事情太超出他的接受范围,尹帆就算伤养好了,也不可能再跟丛林有更多的往来。
“被欺负得这么惨,”丛林居高临下地看着尹帆,冷笑一声,“他胆子还挺大,尹帆,你想不想看他的尸体?”
尹帆吓了一跳,他想过要杀秦锋,却从来没想过对秦书博怎样,不过也是,在今天之前,他还以为秦书博是学校里唯一对他好的人。
“别!”尹帆坐起来,紧张地说,“丛哥,他是我同学。”
“可他惹到我了!”丛林俯身,闻了闻,转头对岑鸣说,“你赶紧带他回家,沾上人渣味儿,不嫌恶心!”
丛林在病房转了一圈,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准备走,脚都迈出去了,又想起了什么转了回来。
结果,一转回来就看见岑鸣俯身在亲尹帆,气得他翻白眼。
“差不多行了,公共场所!”丛林不屑地轻笑一声,然后说,“你那同学,我帮你教训,你记得伤好了来找我。”

55

丛林走了,原本要第二天出院的尹帆让岑鸣提前给他办了出院手续。
他没办法再继续在这里住下去,一分钟都不想。
这边的事情闹得这么大,秦锋对此却毫不知情,他正被他老婆拖着要签离婚协议。
秦锋当年之所以和这个女人结婚,完全是为了升职,如果没有他老婆家里的背景,他一辈子只能是个小科员。
“快签!”女人把笔甩到他脸上,转过去不再看他,“秦锋,你真行啊,我想起你就觉得恶心!”
就在秦锋在尹帆的病房时,他老婆接到了一通电话,是个年轻小男孩,一股脑把那些恶心人的事都说了,原因就是秦锋不给分手费。
“儿子呢?”
秦锋不想签字,把离婚协议书收起来准备走:“不知道,管他干嘛,那么大人了。”
此刻的秦书博正被丛林的手下带着去往郊区的别墅,丛林坐在后面的车里抽着烟。
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中午,便给丛森打了个电话。
“哥,吃饭了吗?”丛林听到有猫叫,知道丛森肯定又抱着猫晒太阳呢。
丛森的声音都带着笑意,温柔地说:“吃过了,你呢?”
“我刚下课,正准备去呢,下午我没事早点回去。”
“好,你注意安全。”
“嗯?”丛林有些不解,不知道丛森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现在治安不好嘛,学生也不好管,你快去吃饭吧,我没事。”
挂了电话,丛林觉得丛森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还有更多的事等着他去做。
“安迅,我哥那边没事吧?”丛林问坐在副驾驶的人。
“丛哥放心,都很妥当。”
丛林因为自己的生意和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得罪了不少人,虽然都不敢正面跟他对着干,但不得不防,他不担心自己,只担心丛森。
丛森就是他的逆鳞,谁敢触这个逆鳞,谁就是真的不想活了。
“前面那小子怎么样?”
安迅看了眼手机,视频画面是前面车里被蒙着脑袋的秦书博:“很老实。”
“好,让我们来帮帮尹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冲动了。”丛林笑了,又点了根烟,看向了车窗外。

56

人都走了,岑鸣办完出院手续,叫了个车,然后抱着尹帆下楼。
“有轮椅啊!你抱着我怪不好意思的。”尹帆没什么东西,就这么一个人,被岑鸣抱着,脸红得不行。
岑鸣笑了笑,没说话。
他就愿意这么抱着,这可是好不容易才抱到的。
“对了,你不是学校有事下午才过来,怎么突然回来了。”尹帆抱着岑鸣的脖子,他真的觉得自己这一次很幸运,他面对那样的秦锋和秦书博,除了恶心得想吐,竟然连求救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觉得这才是最可怕的,这两个人已经给他造成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
“秦书博给我打电话了,”岑鸣把尹帆放在后座,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跟司机报了地址之后继续说,“他应该是想来看你,但又不想看见我,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我手机号,只是问我在哪里,我说我在学校,他就把电话挂了。”
“哦。”尹帆低下头,想起秦书博那副样子,让他无比的失望,他曾经以为这个人是真的把他当朋友,对他好。
“还是怪我,”岑鸣看到尹帆脖子上的掐痕,皱着眉问,“这也是秦书博干的?”
尹帆摸了摸,摇头道:“秦锋,秦书博他爸。”
“他爸?”
尹帆突然想起从来没跟岑鸣说过当年强暴他的人是谁,他看了眼司机,然后拉了拉岑鸣,让他靠近一些,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秦书博的爸爸就是上次你去找我的时候遇见的那个人。”
岑鸣震惊地看着他,尹帆点点头,把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每一天都很累,尹帆十一岁那年第一次想到自杀,十三岁那年吃了半瓶安眠药,结果吃完就后悔了,哭着求邻居带他去了医院,十六岁被强暴,是他的亲生母亲一手促成的,他们计划好的,尹帆十六岁生日刚过,从那以后,每一年,每一天,都过得无比疲惫、艰辛。
尹帆喜欢上岑鸣的时候不敢说,他的家庭,他的私生活,这些都让他不敢太靠近岑鸣。
“岑鸣,我好累啊。”
岑鸣心疼地握住他的手,对他说:“快到家了,以后有我呢。”

57

丛林的车子停在别墅门口,他坐在车里把烟抽完才出来。
一进去就听见秦书博在大喊大叫。
“你们是谁啊!这是绑架你们知道么!违法的!”秦书博被绑着丢在地上,他看着周围的人,害怕得发抖。
丛林走过来,踢了他一脚,笑着说:“哟?违法?违法的事儿我干的多了,这还是最不起眼儿的一件!”
丛林坐在沙发上,踩住了秦书博的手。
“你看看你,裤子还没穿好呢!你那玩意儿那么大点儿,还好意思往外露?”
秦书博刚才在病房直接被这些人带走了,原本裸露在外面的性器还那么耷拉着,像极了一个暴露癖。
他听丛林这么一说,赶忙弓起双腿想要挡住,结果又被人踢了一脚,不敢再乱动了。
“玩得爽吗?”丛林的脚始终踩着秦书博秀气的手,说话间还用力碾了碾。
秦书博疼得大叫,不停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错什么了?”丛林停了脚,等他回答。
“我错什么了…”秦书博有些恍惚,想了想,讨好地说,“我不该对尹帆做那事儿,尹帆,尹帆…”
想到尹帆,秦书博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已经软下去的性器竟然又有抬头的趋势。
丛林看得恶心,又用力踩住他的手说:“真有你的,我答应了尹帆帮他教训你,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秦书博疼得不能思考,凑过去用另一只手抱着丛林的腿哭喊。
“安迅,把他下面那东西躲了,外加一根手指,你看着切吧。”
丛林说完,抬起了脚,然而秦书博已经吓得瘫倒在地。
“不行!求你了,别…”
丛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不知道是沾了秦书博的汗还是眼泪,嫌弃地往后退了退。
安迅拿着工具过来的时候,秦书博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想要逃跑,却被人架住了。
“我操,这他妈是吓得失禁了吗?”一个人突然指了指秦书博胯下,他裸露的分身那里湿了一片。
丛林嫌脏,厌恶地看着他,对手下吩咐道:“办完事儿收拾利索点。”
“是,丛哥。”
丛林去了二楼的书房,几分钟之后,楼下惨烈的叫声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58
丛林的书房都是些医学的书,这么多年,多少人跟他说过丛森的眼睛好不了了,但他就是不相信。
当年因为没有钱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到了后来,丛林有钱了,却无能为力了。
书房里有个相框,是他们两个人,那年丛林还不是现在的“丛哥”,跟着别人各处跑,骗丛森自己在做兼职家教,其实那个时候,丛林已经从师范大学退学了。
他隐瞒了丛森所有事,唯独没有隐瞒他爱他。
楼下的声音渐渐小了,丛林把书架又整理了一遍,然后下了楼。
“怎么样了?”
安迅正在指挥其他人收拾客厅,看见丛林下来迎了上去:“赵哥把人带走了,没问题之后会放他回去。”
“嗯,”丛林看了眼忙活着的大家,转身出了别墅,“送我回家。”

到了家的尹帆和岑鸣躺在床上看着对方傻笑。
尹帆是腿不方便不能乱动,岑鸣纯粹就是耍赖,抱着人不松手。
岑鸣租的这个房子是一室一厅,装修得还不错,岑鸣为了迎接尹帆,什么都准备了双人的。
“住这儿行吗?”岑鸣亲了亲尹帆的鼻子。
尹帆抬手揉揉鼻子,笑着说:“你口水粘到我鼻子上了。”
岑鸣被他这么一句话给逗笑了,对着尹帆的脸就咬了一口:“现在你脸上也有我的口水了!”
尹帆也笑,摸着他的脸,觉得特别的幸福。
“岑鸣…”尹帆捏捏他的脸,瘦得一点肉都没有了。
“嗯?”岑鸣抓住他不老实的手,咬了咬。
尹帆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他想说的太多了,但根本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
他现在是这么多年来最幸福的时刻,但这幸福中却又充满着不确定因子,他在等着他伤好,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不去找丛林,丛林也会来找他。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很多事,迈出了一步就真的退不回来了。

59

两人在床上腻歪到快天黑,都饿了,岑鸣爬起来去做饭。
他最近为了尹帆没少跟着食谱学,虽然学艺不精,但起码还是可以吃的。
他一直等着这一天,尹帆和他住在一起,他亲手给尹帆做一顿饭,就像这世界上所有最普通的情侣一样,平凡,平淡。
岑鸣做了四个菜一个汤,尹帆就一直坐在餐桌边笑着看他。
“来,吃饭!”岑鸣摆好碗筷,给尹帆盛了一碗米饭,“吃完饭今天晚上我要吃你了。”
尹帆一愣,然后埋头吃饭。
岑鸣看他这样子以为他不想做,便有些尴尬地说:“你要是不想我不强迫你的,对不起。”
听见岑鸣道歉,尹帆连忙解释说:“不是,我是…不好意思。”
他们俩对彼此身体再熟悉不过,加上已经很久没有做爱,还没等饭吃饭,岑鸣就有些按耐不住了。
等到两人终于吃饱了饭,岑鸣根本无心收拾餐桌,直接抱着尹帆回了卧室。
尹帆的腿还不方便,岑鸣怕碰到,动作始终小心翼翼的,反倒是尹帆不太在乎,他配合着岑鸣脱掉了衣服,突然想起窗帘没拉,拍了拍岑鸣让他去把窗帘拉好。
以前两人在室外都做过,那时候做爱根本不像是做爱,而是一场战争,明明心里对对方都有感情,但却被恨意控制了心智。
所以岑鸣更希望这一次能让尹帆痛快,他从未如此耐心地帮着尹帆做扩张,他们拥抱,接吻,当他进入尹帆的时候感受到对方下意识的抗拒,他不知道是不是从前的事给尹帆造成了影响,他只能不停地亲吻他的恋人,用无比温柔的动作让对方知道他有多疼惜。
耳边再也不是那些辱骂的话语,取而代之的是岑鸣动情的喘息和让人脸红的情话。
尹帆第一次觉得,打开双腿接纳一个男人并没有那么耻辱,因为此刻占有他的这个人是爱他、尊重他的。
时隔四个月,他们又在一起了,不光是身体在一起,这一次,心也在一起了。

60

之后的一段时间尹帆和岑鸣过得非常安静,岑鸣军训了一个月,尹帆笑话他说晒得像块儿黑炭。
岑鸣给尹帆准备了复习资料,每天白天尹帆就在家里看书学习。
他错过了一次高考,这一次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岑鸣,他都不能再放弃了。
就像是死里逃生的人格外珍惜生命一样,尹帆现在,非常珍惜跟岑鸣在一起的时间。
他每天给奶奶打电话,因为他不能乱走,而且也不想让奶奶看见他这样担心,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岑鸣去看她,老人年纪大了,这段时间经常会拉着岑鸣的手叫他尹帆。
岑鸣回来说这件事的时候尹帆特别难受,如果当初他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现在他就能陪在奶奶身边了。
“明天去医院复查,今晚早点睡,你最近好像好多了,自己感觉怎么样?”岑鸣洗完澡出来,亲了尹帆一口,然后蹲下给他揉脚。
尹帆的手指揪着岑鸣的头发玩儿,他最近总觉得好得差不多了,拄着拐杖走路也不是很费力,但是他又害怕好起来,一旦他好了,丛林就该来找他了。

丛林最近总觉得被人盯上了,他的预感向来很准,所以这段时间开始忙着隐藏那些不能见光的交易。
他每天晚上必须回家,同时还要安排各种事情,丛森都感觉出来他这段时间的反常。
吃完晚饭,丛森坐在桌前继续看那本盲人书,这是前段时间丛林给他买回来的,用来打发时间再好不过。
丛林又躲去阳台打电话,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
丛森摸着凹凸不平的书页,叹了口气,丛林最近的状态让他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
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用听觉,丛森靠在椅子上,他听不到丛林说话,但却知道,一定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很多事情,丛林不说,但他其实都知道,像他这样看不见的人,格外敏感,所以周围有什么变化甚至有什么人突然出现他都清楚得很,他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他在等有一天他最爱的弟弟对他坦白,亲口告诉他这些年到底都在做什么。

61

别人上了大学都特别积极地参加社团活动,而岑鸣却恰恰相反,他原本就不喜欢凑那种热闹,加上尹帆在家等他,他就更懒得在那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他们的家就在学校马路对面的小区里,每天下了课,岑鸣连饭都不会和同学一起吃,直接跑回家。
他怕尹帆一个人在家无聊,更怕他不在的时候尹帆走掉。
可能是因为以前两个人纠缠太久,导致现在他还是会觉得不踏实,哪怕尹帆说了会留下,却也总觉得那个人会走。
就像上一次一样,突然就不见了。
岑鸣回家的时候尹帆抱着书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了一眼,是他买的那本数学答题技巧的书,小心翼翼地抽出来,想把尹帆抱回卧室去,结果他一动,尹帆就醒了,还下意识地抱紧了书。
岑鸣被他逗笑了,俯身摸摸他的脸:“吵醒你了?”
尹帆回了回神儿,看见是他,点点头。
“数学答题技巧,你就看这么看着不用笔算?学霸真是不一样!”
尹帆有点不好意思,把书合上坐了起来:“不是,我本来就是想睡觉的,抱着它踏实。”
不知道怎么,他这一句话弄得岑鸣有些心酸,捏了捏尹帆的手问:“今天腿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我觉得好得差不多了。”
距离受伤已经差不多四个月了,从夏末到冬天,北京的冬天不冷,但岑鸣总怕他腿凉到,不让他出门。
尹帆靠在岑鸣肩膀上,家里暖烘烘的,身边的人也暖烘烘的,如果能一直这样就最好了。
“岑鸣,”尹帆握住岑鸣的手,跟他十指紧扣,“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嗯,你说。”
尹帆觉得自己不能再瞒着岑鸣了,以前每次的走错路都是因为他自作聪明的隐瞒和不自信,岑鸣已经做到这个程度,他不想再出什么意外了。
“之前我受伤的时候丛哥,就是来看过我的老板,他让我好了之后去找他,没说什么事,昨天我给他打了个电话,是空号了。”
岑鸣记得那个人,也记得当初他说帮尹帆教训秦书博。
“估计就是换号了吧,他不是酒吧老板么,能在那儿开酒吧,不会出什么事的。”
尹帆皱着眉,他有些担心,小声对岑鸣说:“不是,他贩毒、走私,可能还有我不知道的事,你说,他让我找他,会有什么事呢?”

62

养病的这四个月,从医院回来之后尹帆就没有见过任何人。
丛林、秦锋、秦书博,好像全部都消失了。
生活越是平静,尹帆就越是觉得不安。
“那样的人找你肯定没好事,你联系不上也挺好,免得他们弄那些事牵扯到你。”岑鸣倒是不太在意,只要尹帆没事,他才不管别人的死活,“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自从两人住在一起后,岑鸣就成了他们家的大厨,最开始的时候做的菜吃起来还不错,但卖相极差,现在手艺日趋精湛,也掌握了尹帆的饮食习惯,每顿饭都做得相当棒。
“清淡的,最近有点上火。”岑鸣去了厨房,尹帆跟在后面,医生告诉他现在可以适当的多走走路了,所以基本上只要岑鸣在家,他走到哪儿,尹帆就会跟到哪儿。
“行,那我做个汤。”岑鸣做饭,尹帆在旁边看着,偶尔打打下手。
他有时候想起以前,觉得好像是场梦,也说不准以前是梦还是现在是梦,总之都挺不真实的。
他还是想问岑鸣还会不会因为他父母的事对自己心存芥蒂,但是他不敢,那件事对于他们俩来说都是不能轻易提起的,他怕会打破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
岑鸣说得对,找不到丛林也是好事,就让他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然后安稳地过日子吧,尹帆觉得现在就是他曾经最渴望的生活状态,跟岑鸣平平淡淡的在一起生活,努力复习明年高考的时候去和岑鸣做校友。
以尹帆的能力,哪怕是错过了一年,也能考上更好的学校,但他想去家对面的那所学校,因为那里有岑鸣。
他想象着自己在大学校园里偶遇了岑鸣,然后和他打招呼,对他说“学长好”,想到这些,尹帆就觉得生活特别有盼头。
“岑鸣。”尹帆叫他。
岑鸣转过来的时候,尹帆突然凑过去亲了他的嘴,然后像个偷吃了美食的小朋友一样,笑得开心。
岑鸣被他的举动撩拨得恨不得立刻按在这儿亲个够,结果尹帆却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岑鸣!”尹帆又回来,把厨房的门开了一个小缝儿,对岑鸣说,“我喜欢你!”

63

生活永远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这几个月,岑鸣和尹帆终于过上了平静的日子,而另外的一家却陷入了痛苦之中。
秦书博被送回家的时候还在昏睡,伤口处理得很好,无论是切口还是后期清理都非常专业。
他爸妈始终在闹离婚,竟然没有发现儿子已经两天没回家。
等到秦锋第三天早上出门时看见他靠在门边睡着,才想起来这小子竟然不吭声地就跑了,更重要的是,当时在病房,秦书博见过尹帆之后,他再去那里找尹帆,发现人已经出院了。
秦锋踢了秦书博一脚,骂他:“小兔崽子,不回家在外面混!”
说完他也没在意,出门上班了。
直到快要中午的时候才接到他老婆的电话,大哭着对他说儿子出事了。
秦锋匆匆赶回家,看见他老婆抱着他儿子哭,他那个儿子,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像是傻了一样。
“怎么回事!”秦锋过去拉起他老婆问,“儿子怎么了?”
他老婆不敢说,只是哭,趴在秦锋怀里不停地锤他:“都是你!一定是你在外面找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祸害了我儿子!你赔我!”
秦锋一听,觉得事情不好,推开他老婆抓着秦书博的肩膀问:“书博,你告诉我,你怎么了?”
秦书博看都不看他,更不说话。
秦锋从脑袋开始检查,看到秦书博右手的中指被切了脑袋嗡的一下就炸开了。
他老婆还在哭,他被吵得心烦,转过去大骂:“哭哭哭!就他妈知道哭!”
秦锋又回过头握着秦书博的手,着急地说:“儿子,手指头呢?走,爸带你去接上,没事的啊,没事,能接上。”
“能接上?”秦书博突然转过来看着他爸,笑着说,“接不上了。”
说完,他转向了另一边,闭上了眼睛。
“能的!掉了的那一截呢?爸带你去医院。”
秦锋要去抱秦书博,突然听见他老婆大喊:“接什么接啊!命根子都没了!”
直到这一刻,秦锋才终于相信“报应”两个字,他僵硬地转过头去看秦书博的下体,怎么也不敢解开他的裤子。

64

秦书博像是傻了,每天一言不发躺在床上,有时候哭有时候笑,大学已经开学了,辅导员打过电话来,秦锋无奈,孩子这样根本没办法去上学,于是只能办了休学手续。
找了相熟的医生来,这种事情,没了就是没了,接不回去,补不回来。
秦锋的老婆每天都在骂,骂天骂地,骂秦锋,儿子被弄成这样,问什么都不说,她一张罗报警,秦书博就大喊大叫阻止她。
秦锋最近也没去上班,挨个去找他觉得有可能对秦书博下手的人。
到最后他才想起尹帆来。
他找不到尹帆,只能去找尹帆他妈,那个女人还是那副样子,想说话先收钱。
给了五百块钱,女人给了他一个地址。
这个地址还是之前秦锋找到尹帆时的那个地方,那天晚上他把尹帆折腾得晕了过去才算完事,管都没管他自己就走了。
他记得当时还有个男孩来找尹帆,看见他就走了。
“他还住这儿?”秦锋问。
“是吧,不然还能住哪儿?”
秦锋去了那个地方,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来开,隔壁的老奶奶出来问他是谁,上了年纪的人,弓着身子,眯着眼睛看他。
“尹帆不在家?”秦锋不太想搭理这个老太太,一看也问不出什么。
“找我们帆帆啊,他最近忙得很,都没什么时间回来!”
“他去哪儿了?”秦锋见这老太太还真知道点什么,耐下性子打听。
“他上学了吧?我们帆帆学习好着呢,考大学啦!”奶奶骄傲得很,最近这段时间尹帆每天打电话回来,但是见不着人,想得紧。
“他上学?”秦锋冷笑一声,又开始找东西撬门,“尹帆你个小贱人给我开门!”
“哎呦,你这人!”奶奶上去拉他,怕他把门给弄坏,“可别乱来啊,我报警了!”
“报警啊!正好抓了这个小骚蹄子!”秦锋一边说一边甩开奶奶,结果奶奶没站稳摔倒了,头刚好磕在了楼梯扶手上。
老太太原本身体就不好,这么一摔又磕了头,倒下就起不来了。
秦锋见状吓坏了,也没去扶人,慌慌张张地跑了。
尹帆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他挂掉电话,对岑鸣说:“奶奶在医院,抢救。”

65

岑鸣和尹帆赶到医院的时候奶奶还在抢救中,尹帆的腿不能站太久,岑鸣拉着他到一边坐着。
邻居家的阿姨看见他们来了,走过来拍拍尹帆的肩膀,左邻右舍都很喜欢尹帆,也都知道尹帆和徐奶奶就像一家人一样,两个孤苦伶仃的人相互陪伴,这种感情外人很难体会得到。
“帆帆啊,奶奶没事的。”她挺心疼这孩子,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看着孩子失魂落魄的样子,跟着难受,“我去买菜,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徐奶奶倒在楼道里,你叔叔已经跟着物业去查监控了,感觉一定是人为的,我们一定帮你找到那个人。”
尹帆盯着自己的膝盖不说话,岑鸣拉着他的手轻声说:“尹帆,你别这样。”
几个小时过去了,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奶奶已经直接被转移到ICU,尹帆终于松了口气,靠在岑鸣的肩膀上闭着眼睛不说话。
晚上的时候邻居的叔叔过来医院找尹帆,用手机给他放了一段视频,因为他们住的是老房子,楼道里没有监控,但每个单元门口的监控是可以看到的,当天所有出入的人叔叔都拍了视频回来。
当尹帆看到秦锋进了楼门没过多久又出来时,整个人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就是他,”尹帆盯着手机屏幕说,“岑鸣,我出去一趟,你帮我看着奶奶。”
尹帆转身就要走,岑鸣拦住他:“你去哪儿?”
“帮帮我,”尹帆轻轻推开他,“我只能信任你,帮我看着奶奶,我很快就回来。”
尹帆出了医院,直奔酒吧街。
他需要丛林。

晚上八点的酒吧街人还不算特别多,这个时候那群妖魔鬼怪还没开始夜生活。
尹帆直接去了酒吧,看到和他相熟的酒保在无聊地玩着手机。
“丛哥在吗?”尹帆表情不太好,他现在迫切地要见到丛林。
酒保抬起头看见是他,然后又向周围看了看,招招手,带他去了楼上的休息室。
休息室里没有人,丛林并不在这里。
“丛哥呢?”
“他出了点事,等你好久你一直没来,我告诉你一个地址,记在心里,马上去找他。”

66

尹帆觉得很奇怪,自从他联系不上丛林开始就觉得非常的不安。
他从来都不想跟丛林有太多的往来,丛林是什么人他还是知道一些的,虽然尹帆之前自暴自弃像个小混混一样过了一段时间,但他依然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违法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像丛林这种人,牵扯过多对自己绝对没有好处。
但是这一次,他必须去找丛林,秦锋给他带来的伤害让他已经无法思考,他现在只希望秦锋去死,死得越惨越好。
尹帆从酒吧出来直接打车去了酒保跟他说的地方,是郊区的别墅区,尹帆以前从来没去过,他按照酒保的嘱咐,在别墅区大门外下了车,转了很久才找到那栋房子。
这片别墅区就很荒凉,住户应该不多,很多房子根本就空着。
尹帆站在酒保告诉他的那栋房子大门外,这栋别墅外墙爬满了爬山虎,二楼有灯亮着,看起来还挺阴森的。
他去按门铃,过了很久才有人回应。
可视门铃,他看不到里面,对方没有说话,直接开了门。
尹帆走进去,刚到门口就有人给他开了门。
他进去之后才发现,一楼不是没有亮灯,而是窗户统统用遮光的窗帘挡了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竟然一点都不透光。
一楼大概有十几个人,其中有尹帆眼熟的,之前在酒吧见过。
他站在门口,听见楼梯上有声音,抬头看过去,丛林穿着睡袍走了下来。
“丛哥。”尹帆迎过去,在楼梯下等他。
丛林点点头,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等你好久,真没良心。”
尹帆有些尴尬,他原本是不准备见丛林的。
“上次医院那小子帮你收拾了,以后再也骚扰不了你了。”
丛林走近了,睡袍的领子很大,尹帆这才发现他胸口缠着纱布。
“丛哥,你这是…”
“麻烦事,所以说你早该来的,”丛林走到沙发边坐下,伤口很疼,他皱起了眉,“我需要你的帮助,算我欠你的人情,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67

丛林很久没再说话,拿了根烟在鼻子底下闻了很久却没点燃。
尹帆也不敢催他,站在一边等着。
丛林脸色很不好,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
“尹帆,”丛林站起来,把烟放在一边,“跟我上楼,安迅注意一下。”
站在尹帆身边的男人点点头,过去要扶丛林,被丛林拒绝了。
“别弄得我要死了似的,在这儿待着!”
尹帆跟在丛林后面,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
“你坐。”丛林让他坐下,自己站到了窗边。
外面很黑,这一带真正的住户很少,连路灯都比别的地方的少。
丛林叹气,对尹帆说:“我要你帮我个忙,没有任何危险,只是帮我照顾一个人。”
“照顾人?”尹帆想过很多丛林可能让他去做的事,杀人放火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是要帮他照顾人。
“我哥,他在隔壁,他眼睛不太好,看不清楚,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最近遇到点麻烦事,可能没有精力陪着他,我已经给你们办好了护照,你带着他出国住一段时间,你就说你是我的学生,就说我最近被派出去培训,要很久才回来,别跟他说带他去哪儿,总之先把人带走。”
尹帆的不安已经被放到了最大,他早就知道丛林这样的人迟早会出事,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不过也或许,他们这种人每天都活在危险和提心吊胆中,并不是突发的。
“丛哥,我能问一下,你出什么事了么?还有…为什么找我?”尹帆自觉没有任何会被丛林看上的地方,他没有钱,没有能力,而且他也不觉得丛林多喜欢自己,不然怎么会叫人下那么重的手打得他在床上躺了这么久。
“出什么事…”丛林转过来,靠在窗台上,笑着说,“我可能要死了,你信么?”
“啊?”
“逗你呢,你别问了,知道多了反倒不好,我之所以找你是因为你跟我本就不一样,虽然在我这里混了一段时间,但也安安分分,你的事我清楚得很,你要是想上学,我可以给你办国外的大学。”
丛林走过来,坐到他身边,拍了拍尹帆的肩膀:“真羡慕你,做什么都还来得及。”
尹帆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他觉得丛林刚才说的话并不是在逗他玩:“丛哥,我可以帮你照顾你哥,但是我需要一个能让我接受的理由,而且,我也有要求你办的事。”
丛林笑着说他:“都学会讲条件了,对了,那天找你麻烦的小子我都教训过了,你还不知道吧?”

68

尹帆确实不知道,他在那之后一直跟岑鸣在一起,没有接触到任何其他的人,更没有人来找过他。
“他怎么了?”尹帆总觉得,人落在丛林手里绝对不会好过,他不是圣母心,只是毕竟秦书博当初让他觉得这个世界对他不只是恶意,虽然,那都是表面而已。
“切了根手指,还把这个给切了。”丛林指了指尹帆胯下,笑着说,“留着怪恶心人的,切了干净。”
尹帆心里“咯噔”一点下,他没想到丛林竟然下手这么狠,他也终于明白秦锋为什么会去那里找他了。
“吓傻了?”丛林看着他的表情觉得有趣,这些年他什么都做,手上的人命也不少,看着尹帆竟然心里生出些羡慕来,“你是不应该接触这些…”
“尹帆,你要一个让你接受的理由是吧,”丛林又靠到沙发上,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外人说起他和丛森的事,“我哥比我早五分钟出生,从小就什么都让着我,我们一家四口挺幸福的,我们爸妈都是大学教授,小时候我就跟我哥说我也要当老师。我大二那年家里出去旅行,车子爆炸了,我跟我哥活了下来,可是他眼睛…看不见了。那时候开始我想尽办法赚钱给他治眼睛,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和…爱人。”
尹帆听到“爱人”两个字的时候惊诧地转过去看丛林,他没想到,丛林和他亲哥哥是这样的关系。
“我哥的眼睛可能治不好了,其实我也挺怕他好起来的,万一他好了,一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现在这样的我,该有多失望。”
丛林烟瘾又上来了,拿了根烟一边闻一边说:“这些年我就怕他知道我在做这些事,一直瞒着他,他还以为我已经当上了老师,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他对我失望。我最近遇到点事,不方便跟你说,我就这么一个在乎的人,算我求你一次,帮我个忙,我必须让他安全。”

尹帆从别墅里走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他和丛森的护照,那个叫安迅的男人送他回了医院。
深夜的北京道路畅通,尹帆开着车窗,风吹进来,吹得他终于清醒。
他临走之前答应了丛林等奶奶稳定了就带丛森出国,他唯一的要求是,让丛林帮他处理秦锋,随便怎么做。
他恨死了秦锋,那个男人毁掉了他所有重视的东西,如果奶奶好不起来,他觉得他会想亲手杀了他。

69

丛林站在楼上看着尹帆离开,熟悉的车子驶出别墅区,消失在夜色里。
他胸前的伤疼得有些直不起腰,转身去沙发上坐着,想着自己的这三十几年。
他做了很多坏事,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丛森过得好,他什么都不在乎。
他太爱丛森,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是一条看不到阳光的路,就像当初他对丛森表白,丛森说的那样。
“你觉得我们这样是对的吗?你觉得等我们死了之后有脸面去见爸妈吗?”
丛林当时没有回答他,而是身体力行,吻住了丛森。
后来有一天晚上他醒过来,发现丛森没有在床上,他吓坏了,跑出去之后发现丛森跪在爸妈摆着爸妈骨灰的桌子前。
丛森看不见,但他知道爸妈在看着他们,丛森说:“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你想怎么样我都依着你,但是你要开心点。”
他很开心,在他抛弃了一切之后,他拥有了丛森,然而直到现在,他依然没办法让丛森的眼睛恢复。
丛林想,这样的话,我会死不瞑目的。
这段时间无论是警察还是以前的对头都盯上了他,酒吧不是以他名义开的,所以那里没有被波及,但凡是他名字下面的产业全都被查封了,上个星期曾经被他打断一条腿的人还了他一颗子弹。
丛林是相信命运的,他知道自己的好运到头了,他最后的挣扎都是为了丛森。
他回到隔壁的卧室,丛森坐在床上在“看”书。
修长的手指在凹凸不平的书页上摸索,安静,让人觉得踏实。
丛林走过去,拿起放在他膝盖上的书,抬起腿跨坐在丛森身上。
“忙完了?”丛森笑笑,抱住他,“你受伤了,就不能好好休息么?”
丛林对他说自己的伤是为了给学生拉架留下的,他靠过去,吻了吻丛森:“没事,很快就好了。”
他回手扯掉自己睡袍下的内裤,拉着丛森的手放到自己的臀部。
“想做爱,你行不行?”
丛森笑笑,这样的笑容让丛林格外着迷,他伸手去解丛森的睡袍,慢慢地褪去。
“要自己做扩张吗?还是我来?”
“我自己来。”丛林挤了些润滑剂在手指上,草草的做了扩张,他其实不太想弄,想让丛森直接进来,但又怕自己夹得丛森疼。
他附身含住丛森的性器,上下吞吐,丛森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轻声说:“林林,哥爱你。”

70

这些年,丛林每天都过得非常不安,他在外面呼风唤雨,回了家却要欺骗丛森。
骗最爱的人,这简直就是人生中最痛苦的事。
而且,丛森虽然什么都依着他,他也能感受到丛森对自己的感情,但他最爱的哥哥这是第一次对他说“爱”。
丛森的性器还被丛林含在嘴里,他轻抚着丛林的头发,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些年你是不是挺累的?”
丛林嘴巴有些酸,但没有吐出来,而是不回应,继续给丛森口交。
丛森也不再说话,仰着头,眼睛无神地看向天花板。
丛林心里难过,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吞吐了一会儿,丛林起身,握着丛森的阴茎对准洞口坐了下去。
扩张做得不好,有些疼,但他享受这种疼痛,他要记住,哪怕下了地狱也要记住这种感觉。
他抱着丛森,两人每次基本上都是他坐在丛森身上,只要丛森有回应,他就会激动好久。
两人在情事上从来都不会多说话,只是拥抱,接吻,室内只能听到床板震动的声音和他们逐渐变得急促粗重的呼吸声。
身体纠缠,大汗淋漓,丛森突然抱紧丛林将人压在身下猛烈地进攻。
丛林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带着哭腔说:“哥,我爱你。”

这一晚,丛森不停地索求,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丛林觉得丛森可能感觉到了什么,毕竟从家里把他带出来的时候任谁都会觉得奇怪。
丛森射在了丛林体内,而且射精之后也不抽出来,只是等着性器软下来之后自己滑了出来。
床单被弄得皱成一团,丛森摸索着扯过来给丛林擦拭身体,精液从丛林的后穴流出来,丛森看不到,但丛林却觉得羞耻极了。
他要去洗澡,被丛森抱住了。
“让哥抱你一会儿。”丛森抱着他,不停地亲吻,一双手在他的背部游走,“林林,你喜欢哥这样吗?”
丛林不说话,趴在丛森怀里,咬着嘴唇忍着眼泪。
他不能再说什么,无论说什么都会出卖他。
他不要丛森担心,用不了多久,尹帆就会带着丛森去安全的地方,只要丛森过得好他就放心了。

71

尹帆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很晚,岑鸣一个人在走廊的长椅上坐着,看起来孤单落寞。
他走过去,发现岑鸣睡着了,便在旁边静静地坐着。
过了很久有护士跑过去,把岑鸣惊醒了,他睁眼看见尹帆,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儿来。
“回来多久了?”岑鸣抓住尹帆的手握在手心里,自从尹帆走了他就觉得很焦躁,重症监护室不让他进,他就只能在这里等着尹帆。
尹帆有些懊恼,他那时候满心都是去找丛林帮忙,没有想到岑鸣的感受,他用另一只手覆在岑鸣的手背上,说:“回来有一会儿了,对不起。”
“嗯?对不起什么?”
尹帆把头靠在岑鸣肩膀:“让你等了这么久。”
岑鸣想了想,笑着说:“那你是应该和我说对不起,可是我也应该对你说。”
他们都沉默了一会儿,尹帆猜测着岑鸣这句话的意思。
“你去哪儿了?都不说清楚,我担心你。”岑鸣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觉得委屈,他的人走了,他却不知道对方去了哪里,虽然尹帆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小毛病对于岑鸣来说都是大事,他怕自己一眼照顾不到尹帆又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想保护尹帆,想做尹帆的英雄。
“我去找丛哥了。”尹帆不准备瞒着岑鸣,更何况按照丛林的意思,他还要带着丛森出国一段时间,他必须如实跟岑鸣讲清,“丛哥之前就跟我说过让我好了去找他,可是我给耽搁了,你知道的,他这种人,我不去找他他也有办法找到我,还不如我自己过去。”
“就这样?那他找你干什么?”岑鸣不喜欢丛林,他希望尹帆能离那种人远一点。
尹帆纠结了一下,觉得还是先不要说他让丛林帮忙处理秦锋的事,只说了要带丛森出国。
“丛哥最近好像遇上了大麻烦,他有个亲哥哥,眼睛不好,好像是看不见,他让我帮忙照顾他哥,等奶奶病情稳定了我先带着丛哥的哥哥出国住一段时间,他的人会帮忙安排。”
岑鸣转过头看他,不悦地问:“你答应了?”
尹帆听出岑鸣不高兴了,小声地“嗯”了一声。
岑鸣半天没说话,最后问他:“那我怎么办?”

72

尹帆和岑鸣就那么在走廊的长椅上坐着,来了急救的病人,一个男人,满头是血,医生护士和家属都慌慌张张地跟着忙活。
尹帆看着那边,觉得好疼。
“尹帆。”岑鸣靠在椅背上,没有看尹帆,“你现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是不是都根本想不起来我?”
这一个问题问得尹帆羞愧难当,他当时确实没有考虑到岑鸣,他只想着让秦锋得到报应,只想着怎么才能全身而退。
尹帆想,原来我这么自私。
“对不起。”尹帆低着头,抿着嘴,有些不知所措。
岑鸣看看他,只能叹气。
“别再说对不起了,今天晚上你都说了两遍了,咱们俩之间说对不起是最没用的。”
岑鸣的话让尹帆听了更加难受,他们之间实在是太复杂了,确实就像岑鸣说得那样,他们俩说对不起真的是太好笑了,从前他们对彼此做过的事,说一万遍对不起都弥补不了伤害。
“我会回来的,你相信我。”尹帆已经答应过丛林,或者说,他跟丛林已经达成了协议,他不能这个时候再去对丛林说“不行,我不接受”,丛林现在仿佛已经穷途末路,尹帆是知道的,不然丛林不可能让别人把丛森带走。
“信,我当然信你。”岑鸣闭上了眼睛,没什么力气地说,“我好累,想睡觉了。”
这一晚,尹帆坐在长椅上,岑鸣躺着,头枕在尹帆的大腿上。
尹帆一直低头看着岑鸣,他知道自己又让对方伤心了,可他还是要那么做,等他回来,他们还会有美好的未来。
而岑鸣,其实根本就没有睡着,他有些失望,对尹帆,也对自己。
他突然觉得尹帆其实并没有完全接受他接受现在安稳的生活,他想,一定是我对尹帆还不够好。
早上的时候重症监护室突然一阵躁动,尹帆和岑鸣赶紧跟着护士跑过去,隔着大玻璃看着一群人在里面忙活。
尹帆害怕极了,奶奶年纪大了,他早就开始担心有一天奶奶会离开他,他当时想,希望奶奶能健康长寿,哪怕真的老得走不动了,他也会陪在她身边。
可是,尹帆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命从来都不好,许过的所有愿望到了最后得到的结果都是相反的。
就比如现在,他亲眼看着现实心跳的那条线逐渐变弱,最后变成了一条笔直的,平静的,让人绝望的直线。

73

尹帆站在外面,看着医生无能为力的样子,看着平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再也没有痛苦的奶奶,他浑身没了力气,跪在了病房外。
岑鸣站在他身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想起他爸妈去世时的场景,空虚,无助,慌张,茫然,感觉全世界就只剩下自己了,再也没有人能和他说话,再也没有人能给他一个家。
他跪在尹帆身边,抱住他。
尹帆的身体有些僵硬,双手垂在身体两侧。
医生出来说了些什么,尹帆一个字都没有听清,他耳朵嗡嗡的,眼睛里只能看到奶奶。
在他最寂寞的时候是奶奶陪着他,他们没有血缘,却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尹帆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一个扫把星,无论是谁跟他扯上关系都没有好下场。
“岑鸣,”尹帆突然开口,“我好想死啊。”
尹帆这一句话把岑鸣吓坏了,他抱紧了尹帆安慰着:“你别这样,奶奶还看得到你,你不要让她担心。”
“我好恨,可是我应该恨谁呢?”尹帆推开岑鸣,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奶奶,他说,“其实我最应该恨的就是我自己。”

奶奶的后事办得很简单,尹帆什么都没管,全部都是岑鸣处理的。
连续三天,尹帆除了被他逼着喝了点粥以外什么都没吃,憔悴得让岑鸣看着心疼。
岑鸣没有去上课,每天陪着他,尹帆也不说话,就靠着他发呆。
岑鸣想起他父母去世之后,他把所有的痛苦全都发泄在了尹帆身上。
想到以前,岑鸣就觉得难过。
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青春都好好的,唯独他们,要经历生死离别和痛苦折磨。

奶奶出殡那天尹帆穿着一身黑衣站在岑鸣身边,他想,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有转世轮回,如果有就好了。
他希望奶奶下辈子能过得幸福,有一个完整温暖的家庭,不要再像这辈子一样孤单寂寞了。
“岑鸣,”尹帆抓住岑鸣的手,说,“你要去看看你爸妈吗?”
岑鸣看着他皱了皱眉,他确实很久没来看过他们了,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他一心扑在了尹帆身上。
“去看看他们吧,我到外面去等你。”尹帆抱了他一下,独自走了,他其实很想跟岑鸣一起站在他父母墓前,可惜了,他对于那个家庭来说是最不能接受不能原谅的人,他也没有颜面去对岑鸣的父母说他们在一起了。

74

岑鸣站在他父母的墓前却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这半年多发生了太多事,到现在,尹帆又要离开他。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看到了尹帆放在包里的护照,两个人的,没有他的那一个。
想想也是,尹帆是不会叫上他一起走的。
他和尹帆在那天之后没有再聊过这个问题,但岑鸣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很难过,他觉得尹帆其实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而他只占据了这一半的世界,另一半是什么样的,他从来都不清楚。
这种感觉太不好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完全拥有尹帆了。

岑鸣从墓地出来的时候尹帆正靠在墙边抽烟。
自从他们住在一起之后尹帆就已经很少抽烟了,岑鸣站在远处看着他,觉得面前的人熟悉又陌生。
尹帆扭头看到他,对他笑了笑。
两人并肩往外面走,尹帆说:“生命真神奇,你说,到底会不会有来生?”
“不会吧。”岑鸣走下台阶,抬头看向尹帆,“我不信来生,你呢?”
尹帆不敢看他,摸摸兜,又拿了根烟出来。
“尹帆,你要去找丛林了是不是?”
尹帆点点头,故作轻松地说:“没事,照顾个人而已,很快就回来。”
他说完,岑鸣没吭声,然后又补了一句:“你会等我是吧?”
岑鸣点头,转身走了。
尹帆跟在他身后,到了有出租车的地方,紧走两步拉住了岑鸣。
岑鸣转过来看他,和他牵着手。
“生气了?”尹帆挠了挠他的手心,笑着说,“我们去个地方吧。”
两人坐上出租车,尹帆报了个地址。
岑鸣有些诧异,不明白尹帆为什么会想要回他们的高中。
那里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有美好回忆的地方,岑鸣是想这辈子都不要再回去了。
到了那里,两人从后面的小门溜进去,尹帆把岑鸣拉到了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里。
今天恰巧周末,只有高三的学生在教室上课。
小树林安静得很,当尹帆抱着他亲吻的时候,岑鸣终于想起来,他曾经在这里扒光了尹帆。

75

教学楼后面这片小树林平时几乎不会有人来,尹帆把岑鸣按在长椅上,然后跨坐在他身上。
“尹帆…”以前岑鸣恨透了尹帆的时候没少在外面拉着他干这种事,这片小树林、学校旁边的巷子、后海酒吧的卫生间,哪里刺激就选在哪里,那时候岑鸣什么都不在乎,唯一想做的就是羞辱尹帆。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是想保护这个人的。
他被按着坐在长椅上,尹帆低头解他的裤子。
“别说话,速战速决。”尹帆吻住他,将岑鸣的性器掏了出来。
他撸动了几下,又抬头看岑鸣:“你得先帮我弄出来,不然没东西做扩张。”
岑鸣捧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把人抱在怀里不让尹帆乱动。
“你这是干嘛…”
岑鸣声音有些哽咽,他不想这样跟尹帆告别,他一直在等尹帆叫他一起走,去哪儿都行,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就陪在尹帆身边。
“我怕我会想你。”尹帆把下巴抵在他肩膀,蹭了蹭,“你不高兴我知道,但是我不能让你和我一起,你还要上学,你知道,我想上学都没有机会。”
岑鸣紧了紧手臂,他受不了尹帆离开他身边,他可以等尹帆回来,但他怕这人回不来。
这些日子,只要尹帆不在他身边他就会觉得心烦意乱,难以忍受,他不知道这是爱情所致还是习惯了他在身边。
“岑鸣,你等我一段时间,我舍不得你。”
尹帆说完,含住了岑鸣的耳垂,轻轻舔弄。
岑鸣也不再纠结,抱起尹帆,将人放在长椅上,然后附身含住了他的分身。
尹帆轻哼一声,双手抱住了岑鸣的头。
他们做爱,岑鸣很少给他口交。
技术青涩的岑鸣上下吞吐着,小心翼翼生怕牙齿碰到尹帆脆弱的部位。
没用多久,尹帆射在了岑鸣嘴里。
他吐到手上,再抬头,尹帆已经主动趴在了长椅上。
“可以吗?”岑鸣用尹帆的精液给他做扩张,有些艰难,但好过于无。
扩张做得很简单,实在是条件有限,尹帆觉得差不多了就站了起来,让岑鸣坐下,然后自己再次跨坐在了岑鸣的身上,用后穴慢慢包裹住了岑鸣挺立的欲望。

76

天光大亮,在这片无人光顾的小树林里,两具年轻的身体纠缠在一起。
尹帆主动扭动着腰肢,抱着岑鸣索吻。
岑鸣爱惨了这个人,他此刻不愿意再去想过去和未来,只想紧紧拥抱在他怀里喘息的人。
天气很凉,除了两人相连的地方都冷得让人咂舌。
岑鸣觉得快要射精的时候就推开尹帆想要抽出来,尹帆却将他抱得紧紧的。
“射在里面,我想要。”尹帆有些害羞,趴在岑鸣怀里小声地说。
“不行,这在外面不方便清理,你受不了的。”岑鸣把他拉起来,将阴茎抽出。
尹帆有些遗憾,伸手握住他的性器,蹲了下去,张开嘴给他口交。
没有射在他身体里,全部都射在了他脸上。
这样淫靡的画面让岑鸣有些失神,他看着满脸精液的尹帆,摸了摸他的头:“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你这样。”
尹帆愣了一下,穿好裤子,一边擦脸一边说:“我只给你看。”
两人在学校的小树林留下了做坏事的“证据”,然后牵着手又从小门出去了。
岑鸣觉得,这么一折腾,俩人肯定都要感冒了。
他看了看尹帆,发现对方低着头。
“怎么了?不舒服?”
尹帆转头看他,说:“我得走了。”
岑鸣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今天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
他们不需要正事的告别,因为他们都深知,用不了多久一定还能见面。
岑鸣抬起头看着北京灰蒙蒙的天,说:“今年北京竟然一场雪都还没下。”
尹帆也抬头看过去,心情沉重。
“去吧,注意安全,快点回来。”
当载着尹帆的出租车离开之后,岑鸣捂着眼睛,压抑地哭出了声。
弄了半天,他们之间还是一团糟。

出租车上开着广播,放着一首很老的歌。
齐秦唱着:“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迷,请在笑容里为我祝福,虽然迎着风虽然下着雨,我在风雨之中恋着你。”
尹帆看向窗外,并没有像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突然下起雪来,一切如旧,行人依旧匆匆,人潮依旧汹涌。
他回过头,却已经看不到岑鸣的身影。

77

尹帆没有提前联系丛林,直接来到了上次见面的别墅。
开门的是安迅,还是板着一张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尹帆被直接带到二楼,丛林站在卧室门口等他。
“我以为你还要过一阵子才会来。”丛林看起来很憔悴,甚至比上一次见面还要严重。
“我奶奶去世了。”
丛林点点头:“我知道,节哀。”
尹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问他:“秦锋怎么样了?”
“我一定会处理,这个你可以放心,你先带我哥走。”丛林转身开了卧室的门,尹帆看进去,一个和丛林长得很像的男人正抱着一只猫在沙发上睡觉。
“你们很像。”
丛林笑了笑,说:“当然,不过我哥比我帅多了,性格也比我好。”
他走进去,蹲在沙发前面,轻轻地拍丛森。
“哥,尹帆来接你了。”
丛森被他叫醒,摸索着去拉他的手。
丛林把他拉起来,同样被叫醒的小猫蹿到了沙发上,缩成了一团继续睡。
丛林抱住丛森,安抚他说:“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尹帆是我的学生,这段时间我没空陪着你,他会替我照顾你。”
丛森抬手,摸着他的头发:“林林…”
丛森欲言又止,丛林皱了皱眉:“哥,你听话,和他一起走,过几天我就去接你,我们还在一起。”
丛森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他。
尹帆看着他们,又想起了岑鸣,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都一样让人痛苦不堪。
兄弟俩温存了很久,最后尹帆一手提着丛森的行李,一手牵着丛森,走出了这栋别墅。
安迅亲自送他们去机场,丛林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车子过了转角就再也看不到了,丛林站在原地长叹一口气,在心里对尹帆说了句抱歉,他必须让丛森赶快离开北京,他不能再等,所以,就只有斩断尹帆所有的留恋。
尹帆的奶奶或许还有抢救的余地,但是丛林却已经等不及了。
该走的都走了,丛林回到书房,从保险柜里拿出一把枪。
到了现在,他终于没有任何顾虑了。

78

丛林换好衣服,把枪藏在了腰间,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时间,地点。”
丛林静静地等着对方说完,挂了电话自己去车库开车。
“丛哥!”一个跟在后面的人拦住丛林,紧张地说,“安哥说他没回来您不能出去。”
丛林看着他,冷笑一声:“我是你老板还是他是你老板?该听谁的不知道么!”
“可是!”还没等他再说什么,丛林直接掏出枪对准了他的额头,“滚一边儿去。”
丛林成功地开着车离开了别墅,被吓坏的手下急忙打电话给安迅。
此刻的安迅还在去往机场的路上,接到电话心头一惊,看了一眼尹帆。
“怎么了?”尹帆坐在副驾驶,他感觉到对方的反常,转过头去问他。
安迅摇摇头,对电话里的人简单交代了几句,让他们跟着丛林,他尽快赶过去。
“是不是丛林出事了?”坐在后面一言不发的丛森突然开了口,语气冰冷,像极了在他们面前的丛林,“他去干嘛了?”
安迅有些紧张,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送尹帆和丛森安全离开,他跟了丛林这么久,如果这件事没有处理好,丛林会恨死他。
“心情不好出去走走,”安迅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丛森,他觉得丛森虽然眼盲,但对他们做的事一定早有预感,他是看不见,但他并不傻,“我们快到机场了。”
丛森突然捏住他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送我回去,我要见丛林。”
“丛先生,我不能…”
“送我回去!”丛森几乎是喊出来的,他向来温和,这是唯一一次在外人面前发了脾气,“我不想再重复了,送我回去,我要见丛林!”
“带我们回去找丛哥吧。”尹帆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相信丛森和他一样。
这段时间丛林的反常,很显然是在躲避什么人或者什么事,他刚刚带着丛森离开,丛林就迫不及待地出去了,而且看安迅的反应,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安迅也在担心丛林,他早就想过,生或者死,他都要在丛林身边。
“高速不能调头,我们只能到了机场再转回去,我已经叫人跟着丛哥了,应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安迅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确实没底,他没想到丛林竟然在他不在的时候乱来。
“你告诉我,他到底去干什么了?”丛森坐在后面,语气不善。
安迅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如果我没猜错,他是去找孟天辉了。”
“孟天辉?”丛森皱了皱眉,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是我舅舅?”

79

丛林一路开车到了约定的地点,是城西郊区的一座废弃工厂,他以前经常来这里,熟门熟路。
“来得挺快啊!”孟天辉早就到了,靠在车边抽着烟看他。
丛林从车上下来,二话不说直接掏枪对着他。
“小林子,等这天是不等好久了?”孟天辉眯着眼,微微仰着头,说话有些有气无力。
他这种状态丛林太熟悉了,估计刚吸过,不过应该量不太大。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你哥呢?”孟天辉又抽了口烟,在原地转了一圈,“让舅舅看看,我乱伦的好外甥!”
他话音刚落,丛林一枪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不能让这个人那么容易就死了,人最痛苦的是求死不能,他要一枪一枪打在他身上,看着他流血过多死去。
孟天辉斜倒在车上,捂着肩膀,流血不止,可他却依然笑着:“哎呦,说中我们小林子的痛处了哦?跟你亲哥哥搞爽不爽啊?还好你们爸妈死得早,不然跟你们丢不起这个人!”
丛林又是一枪,打在了孟天辉左腿上。
今天他们来,谁都没想好好回去,只是丛林没想到的是,孟天辉竟然在见他之前吸了毒,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开眼,给了他这个完美报复的机会。
二十五岁之前,丛林始终觉得父母的死亡是场意外,然而,无意间的一次谈话却让他发现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
孟天辉,他的亲舅舅,曾经不止一次试图勾引他的父亲,引诱不成竟痛下杀手。
他当时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人能变态狠毒到这种程度,直到他为了丛森做了这么多无法让人原谅的事,丛林终于明白,爱情很容易让人变成疯子,尤其是,这段爱情是背德的,是永远不会被人接受并祝福的。
但他和孟天辉有着本质的不同,丛森爱他,而他的父亲从始至终只爱他的母亲。
丛林走近了些,枪口对准了孟天辉的下身:“舅舅,爽吗?”
孟天辉始终在笑,笑得像个疯子。
就在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丛林回过头,眼睁睁地看着三辆警车驶了过来。

80

丛森和尹帆他们赶到那个废弃工厂的时候丛林已经不在那里了,几个手下急得在原地打转,不停地给安迅打电话。
“丛哥呢!”安迅从车上下来急得大吼。
“警察带走了,丛哥身上还带着枪!”
坐在车里没有出去的丛森愣住了,他早就猜到丛林有很多事瞒着他,甚至前段时间他收到过一封盲文信,里面细数了他弟弟的各种罪。
丛森后悔,他不应该跟着尹帆离开,他原来的计划是通过尹帆来得到答案,他不确定那封信上说的是不是完全真实,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和尹帆谈谈,丛林就出事了。
什么都不需要问了,丛森已经有了答案。
尹帆回头看他,然后下了车。
“我先带丛大哥回我那里,你们想办法救丛哥。”尹帆很担心,不只是因为丛林还没有实现对他的承诺,更重要的是,他在丛森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了失望和痛苦,他突然想起了岑鸣,虽然有些不同,但他们也有相同的地方,那就是都是爱情里的可怜虫。
“我先走了,随时联系。”尹帆很少这么果断,直觉告诉他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警察随时可能来一个回马枪,到时候跟这些人在一起,他有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
他上了车,直接发动车子:“丛大哥,我先带你回我那里,丛哥的事安哥他们会想办法。”
丛森没有说话,依旧面无表情。
尹帆把车子开得很快,一路飞奔回了家。
他扶着丛森上楼,岑鸣来开门的时候他脑子里还嗡嗡响个不停。
“你怎么…”岑鸣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边的人,“这是…”
“先进屋吧。”尹帆皱着眉,拉了拉他的衣袖。
岑鸣点点头,侧过身让他们进来,看了眼外面,没有其他人。
关好门,尹帆已经扶着丛森坐在了沙发上。
“丛哥出事了,这是他哥哥,我们暂时不能走了,我就把丛大哥带回来了。”尹帆不敢看岑鸣,他怕岑鸣生他的气。
然而岑鸣只是走过来,蹲在他面前,揉了揉他的脸:“你没事吧?”
尹帆愣了一下,摇摇头。
岑鸣松了口气,问:“丛哥怎么了?”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们到那里的时候丛哥已经被警察带走了,据说身上还带着枪。”
岑鸣看了一眼丛森,坐到了尹帆身边,握着他的手小声说:“这下可麻烦了。”

81

丛林确实遇上大麻烦了,他想过自己可能会死在孟天辉手里或者任何人手里,但却没有想到会被警察带走。
他做过的事,警察一旦查起来,死一百次都不够,就算其他的都摆平了,非法持有枪支是板上钉钉的,判刑是肯定的了。
他被关在拘留所,审讯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说,他知道,安迅那边会给他安排好,他只需要等待。
安迅来得很快,丛林见到他的时候看见对方双眼通红,像是一头发了狂的狮子。
“怎么这么狼狈。”丛林坐下,看着安迅笑。
安迅看了他一会儿,皱着眉,双手握成了拳头。
“他们没走,知道你被抓了都回来了,暂时住在尹帆家,我会想办法尽快送走他们,你的事我在想办法,但是…”安迅咬了咬牙,看着他,“丛哥,你别怕,我肯定能把你救出来。”
丛林揉了揉太阳穴,听到安迅说丛森没有走,心里烦躁不堪,他一直隐瞒的真相看起来丛森应该已经知道了,身上的包袱突然就没了,他却觉得更疲惫了。
“我想见丛森。”丛林说,“你说救我,你拿什么救?这段时间你也知道,没人会帮我了,想办法,让我再见丛森一次,我必须见他。”
“丛哥!”安迅压低了声音,有些哽咽,“是不是就算死,你也只是放不下丛森?”
安迅跟了丛林这么久,他虽然不声不响的,但那些心思丛林清楚得很,从前他懒得说,现在也是一样。
“安迅,这个时候了,你觉得我还能在乎什么?我早就说过,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丛森,我爱他。”
安迅走出拘留所的时候心情差极了,他靠在车边抽了很久的烟,他十九岁就认识了丛林,那时候他是个小混混,丛林刚从大学退学。
时间一晃过了这么多年,当初的他们变成了今天这副样子,他以前一直觉得只要能陪在丛林身边就够了,可是现在才发现,根本不够,可是又没有任何办法。
他爱丛林,从最开始见到他就爱上了他,不然怎么可能一心一意跟着他这么多年,他一直把丛林的安危看得比自己重要,甚至前些日子一直在想如果需要,他愿意为丛林挡子弹,多少次都行。
可惜了,老天爷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82

尹帆最近每天过得都神经紧绷,岑鸣不能再翘课了,每天必须按时出门,丛森在家里,虽然看起来很平静,每次安迅发消息过来也不多说什么,但就因为这样尹帆更觉得不安。
他不了解丛森,生怕他出什么意外,这个时候丛林不在,万一他没照顾好丛森,尹帆觉得自己肯定会愧疚死。
岑鸣上完课就一刻不停地往家里赶,家里那两个人哪个都不让他省心。
原本就是个一室一厅的房子,丛森来了之后他们把卧室让给了丛森,岑鸣在二手市场买了个弹簧床回来,晚上尹帆睡弹簧床,他睡沙发,重点是,他发现尹帆最近完全睡不好觉,每天翻来覆去的,好不容易睡下了没一会儿又醒了,而且烟瘾又重来的趋势。
他知道尹帆心情不好,有天晚上他们谈了一次,尹帆说当时答应照顾丛森是有条件的,丛林答应他会帮他报复秦锋。
岑鸣很想说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可是他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他和尹帆之间,尹帆和秦锋之间,都有着解不开的结,如今他和尹帆在一起了,但他的爱人永远不可能跟他一起站在父母的墓前,而秦锋对于尹帆来说,就是千刀万剐也不能解心头恨的。
熬了好几天,安迅终于带着丛森去看丛林。
现在想把人弄出来基本上没有可能,丛林身上背着的债太多了,警方已经开始调查,安迅已经被搞得焦头烂额。
丛森这几天反复“看”了那封之前寄给他的信,一字一句都记在了心里,已经不需要再问了,现实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听到走路的声音,听到有人小声交谈,听到椅子搬动的声音,然后听到丛林说:“哥…”
丛林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颤抖,丛森看不到他,伸出手,然后就被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
“林林…”丛森红了眼睛,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自己眼盲,他想亲眼看看丛林都做不到。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难过呢,在丛森的记忆里,最后一次看见丛林的模样还是个清秀的大男孩,如今他最爱的弟弟都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他们有过最最亲密的接触,可是,他却无论怎么努力都看不到那张他最想记住的脸。
“林林…”丛森去摸丛林的脸,碰到的却是满脸的泪水。
“哥,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丛林终于哭了出来,他看着面前的人,像是回到了当年,他们失去了父母,他每天趴在丛森的病床前掉眼泪。
他恨自己,一时糊涂走了错路,他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可他真的没办法想象丛森一个人要怎么在这世上活着。
向来心狠手辣的丛林,在这一刻终于崩溃,抓着丛森的手,哭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83

等待宣判的日子是煎熬的,安迅已经无能为力,就像一个人身上的伤口太多,堵住了这里,还有那里在流血。
丛林这么多年做的事如今全部都被翻出来,任谁都无计可施。
尹帆也睡不好,一边要努力让岑鸣放心他不会走,一边又要看着丛森,自从上次兄弟俩见过面之后,丛森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
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尹帆说什么他就点头或者摇头。
安迅来大吵了一架,骂了丛森一顿,在他心里,丛林之所以走到现在这样全都是因为丛森。
“你是他哥!他那么爱你!你多为他考虑一点会死吗?你想没想过当初他为了赚钱给你治病多少次差点死在别人手里!都他妈是因为你!”安迅情绪非常激动,抓着丛森的脖子掐他,一拳将过来拉他的尹帆打到了一边,“你凭什么?你吃他的用他的,这么多年他养着你,一心全扑在你身上,你给了他什么?你推他去死啊!该死的是你吧?你他妈把丛哥还给我!”
岑鸣上课刚回来,一进屋就看见这种场面,尹帆揉着脸,嘴角破了,见岑鸣回来了叫他一起拉开了安迅。
“我会死的,你放心。”丛森自始至终都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摸索着,回了卧室。
尹帆不想跟安迅说话,让他赶快走,安迅站在那里,看着紧闭的卧室门,又走了过去。
“你不能死,我答应了丛哥以后照顾你。”
安迅走了,家里终于安静下来了。
岑鸣心疼地看了看尹帆破了的嘴角,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去做饭。”
尹帆点点头,牵着岑鸣一起去了厨房。
“没办法吗?丛大哥挺可怜的。”
尹帆帮他打下手,叹了口气:“数罪并罚,所有的人都让往最坏的方向打算。”
两个人都沉默了,对于岑鸣,丛林怎样都跟他关系不大,在他的生活里只有一个尹帆,但这对于尹帆来说是不同的,原本丛林和尹帆也不过是最普通的老板和员工的关系,在酒吧工作的那段时间,尹帆惧怕他,往往见到丛林来了他就先躲开了,但丛林最后万般无奈之下选择他带走丛森,无异于把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交给了尹帆。
虽然尹帆也是迫于无奈,甚至还与丛林交换了条件,但哪怕现在丛林的诺言并没有实现,他也没办法不管丛森。

84

晚上睡觉前尹帆去看丛森,原本一直跟着他的那只猫被尹帆抱了过来跟他作伴。
丛森抱着猫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封信,盲文尹帆看不懂,只能劝他早点睡。
丛林的案子要开庭了,没什么可挣扎的,就等着宣判就行了。
可是尹帆不能这么说,他知道丛林对丛森来说意味着什么。
开庭那天尹帆看到了好久不见的丛林,憔悴邋遢得让他不敢认。
丛林一出来就在找丛森,当他看到瘦得皮包骨的丛森安安静静地坐在尹帆身边时,又红了眼睛。
从开庭到结束,丛林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他满脑子都是他和丛森以前的事,小时候他爱哭,爸妈不怎么管他,他就缠着丛森哄他,每天晚上都要和丛森睡,后来长大了,偶尔还会半夜跑到他哥的房间去。
都是过去很多年的事了,现在想起来竟然还能这么清晰。
不是他记性好,而是在三十几年的人生中,唯有这些是他在乎的,绝对不愿意忘记的。
他想,丛森看不见也好,最起码他记忆里的自己永远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而不是如今的阶下囚。
其实他甚至希望今天丛森不要来,结果是什么大家都清楚,他不想让丛森听到自己被宣判,可是,这也是最后一次他能再看看丛森了。
当那句“判处死刑,立即执行”被法官说出口,丛林突然觉得解脱了,他其实早就该死了。
丛森还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尹帆看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安迅没有进来,在外面抽烟。
尹帆和岑鸣带着丛森出来的时候,安迅看了他们一眼,没有打招呼直接走了。
丛林的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没有人想着上诉,因为知道,再怎么上诉也改变不了现实。
丛森回去抱着猫始终沉默,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基本上不会开口了,饭也是尹帆或者岑鸣端过来强迫着他才会吃几口。
晚上尹帆和岑鸣都睡在客厅,把茶几移开,沙发和弹簧床挨着,两个人牵着手,久久不能入睡。
丛林的事让他们都很难过,哪怕知道那个人的确做了很多坏事,是他罪有应得,但想到他和丛森,就让人觉得可惜。
爱错了方式,走错了路,尹帆想,他和岑鸣最开始不也是这样么。
“岑鸣,”尹帆侧过身子看着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岑鸣的脸,“我好庆幸你当初把我带了回来。”
岑鸣握着他的手亲吻,然后微微起身吻住了他的嘴唇,在安静的客厅里,紧紧拥抱了彼此。
没有什么比两个人都好好的活着更重要了,他们什么都不要,只要以后平静地生活在一起。

85

丛林的执行日期定下来了,采用注射执行,尹帆以为丛林会再见一次丛森,但是他没有。
那天他们都在家里,岑鸣和尹帆坐在客厅互相沉默,他们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但却是第一次有人以这样的方式谢幕。
丛森一个人在房间里,早上起床的时候丛森难得开口,说今天想静静,希望他们不要进来。
安迅也来了,坐在一边抽烟。
丛森果然一直没有出来,也没有什么动静,午饭的时候尹帆去叫他,丛森只说不饿,便没出来。
下午差不多两点,安迅说差不多已经结束了,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尹帆看得出来他爱丛林,然而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听到楼下有尖叫声,尹帆觉得不对劲,赶忙跑到阳台,他们的阳台和厨房连着,就在卧室旁边,他跑过去从阳台看出去,只见一个人躺在外面的地上,血肉模糊。
丛森就这么从九楼跳了下去。
他们都忘了,丛林把丛森当成自己唯一珍惜的人,为了丛森什么都会去做,丛森又何尝不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牵挂的人没有了,于是连自己也不要自己了。
在场的三个人是岑鸣先回过神的,一边往楼下跑一边打电话叫救护车,当他站在楼下看着原本好好的人摔得如此惨烈时,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不应该让丛森一个人呆着,谁也没有想到,丛森会选择这种方式去“见”丛林。
他们是兄弟,是爱人,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他们同一天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又在同一天离开了这个世界。
尹帆想,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不是还有很多想说的话都没能说出口,不知道他们在失去意识之前想到的是对方什么样的表情,不知道如果真的有转世轮回,能不能有人可怜他们一下,给他们一个好的人生。
尹帆曾经觉得自己已经是这世界的可怜人,他经历过的痛苦不会有人懂,但直到此刻,他眼睁睁地看着警察和医生在眼前忙着,他才承认,有太多人比他更痛苦,他曾经想过死,却没有勇气真的放弃生命。
因为他曾经把岑鸣当做救命稻草,而岑鸣真的抓住了他的手。
但是丛森,他所有的爱和依靠都没有了。
有人抱住了尹帆,他知道是谁,这个怀抱他无比熟悉,他听到一声叹息,听到岑鸣说:“别怕。”
尹帆回抱住他,他不怕,他只是觉得遗憾,只是觉得难过。

86

再一次来到墓地,这里依旧是一片孤单寂寥的味道。
墓碑上两个人的照片都是十几岁的模样,笑容灿烂,安迅坐在一边喝酒,边喝边哭。
他记得丛林给他讲过他们兄弟俩上学时候发生的事,那时候初中,丛林调皮,总是在外面打架,丛森就教训他,教训他的方法就是看着他去操场跑步,跑不完八圈不准回家。
多少年前的事了,丛林给他讲这件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安迅到现在还记得。
“安哥,”尹帆走过来,站在他面前,“你有什么打算?”
安迅摇摇头,喝了一口酒:“你们走吧,我在这陪陪他们。”
说完这话,安迅觉得好笑,丛林和丛森都不会寂寞,他们有彼此陪着,根本不需要他。
岑鸣带着尹帆走了,路过他父母那片墓地的时候,他微微驻足,看了过去。
两个人出去买了花,岑鸣去看自己的父母,尹帆打听了一下,找到了丛林和丛森父母的墓碑。
他把花放下,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想了很久,尹帆说:“叔叔阿姨,请保佑他们来生还能在一起吧,别让他们这么辛苦了。”
他们俩离开了墓地,这一次没有像上回一样,尹帆不会再离开岑鸣了,他们牵着手,目的地是他们的家。
丛森的猫还留在家里,自从丛森走了之后,这只猫似乎得了抑郁症,每天趴在窗台,不是睡觉就是看着外面。
尹帆带它去看医生,医生说可以多带它出去晒晒太阳。
于是,尹帆每天在家里学习,时间差不多了就抱着猫下楼等岑鸣回来。
春节的时候两个人,一只猫,窝在出租房里看春晚。
日子就这么过着,一天一天,平静得好像以前那些人、那些事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春天又来了,这个冬天过得太惊心动魄。
尹帆每天早上在岑鸣怀里醒过来的时候都会想,还好,老天对我还是善良的。


87

原本尹帆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却没想到有一天,不速之客会再次找上门来。
前段时间他们过得太惊心动魄,丛森丛林死后一切重新归于平静,尹帆竟然忘了还有一个定时炸弹一直在他的生活中。
天气暖和之后尹帆偶尔也会抱着猫去找岑鸣,反正学校就在对面,而且他以后也要考这里。
岑鸣打篮球的时候他就带着猫在旁边看热闹,还抓着猫爪子给岑鸣加油。
不过往往都是没一会儿就有好多姑娘围上来,不是为了尹帆,而是为了他们家的猫。
大猫有些岁数了,也不爱跟这帮姑娘玩,就懒洋洋地趴在尹帆腿上,一般这个时候岑鸣就打不下去了,看着被姑娘围着的尹帆心里烦。
尹帆远远地看着他笑,有些无奈,于是就抱着猫准备先回去,以前有几次也是这样,尹帆以前不知道岑鸣竟然这么容易吃醋,觉得还挺可爱的。
他对岑鸣挥挥手,指了指家的方向,然后抱着猫先走了。
看了下时间,他绕了一下路先去附近的超市买了菜,到现在基本上每天还是岑鸣做菜,他今天突然心血来潮,决定亲自下厨。
买了排骨和土豆,又买了盒鸡翅,他记得之前岑鸣很喜欢他做的可乐鸡翅。
回去的时候时间还早,下午四点多,大猫乖乖地跟在他身边。
心情大好的尹帆还在想等岑鸣一回来就能吃上他做的饭,他今天一定要讨个奖励才行。
他到了家先去换衣服准备做菜,大猫又跑到卧室窗台上趴着去了。
尹帆摸摸它的头,知道它在想丛森。
不再打扰大猫,尹帆洗手开始做菜,没多大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敲门,他楞了一下,没想到岑鸣这么快就回来了,暗自懊恼了一下自己时间计划失败。
平时岑鸣都是自己带着钥匙的,很少会让尹帆过来开门,除非是买了东西不方便。
尹帆擦了擦手,跑过去开门,刚要问买了什么,就看到了一张让他恨之入骨的脸。
秦锋站在门口,看起来老了很多,这段时间尹帆几乎快要忘了这个人,这个时候秦锋突然出现,心里的恨意也随之又苏醒了过来。
“终于让我找着你了,你他妈躲啊,”秦锋挤进来,回手关上了门,死死地捏着尹帆的下巴把人按在墙上,“你躲啊!我他妈看你还能躲哪儿去!”

88

此时的尹帆和秦锋真的是彼此最恨的人,仇人相见,恨不得将对方抽筋剥骨。
“我不躲,我正要找你。”尹帆被他掐得喘不上气,却还是笑了一下,“秦叔叔,我怪想你的,好久不见啊,这次怎么没一见我就脱裤子啊?”
秦锋见他小脸憋得通红,下手又狠了几分,尹帆觉得这样不行,他现在被掐得不能动,他是要秦锋死,而不是自己死。
“秦叔叔…”尹帆双手握住秦锋的手腕,求饶道,“秦叔叔…你先放开我…”
“放开你?”秦锋咬着牙,红了眼,“我今天来就是要弄死你的,你个小骚货!”
尹帆恨他恨得不行,此刻却只能说软话,他不知道岑鸣什么时候回来,他真怕秦锋就这么掐死自己:“有话…好好说,我们…误会…”
秦书博已经被诊断出严重的精神疾病,在家里什么都不说,有时候秦锋去他房间看他,发现秦书博捧着日记疯狂地写。
有一天他趁着秦书博睡觉拿走了日记,一边翻一边震惊,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各方面都无比优秀的儿子竟然从两三年前开始意淫自己的同学,日记里面把他幻想的画面写得极其细致,他看着那些淫秽的文字,觉得无比恐慌,而且,他的儿子意淫的人竟然是十六岁就被自己上了的那个尹帆。
那天开始,他更加留意秦书博的一举一动,秦锋已经辞了职,每天就在家里看着儿子。
有一次,秦书博翻箱倒柜找到了一张照片,秦锋躲在门外偷看,发现秦书博对着那张照片又亲又舔,然后脱掉了自己的衣服,拿着照片在自己身上蹭,直到蹭到下身,看见空空荡荡的那里时,开始大吼大叫,发了疯一般。
秦书博确实已经疯了,疯的彻底。
秦锋进去控制住秦书博,强行给他吃了药,等儿子安静地睡着后,他捡起地上的照片,发现那竟然是一张偷拍尹帆的照片,照片上的尹帆在洗澡,一丝不挂。
他不知道秦书博是怎么弄到这种照片的,也不想再去追究,儿子已经变成这样,他恨的只是尹帆。
都是尹帆,他的宝贝儿子才会变得疯疯癫癫,残缺不全。

89

秦锋一直掐着尹帆的脖子不松手,尹帆挣扎中看到放在鞋柜上的花瓶,前段时间岑鸣突然买了束花给他,尹帆为了那束花特意买了花瓶,他故意往那边靠过去,趁秦锋不注意拿起花瓶砸在了秦锋头上。
秦锋吃痛,松开了掐着尹帆的手,尹帆迅速闪到一边,退回到茶几的位置。
他没想到秦锋会找到这里来,如果不是他来了,尹帆可能要等好一阵才会想起他来,不过,既然人都来了,哪有不报仇的理。
尹帆弯腰,将茶几上的水果刀藏在了身后。
“操,小骚货,你他妈…”
“秦叔叔,您没事儿吧?”尹帆笑着走过去,慢慢靠近他,“秦叔叔,您怎么才来啊,我都想您了。”
秦锋的脑袋被他砸出了血,歪倒在地上,捂着头:“想我?想我干你?”
秦锋恨得牙痒痒,他儿子变成了那样,这个尹帆竟然好好地过着日子,他怎么看都觉得心里极度不平衡。
尹帆走过去,蹲在秦锋身边,一只手按住他肩膀,依旧微笑着:“对啊,想您干我,我十六岁就被您干了,这么多年还是最想您!”
秦锋听他这么一说,冷笑一声,刚要骂他,结果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他震惊地低下头,一把水果刀准确无误地插在了他的胸口。
“尹帆!”他怒吼一声,紧接着向后倒去。
尹帆并没有因此停手,他太恨这个人了,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就想亲手杀了他。
他把刀抽出来,笑着说:“秦叔叔,您疼吗?还想干我吗?啊?”
话音一落,又是一刀插在了他的腹部,秦锋试图回击,却已经敌不过尹帆,这段时间原本就因为秦书博的事弄得憔悴许多,不过秦锋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一时疏忽大意会被尹帆压制。
直到秦锋彻底倒下尹帆才停了手,他坐在秦锋旁边,失神地看着地上的血渍。
满屋子都是血腥味,尹帆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90

岑鸣回来的时候一开门就看见尹帆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旁边是倒在血泊里的秦锋。
他愣在门口,心里突然涌上强大的恐惧感。
“你回来了。”尹帆抬头看他,笑着说,“我好像把他杀了。”
岑鸣赶紧关上门,跑过去把手指放在秦锋鼻子下面。
“别试了,早死透了。”尹帆看了眼时间,都半个多小时了。
岑鸣抬头看着尹帆,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脸:“跟我换衣服,然后去报警,警察来了都往我身上推。”
岑鸣拉起尹帆,伸手要去脱尹帆沾满血渍的衣服。
“你说什么呢!”尹帆推开他,愤怒地说,“岑鸣你什么意思?我杀了人你去替我顶罪?”
“你别喊!”岑鸣抱住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你冷静点,冷静下来,秦锋来找你的?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尹帆靠在他怀里,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他来家里,差点掐死我,但是我早就想让他死,我就是想杀死他。”
岑鸣亲了亲他的脸,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恨他,我也恨他,但是现在你不能出事,还有不到两个月就高考了,我不能让你再错过。”
“岑鸣,这是杀人!”
“我知道!”岑鸣捏了捏他的鼻子,故作轻松,“是防卫过当,我是学法律的你还记得吧,这点事情我比你了解,真的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你放心,交给我。”
“那也不行!”尹帆推开他,拿起手机要报警,他不能让岑鸣做自己的替罪羊,就算是爱人也不能这样。
岑鸣见状赶忙上去抢下手机,从未如此严肃地对尹帆说:“秦锋死是罪有应得,但是我们不会有事,我可以休学,但是你不能再错过高考,我不允许你因为这个人渣再错过高考,你明白么!”
尹帆看着他,红着眼睛说:“你觉得你爱我,所以你就什么都要替我扛?你不允许我错过高考,你觉得我会愿意让你为了我背上污点?”
“这不是污点!”岑鸣不再废话,直接扒了尹帆的衣服,两人在纠缠期间岑鸣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茶几,额头碰出了一块青紫。
“岑鸣…”尹帆蹲下要去揉他的额头,岑鸣一把拦住,说:“听我一次可以吗?你想杀他,我也想杀他,这次就当是我为了你杀了当初欺负你的人,让我当一次英雄可以吗?”

91

尹帆看着面前的人说不出话来,他是感动的,但却依然不可能答应岑鸣,这是一条人命,他们谁都赌不起。
岑鸣见他没说话,猛地推开尹帆,拿过丢在地上的水果刀紧紧握住。
“尹帆,现在这上面有我们两个人的指纹,如果你要承认是你做的,那我就是你的共犯。”
尹帆震惊地看着岑鸣,难以理解地问:“岑鸣,你这样值得么?”
岑鸣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报了警。
挂了电话,岑鸣走过去亲了他一口,笑着说:“值得,我老早就想为你做点什么了。”
警察来了,尹帆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看着岑鸣,他脑袋乱糟糟的,耳朵里嗡嗡响,直到岑鸣被带走,他看着一室狼藉才反应过来,岑鸣不见了。
一直躲起来的大猫这会儿跑过来趴在尹帆腿上,仰着头看他,尹帆摸了摸它的头,对他说:“怎么又剩咱们俩了。”

案件调查期间岑鸣被关在看守所,尹帆收拾好家里之后过去探视。
岑鸣的状态还蛮好的,见到尹帆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别一副丧气的样子,都说了我只是防卫过当,他要杀我,我当然得保全自己。”
尹帆直到他这番话是说给谁听的,他握着岑鸣的手,恨死了自己。
岑鸣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说是他爸妈生前的一个朋友,是个不错的律师,一定会帮忙。
两人没多说什么,就那么看着对方,他们都知道就算一切顺利也要好一阵子不能见面,尹帆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要这么曲折。
“等你回家,我每天好好学习,和你考同一所大学,每天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学校,都能见面。”
岑鸣听了,笑话他:“你就这点出息啊?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年纪前几名,考我们学校算什么啊?丢不丢人?”
“不丢人,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如果可以选择,尹帆特别想让一切都重来。
他不会再求着那个女人承认自己,不会被她骗得那么惨烈,如果当初没有那些事的话,后来他就可以在喜欢上岑鸣的时候不那么自卑,他可以不用偷偷的喜欢他,或许可以在某个日子把心事都说出来。
如果一切都能按照那样来过的话,或许岑鸣会接受自己,他们会像所有早恋的高中生一样,又小心又甜蜜,但如果岑鸣当时并没有接受他的话,按照他的性格,应该会继续默默地喜欢着岑鸣,直到不喜欢为止。
他们不会有后来那么多曲折痛苦的事情发生,不会有误会,不会有恨,但也不会如此刻骨铭心。
所以,尹帆走出看守所的时候还在想,现在发生的一切,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

92

岑鸣完全计划失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尹帆根本无心复习。
每天往律师那边跑,睡觉也睡不好。
半夜醒来的时候他会满屋子找岑鸣,明明知道岑鸣不在家,但他就是要全都找一遍才能老老实实地再回到床上。
岑鸣让他找的那个律师人很好,他对这个案子很有信心,而且他们找到了目击证人。
当时秦锋进来就直接掐住了尹帆的脖子,虽然当时他很快就关了门,可是楼上买菜回来的大姐还是看到了那一幕。
她记不清楚被掐着的到底是尹帆还是岑鸣,只说很肯定是那个中年男人掐住了一个年轻男孩的脖子,还说要掐死他。
有了证人,一切都变得容易了起来。
尹帆原本还心有余悸,毕竟他伤了秦锋之后又故意补了几刀,而且没有当时就报警,秦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失血过多才死的。
他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律师帮了很多忙,总之并没有人来追究这件事。
尹帆又和岑鸣见了一次面,看着岑鸣瘦了一大圈,心疼得不行。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眼睛红什么啊?”岑鸣又笑话他,“以前被我欺负你都不哭,现在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
“你才小姑娘呢!”尹帆打了他一下,然后又心疼了,“你怎么瘦这么多,在这里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岑鸣握住他的手,捏了捏,说道:“没有,我就是想你,你看你也瘦了,等我回家咱们俩都得补补,各方面的。”
两人因为案件调查都是往对他们有利的方向进行而像是吃了定心丸,也有心思开玩笑了,尹帆红了脸,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人,小声说:“我考虑考虑。”
“你想不想我?”岑鸣特别想把尹帆拉过来亲一亲,可是条件实在不允许他这么做,看着眼前的人,心里痒痒的。
“想,你不在家我都不复习了。”
“啊?”岑鸣有点急了,他不高兴地说,“都说好了你在家好好复习,你故意惹我生气吧?”
尹帆笑笑,故意气他:“对啊,所以你赶快回去,不然我可能考不上你们学校了。”
“尹帆,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岑鸣心里还是甜蜜的,尹帆多在乎他,他也是知道的。
“我觉得咱们俩挺有意思的,能在这种地方谈恋爱的应该是挺难得的经历吧?”
尹帆突然觉得岑鸣怎么心这么大,时间差不多了,他得走了,站起来揪了岑鸣耳朵一下,说:“这种经历一点都不好玩,你还是赶紧回家吧,不然我要跟大猫私奔了!”

93

秦锋的事最后还是闹得满城风雨,因为秦锋的老婆。
不过他老婆因为儿子的事也已经快疯了,她原本就恨秦锋,把儿子变成这样的原因归结为秦锋的不检点。
得知秦锋死了的消息,他老婆竟然说死得好。
她早就搜集了秦锋贪污、包养小男孩的所有信息,在他死了的第二天买了地方报纸的一整个版面发的全是这些事。
秦锋在辞去工作前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当年因为娶了这个老婆,借着她家的势力节节高升,如果不是秦书博的这件事,他或许现在还是个高高在上的领导。
因此,这件事一出,机关内部又是一番整顿,而且当初跟秦锋有过关系的人全都被调查了。
不过好在,那上面并没有涉及到尹帆,尹帆始终都是被强迫的那个,在秦锋老婆搜集的信息里理所当然没有他。
而当警察问起秦锋为什么会去找岑鸣还要杀他的时候,律师拿着那张报纸,上面有个男孩和岑鸣的长相有几分相似。
秦锋的儿子被人伤了,他以为是自己众多情人中的一个,而岑鸣恰好与其中一个男孩长相相似,在被儿子折磨得神志不清的秦锋眼里,把岑鸣错认成了那个男孩。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通了。
尹帆突然觉得,还真的要感谢秦锋的老婆,不然这一关还不知道要找什么借口才能应对。
最后,岑鸣的这个案子由于有目击证人,所以判定为正当防卫,而非防卫过当,当场释放。
尹帆和岑鸣都知道律师帮了很大的忙,因为他们也都清楚,尹帆就是故意杀了秦锋的。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岑鸣和尹帆紧紧地抱在一起,尹帆想,这辈子什么都不求了,他们安安稳稳的在一起就好。
“回家吧。”律师收拾好东西,走过来拍了拍两个孩子,“叔叔帮了你们这么大忙,臭小子连谢谢都没说一句,就知道心疼你们家这个!”
岑鸣被他说得不好意思,放开尹帆,红着脸对律师说:“刘叔叔,真的谢谢您。”
刘思源是岑鸣父亲的大学同学,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直关照着岑鸣的人,岑鸣的父亲在大学的时候救过刘思源一次,而这次,终于还清了这笔债。
“回去吧,你们俩最近都累坏了。”
三个人约了过几天一起吃饭,送走了刘思源,尹帆和岑鸣牵着手回家了。

94

两人一猫终于又在一起了,而且,都瘦了一大圈。
岑鸣不在的这十几天,家里弄得乱糟糟的,他一进来还以为家里来了小偷。
尹帆才懒得和他多说,直接抓着人进了卧室,把过来想要撒娇的大猫关在了门外。
“这么急?”岑鸣被尹帆扑倒在床上,笑着任凭尹帆脱了他的衣服。
尹帆打了他一巴掌,没说话,俯身含住了他的分身。
尹帆太想他了,担惊受怕了这么久,人终于回来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宣泄。
他总觉得这就是大难不死,他相信必有后福。
赤条条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尹帆主动坐在岑鸣身上,扶着他的性器插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岑鸣抱着他,听着他在耳边喘息、呻吟,激动得又胀大了几分。
尹帆过去索吻,岑鸣激烈地回应着,他们之间不需要矜持不需要推拉,要的只是遵循本能和感觉,他们急切地需要彼此,需要彼此的爱和身体。
射精之后,岑鸣抱着汗水淋漓的尹帆不停亲吻,他贴在尹帆耳边,低声说:“这十几天,每天晚上我都格外想你,想抱着你睡觉,想把你弄得湿漉漉的。”
尹帆翻了个身和他拥抱着,在他嘴上咬了一口,笑着说:“你怎么跟个流氓似的。”
尹帆说完,这个流氓又把他压在了身下。
两人终于痛快了之后,岑鸣拉着尹帆去洗澡,大猫饿得见到他们直接扑了上来。
结果就是,尹帆先去洗澡,岑鸣汗淋淋的去给大猫弄吃的了。
泡在浴缸里的尹帆笑着想,或许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不过,以后的每一天应该都是这么幸福的吧。
岑鸣给大猫弄好吃的进来洗澡,看见尹帆躺在浴缸里笑,他走过去,拍了拍尹帆的脸:“想什么呢?”
尹帆抓住他的手:“想你。”
“肉麻。”岑鸣蹲下,亲了他一口,浴缸有点小,他没跟着挤进去,站在一边冲淋浴。
“对了尹帆,明天开始你要专心复习了,我看着你!”
尹帆瞪了他一眼,心想,你个学渣,我用你看着!

95

尹帆高考那天,岑鸣比他还紧张。
一大早,岑鸣纠结了好久,最后还是只煮了一碗面。
尹帆看着面前清汤寡水的面条,说:“今天我高考,你就给我吃这个?”
“嗯,”尹帆一本正经地点头说,“以防万一,坏肚子就麻烦了,这个保险。”
尹帆拿着筷子笑话他:“我猜,要是我爸陪我高考,估计也这样吧,你说,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呢?”
岑鸣自己也不知道紧张什么,对于尹帆来说,要考他这个学校简直轻而易举,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有一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岑鸣陪着他去考试,到了考场大门外,尹帆挥挥手就要往里走,结果被岑鸣叫住了。
“嗯?”尹帆看了看,周围这么多考生和家长呢,他不太想跟岑鸣在这儿干少儿不宜的事儿,他怕影响人家考生发挥,太不道德了。
岑鸣凑过去,倒是没干坏事,就是小声对他说:“儿子,好好考,爸在外面等你。”
尹帆被他逗得直笑,心情大好地去考试了。
六月的北京闷得很,岑鸣就一直站在门外等他出来。
两天的考试,岑鸣整个儿晒黑了一圈。
最后一科考完,尹帆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站在树下的岑鸣,对着他勾了勾手。
岑鸣乖乖地过去,还没等说话,尹帆就抱着他亲了一口。
周围的家长脸色差极了,赶紧拉着自己孩子走了。
他们俩哈哈大笑,手牵着手去吃饭了。
太阳还斜斜地挂在天上,晒得人睁不开眼睛。
影子被拉得修长,尹帆指着它们对岑鸣说:“你看,我们四个人呢!”
“嗯,能打麻将了。”岑鸣笑着回应他,他突然觉得,以前那些乱糟糟的事好像都是上辈子发生的了,现在的他们就是两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以后也会这么普普通通地过完一生。
虽然普通,但真的挺好的。
“岑鸣!”尹帆突然叫他。
岑鸣看过去,只见尹帆一脸坏笑。
“昨天我去考试前你跟我说什么?”
岑鸣选择性失忆,假装不记得。
尹帆松开他手,绕到他身后,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然后蹦了上去:“你是不是管我叫儿子来着?你儿子想让你背,你背不背?”
岑鸣怕他摔下去,老老实实地背着他往前走,笑着说:“大马路上,你不是不好意思么?”
“我让我爸背我,干嘛不好意思?”尹帆趴在岑鸣背上,心满意足地笑着。
天气很热,两人都出了汗,但两人都不说分开。
“所以说,你到底考得怎么样啊?”
尹帆趴在他背上不吭声,岑鸣急得想掐他。
“我考得好不好你不都得跟我在一起么?好不好有那么重要么?”尹帆耍赖,咬了一口岑鸣的耳朵。
岑鸣想了想,也对,但是还是说:“你要是考得不好我就把你扔出去,我去找个高材生回来。”
“你要是敢这么干,我就把你以前对我干的事全都抖出来,就发到你们学校的论坛上,我看还有谁敢跟你在一起!”
两个人以前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可以把过去的事情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来,尹帆趴在他背上,笑嘻嘻地说:“岑鸣,我要是真的考到了你们学校最好的专业,你能不能给我个奖励?”
“嗯?你想要什么?”
“要你的这辈子和下辈子。”

正文完


番外一

1.

这个夏天与以往的每一个夏天都大不一样,虽然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闷热,经常看不到蓝天,但这是尹帆将近二十年来过得最轻松的一个假期。
尹帆高考结束之后,岑鸣进入了期末,每天在家里划重点、背条文。
大猫喜欢趴在岑鸣脚边,有时候仰着脑袋看他,有时候干脆趴着睡觉。
尹帆开始上网查岑鸣学校去年各专业的录取分数线,看了一遍之后觉得问题不大,便一心扑在了岑鸣身上。
尹帆学做各种菜式,偶尔还陪岑鸣学习,家里两个人一只猫,平静又安稳。
期末考试拖拖拉拉考了一个多星期,最后一科考完出来的时候岑鸣看见尹帆正抱着猫坐在他们教学楼外面的长椅上喝水。
“热不热?”岑鸣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尹帆递过水给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路过的男生女生偶尔会有人和岑鸣打招呼,岑鸣就笑着回应。
“都是你同学啊?”
“嗯,我们一个系都在一起上课,二百多人都认识。”
尹帆歪着脑袋看他,若有所思地说:“有没有女生喜欢你?”
岑鸣笑了,搂着他的脖子把人带到怀里:“不知道,你希望有还是没有?”
“随便啊!我不管,反正你就喜欢我。”尹帆说完,自己先红了脸。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尹帆变得特别自信,或者说只是在岑鸣这件事上变得自信了,他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他不相信有谁能够取代自己在岑鸣心里的位置。
“报考完了?”岑鸣记得尹帆说今天上午要去报志愿,他因为考试没能陪着,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嗯,你们经济学院,好像还不错的,我考得上。”
“你那个专业一听就比我这个有前途,以后你好好赚钱,咱们家就指望你了。”岑鸣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拉起尹帆往家走,大猫懒洋洋地跟在脚边,路过的女生兴奋地掏出手机拍照,也不知道拍的是猫还是走在前面的两个男生。
“以后我见到你是不是要叫你学长啊?”
他们俩在学校里不太好牵手,岑鸣又想贴着尹帆,干脆就搂着他的脖子往前走,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关系很好的哥们儿一样。
“对啊,”岑鸣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以后咱们俩做爱的时候你也这么叫,挺带感的。”
尹帆用手肘打了他一下,笑着说:“学长你怎么这么不正经啊!”

报考结束了,岑鸣也考完了试,小情侣连续在家里窝了一个星期没怎么出门,做做饭,做做爱,有时候靠在一起看看电影,高考成绩出来那天,尹帆老早就睡觉了,岑鸣听说半夜两点就能查成绩,于是偷偷地守在电脑前面一遍一遍地刷网页,可就是没有。
一直到天快亮了,分数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岑鸣看了好半天才确定那就是尹帆的高考成绩。
尹帆底子好,虽然折腾了一年,但超出了他们学校经济学院分数线五十多分,去他们学校还吃亏了呢。
岑鸣直接跑到床边狠狠地亲了尹帆一口,尹帆睡的正香,被他闹醒,看了他一眼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尹帆,你猜你考多少分?”岑鸣有点兴奋,上了床压在了尹帆身上。
“成绩出来了啊?”尹帆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他之前已经在网上对过答案了,心里有数。
“嗯,以后我就是你学长了!”岑鸣说着,手已经伸进了尹帆的短裤里,“跟学长来一发,学长好好疼你!”
早上五点,尹帆被岑鸣扒光了做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趴在床上又累又困,但是却完全睡不着了。
“我们去看看奶奶吧。”岑鸣抱着尹帆亲,突然觉得尹帆考上大学了这件事应该去告诉奶奶。
“好啊,先去洗个澡,我动不了了。”
尹帆光溜溜地趴在床上,岑鸣拍了拍他的屁股,把他抱着去了浴室。
“尹帆你胖了,抱着你比以前费劲了。”
尹帆咬了他脸一口,说:“是你虚!”

2.
尹帆带着岑鸣一起去看了奶奶,他其实经常过来,甚至有时候和岑鸣吵架了心情不好也会来这里说给奶奶听。
岑鸣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等尹帆说完了,他开始跟奶奶细数尹帆的“罪行”。
早上起床不叠被子,吃完饭不洗碗,洗澡衣服乱丢,岑鸣在告状,但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这样的生活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来之不易,他和岑鸣曾经就像是不停漂泊的孤舟,如今,终于一起靠岸了。
见过奶奶,他们又顺便去看了一下丛森和丛林。
两兄弟葬在一起,墓碑上是一张合照。
他们长得很像,毕竟是双胞胎,照片是他们十七八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丛森还没有失明,丛林还是靠在哥哥肩膀上笑得阳光的大男孩。
尹帆遇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和照片上面大不相同,各自经历着不同的人生,到了三十几岁,气质和长相渐渐不再那么相似,但他们依旧只要看上一眼就知道他们是一家人。
丛家兄弟的墓前非常干净,而且有新鲜的花,尹帆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他想了想,会坚持来这里的应该是安迅。
丛森和丛林死了之后,尹帆没再见过安迅,他和安迅并不熟悉,甚至因为当初安迅气急之下对丛森说的那些话让他觉得安迅这个人很过分,但想到安迅对丛林那种求而不得的感情就觉得很心酸。
他的青春,经历了别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经历的事,他遇到了很多人,每一个人都不能被简单地定性为好人或者坏人,他们都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故事,每次想起来,尹帆总觉得很不真实。
岑鸣陪着尹帆在丛森丛林的墓碑前站了很久,尹帆只是对他们说自己考上了大学,之后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从墓地出来的时候,尹帆去拉岑鸣的手,靠在他肩上懒洋洋地往外走。
“你说,我们才多大啊,这一年到头,动不动就要来墓地。”
岑鸣就让他靠着,没接他的话茬,而是笑着说:“你就这么走路,一会儿肯定摔倒。”
“我摔了你就扶着,你是学长,你要照顾我。”

3.

尹帆和岑鸣终于像所有年轻的学生们一样体验了一把暑假。
顶着大太阳跑去后海,以前尹帆买冰淇淋那家店已经不在了,岑鸣觉得可惜,挂在尹帆身上唉声叹气。
“你那时候就喜欢我?”尹帆笑得眯起了眼,在人来人往的街边想跟眼前这个人接吻。
“不知道,我觉得可能就是那时候开始的,你当时回头对我笑那么一下特别好看。”
冰淇淋没有了,岑鸣拉着尹帆去了旁边的酒吧,白天这边的酒吧都很清静,有歌手抱着吉他唱老歌,客人也都是随便来歇歇脚的,基本上喝酒的很少。
他们坐到靠近窗户的位置,巨大的玻璃窗在夏天都会被拆掉,外面有人在泼水玩,偶尔有水花会溅到他们的桌子上。
每到夏天这里的游客特别多,多得让人看了有些燥郁,但这一次,岑鸣觉得这里真好,又热闹又有趣。
他们要了两杯冰镇西瓜汁,很难喝,尹帆撇撇嘴,说回家要研究一下这东西怎么做,以后可以发展个副业。
说着说着,又想起了丛林。
“丛哥那家酒吧现在换老板了吗?”岑鸣问道。
尹帆叹了口气说:“上次你去上课,我抱着大猫去给丛哥老房子打扫一下,遇见了安迅,安迅住在了那里,丛哥的产业就剩下那家酒吧了,现在也是安迅在管。”
“安迅…”岑鸣想了想那个人,他对安迅没什么感觉,现在反倒觉得也是个可怜人。
“也不知道丛哥是不是到死也不知道安迅这么爱他,他们三个…”
尹帆说到这里,刚刚安静了一会儿的酒吧突然响起了音乐声,休息之后的歌手又抱着吉他开始唱歌。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
“尹帆,”因为音乐声让两人说话听得有些不清楚,岑鸣干脆坐到尹帆身边,趴在他耳边对他说,“之前有一次,我很想你,逛到了这里,那时候也有个人在唱歌,但是我不记得唱的是什么了。”
尹帆笑着把他推开:“这么热别靠我太近!你记性太差了。”
岑鸣点头,偷偷地勾了勾他的小手指:“你等着啊。”
尹帆开始不明白他说的“等着”是要等什么,可是几分钟后,岑鸣坐到那个歌手的位置,而原本唱歌的男生站到了他身后,对着他点了点头。
那天岑鸣唱了一首歌,很老的一首歌,各路明星翻唱过许多版本,但在尹帆的心里,岑鸣唱得最动听。
愿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没有人比他们更能真切的知道这一句“我只在乎你”,包含着多少心酸无奈和感激,他们都已经挣脱开了曾经束缚着他们的那张网,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就只有阳光幸福和平凡。
这就是尹帆最想要的未来。

 

4.

尹帆报到那天岑鸣一早就出门了,说是系里面有事。
尹帆倒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只是报到而已,办手续很方便,他本来也不需要岑鸣陪着他。
他吃了早饭,在家里逗了一会儿猫,十点多的时候出了门。
这所学校他已经很熟悉了,好多次来这里找岑鸣,或者晚上吃饱了抱着大猫来遛弯儿。
他看着周围一脸新奇的新生们,一面觉得有趣一面觉得羡慕。
学校为了迎接新生又是挂条幅又是放氢气球的,尹帆看了会儿热闹便按照指示去经济学院报到。
所有的学院迎新生都是在教学楼前的小广场上,一个学院支着一个棚子,前面摆着个牌子写着“XX学院”。
尹帆过去一眼就看见了经济学院,以及站在经济学院牌子旁边和人聊天的岑鸣。
他呆愣愣地走过去,有个男生热情地跟他说话。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那个男生一手拿着笔,一手在翻名册。
“尹帆。”尹帆见岑鸣没看到他,也就没主动叫他,毕竟之前岑鸣没跟他说要来学校迎新,他估摸着岑鸣可能不想让人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回答自己名字的时候都是压低了声音。
“哎?”岑鸣听见他的声音,转过头来,“你来了怎么不叫我?”
尹帆歪着头看他,还没等答话,刚刚和岑鸣聊天的男生就笑着问岑鸣:“这就是尹帆?”
尹帆有点尴尬,不知道岑鸣跟这人说了什么。
岑鸣挑眉笑笑,然后那个男生直接给尹帆拿了各种卡和宿舍钥匙,让他签了字。
“完事儿了,其他的你带他办吧。”
岑鸣道了声谢,带着尹帆走了。
“你们很熟?”尹帆总觉得那个人一直在看他,浑身不舒服。
“你见过他啊,上次我打篮球撞了眼角还记得吧,就是他给我撞的。”
岑鸣受伤这件事尹帆当然记得,当时岑鸣打篮球被人撞了,眼角磕在了篮球架上,吓得尹帆整个人都傻了,生怕岑鸣出什么事。
他不太记得当时是谁撞的,所有心思都在岑鸣身上,现在说起来,觉得那个男生确实有点眼熟。
“他大我一届,正好是你们学院的,我跟他说了你是我朋友,我带你去办手续正好,他们还省事儿了呢。”
尹帆有点不相信他,怀疑地问:“你真的只是说我们是朋友?”
岑鸣心虚地不敢看他,嘿嘿笑着往前走。
“岑鸣,你胆子是真大啊!”
“怕什么啊,谈恋爱还不行啊?”

5.

尹帆跟着岑鸣到了宿舍,他们学校是有规定的,大一上学期不允许办走读,所以必须要住宿舍。
不过,虽然这么规定着,但是并不会有查寝,当初岑鸣也是一上大学就在旁边租了那个房子,只是偶尔来宿舍转一圈。
尹帆当然也不会住在这里,但过来一趟还是很必要的。
他跟岑鸣来得早,四人宿舍只有一个男生在。
打过招呼尹帆就拉着岑鸣走了,他不想跟别人有太多的接触,一来觉得人际交往太麻烦,二来他并不觉得自己可以跟那些人成为朋友。
“你戒备心理太强了,这样其实不好。”岑鸣带着他在学校闲逛,周围都是忙前忙后的新生和家长,有人刚买了被褥回来,有人抱着好多生活用品往宿舍楼走,这些东西尹帆都不需要,所以格外轻松。
“挺好的啊,反正除了你我不需要别人。”
岑鸣看看他,掐了他的脸一把:“你这么说我是挺高兴的,但是在学校还好,以后工作了怎么办?”
“那就以后再说,没准儿工作了我就不喜欢你了呢!”尹帆说着就笑了,看着岑鸣变了表情的脸哈哈大笑。
“你要是敢不喜欢我,我就…”
“你就什么?”尹帆突然还挺好奇岑鸣会怎么说,他从来没觉得他们还会再分开,但他很想知道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岑鸣会怎么对待自己。
岑鸣看着他,无奈地给他擦擦额头的汗,说:“那我就再把你追回来,让你重新喜欢我。”
尹帆确实感动了,他跟岑鸣在一起这些日子,岑鸣没少说情话,两人凑在一起越来越肉麻,但是每次岑鸣一本正经地说哄他开心的话时,他都觉得心里一热,觉得以前经历的那些事都是值得的。
“走吧,领教材去,下午还得去教学楼领军训服,咱们早点去还能挑一挑。”
岑鸣趁着没人看他们,勾了勾尹帆的手指,然后一个人往前走去。
尹帆笑眯眯地跟在他身后,对着他的背影说:“岑鸣,教材是不是特别多啊?”
“还好吧,大一上学期所有学院的课都差不多,家里有书你其实直接用我的就行,应该把这套给退了。”
“退了吧,你知道怎么退吗?省点儿钱给大猫买罐头。”
岑鸣在前面笑着说:“不知道。”
学校的小路两边大树郁郁葱葱,阳光斑驳地洒下来,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