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清楚,她爸爸报案了,目前正在按照普通失踪案程序,分派给辖区侦查所进行调查。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想知会我们岑队一声——因为岑凝的关系,他近几年一直关注女性失踪案件,尤其是悬而未破的。唉,毕竟同事一场,她一个女孩子,希望只是躲起来了。”商鸿朗虽然看丁涵睿不太顺眼,但在这种大是大非问题上倒是心善。
丁涵馨居然失踪了…说实话,现在赵苏漾也隐隐觉得不祥。想起岑戈曾经提到的年轻女子失踪被害案,她坐到电脑前,试着搜索了一番,却没找到任何新闻或者信息,可见,刑侦系统对这几起未破的悬案采取了封锁手段,外人无法用常规网络搜索到具体信息。
既然如此,赵苏漾毅然决定——先吃早饭再说!
回到千樟市,她就是只地头蛇,轻车熟路上了公交,到了千樟三中站,跳下车直直奔向以前经常光顾的早点铺子。这个点儿铺子里人很少,上班上学高峰时段,这里要排老长的队,以前她为了吃这里一碗虾饺面得提早半小时出门。
这家虾饺面里胡椒粉放得超多,赵苏漾吃得汗流浃背,伸手去够纸巾盒时,一张纸巾递了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现在又不赶着上课,吃得这么狼吞虎咽干什么。”
“晗昊?”赵苏漾抬头见了他,“你来得正好,我还没付钱呢。”
“就你精明。”宫晗昊一身运动服,两鬓发丝微湿,随手把一瓶运动饮料放在桌上,显然刚运动完。
“你不上课啊?”
“你什么时候见我们学校把体育课安排在早上?”宫晗昊一边拿筷子一边说,“下午的体育课能不被数学老师拿走讲评练习册,对孩子们来说都是万幸。”
赵苏漾促狭挑眉,“所以那个瘦弱白净的数学老师对你来说其实是个攻?”
宫晗昊撇撇嘴很是不屑,坐定后,他问:“今早不是又有个孕妇被人害了吗,你居然这么悠闲在这儿大吃大喝?”
赵苏漾眼睛一瞪,“你怎么知道?”
“那女的是我一同学的老婆。”他回答,“说来也真是邪门了,前阵子我还听他提起过,他老婆以前一个同学死了,一尸两命,今天早起跑步见他发的朋友圈说妻子连同腹中孩子一起没了。世事无常!”
赵苏漾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他老婆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我不知道,现在他肯定不会接电话的。”
赵苏漾沉默着,心不在焉挑着面条。
宫晗昊见她那样,想了想,拨了个电话给何其珪的一个好哥们,“小马…对,我也知道了,其珪现在肯定很难过,我们还是别打扰他比较好。有个事问问你,你知道其珪的老婆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吗?…好,有用,我认识主办这个案子的探员,这个信息我会马上告诉他们。”
他挂了电话,说:“杜凌一中。”
“你下午才有课?”赵苏漾面也不吃了,扔下筷子站起来,“带我去一趟杜凌一中!”
“成!如果一时赶不回来,我就慷慨把课送给数学老师,只怕他还巴不得。”刚端上来的面没吃几口,宫晗昊还是放下筷子,掏出车钥匙转了转,“走吧。”
可怜一群一心渴望在下午体育课上好好放松放松的孩子们了。
☆☆☆
杜凌一中高三12班。
千樟市刑侦中心重案组办公室里,岑戈拿着两份资料,目光定在这一行字上。第二个死者含巧和刚刚被杀的于婧婧是同班同学,经过确认,她俩当年关系还不错,工作之后虽然来往较少,但也经常留言互动。
“凶手是两个死者当年的同班同学,他拍下含巧的死状照片上传朋友圈制造恐慌,最大的目的是向当年的同学展示和炫耀他的‘战果’。”
排查范围骤然缩小,只是不知道两个死者当年做了什么事,伤害了某个男生,使得他多年后居然还怀恨在心。
“大部分变态杀手越没有什么,就越不择手段地要得到什么。”勤翔猜测道:“现在校园暴力问题越来越突出了,当年,她俩会不会也是小太妹,成立了一个什么‘彩虹姐妹’,欺负某个男生时没轻没重的,把人家踢得断子绝孙,导致他现在交不上女朋友、生不了孩子,因此对所有孕妇都心怀忿恨?”
“彩虹姐妹?哈哈哈哈!!”金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哪个暴力黑社会团伙会用这么梦幻少女的名字!听起来像音乐组合好吗?”
他俩的插科打诨看似无聊,却让岑戈得到了新的灵感——数字“7”的表达方式许多种,凶手却偏偏选择彩虹七色,彩虹与含巧、于婧婧以及生育能力之间,一定有什么直接联系。
“岑队,丁涵馨居然失踪了!”金鹏忽然的一句话打断了岑戈的思路,只见他指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好几条来自同事的短信,“鸿朗说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但一直没打通。”
岑戈这才掏出手机,半夜被赵苏漾关了后他也没想起要开机。想起她,想起昨晚,他片刻走神,拇指摩挲着手机屏幕,脑中闪现她关掉手机扑抱住他的画面,她柔软的发尾,光滑的脸颊,还有脖颈间淡淡的香气。
然而,因第四个死者出现得如此突然,早上来不及同沉睡的她告别就随车去了尸体发现地,对她来说,是否太过无情无义?
说曹操,曹操就到。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正是赵苏漾。
“你终于接电话啦。”她的声音带了一点撒娇的意味,“勘查结束了?你猜猜我在哪里?”
岑戈闭上眼睛,听觉顿时更敏锐起来。空旷、微微喧闹、没有机动车的轰鸣、鞋底与水泥地板的粗嘎摩擦声、时而爆发的叫喊欢呼声…
“学校操场。”
那边的赵苏漾好像受到了打击,半天才悻悻地说:“这你都知道…”不等他回话,她又兴奋起来,献宝一样,“我在杜凌一中。”
他差点忘了,赵苏漾有时是破案的福将。
岑戈的语调放柔,避而不谈自己今天的结论,“你有什么新发现,洗耳恭听。”
“凶手是含巧和第四个死者于婧婧的同班同学,从高中开始就是个gay!他向我们展现的彩虹,并非七色,而是六色——红、橙、黄、绿、蓝、紫。彩虹六色旗帜,是同性恋者平权运动常使用的象徵标志。”听得出来,赵苏漾尾巴简直要翘上天,岑戈想,此时的她大概和他初见她时一样,眼神中张扬着自信而灵动的神采。
事实正是如此,赵苏漾面带自信的微笑,站在杜凌一中的篮球场边,手里紧捏一张于婧婧在高二时参加绘画比赛的漫画,这幅画在她看来画得极好,但只得了优秀奖。
一小时前,她和宫晗昊找到了当时担任高三(12)班班主任的沈老师,据沈老师回忆说,含巧和于婧婧性格活泼开朗,学习也不错,含巧是学习委员,于婧婧人漂亮又多才多艺,是文艺委员。有件事她记忆犹新,那便是某年绘画比赛时于婧婧的漫画足以夺得一等奖,但由于立意不好,校方只给了优秀奖,且没有安排在展览。沈老师依稀记得那幅画的名字叫什么“虹之引力”,当时她觉得题目和画的内容并没有什么联系,建议于婧婧修改一下,可于婧婧最终没有采纳,这让她颇感意外。
沈老师带着他们去学校档案室翻找了许久才找到了那张漫画,画的是两个极漂亮的人相拥在一起,后面几个女生又是撒花都是挥舞小旗帜。赵苏漾敏感地发现,那些小旗帜都是彩虹旗,与普通彩虹不同的是,少了一个颜色。
校方认为此画立意不好的原因是画中两个人相拥在一起涉及青少年早恋。赵苏漾查了一下彩虹旗的含义,忽然发现画中两个主角应该都是男的。
“腐女”一词闯入了赵苏漾脑海。
她在沈老师的帮助下联系上那届同班的几个女生,得知含巧和于婧婧最热衷那个话题,身边也聚集了不少同好,她们从看耽.美漫画、小说渐渐发展到热衷“直男掰.弯”,有时会炫耀成功掰.弯了几个男生,只不过基本没有人会当真。
赵苏漾意识到,凶手可能正是被她俩成功“掰.弯”的同班男生,他出社会后,发现自己这个取向受到了歧视和不解,无奈一时改变不了,最近又在婚姻和生育方面受了什么巨大打击,最终把怒火发泄到含巧、于婧婧两个“始作俑者”以及另外两名无辜孕妇身上。
这下子,彩虹与含巧、于婧婧以及生育能力之间的联系显而易见。岑戈脸上却丝毫不见轻松,既然凶手所谓的彩虹为六色,那么按照他的杀戮计划,应该还有两个颜色未完成。
第79章 79|虹(2)
小李送来了现场脚印的分析结果,确认今早发现的凶案作案人和前三起一样。 岑戈翻看报告时,余光无意中落在于婧婧的个人资料上,忽然,他双眼微微一瞪,飞快地抽出那张纸一看,不好!
“马上对当年高三12班的男生进行排查,独居,清瘦,身高175左右,走路姿势呈微内八字,目前从事旅游相关职业,其父母从事洗车相关行业,因此他能光明正大亲自冲洗自己汽车内部。他有同.性.恋倾向已久,最近一两个月内,一直稳定的恋爱关系破裂。于婧婧的儿子或成为他用来胁迫他人的人质,或是他殉情的牺牲品,必须马上实施解救!”
众人大吃一惊,目光纷纷落在于婧婧儿子包包的真名上——
何煊蓝。
紧急排查开展仅两个小时后,探员就呈报上一个男性名字,葛耘宸。
葛耘宸,含巧、于婧婧当年的同班同学,目前是千樟市好途旅游公司的司机,跑市内专线已经快两年了。未婚,父母也在本市,但他自大专毕业后就一直租房子住,据他自己说,是为了上班方便。他爸爸是个小型洗车养护会所老板,经常对外抱怨说儿子不争气,母亲一说起他,总是泪流满面,具体原因未知。他父母的邻居说他很少回家,有时还没进家门就被他爸爸赶出来,就算有他的朋友在场,他爸爸也不给他任何面子,直接摔上门不让他们进去。
金鹏打个响指,“很显然,他对自己父母坦诚了性.取向,但大部分老人家不可能接受得了。邻居口中的‘朋友’,应该不是普通哥们,而是他的男朋友。”
勤翔附和道:“我们年轻人对别人的性.取向宽容度相对高一点,说白了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可上一辈不这么想,他们觉得那是伤风败俗、心理变态,儿子喜欢男人,对父母来说简直跟挖祖坟一样。”
大家不由得打开话匣子,“我们国家还没那么开放。”“这类人处于灰色地带,一直存在,却没能真正引起重视。”“有时迫于社会压力,他们会找个异性结婚生子,害人家一辈子。上回就有个女的跳楼自杀,她父母一直觉得女儿没有理由想不开,坚持按他杀报案,查到最后,原来是个‘同妻’。”
说话间,赵苏漾已经风尘仆仆回到了千樟市刑侦中心,一进门,目光不由自主找寻岑戈的位置,见他正好转头看向这里,心口一烫,羞涩和甜蜜如同涨潮时的波浪霎时涌上来。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她故意板着脸,跟金鹏他们说了自己早上的去向和询问结果。
“小赵妹妹很给力哦。”勤翔赞道。
赵苏漾认真地摇摇头,“我只是运气比较好。”
金鹏油嘴滑舌道,“赵小美女和岑队也算是心有灵犀,这次带你来真是带对了,要不你转到我们二队来吧?”
赵苏漾还来不及回嘴,一个探员匆匆进来,“两个小时内,葛耘宸给同一个号码打了34个电话,根据手机信号跟踪,他目前在HK大厦附近。监控显示,他带着一个孩子上了天台!”
勤翔追问:“他给谁打电话?”
“吕璋,公.务.员,和两个死者以及葛耘宸是同班同学。”
“监控视频中,葛耘宸穿着如何?”岑戈忽然问。
探员努力回想一番,“没什么特别的,牛仔裤,毛衣…对了!紫色的毛衣!”
大家心里都“咯噔”一下,人质姓名中带着“蓝”字,葛耘宸又穿着紫色的衣服,这无疑就是彩虹旗六色中最后两种颜色。看来,葛耘宸是带着鱼死网破的心理登上了天台,如果那个叫吕璋的不满足他的要求,他没准真会抱着孩子一跃而下,成全他愚蠢又偏执的彩虹旗梦。
“事不宜迟,马上联系消防、特警、狙击手和谈判专家到HK大厦。”岑戈带着命令的口吻道,“配枪。”
“是!”金鹏和勤翔挺身敬礼。
赵苏漾还是第一次碰上解救人质行动,他们配枪的时候,她激动得在办公室走来走去。不得不说,岑戈把枪“咔”一声插.进枪盒的动作真是帅到了极点,她幻想着自己转正后考过了持枪证,也能配枪执行一次危险的解救任务,帅气击倒犯罪分子。
宁静的午后,警笛声骤然响起,印有刑侦中心标志的几辆车陆续驶出千樟市侦查局,奔赴HK大厦。车上,赵苏漾正给吕璋打电话,叽叽咕咕讲了一阵后,她无奈地看着岑戈,低声说:“吕璋说自己跟葛耘宸不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给自己打电话。”
岑戈伸手,赵苏漾赶紧把手机递过去。只听他冷道,“吕先生,你就是葛耘宸一直以来的恋人。最近你告诉他,你已经找到一个女朋友并决定结婚。可以想见,葛耘宸不同意分手,你就使出了杀手锏,说自己的恋人必须要为你家里传宗接代。葛耘宸爱你至深,性格敏感偏执,就此受了巨大的刺激,执意认为只要有个孩子就能和你继续下去。”
“你…你是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吕璋的声音有一丝慌乱,但仍在嘴硬。
岑戈没有回答他,继续严肃地说:“最近发生在千樟市的几起虐.杀孕妇案凶手就是葛耘宸,现在他劫持了一名两岁男童登上了HK大厦顶楼,相信你在接到他第一个电话时就知道了。现在,我们要求你配合解救人质。”
“没什么事我挂了。”
这个吕璋也太没良心了!赵苏漾在一旁听得气死掉,心中千言万语都汇聚成一句操.他.妈.的。
岑戈倒是很淡定,关键时刻拿捏人心,他的专长——“如果与你沟通失败,我们将按照程序通知你单位领导,由他们跟你继续沟通。”
电话那头安静下来,吕璋并没有挂断,过了半分钟,他才咬牙切齿地说:“我…马上到。”
岑戈把手机还给赵苏漾,目光相接,眼中镀上一层柔光。
赵苏漾不得不承认,他这一招比一万句操.你妈更有用。
“呵,他就是死要面子,以前的恋人和孩子的命都不在他眼里,岑队一说要找他们领导,马上答应了。”勤翔不屑地说。
“和葛耘宸不同,他对外隐瞒着性.取向。”岑戈笃定地说,“又或者,他并非纯正的同.性.恋,而是个…双性.恋,因此对葛耘宸一直有所保留。我看过一个研究报告,同性恋中扮演本性别一方的人通常是双性.恋,而扮演异性一方的,才是完全意义上的同.性.恋。所以,吕璋在那段关系中,扮演的其实是——”
“攻!”赵苏漾接话,因怕他们听不懂,她接着解释道:“就是…万能插头!”
这个比喻令岑戈严肃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崩裂,其余几人都一脸受教地点头。
十五分钟后,几辆车在HK大厦楼下停稳。消防部门先一步赶到,在确定葛耘宸所在位置后,在楼下对应位置铺上了充气垫。然而,大厦一共二十八层,如果他们一起坠落下来,即便顺利掉在垫子上,二人伤势也不容乐观,尤其是年仅两岁的包包。
楼下聚集了看热闹的市民,拍下照片发到了网上,甚至有人偷偷上楼想一探究竟,幸好被大厦保安拦了下来,以免刺激到陷入狂乱状态的葛耘宸。随着楼下聚集的市民越来越多,道路交通一片混乱,坐在天台防坠矮墙上方的葛耘宸发现了这种异常状况,竟带着包包往更加摇摇欲坠的角落移了过去。
年幼的包包大哭大闹,一个劲儿挣扎,葛耘宸单手拽着他,另一只手扶着墙面保持身体平衡,只要一个不小心包包就会掉下去。
岑戈通过对讲机,低声向千樟市侦查局总长汇报情况:“嫌疑人始终将人质挡在自己前面,形成一道障碍,正是他处在焦虑状态的体现,人质现在非常危险。”
解救人质刻不容缓,特警队员暗暗上了顶楼,狙击手埋伏在其他几个有利于射击的角落,谈判专家萧陌和负责侦破此案的几个探员冲到了天台,直面情绪失控的葛耘宸。
总长指示,凶手罪大恶极,如若萧陌等人不能成功将他劝下,在力保人质安全的情况下实施击毙。
见到葛耘宸时,赵苏漾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这样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白净男生是几起凶杀案的始作俑者。他若不是挟持着人质,真像一个在顶楼寻找灵感的文弱诗人。不过,可能由于最近精神状态太糟糕,他的双眼深深凹陷进去,眼底还有明显的黑眼圈。
十分钟后,吕璋带着一脸不爽和恼怒出现在楼下,探员将他带上楼,登上天台之前,被岑戈和萧陌拦住了。
萧陌用力地拍拍吕璋的肩膀,“一会儿无论葛耘宸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即使对你来说很过分,你也先答应再说。还有…”
吕璋不耐烦地打断他:“他万一叫我陪他一起去死,难道我也要答应不成?你们不知道——他…他简直就是个变态!我…我真的受不了他了!”
“你和他之间的情感纠葛不在这次行动的调解范围内。”岑戈将天台铁门拉开一条缝,正好可以看见远处焦躁的葛耘宸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通红的包包。他用下巴指了一下那边,“我们的目的是确保孩子的安全。”
“我知道他要提什么要求。”吕璋欲言又止,双手捂着头的两侧好像十分痛苦,“我们本来好好的,是因为他的口味越来越重,最后发展到…我没办法接受。你们知道吗?无论我答应还是不答应,他…他都要死!”
萧陌疑惑地追问:“…为什么?”
第80章 80|虹(3)
“秀.色。 ”
岑戈观察到,吕璋吐出这两个字时眉毛下垂,微微眯了眯眼睛,这是很典型的厌恶微神情。
“秀.色…”赵苏漾则念叨着这个新词汇,转过身去百度了一番才了解它的含义。唉,人只要坚持活下去,就一定能遇到不断刷新你世界观的人,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活久见”。秀.色一词是吃.人的含蓄说法,其真正意义在于完整成语的后两个字“可餐”,属于S.M中最最重口也最具个人毁灭性偏好和心理倾向,绝对超越什么黄金圣.水。国外曾出现过几起这样的案例,有人自愿被杀,还写好了遗书,并要求将自己被杀和被吃的过程拍下来上传网络供同好者欣赏。此类案件的量刑给法官们带来极大的困扰。
“他要吃了你?”她问吕璋。
吕璋摇摇头表示否定。那么,真实情况就是葛耘宸要求被他吃掉。
葛耘宸所表现出的这种杀人不眨眼的行为模式足以折射出他心理的扭曲,连自己的肉体都如此不在乎的人,又怎么会在乎别人的生命。远处的人质包包在亲眼看见母亲被杀后又被葛耘宸拉到天台上当做挡箭牌,就算救下来了,今后的心理疏导也必须持续跟进。
然而,现在并不是研究葛耘宸心理变化历程的时候。
吕璋由萧陌带领着上了天台,葛耘宸在看到他的一刹那,眉毛向上一挑,眼睛一亮,好像一个在沙漠困了三天三夜的旅客忽然见到了绿洲,又好像一个穷困潦倒的赌徒捡到一副绝世好牌。
“阿璋!”葛耘宸充满柔情蜜意的一声呼唤让躲在天台门后的赵苏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耘宸,你先下来,有什么话…”吕璋不情愿地压了一下眉头,“下来再说。”
葛耘宸并没有听话地下来,惊喜过后,他很快看见了吕璋身边的萧陌,也预感到恋人的出现并不是其良心发现。他也不是傻子,知道这附近肯定埋伏着不少探员甚至狙击手。他脸色一变,马上蹲下来,搂紧了包包,这个动作就是在用孩子的身体掩护自己的心脏、脑袋等要害部位。
“吕璋。”他换了一副冷峻的面孔和冰冷的语调,连称呼也一并改了,“你明天就要和那个你父母安排的女人登记结婚,现在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叫我下来?你不过是他们的缓兵之计,我不会下来的。我告诉你们,我死了,这个孩子可以不死,但吕璋…你也必须死。”
“他疯了!快…快击毙他!!”吕璋受不了地叫道,萧陌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必须保持冷静。吕璋深吸一口气,咬牙沉默了。
“真正想死的人才不会站在那里唧唧歪歪。”赵苏漾扭头对岑戈说,眼中充满对葛耘宸的不屑,“他就是不甘心,说来说去就是不想让吕璋结婚。这种小性子,无论男女还是男男都一样。”
岑戈轻笑,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离葛耘宸,似乎在寻找他心理最薄弱的那一点。案件的细节一一浮现在他眼前,彩虹色、四个死者的验尸报告、现场遗留物证…
谈判专家萧陌用了最常规的劝诫方式:“小葛,你也有父母亲友,想想你爸妈,他们含辛茹苦那么多年把你养大,难道想看见你在这里大呼小叫、自寻短见?我知道他们对你有些不理解不支持,可他们毕竟是你的亲爸妈,你忍心看他们因为你的一跃而下而痛不欲生?我理解你!我也知道你的痛苦…”
不提父母还好,一提到他们,葛耘宸冷笑一声,丝毫不为所动,“你们说得好听,理解、支持——这是你们这群自以为是之人的自欺欺人!因为你不认识我,所以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跟你无关,但有朝一日,你发现自己的儿女、父母或最好的朋友竟喜欢同.性,并向你坦白、需要你理解支持的时候,你能泰然应对、欣然接受?!对某类群体的理解支持,只是‘干.我屁事’的另一种说法罢了,一旦事情跟自己有关了,你们哪个不狗急跳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