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管他。”吕启雯忽然说,“以他的性格绝不可能走在第一个,这次这么主动很不正常。他是料定了这种逃生密道里不会有什么杀人机关,所以想第一个出去,把我们三个封死在里面。我们两个女的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他要对付的肯定是岑探员你。”

赵苏漾迟疑了一下,忽然,底下传来打斗的声音,侯毅冉的大嗓门很难让人忽略——“你们!下来!韩江雪那个臭.婊.子在这里!操!老子杀了你!”

赵苏漾拍了一下手:“我知道了!下面那个才是主墓室!这个洞是主墓室的逃生口!和耳室的逃生通道连在一起!小说里头说,很多墓主人都交待手下,在封闭墓室前把工匠全部关在里面,一是陪葬,二是防止他们出去透露出墓的位置、构造。有些工匠比较叛逆,就会事先修一个逃生口!”

说罢,她觉得自己有点班门弄斧,可也管不了那么多。谁知,吕启雯赞同地点点头,“你说得没错。”

现在这种情况,放任侯毅冉和嫌疑犯韩江雪在底下自相残杀是不可能的。

“苏漾,你们先出去。”岑戈决定独自下去。

“你下去之后怎么上来呀!”赵苏漾急了,自私地拉住他。现在她才不是什么女探员,不管其他人的死活!

“韩江雪能下去,底下一定有能上来的装备或者机关。”岑戈塞给她一个冷硬的东西,“你跟吕老师先走,到地面之后马上报案。时刻小心。”说罢,他用力按了按她的肩膀,好像暗示什么重要的事情。

赵苏漾也不是傻子,手背在后面不让吕启雯发现,悄悄摸了摸那个冷硬的玩意儿,好像是砸门时崩下来的一个石块,很沉。她眨眨眼,岑戈这是…

“快走吧。”吕启雯不耐烦地催促。

赵苏漾心念一沉,眼珠转了转,跟了上去。

话说岑戈一跃而下,毕竟男女的体力有差别,侯毅冉已经几拳打倒了韩江雪,现在正红着双眼骑在她身上,因为缺氧,他自己也气喘如牛,但还是抱住她的头狠狠往地上撞。岑戈上去一脚踹开了他,把鼻血横流的韩江雪拖到一边,见侯毅冉再次扑过来,他抬手比了一个“停”的手势,警告道:“你最好不要再靠近。”

以岑戈的身手,对付三五个侯毅冉绰绰有余。

“岑探!她连你们都想一起整死!要不是我们找到了逃生密道,他.妈的就永远死在这里了!”侯毅冉也知道自己可能不是他的对手,换了个方式挑拨道。

“我还没死,所以不打算报仇。”岑戈这时候还能幽上一默。

侯毅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咬牙切齿,又因为忌惮着岑戈不敢轻举妄动。吕启雯猜测得没错,他本来就打着自己一个人出去,把他们全部封死在里面,自己逃脱所有罪责的小算盘,现在倒好,韩江雪弄不死,吕启雯倒是顺利逃脱了。他不知道那个女探员顶不顶用,吕启雯很有可能跟他打着同一个小算盘。

岑戈借光环视一圈,这个墓室差不多小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华丽十倍有余,中间那个主棺椁是后室棺椁的几倍大,应该就是吕启雯提过的、属于皇亲贵族的三重棺,上面雕刻了精美的花纹、彩绘,镶嵌了不少五颜六色的宝石。旁边一个棺椁稍微小一些,也是装饰精美,应该装着墓主人的正妻。周遭的壁画所描绘之奢靡更不用说,处处的飞仙图让人感知墓主人活着的时候多么长生不老,死了则想变成神仙飞向极.乐。这里就像一个古色古香的豪华卧室,柜子、书橱、妆镜之类的陪葬物品应有尽有。

这里的氧气比后室还要稀薄,进来一会儿就感觉呼吸困难。角落里,放着装了几个便携氧气瓶的大袋子,氧气瓶已经用掉了两个,说明韩江雪在此次之前进来过,规划好路线、所需的机关,还带了这些东西放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

不知道韩江雪是怎么看见后室中的一切并适时启动机关的,或许这还有一个可以通往后室的密道,一切只有等大家都出去之后再好好询问她。

韩江雪见大势已去,也没再做任何挣扎。尽管脸上都是血迹,可那倨傲的神色仍在。她艰难地爬起来,走到方形洞口下方,用力地踩了踩地面的某块砖,洞口下方的砖墙马上倾斜了大约30度,一些砖规律地凸了出来,虽看起来很难攀爬,可只要你有足够的体力,就一定能爬上去。

然而,一个问题摆在岑戈面前——谁先上去?韩江雪和侯毅冉无论谁爬上去,一定会选择置后面两个人于死地,自己一人逃走;而如果他先上去,难保韩江雪和侯毅冉再次互相残杀。

第70章 70|长生殿(8)

这个问题对岑戈来说,并非无解。 他几步走到角落,拎起装着几个氧气瓶的袋子,二话不说就第一个开始往上爬。

如此一来,韩江雪和侯毅冉即便一个奋力杀了另一个,也会因为缺氧而虚弱,爬都爬不上去,可能丧失活下去的希望。

果然,两个人不得不跟上去。因为怕韩江雪在背后又搞什么小动作,侯毅冉让她先走。她一步一步爬得很费力,一是由于缺氧,二则是被他揍了几拳,体力再次大打折扣。

岑戈身手利落,一会儿便爬了上去,韩江雪第二个上来,半个身子刚露出来就急着鼓捣了一个什么只有她知道的机关触发点,方形的缺口慢慢合拢,明摆着是想把后面的侯毅冉关在里面,只是侯毅冉也不笨,奋力抓住她的一只脚,一边骂一边命令她解除机关。

合拢的石板夹住了韩江雪的右脚,她痛呼一声,却一副宁愿不要那只脚也要置侯毅冉于死地的模样。

“打开。”岑戈望着她道。

“与其…与其在这里管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不如追上去看看你的小女朋友是不是已经惨遭不测了。”韩江雪疼得冷汗直流,咬牙道,“你以为姓吕的是什么善类吗…哼哼…老.娘杀了那么多人,不在乎多杀一个。你现在滚,或许还能留一条命。”

这分明就是还知道什么杀人机关并打算跟所有人同归于尽的嘴脸。岑戈相信赵苏漾明白自己的暗示,不会轻易被吕启雯制服,现在听韩江雪这么一说,他察觉道,她和吕启雯之间的恩怨可能也没那么简单。

岑戈打开氧气瓶,一个给了韩江雪,此时不宜硬碰硬,他的语气诚恳而温和,“放了他,我们一起上去,将当年的一切公之于众。该受到惩罚的受到惩罚,该身败名裂的身败名裂,总比你意气用事最后落得自己一个人遗臭万年来得好。”

巨大的疼痛让韩江雪眼中冒出几滴泪,她剧烈地喘着,吸了几口氧气后好了一些,但依旧不肯松口的样子。

事不宜迟,没时间跟她长篇大论法律和道德,亦或者父母养育之恩等等,岑戈深吸一口氧气,停顿几秒,让大脑有时间思考一番——如果韩江雪的动机仅仅因为那三个男人侵犯过她、吕启雯试图栽赃她,那么为何选择当范军亭的情.妇?又为何认为吕启雯也是个足以害命的‘非善类’?

几秒后,他沉声道:“你这么多年忍辱负重跟着范军亭,一定还知道其他什么关于黄赐东之死的内.幕。没有你的证词,吕启雯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受害者且不知道当年黄赐东的死因,把所有的罪责推在你身上,我们也无能为力。或许你觉得自己现在还有时间写一份血书让我带上去?”

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韩江雪又捣鼓了一阵,石板向后移去,侯毅冉一边叫骂一边爬上来,恨不得掐死她一样。

三个人慢慢地走了大概有十分钟,隐约感觉到有风。有风,就说明有出口,侯毅冉一下子振作起来,走的速度加快了。好不容易走到出口,乱草碎石间卧着一个人,仔细辨认一番,竟是吕启雯。

“你们…出来了?”赵苏漾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听上去也是筋疲力尽。

岑戈一步跨了出去,赵苏漾见到安然无恙的他除了高兴外还有一丝怦然心动的感觉,按理说这种感觉只该在初识才对。来不得思考自己为何还对屡屡对他怦然心动,他一把将她拉向他,她的鼻尖撞到了他的锁骨,有点疼,不知在“公众场合”向来不怎么秀恩爱的他为何上来就是一个熊抱。

理由很简单,即使表面说相信她不会中吕启雯的计,其实,还是会担心。

熊抱停顿了几秒,岑戈放松下来,转头看了看吕启雯。她的额头被砸破了,倒在地上像是死了过去,探一探鼻息,原来只是晕了。

赵苏漾坐在杂草中,头发也乱,嘴唇也干,指了一下身边沾血的石块,正是岑戈之前塞给她的那个,继而又指了一下吕启雯,用一种土匪一样的语气咬牙切齿地说:“她果然心怀不轨,一边告诉我韩江雪肯定要跟你们同归于尽,一边跟我各种套近乎,看到出口的时候就扑过来抱我的脑袋,可能是想把我往石壁上撞,还好…我事先有准备,直接朝她脑门狠狠.拍过去。”

岑戈摸摸她的发顶,在她身边坐下,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胸膛微微起伏。“干得好。”

“谢谢。”赵苏漾得意道,挑了一下眉。

从这里看过去,古墓的出口十分隐蔽,但周围一些石头有被搬动过的痕迹,韩江雪事先绝对来过这里踩点。

除了岑戈,大家都累得很,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赵苏漾毕竟没下杀手,吕启雯晕了一阵后就醒了过来,见大家都已经平安出来,惊愕之余也只能默默坐着,眺望远方。

夕阳已开始西下,红似鲜血,云层好似破碎的棉絮遍布半天,被染得一片金红,不知藏哪儿的鸟发出几声嘶鸣,扑扇双翅愤而朝远处飞去,悲戚而苍凉。

想到今天经历的一切,赵苏漾百感交集。危难之时,他的冷静和可靠得像巨浪中的一艘巨轮,强势而无声地告诉她,和他在一起前的付出和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想到这里,她望向他,他也恰好看过来,温和地扬了扬唇角,轻拍她的背。

赵苏漾松懈下来,轻轻靠在他的肩上,闭上双眼,像一只初来乍到的小猫,乖巧温顺地依偎着自己的主人。夕阳的光洒在岑戈肩上,他沉默着一动不动,不知是怕洒落一地橘光还是怕惊扰这份暴风雨后的宁静。

韩江雪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沉默地望着赵苏漾和岑戈,一会儿后,笑了一笑,眺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倨傲和跋扈不见,只留下淡淡的哀伤。

顿县当地的探员顺利找到了这里,三个专家都被带上同一辆车,岑戈和赵苏漾则坐另外一辆车下山。到了县城下车时,赵苏漾只觉得头晕眼花,摸摸肚子,才发觉自己已经饥肠辘辘。说真的,现在就算是用斑马鳇鱼制作的全鱼宴,她也绝对吃得下去。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以后再也不进任何古墓了!”她握拳,痛心疾首道。揉揉腹部四周看看,见有个大排档就火急火燎往里头冲,直嚷着“饿死了饿死了”。

只怕到时你好了伤疤忘了疼。岑戈望着她的背影,笑着摇摇头。手机一震,早有预感的他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掏出一看,果然是一条内容为“Well done”的短信。古墓专家案还没被媒体报道,这回发件人针对的应该是“四人头案”。

习以为常中总有那么一丝不悦,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监视或跟踪之后才重新迈开步伐。

第二天临走前,听送他们去机场的几个探员说古墓案的审讯结果出来了,韩江雪很配合,没有任何抵触情绪就交待了事情的始末。

那个墓是靖盛帝的同母哥哥、皇六子敦威王的,此人在皇位之争中被靖盛帝陷害至死却还不知,死后还被这个心狠手辣的弟弟命人埋在了传说很不吉利的“养尸地”,墓室豪华,陪葬品数量多且珍贵,这都只是死后哀荣。靖盛帝不光害死敦威王,还强逼其正妻和几个妾室殉葬,如果不愿就死,就派人灭口后装殓。他怕有好事者偷偷进入墓穴为敦威王移棺椁,就布下了一些杀人机关,还故意把主棺椁封在后室之后,用一个陪葬棺假装主棺椁,放在后室中间。

那个出逃的妾室并非与人私奔,反倒是最清楚敦威王死因也是其最宠爱的一个。她假死入殓,串通了建造墓穴的工匠,两人一起出逃。她混入宫中潜伏很久后终于顺利刺杀了靖盛帝。鼎朝正史却记载靖盛帝为病逝,只不过是要掩饰这段黑历史。这个妾室自戕之前,把真相写在布帛上,交给帮她出逃的工匠,要他妥善保存。这个工匠可能后来又参加了某个陵墓的修建,把布帛和敦威王墓穴机关分布图一并带了进去,故意放在陪葬品里。

而韩江雪在一次考古挖掘中恰好找到了这两样东西。

顿县因“四人头案”发现了一个古墓,韩江雪初来时就察觉到这可能就是敦威王墓,进去确认了一番,发现果然如此。她故意挑事,让范军亭跟其他人闹了点不愉快。当晚,她根据机关分布图,摸清各个触发点,明知里头不可能用金质九龙带扣,还是撺掇范军亭跟她先进去探探,故意放了一个假的九龙带扣在那个位置,在范军亭来不及思考就一步抢先弯腰捡起来的时候,启动机关使巨石从天而降,把他压成一块肉饼。

她进墓室前就是为了杀掉所有人,没想到混进来两个探员。她觉得机不可失,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几人被关在后室墓道时听到四次的“沙沙”摩擦声就是韩江雪偷偷启动机关将后室四个耳室门打开的声音。他们进去后,韩江雪利用机关假死去了主棺椁所在的墓室,利用事先凿好的小洞观察里面几个人的位置,适时启动机关,能杀死几个算几个。谁知,却被岑戈识破了耳室的猫腻。

和岑戈猜想得一样,韩江雪想杀掉三个男人的确是因为他们曾经侵犯过她,而想杀吕启雯的动机更为复杂些。她和吕启雯本是闺蜜,因吕启雯暗恋黄赐东,她明明也喜欢他,却故意拒绝多次,希望他转向吕启雯。不料吕启雯嫉妒心强,把九龙带扣丢失一事的责任推给她,并在黄赐东为了证明她清.白揭穿范军亭后,失去理智,和范军亭一起串通害死了黄赐东。韩江雪忍辱负重当范军亭的情.人,打听出黄赐东过敏死亡的真相后,决定将这群曾经的同学兼好友、同事全部杀死来平消自己的心头之恨,同时也替黄赐东报仇。

“那个古墓有个自毁机关,韩江雪假死之后其实只要马上触发就能把所有人杀死,自己从密道逃生,但她没有这样做。”探员困惑地摇摇头。

赵苏漾惊觉,韩江雪可能有意放她和岑戈这两个“不速之客”一马,如果那三个人在后室中全部被箭射死了,说不定关闭的石门会重新打开?

不过,一切都只是猜测,都说美丽而聪明的女人通常是个迷,韩江雪的内心世界只有她自己能够了解。无论如何,赵苏漾还是觉得就算有天大的仇恨,也不该自己以身犯险,犯下这样的罪行,毁掉自己的后半生。

第71章 71|四签名(1)

案子结束,岑戈跟随岑振回了一趟家,探望母亲,赵苏漾则先一步回到长宁。 临上飞机前她才从他们父子俩的交谈中微微听出点端倪,岑戈的母亲身体似乎很不好。冒昧地问了一下他,才知道他母亲在岑凝去世后受了巨大的打击,精神不堪重负,经过历次心理疏导仍然摆脱不了悲伤,近几年一直住在疗养院里,固执地认为岑凝是受到毒贩报复而死,只要见到岑戈就情绪失控。这也是岑戈甚少回家的原因之一。

虽然“四人头案”主犯还在缉捕中,岑戈回到长宁时,还是接到了安全部下设侦查总局的嘉奖令,作为助手,赵苏漾也一并受了嘉奖,刑侦中心的探员们对她刮目相看,有人说她是天赋异禀,可造之材,当然,也有人说她纯粹走狗屎运,蹭了岑戈的光。二队长罗子见怪不怪,逢人就说赵苏漾本来就不一般,但对于她是悬疑文码字员一事仍旧守口如瓶。

“Well done!”在嘉奖令下达后再次出现在岑戈短信箱中,跟以往不同的是,赵苏漾也收到了一条。她不知道这条信息的性质,还献宝一样告诉岑戈。

岑戈清楚,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发信人依旧无处可寻,早就听说,只要下载某款软件,任何一台电脑都能发送信息,找发件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我很欣赏你。”当年,他亲自给秋牡丹戴上手铐时,她微笑着问。极漂亮的眉眼,艳红的双唇,紧身黑皮衣包裹着她姣好的身段,大部分男人见了都难把持。

但是,他不属于“大部分男人”。对她明目张胆的勾.引,他无动于衷。

被一个大毒枭欣赏,对他来说并不是很荣幸。

“如果你不是这个——”她指了一下他的缉毒局肩章,正红的指甲油充满女性妩媚,“我一定上了你,不择手段。”

对此,他仅说了一句话:“带走。”——而且还不是对她说的。

押上车前,她回头又看了他一眼,遥遥说了句什么,看口型,很像——Farewell.

她说永别?

当时,岑戈以为这是秋牡丹被送上死刑场前最后的告别,后来听说她成功潜逃,幡然醒悟,她或许在示威——你不会再有机会抓住我。

这些无聊幼稚的短信,到底…是不是她?

尽管离开了缉毒局,岑戈仍不惮于再次跟狡诈的秋牡丹较量,只要她出现,他一定亲自将她缉拿归案!

上头暂时没有通知赵苏漾回普案处,这让丁涵馨心理开始有点失衡。本仗着父亲的关系有些优越感的她渐渐发觉大家对她和对赵苏漾的态度明显不同,她将这一切的原因归纳为大家猜出岑戈喜欢苏漾,讨好苏漾就是在对岑戈示好。

就算再怎么迟钝,丁涵馨也看出来了,岑戈是卧龙藏虎,现在虽是偏安于一隅,以他在国家缉毒局和刑侦界的作为,将来能去往哪个遥不可及的高度,谁都难以预料。与他交好,也就是为自己的未来铺平道路啊。

罗子的婚宴如期举行,喜宴上,岑戈自然和一队的几个人坐在一桌,身边坐着赵苏漾,谁都看得出来,他对她格外照顾,其照顾程度已经超出了同事之情,还有其他同事看见,婚宴后赵苏漾直接上了岑戈的副驾驶。

一队的大家都不是大嘴巴之人,但外头越来越多的人揣测,岑戈对赵苏漾有些私心。这种传言终于传到岑戈耳朵里的时候,他平静地对故意试探他的几个多嘴之人说:

“嗯,没错,我就是喜欢她。”

在那几个人对他的坦诚和不加掩饰错愕非常的时候,他笑了一笑,补了六个字——

“非常非常喜欢。”

继变成向蔓之死的嫌疑犯之后,赵苏漾的关注度再一次变得这么高。这种关注度让她觉得有点不自在,一下班就匆匆回家码字,一方面是最近更新太慢,读者们催得紧,另一方面,她这种性子的人本就不喜欢跟人叽歪这些。

她不知道那些人添油加醋说的是真是假,反正岑戈已是她的“囊中之物”,计较他究竟对人说了几个“非常”很没意思。

岑戈就是喜欢她这种知道自己最该做什么的机灵劲儿,尽管在别人看来她这是故作清高和难以取悦。

其实她有时候也冒傻气,可能这就是所谓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不,今天一队几个人加班结案,报告交上去后都快十一点了,食堂提供的夜宵海鲜粥吃完了大家竟然还觉得不饱,赵苏漾自告奋勇要请客,就在抽屉里翻出广告小卡片,打电话叫了几个菜。

“都是硬菜,杠杠的!”她还特得意,拍拍肚子,“尽情吃肉吧!”

半小时后菜送到时大家却傻了眼,没想到一个菜配了一饭盒的米饭。商鸿朗看了她打的那个电话,哈哈大笑,“这是套餐饭的外卖电话啊!你看,这一排鱼香肉丝、红烧排骨什么的,底下写着一个‘盖浇饭’。”

赵苏漾郁闷地捧着脸,“我忙瞎了,居然没看见。我说怎么都是荤菜,一个素的都没有。”

这下好了,七个菜,七盒饭,大家面面相觑。

大家默默把米饭移到一边,筷子纷纷伸向各种肉,抢着自己喜欢吃的。吃没两口,门口响起了金鹏的声音:“呵!什么东西这么香啊?你们一队混蛋啊,躲在办公室开小灶,我们就在旁边加班,也不叫一声。”

“鸿朗,分一半给二队。”岑戈没参与抢食,目光瞥了被撇在一边的几个一次性餐盒。

商鸿朗笑得邪气,拎起几盒饭就递给金鹏,“拿走拿走,别客气也别谢了。”

金鹏还诧异于他们的大方,提回办公室一看,嘴都气歪了,这么多饭,把他们都当饭桶了!他哭笑不得地又把盒饭提了回去,一边跟他们抢食,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罗队的婚车…那辆宾利是你借他的?你小子家里豪车够多啊,太长脸了。对了,几天没见到他了,他婚假几天?”水华夹了块牛肉,一边嚼一边问。

“完完整整的十五天。”金鹏面带欣羡,“大家都知道他不容易,等这么多年他的妖怪岳母终于同意办了婚礼,上头也是考虑到他这种情况,否则就我们重案处的,哪个婚假真能十五天,给你放一周的假就笑哭了。罗队手头刚接的案子,本来要出差千樟市,也得靠边,移交给我和勤翔。”

“千樟?”赵苏漾听到自己老家的名字,格外警醒。

“她老家。”商鸿朗低声告诉金鹏。

金鹏点点头,“哦”了一声,竖起三根手指,“三起凶杀案。”见大家都停下筷子看着自己,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前两个月第一、二个死者出现时,案子还在千樟市和陵南省刑侦中心挂着,上周第三个死者出现,三起案子并案处理,基本可以定性为社会影响恶劣的连环杀人案件,符合上报州立刑侦中心的条件。凶手目标非常明确且残忍——孕妇,好像对这个群体特别痛恨。”

“心理变态吧。”不知谁来了一句。

金鹏打了个响指,“有点这么个意思。千樟市刑侦中心共享的案卷我就看了一眼,就知道凶手的心理绝对不正常,而且你不抓到他,他还会继续残害这个群体,把每个死者都弄得一尸两命。”

赵苏漾露出不可思议且略微担忧的神情,“案发地都在市区?”

她的一些初高中同学有的结婚有的已经生子,还有几个最近晒出医院的检测单,证实已经怀孕。她虽与她们谈不上交情,可听说老家出现一个专门杀害孕妇的变态,她还是有点为同是孕妇的几个同学捏把汗。

“市区摄像头密布,如果凶手真这么猖狂,我们早抓住他了。”金鹏摇头,“一个在杜凌县,一个在郊区,还有一个是什么村…就是千樟一个主打水乡风景的旅游景点那个什么村来着?”

“陆离村。”赵苏漾对答如流。

陆离村是千樟市一个近几年被开发出来的旅游景点,和国内着名的水乡自然不能比。但那些着名的水乡商业化越来越严重,所以陆离村打着“记忆中的水乡”旗号,尽量保持原生态,没有扩建什么娱乐场所和商业街,只开发了若干民宿和餐馆,到陆离村去泛舟沿河绕一圈用不了半小时,却也能放松身心,吸引了周边不少游客。

“嗯,就是陆离村。第三个最惨…”金鹏很不忍地摇摇头,没再说下去,还“呸”了一声,“我就不用‘最’这个程度副词了,那些个连环杀人犯没有最残忍,只有更残忍,下一个是什么样我都不敢揣摩。”

“千樟还有这种人。”赵苏漾抽了抽眼角。

“世界之大,啥人物没有。”商鸿朗见怪不怪。

金鹏感慨了一阵,忽然嬉皮笑脸起来,双手撑着下巴向逗孩子似的,望着赵苏漾,“赵小妹,反正你现在还没定职,不分一二三四五六队,相当于排球场上的‘自由人’。有没有兴趣跟鹏哥回你老家一趟,也做一回鹏哥的助手?”

“金少爷还真敢开金口啊。”一队有人调侃道。

金鹏哈哈一笑,偷看了一眼岑戈。

赵苏漾见他这样,郁闷地想,岑戈什么时候成了我的“监护人”?“去锻炼锻炼也好。”她说,“千樟出了这样的犯罪分子,身为千樟人,这时候不挺身而出,岂不是有负家乡父老乡亲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