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了就买新的,您也不差那几个钱不是。”

“谁说我不差钱,你给我好好洗,一个也不许摔。”

沈家宥冲他爸打了个放心的手势,拿着碗碟进了厨房。

大少爷说到做到,接下来的一星期,果真是他天天洗碗。洗得周婶脸色都有点不自然,总觉得是不是自己犯了什么错,还是大少爷嫌她碗洗得不干净?

一连好几天,周婶都没睡好觉。

苏岑这两天也睡得不大好,不是失眠便是做噩梦。时不时还是会梦到冯其正。梦里那个男人总是呲着一口黄牙,在那儿边抽烟边威胁她。

“你要听话,乖乖在沈家待着。我让你做的事情都给我好好完成,沈家的钱有多少就给我捞多少。只要你照我的意思做,苏建设夫妇那里我就不会为难他们。否则……”

苏岑从梦中惊醒,后背湿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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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沈沁一直在厨房里忙活。

周婶因为沈家宥连洗了一周的碗,生怕失业,如今谁都不许进厨房跟她抢活儿干,洗碗洗得热火朝天。

一边洗一边看沈沁泡茶,顺便夸她两句:“你这解酒茶泡得可比我细致多了。”

“给我爸泡的。”沈沁满意地盯着茶杯里慢慢浮起的茶叶,笑得很甜,“我爸今天有应酬,肯定喝了不少酒。司机刚刚打电话来说他快到了,我就给他泡一杯。”

“我记得沈先生最爱喝你泡的解酒茶。”

“那是,我这可是特殊配方。”

沈沁把茶水滤出,又往里面加了点料,折腾了老半天,才泡了一杯满意的茶出来。

她和周婶打过招呼后,就端着茶托出去了。

厨房里依旧水声不断,周婶看着她走远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要说沈沁这孩子,和沈先生的感情那是真不错。

比起先生的亲生儿子,她这个继女倒更像是亲生的。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周婶埋头继续洗碗。

沈沁端着茶托去了二楼。沈西耀已经回来了,这会儿怕是在房间里。她轻手轻脚上楼,走到房门口正准备敲门,发现门并未关紧,还透着一条缝隙。

她便想要推门进去,却突然听得里面继父大吼一声。

“我跟你说,这个苏岑你给我看紧了。”

沈沁吓一跳,手一抖,茶托里的杯子晃了晃,差点将解酒茶晃出来。

她赶紧稳定情绪,把耳朵贴到了门板上。

继父显然是喝多了,听起来像是在跟她妈发脾气。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平日里装得斯文有礼,一喝了酒就跟个疯子似的。

沈西耀这会儿的嗓门大的,简直像是在咆哮。

声音透过门板一句句落进沈沁耳朵里。

“……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对她一向不错。可她呢,跟家宥不清不楚的,这叫什么事儿!”

邝明依的声音缓和许多:“哪里有不清不楚,我看他们一天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哼,表面装得不熟,私底下花样挺多。他们在学校不是同班吗?我看有大把时间相处。”

“这不是你安排的,让她多帮着点家宥。我看家宥最近一次考试,成绩明显有进步。”

沈西耀的身影从门缝里一晃而过,吓得沈沁赶紧往旁边躲了躲。

“成绩是有进步,但想干别的就不行。你以前就打过这种歪心思,让沁沁跟她哥好,别以为我没看出来。这个苏岑又是你安排的新角色?”

“怎么会,我本来就说让她在学校住宿,这不是你安排住家里的嘛。”

沈西耀沉默了半天没说话,沈沁还以为他醉得睡着了。结果片刻后他闷声闷气来了句:“反正我跟你说,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谁也别打他主意。这个苏岑要再不老实,你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接下来两人说话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想是她妈开始安抚她爸,又或者要谈点别的事情。沈沁就没再逗留,端着茶托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她一屁股坐进书桌前的椅子里,盯着桌上小镜子里自己的脸看个不停。

虽然过去挺长时间,可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到从前的模样。她现在去上学每天得早起一个小时,用浓厚的妆容遮盖脸上的小瑕疵。

而这一切,都是拜苏岑所赐。

来而无往非礼也,她也得好好送她份大礼不是。

镜子里沈沁的脸上绽放开了灿烂的笑容。她端起那杯解酒茶一饮而尽,终于忍不住得意地笑出声来。

苏岑正在房里写作业,笔芯突然断了。

她新买的笔芯似乎不太好用,今天一晚上写试卷,已经断了好几回。

她搁下笔看了下时间,又拿出钱包翻了翻自己仅剩的那点钱。她在沈家没有零花钱,只有每个月邝明依给的几百块饭钱。钱包里的钱还是上回替沈家宥打掩护时挣来的两百块剩下的。

晚回家撒谎的事情让沈西耀知道了,其他的事情他会不会也知道?

她心里清楚,她对沈西耀来说,就是一枚监督她儿子的棋子,除了帮他提高学习成绩外,别的什么也不能做。

一旦有逾距的举动,只怕他第一个就会翻脸。

苏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医院楼梯口发生的事情,万一被他知道了,两人以前恋爱的事情呢……

还有冯其正要她做的那些污糟事情,也是不能见光的。苏岑突然意识到,她在这个家再待下去,只怕会有更大的麻烦。

想到这里她立马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刚响两下就被人接起来,对方是个中年妇女,声音温柔好听。

“……小苏你要找家教?好啊好啊,我正为松松那孩子的学习发愁。你说你高三下学期不做之后 ,我给他找了好几个老师,他都不喜欢,好不容易上去的成绩又滑下来一些。你肯再教就太好了。”

苏岑努力让声音带点笑意:“谢谢你谢阿姨,我想问问你身边还有别人要找家教老师吗?”

“怎么,你要接几个孩子?”

“我周六日都可以,您帮我问问吧。”

“那没问题。我们这一圈家长啊,都听过你的名字,好些人跟我打听要找你给孩子补习,我都给推了。我现在就去打电话,估计得有五六个呢。”

苏岑谢过松松妈妈,挂断了电话。

原本想安安稳稳复读一年,现在看来都是奢望。

穷人家的孩子,哪有资格只想读书的事情。

松松妈妈效率很高,电话打完没两天就给了她回音:“有几个小朋友都想找你,都是我们小区的,正要中考。她们想让你周六上家里试讲一节课,你看怎么样?”

“没问题。”

苏岑和她约定了时间,周六那天一大早便出了门。

松松妈妈一共找了四户人家,加上松松便是五个孩子。原本以为只是试讲,没想到家长听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对她很是满意。

试讲直接升级为上课。

一对一的小课从早上到晚,中间的两顿饭她都只匆匆扒拉了几口。

一直讲到晚上八点多,家长们才肯放人。

苏岑披星戴月赶回家,一进屋就碰上了邝明依。对方不像是专程在等她,但撞见之后还是按例问了她一句。

“你这一整天都上哪儿去了?”

“图书馆。”

“这么用功?”

“是,想多做点题。”

说完急匆匆回了房间。

邝明依看着她的背影内心很纠结。既盼着苏岑和沈家宥关系能更近一步,又担心丈夫会不高兴。

左右为难下脑袋有点疼,索性吃两片止疼药回房睡觉去了。

苏岑回屋搁下包后便去了浴室洗澡,洗完后吹干头发回房准备把剩下的作业给写完。

屁股刚坐到床沿边,就听“咔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断了。紧接着她人往下一沉,身子倒向右侧,整个人扑到了床上。

“咚”地一声响,房里闹出不小的动静。

隔壁屋睡着周婶,听见响动赶紧过来查看。

“床腿怎么断了,你踢它了?”

“没有,刚坐上去就断了。”

断的是床头其中的一根,四根腿缺了一根,那床显然是不能睡了。

周婶边看这摇头:“不行,怕是修不好了。不过也是张旧床,以前家里有个打杂的阿姨睡过这床一阵子。她人胖,怕是给压坏了。”

说着起身直接出门,上楼找邝明依去了,把这事儿跟她一说,问该怎么办。

在楼梯口碰上了沈沁,对方一听是去找她妈,就把人给拦下了。

“我妈头疼已经睡了,出什么事了?”

周婶就把苏岑床腿断了的事情提了一句。沈沁一听满不乎道:“就这么点小事儿。给她换个房间呗,我们家房间多得是。对了,书房旁边不是有一间,反正也没人住。”

“那不是少爷的……”

“我哥又不睡那儿。他今天有应酬出门去了,一会儿你记得准备解酒汤。我让司机接他去了。”

周婶一听没再说什么,转身下楼去收拾房间。那屋子里有张单人床,因为一直没人住,上面连床单都没铺。

她收拾完后去苏岑房里叫她,推门进去才发现小姑娘正把床垫往地上挪。

“你这是准备睡地上?”

“是,先睡一晚再说。”

周婶看了眼狭小的房间,地上再放一张床垫的话,连路都不好走。想想沈沁睡的那屋,再看看苏岑这居住条件。

难怪沈沁说她不简单,心机深沉。

周婶一伸手把垫子重新扔回床架上:“别弄了,回头把垫子给弄脏。我给你另外收拾了一间房,你先睡那儿。这是太太的意思。”

她故意搬出了邝明依,果然苏岑便不再坚持,拿了些东西后跟着周婶去了那间房。

房间面积比她住的那间略大,收拾得也很干净,没有异味儿。书桌上摆了台电脑,她拿手抹了下,一点灰尘没有。

不像是一直没人住的样子。

苏岑想了想,起身锁上了房门。

沈家宥今天不在家,外面一片静悄悄,半点声响都听不见。苏岑安静地坐那里继续写作业,慢慢的就忘了那个男人。

云天会所的包厢里,这会儿一堆人喝得热火朝天。

唐子清应付了瞿晧一个晚上,用了两瓶红酒一瓶啤酒才把他彻底灌醉。

然后她找着个机会,走到了台球桌边。

沈家宥正跟人打球,酒杯就放在一边的吧台上。唐子清让人给他调了杯鸡尾酒,拿着杯子走了过去。

沈家宥连进了几个球,桌上只剩下没几个。他对面的刘舟一个劲儿地摇头,一副输惨了的架势。

“好歹我也是寿星翁。”

话音刚落沈家宥球杆略偏了偏,白球没有沿着既定的轨迹滚出去,擦着黑球而过。

这一杆没有球落袋,机会落到了刘舟手里。

刘舟立马笑了:“哟,还是我们子清管用,她一来阿宥就没心思打球了。”

沈家宥直起身,把球杆扔在一边,揉了揉太阳穴:“你这点的什么破酒,后劲这么足。”

“专门给你点的,今天不把你灌醉,我就不姓刘。”

沈家宥扯着嘴角笑笑,冲唐子清摆摆手,拒绝了她递过来的那杯鸡尾酒。

唐子清靠近几步,轻声道:“阿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路搅屎棍神助攻,帮我们沈少爷争取到了福利。

苏岑:想好怎么写这个福利了吗?

作者:有点难,毕竟你们也知道,现在这环境……

☆、我的房间

沈家宥不动声色往旁边躲了躲, “没有。”

“真没有?”

女人靠近, 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水味, 混杂着酒香, 倒也不讨厌。

但沈家宥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真没有。”

“那你至少喝一口, 给我个面子。”

沈家宥酒劲上头,看人有点模糊。他大概知道唐子清找自己要说什么,为免她纠缠, 便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然后将空杯子塞回她手里:“这样够有面子了吧。”

唐子清微微一笑,拦着他的去路:“谢谢沈少爷给我面子。还有件事儿也想谢谢你。”

“什么?”

“前一阵儿听说子盛在外面耍酒疯, 你帮着把人接回去的,我最近一直忙,都没空谢你。”

她是唐子盛的姐姐, 理应代弟弟向他道谢。

“还有你爸爸那个事儿,我也想解释一下。那天真的只是普通的吃饭而已,我助理都在。可记者偏偏拍我们俩,还闹得那么大。”

沈家宥耳朵里听着她的话,头却有些微微发晕。他走到沙发边坐下, 解开了一颗衬衫扣子,随即看一眼在身边坐下的唐子清, 问道:“你刚刚给我喝的什么东西?”

“一杯曼哈顿而已, 怎么,太烈了?”

沈家宥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和平日里喝多了不太一样。

不过他今晚确实有点放纵,各种酒都喝了不少。大概是前一阵儿太过乖巧, 天天按时回家少有应酬,今日得找补回来吧。

唐子清盯着他的眉眼看了一会儿,轻声问:“阿宥,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没有,挺好。”

“可你自打进来后就没怎么笑过。瞿晧也说你最近心情不佳。”

沈家宥的头越来越晕,包厢里空气污浊,他想起身出去透透气,身上却使不上劲儿。

女人的香气越来越近,沈家宥脑子里嗡嗡直叫,凭本能抬起手,用仅有的一点力气推开了唐子清。

唐子清一愣,没想到他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差点把自己推地上。她挣扎着重新坐好,刚要开口,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个男人来。

“少爷,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包厢里光线昏暗,唐子清听声音觉得是沈家的司机,脸色有些难看。

但她还是很快站起来,伸手去扶沈家宥。

司机却先她一步下手,将人扶到了自己肩上,还冲她客气了一句:“谢谢唐小姐。”

说完又冲今天的主角刘舟打声招呼,随即带人离开。

刘舟拿着酒杯过来,看一眼唐子清,长叹一口气:“姐姐,真不是我不帮你。我看你跟阿宥真的没缘,还是算了吧。我们阿晧也不差,何必吊死在一棵树……”

话没说完唐子清弯腰拿了自己的包,堆出一脸笑来和他道别:“今天谢谢你,祝你生日快乐。”

说完就走,并不看沙发另一头醉成烂泥的瞿晧一眼。

刘舟也是无话。

这三角恋般的死结,他也是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