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嘉,一会我能麻烦你再代为像宓之说声抱歉吗?”
“他是你们孩子爹,有什么关系比这更亲切的?我看我代传达反而不好。”
程亦嘉知道,自己这话泛着酸味。
没办法,她现在一肚子的醋意和怒意。
“我…我没脸再见他。”
“你们的关系,真是扑朔迷离。”程亦嘉面笑心不笑,不愿意再看到缪胜男的脸,扭头看着车外,“医院里有刀吗?”
“刀?”缪胜男想不通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手术刀?”
程亦嘉挑眉:“手术刀我能拿得到吗?”
“你要替丁宓之报仇是吗?”缪胜男紧张地将两手交握起来搭在膝盖上。
程亦嘉扯了扯嘴角。
她替丁宓之报什么仇,他的爱恨情仇让他自己处理去吧,自己找刀是有别的用处的。只要他敢先说对不起,然后再来一句什么还是更爱缪胜男之类的话,她会毫不犹豫把八月十四那晚未完的心愿继续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亦嘉刚才的话,缪胜男并没有下车跟过去,而是把病房号告诉了她,然后一脸歉意地说要先回酒店。
程亦嘉想,她这是心虚还是怎么了?她觉得刚才缪胜男说的话感觉就差最后一句了。
她抬手撩了撩刘海,转身踏进医院。
最近的生活真是和医院扯不断。
她找到病房,在门口站了站,酝酿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吃醋、生气、担心,每一样情绪都在她心里跳动。
“没您的签字,钱不能批,财务总监和各个老总都要急哭了。”
走进病房的瞬间,程亦嘉就听到助理在和丁宓之谈公事。
助理一看就知道这两天没怎么睡,眼睛里布满红血丝,脸色也十分憔悴,但较之丁宓之,他看起来还是健康的。
丁宓之的脸上没半点血色,嘴唇的颜色也很浅,整个人似乎都瘦了一圈。他半躺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笔,目光落在手上的文件上。
白色的枕头被他的身体压成薄片。
听到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丁宓之和助理纷纷投来视线。
丁宓之看见是她,没精打采的表情顿时消散。他扯着嘴角微微一笑,把签了字的文件递给助理,身体往上动了动,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程亦嘉。
助理识相地拿着文件离开病房。为了丁总的夫妻生活和谐,他刚到的时候,不惜余力地描述了程亦嘉以为他可能飞机失事时的各种担心模样。
丁宓之听得心里暖暖的,连说话的口气也比平时温柔许多。
他刚清醒的第二天,就看到了程亦嘉,更是喜上眉梢,感觉好像身体马上就能好似的。
总之,心情很愉悦。
这种愉悦感,可以让他开心一整年的样子。
但是程亦嘉这个时候的心情,可就没办法用愉悦形容了。
她的脚下像生了根钉子,杵在门口,动也不动。
“亦嘉。”丁宓之见她站着不动,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为什么站那儿不动?还要我下去迎接你吗?”说话间,他真的揭开被子,打算下来。
程亦嘉走上前,把他按回床上。
丁宓之“呲”了一声道:“能不能温柔点,我可是病人。”
程亦嘉板着脸。她不说话是因为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发火。
“胜男接你的?”
“对。”程亦嘉挨着床边坐下,情不自禁地抬手试探丁宓之的额头,“她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她向我道歉,还让我同时向你转达她的歉意。”
丁宓之食指勾住她的手拇指,轻轻捏了捏,“哦。”
哦?就一个哦?
“哦什么哦?你真的看不出来,我现在很生气吗?”程亦嘉嫌弃地要甩开他的手指,不过他的指尖像是沾了胶水一样,甩了半天,不仅没甩掉,反而被他握住了整只手。
“你是吃醋吧?”丁宓之毫不掩饰地揭露她目前占据上风的情绪不是生气。
“我是生气!丁宓之,你跟缪胜男是不是旧情复燃了?”
丁宓之噗嗤笑了,笑得程亦嘉面红耳赤的。
“我…我很好笑吗?”程亦嘉尴尬地瞪着他。
丁宓之收起笑容,对她柔声道:“你靠过来一点。”
程亦嘉以为他是太累了,不想说话大声,便将头往前凑了凑。丁宓之抬手摸着她的耳垂,忽然手往后一动,眨眼间便勾住她的脖子,将她拉至自己面前,开始吻她。
程亦嘉试图挣脱,但是她怎么都想不到,看起来大病初愈失血过多的丁宓之,怎么手劲儿还是如此之大,她完全没法撤退,又舍不得咬伤他,最后只能由他得逞地亲个酣畅淋漓。
她推门而进看到丁宓之的瞬间,也想扑进他怀里的,抱着他,感受他的体温。
可是,缪胜男的话让她心里膈应。
丁宓之手指放在她唇上:“就知道瞎想。”
“难道我不应该多想想?”程亦嘉掐着他的胳膊,“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天差点疯掉?”
丁宓之又想亲她,不过她这回躲得快。
程亦嘉撇了撇嘴:“我要听你解释。”
丁宓之指着自己的胸口,用一副我很委屈的眼神瞅着她,解释着:“我这里全是你,你让我怎么和别的女人旧情复燃?”
“全是我你还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我?”
“我刚离开a市不是有联系你。当然后来没有,那是因为太忙,而且找你,你也不给任何回音,我本意是等忙完了就去a市接你回家过年。后来是因为路易斯给耽搁了。”
他想要得到路易斯的抚养权,所以他做了一些事。
z先生之前并不知晓他是路易斯的父亲,所以才把酒庄卖给他,自从知道之后,他十分愤怒,但是也没办法,只能对缪胜男实话实说。
后来,丁宓之又针对z先生的投资,扶持了当地的几个竞争行业,z先生在这方面很显然不是丁宓之的对手。综合考虑各方面,甚至是问了路易斯本人意见之后,孩子被判给了丁宓之。
缪胜男当即盛装打扮,去找了丁宓之。她用精致的妆容掩饰自己的疲惫,看丁宓之的眼神也如同看一个陌生人。她品着丁宓之命人泡给她的好茶,在氤氲的水汽中问:“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和路易斯?”
丁宓之道:“z太太,我想你是想多了,我从没针对你,只是针对丁家的孩子而已。”
“不行,你要是把他从我身边,你就等于夺走了我半条命!”缪胜男抓住他的手,“宓之,看在我们曾经那么好的份上,你这一次不要跟我抢,我求你了。”
丁宓之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回道:“寒暑假可以去法国和你短聚,其余的生活他必须是在我这边。这是我最后的底线和让步。”
缪胜男气得甩门而去。
之后,当缪胜男回道法国,却在一天中午发现路易斯不见了。
那两天,因为很多原因,缪胜男和z闹了好几次不愉快,双方吵完后各自在房间里冷静。后来是z先生主动服软,两人才重归于好。他们就是那个时候发现路易斯不见来了。缪胜男问了接送路易斯的司机,司机说早就把孩子送回去了。
缪胜男和z先生找了一天也没找到。她愤怒地给丁宓之打电话,责问这一切是不是他动的手脚,还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急切。
丁宓之这个时候因为宋安铭的事情,已经来到了美国,其实宋安铭应该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协助以及配合一下警方的调查而已,当然出于一种对挚友的关心。
他根本没时间也不可能会如此无聊,做出偷偷把路易斯带到自己身边的事。他已经赢了官司,要带回来也是光明正大的,怎么可能搞这种小手脚。
电话里的缪胜男急得泣不成声,说是路易斯不见了。
丁宓之随后便让秘书订了一张从纽约到法国巴黎的机票。
本来他是要登机的,结果在登机前,缪胜男打电话告知他,路易斯自己网上订了去b市的机票,说要去b市找爸爸,不想看到妈妈和z因为自己的事情争吵。
随后,缪胜男来到美国找丁宓之做最后的努力。
她本意是想打打温情牌,结果两个人说着说着便说到了缪父自杀的事情上。缪胜男怒极之下,说了许多让丁宓之心寒之语。
丁宓之无奈之下,只好把当年自己不忍告诉她的真相说了出来。
说到这里,丁宓之有些心酸地瞅着程亦嘉:“你要不要表现的这么投入?”
“当年真相到底是什么?”程亦嘉确实比较好奇,听得十分入迷,差点忘了自己明明还生气这件事,“还有你的伤是哪儿来的?”
在丁宓之讲故事的时候,她已经发现丁宓之的伤口在靠近右肋的地方,伤口应该很深,因为她手摸到那儿的时候,丁宓之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我有缪正国买凶杀人贪墨公司财物的一些证据。反正是一些不太正当的手段,很意外地把你卷了进去。当然,这是我今年才知道,要是早知道啊…”丁宓之摸了摸她的头。
随后他又轻叹一声,“大约激恼了胜男。她所看到的缪正国不是我讲的那个样子。”
他只是没办法证明父亲的突兀离世并非意外,不然一定不会那么轻易放过缪正国。而后,缪正国为了得到丁氏的股份,对他也同样不手软。人贪心一旦有了,就很难收手,总想得到更多。他为了不让女儿和毫无根基的丁宓之继续恋爱,连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不过因为程亦嘉的突然出现,他并未如愿拿到想要的照片。然后又暗中指使旁人绑架丁语婧,可笑的是丁语婧和骆一辉偷偷跑去了外地玩,而那些没有什么原则的人为了拿到缪正国的酬金,不惜将错就错。
在缪胜男的眼中,缪正国是个好父亲,有责任心,能力无限,让家人衣食无忧,是她崇拜的人。她无法接受丁宓之的话,愤怒之下将匕首刺进毫无防备的丁宓之的腹中。
她本意只是想拿匕首假装自杀,用最最无奈地方式逼迫丁宓之不要打路易斯的主意而已。
惊恐之下,缪胜男仓皇离开,跑到外面被冷风一吹,她恢复了理智。
她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当年被丁宓之困在家中几近抑郁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失控过。在门口站了一会,她急忙回到房间,想办法替丁宓之止血,当然没什么用,她做的最有用的一件事便是打了911。
丁宓之昏厥前对医生说,我是自杀的。
一句话解了缪胜男可能坐牢的风险。
在丁宓之昏迷这段时间,缪胜男找了宋安铭,最后宋安丞告诉他,丁宓之从没骗她。要不是当初爱她爱得太深,他早在最开始就不会对缪正国客气。哪怕是最后关头,他都只是断了缪正国的财路,想警告他回家养老别再想着钱,无奈他自己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每天都心惊胆战地过日子,最后因为发现得了癌症,索性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程亦嘉呆呆地趴在床边,听着他的心跳,心疼道:“你真是笨。”
居然能被缪胜男伤到。
“以后你可别这样对我,我对你更是没有一点防备。”丁宓之不忘调侃她,“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对你不好,现在老做梦梦到你报复我,把我虐得生不如死。”
程亦嘉咬牙道:“那你以后每天都要小心了,说不定哪天醒过来,你就发现自己身上多了根毒针。”
“非要这样吗?”丁宓之趁机香了一下她的额头,“只要你肯陪着我,毒针就毒针呗。”
“真不怕?”程亦嘉眯起眼,“我提醒你,我从来不是什么好心人。”
“我当然怕死。但更怕你也离开我。”丁宓之伸手想抱住她,“我放弃了抚养路易斯。也许缪胜男比我跟需要他,她对路易斯付出太多的爱。我什么都没给过,其实也没多深的感情。”
“嗯。”程亦嘉对此不敢发表太多意见。
“让你莫名其妙当后妈,也很不公平。”
“嗯。”
“我们可以自己生很多很多孩子,只要你愿意。”
丁宓之看着程亦嘉,真想现在就和她做那些事,可惜那伤口还没愈合,动一下便疼得厉害。他龇了龇牙。
“怎么了?是不是又不小心弄到了伤口了?”程亦嘉紧张地看着他。
“是啊,太疼了。”
“怎么办?”
“听说,当人听到我爱你的时候,身体会分泌很多多巴胺,这个时候,耐疼能力就会显著提升。”丁宓之非常严肃地对程亦嘉宣扬伪科学,“或者对伤者献上热吻会有同等功效。”
程亦嘉没好气地回他一记白眼:“歪理!”
不过,好像顺着他的意思也没什么大不了。
“丁宓之,我爱你。”她将舌头探入丁宓之的嘴里。
病房里,两个人毫无顾忌地热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