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晨枫折扇一收，敲了下那弟子的脑门，“我刚刚若是不帮，洗手旁观，回去才要受你师姐唠叨。”说完他嘴角勾出抹诡异弧度，“再说，这小子根本不可能。”
羽扇纶巾，那姿态，怡然自得。
“什么意思，不懂。”那弟子摸了摸生疼的脑门儿。
段晨枫只是神秘一笑，“你当然不懂。”
周围仙门宗派各自都在谈论刚刚的事情，丹会夜宴的一场闹剧，也就此收场。
宴会还未结束，南方天尊继续招待各方来宾，再奉上一批灵丹妙药，众人交流仙法道术，盛况好似那瑶池蟠桃盛会。
慢慢的，大殿之内也恢复先前和睦气氛。
陌流仙御风而上，沐天音紧随身边。
“师尊，那瑶池老怪，现在是何等境界了？”沐天音顺口问上句。
陌流仙双手兜在长袖之中，眸视天际，“五百年前，他突破魔圣后期，我与他已五百年未曾碰面，他具体到了何等境界，我暂时也无法估量。”
沐天音点点头，“看来，这瑶宫之中也不少些老怪物。”
“像天玑宗，瑶宫，玉衡派这样的仙门，都不会是外表看见的那么简单的。”陌流仙呵笑声，那水蓝色的长发在黑夜中似波轻荡。
沐天音若有所思的唔声，她本想打听一下姬家的情况，但想了想之后又暂时作罢。
两道长虹贯空而起，顺风直上三十三重天。
琼楼玉宇，仙殿星罗棋布。
踏上落日峰顶，手可摘星辰，由此可见得黑夜之中云海升腾，紫阳宗无数山峰殿宇散发而出的光芒，仿佛漫天星辰倒影在大海之中。
最为璀璨的那座，当属陌流仙的炼药大殿。
独居中心主轴位置，占地千余顷。
大气古朴，浑然天成。
虽然灯火璀璨，但在这里几乎寻不到人影，偶有几个，那也是一些得到了特令，前来打扫或者处理一些事情的弟子长老。
沐天音踏入主殿之中，双眸熠熠生辉。
“哇！”
她不知看见了什么，一溜烟就窜到了陌流仙的前面去。
三十三重天，走入主殿中央位置，一圈圈的弧形书架，高达十余丈，整整齐齐近千排过去，都是一些药理丹道方面的珍贵宝典，绝版藏书。
纵观整个仙古大地，任何一个宗门都不可能找到如此数量的丹道典籍。
沐天音眉目亮开，手指轻轻一勾。
一本古书受到牵引般，从书架上飘下，落在沐天音怀中，发出道质感很好的砰声闷响。
她捧着那足足有两三千页的古书，回眸看向陌流仙，“可以看吗？”
陌流仙瞧着沐天音那迫不及待的样子，有些好笑的点点头。
这小丫头对丹道药理很感兴趣，是好事。
“介绍火石的。”沐天音喃喃声，一目十行扫下去。
每一种火石的纹理模样，开采手法，保存方式，燃烧之后能达到的温度，适合炼制什么级别的药材…这里面都列举得极为详细。
陌流仙迈步过去，“这里的藏书，你都可以看。”
“真的吗？”沐天音双眸放出狼光。
陌流仙点头，“当然。”
沐天音捧着那本古书，“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只要你能看得过来。”陌流仙淡淡的话语三月的湖面春风，“慢慢来，不急。”
他从十几岁就开始学习丹道，如今三千多年都过去了，这里千万藏书，他才研习过半，而且丹道之学是精细活，也不能有急躁情绪。
或许，是丹道成就了陌流仙如今这云淡风轻的性子。
也或许，是他这云淡风轻的性子，才让他在丹道修途之前走得更稳更远。
“嗯。”沐天音笑了笑，先将手中的古书放回去。
“来多久了？”陌流仙负手往后殿走去。
沐天音麻溜跟上，“也没多久，几天时间。”
陌流仙点了下头，长发几乎旖旎蜿蜒至地，他随口说道，“到古风域的时候顺便拜访了位朋友，便耽搁了一些时日。”
“没事，反正我也没闲着。”沐天音嘀咕句。
陌流仙笑问，“这几天都做什么了。”
“也没做什么。”沐天音颇为幽怨的哎一声，开始和陌流仙叨叨些无聊事，“不过啊，我这刚来就被抓去当苦力，干了一天药童，人生地不熟的，险些把凤老的九节菖蒲给挖了。”
“九节菖蒲？”
陌流仙回眸瞥了眼沐天音，“那东西师兄可是宝贝的很。”
沐天音低咳一声，没吱声。
“丹道药理却是难学，最是细致，差以毫厘失之千里。”陌流仙伸手虚指了指沐天音，笑着摇摇头，继续往内殿而去。
沐天音赞同，“的确是。”
比符文之道都要细致，符文错了至少死不了人，若是错把毒草当仙药，那可麻烦。
“对了。”陌流仙想起什么，忽的顿住，“我给你留的功课做得怎么样了？”
“广目仙草集？”沐天音眨眨眼。
刚见面就要检查，师尊好严格，不过比那老头儿放养的好。
陌流仙盯着沐天音，佯怒道，“你不会忘了吧？”
“当然没有，我看得差不多了。”沐天音拿出厚厚的广目仙草集，双手捧着往陌流仙眼前一托，“请查。”
那样子，完全是个乖巧学生。
陌流仙还真笑着接过，先是随口问了句，“血虫草是何模样。”
“血虫草，又名九步断肠草，剧毒，青筋红叶，主枝有环形圈纹，层层而上…”沐天音开口娓娓道来，从模样到习性一一介绍。
背下之余还有不少自己的理解，这一点让陌流仙很是欣慰。
“很好。”陌流仙不吝赞赏。
沐天音红唇轻勾，最后道上句，“在五百三十四页，右下角。”
陌流仙愣的没反应过来，眸光微惊，随后顺着沐天音的话翻到那一页，果然在右下角的位置，看到了对血虫草的记载。
“凤尾冠。”陌流仙不信邪，再出一题。
沐天音顺畅答出，随后接连几问，她也都对答如流。
“这才半个月的时间不到，你竟记得如此牢固。”陌流仙都不得不惊叹沐天音如此有天分。
沐天音其实是有点纠结的，“师尊，我都看百八十遍了，再记不住，还怎么混。”
沐天音在石城外炼九天息壤炉的时候，就已经背下，一路过来紫阳丹宗，是闲来无事就拿出来翻翻。
那饥渴程度，就差没把每个字在哪里记下了！
“算你过关。”陌流仙哑声一笑。
陌流仙刚刚回到宗门，很明显，他还不知那天药谷的事情。
若是他知晓半天熟背了张万道药材谱，怕就不是惊讶而是惊恐了，更不会奇怪沐天音为何会在半个月的时间里，就对广目仙草集内的数百种药材如此熟悉。
陌流仙收了广目仙草集，走入后殿，“这里是为师平时炼药的地方。”
“炼丹的地方？”沐天音跟着望去。
正中央最显眼的，就是个三足三耳，高达两丈的巨型宝鼎，整体青铜色泽，样式古朴，上面还映有一些诡秘的符文，深奥难懂。
“这是什么材质？”沐天音好奇。
陌流仙抬手指向那大块头，开口介绍，“此乃八卦阴阳炉，是为师于若水天河之下采出的上古遗矿，堪比天石神土，它本身就是一件诸法圣宝。”
炉下还有星星点点的火光，没有完全熄灭。
“上古遗矿…”沐天音眼神黏上面了去，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忍不住喃喃句，“不知道把人关进去，会炼成什么样子。”
陌流仙有些好笑的摇摇头，还真给沐天音解疑，“若是有凤凰真火，或者太阳真火这样的神火，就是圣人关进去，也能将圣者金身炼成残渣。”
“这么厉害？”沐天音微惊。
人她不清楚会炼成什么模样，猴子倒是知道有一只，可别炼个什么怪物出来！
沐天音忽的一个激灵，抖了抖。
陌流仙走到另外一边去，“这边是药材的储存间。”
“好多。”沐天音探头望去。
密密麻麻的药材，分门别类，没有上万也有九千，基本都是些烘培后，可以长期储存的药材，若是需要新鲜的，还是得到药谷采摘。
“那边是火石间。”陌流仙大概给沐天音讲了下他炼药大殿的格局。
沐天音细细打量，这里每一处她都感到新奇。
“天音，你过来。”沐天音手中拿着块石头，还在那里盯着一堆火石看，陌流仙的声音远远从再往内去的位置传来。
“哦。”沐天音踮着脚尖应一声。
她丢下手中的火石，身形一闪窜到陌流仙身边，“师尊。”
前后殿之间，两边穿廊，月光从中间镂空的位置洒下，映在那玉石桌凳之上，陌流仙就坐在那里，满头蓝色长发尾部似水坠地。
美如玉，恍若仙。
沐天音在他的招手示意中，在他对面坐下。
“天音，你确实天资惊人。”陌流仙对沐天音的底子知晓七八分，可他不得不道出一个事实，“但你想在一年的时间内赶上连清尘，却不是一件易事。”
“我知道。”
沐天音点头，月光在她隽秀的面容上镀上层冷光。
连清尘自小被瑶宫精心培养，绝世天骄之称不是浪得虚名，甚至比传言中的更加难应付，从之前在七十二洲外的那次碰撞，她心中就十分清楚。
但这不是她畏惧退缩的理由！
沐天音对着陌流仙的眼神，眸光坚定的他回道，“只要有一分希望，我都要费十分的努力去拼，即使最后输了，那也与人无尤。”
人生在世，不可能全是有十分把握的事情等着你去做。
陌流仙缓缓点头，“好。”
他果然没看错人。
陌流仙眸光轻瞥，玉台石桌上乌光一闪，出现个样式古朴的木盒，在月光下透着神秘的气息。
沐天音也顺势望去，什么东西？
第三十七章 ：日月共一天！
陌流仙没先打开那东西，而是抬眸盯着眼前一袭男装青衫，英姿帅气的少女，说道，“天音，为师心中有一事不解，想问问你。”
“什么？”沐天音望向他。
陌流仙说着微微一顿，转口道，“当然，你若是不愿告知的话，也可以不回答。”
“师尊你说。”沐天音语气真诚。
陌流仙点点头，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一字一句徐徐问出口，“你究竟是何体质。”
沐天音愣了下，师尊看出什么来了？
陌流仙继续说道，“你在中土大地斩道铸塔时，引起仙佛留音降世，虽然我遍查古籍，也没寻到这种异象的说法，但按照八重道塔引风云异动的推断来看，大家的猜测应该没错。”
天音应该是九重道基！
他特意去古风域会那位刚从中土回来的老友，也是为了此事，想多了解一下那边的事情。
这么一听，天音这丫头在中土的名气可是不小啊。
沐天音听着，暂时没吱声。
“而铸出八重道基者，古往今来，那为数不多的那些大能，也几乎都是得益于东皇经。”陌流仙缓缓站起身来，兜袖负手而立。
他望向当空皓月，“你若真是九重道塔，那么，十有*，也是在东皇经基础之上铸成。”
“所以，师尊也觉得东皇经在我身上？”
沐天音盯着陌流仙的背影，眸中淬笑。
陌流仙回眸望向沐天音，似笑非笑的道，“可是东皇经是魔经，大家都知道你是修道者，所以根本不能修炼东皇经。”
他伸手指指沐天音，“问题就出在这里。”
沐天音点点头，表示赞同。
即使大家怀疑她铸出是九重道塔，因为这个，也都打消了东皇经在她身上的想法。
“让为师怀疑的最重要一点，”陌流仙温润的眸中仿佛有波光潋滟，“是在黑水沼遇见你时，便察觉到你身上的气息非比寻常。”
他盯着沐天音，缓缓道，“不但有阳灵，还有阴力。”
如果真的是他猜测的那样，他之前的疑惑，也就能解释得通了。
沐天音一笑，无奈一笑，“师尊你真是火眼金睛。”
是不是自己给炼的？
“所以？”陌流仙盯着沐天音的眸光发紧。
沐天音两手一摊，老实承认，“师尊你不都说了吗，还要我说什么。”
一直在师尊眼前晃，面对一个至少是道圣巅峰级别的强者大能，她也没想过能瞒得住多久，露出马脚也是早晚的事情。
说着，沐天音退后一步，道魔双塔运转溢出，她两手缓缓摊开。
两股灵气涌出她的身体，悬浮在掌心之上。
一手阴，一手阳！
“你真的是道体魔躯！”陌流仙眸光微颤。
陌流仙之前也只是自己的猜测，大概三四分的把握，所以被沐天音证实的时候，依旧是有些吃惊。
面对陌流仙这样雄势一方的强者大能，沐天音当时又只是个刚至道基的紫衍真人，他能察觉到她身上非比寻常的气息，并不意外。
再加上陌流仙又有如此缜密入微的心思，前后几番推测，便也就看出些端倪来。
沐天音点头，却是苦笑一声，“我也不想是啊。”
陌流仙斜瞪着她，一言不发。
“这种体质修炼艰难缓慢不说，还是个烧钱的无底洞，我都快养不起自己了，就靠坑蒙拐骗过活。”沐天音嘀咕着抱怨。
一路过来，她容易吗？
最开始呢，是打劫的萧星索的灵石，第一颗的天泪赤晶，是从古风华那里赌来的，到了北荒之后，又坑的叶朝歌的。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沐天音垂头哎一声，“头疼。”
“你——”冷静如陌流仙，都被沐天音几句话给噎得无言以对，伸手指着她，“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