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工在澳门时,是肖先生狗厂里最顶尖的高手。肖先生的犬身价都在六位数以上, 每一条都是国内排得上名次的精英犬。

在这样高手如云的犬群, 特工还能称大称王,实力可见一斑。

它是打遍犬群无敌手的角儿, 遇到老虎, 其实没想到这个二愣子有点能耐,中国第一竞技犬的能力也并非吹嘘。

对方愤怒的扯掉粉色蝴蝶结龇牙咧嘴、张牙舞爪朝它扑过来的模样呵, 居然有点小可爱 。

也不知为什么,特工那颗如铁坚硬的心脏, 仿佛被狗拿爪子戳了一下, 向下塌陷一块。

特工唇角斜勾, 身子一侧,避开老虎攻击。

老虎扑了个空,迅速转身, 在地上磨磨爪,等爪子打磨地足够锋利, 又龇牙朝它扑过去。这一次它成功捕捉到特工的后半身。

犬腰后部分恰好又是犬的软肋所在。特工被激怒,一个鲤鱼打挺腾空而起,顺势又将老虎压在身下。

老虎本来有挣扎的机会, 余光看见司茵气势汹汹地杀过来,顿时平地躺尸,白眼一翻、脑袋一歪、长舌一吐开始装死。

特工以为自己太用劲儿把老虎给弄死了,吓得一皱眉, 用爪子轻踩他的胸口,“老虎?嗯?”

叫了一声没反应,它爪下的老虎居然开始抽搐。

特工慌神,立刻挪开爪子,准备去找司茵来帮忙,然而它刚转身,便看见身后叉腰而立,手持训狗鞭的司茵。

小姑娘仿佛被一团黑色魔气笼罩,身高也突然长到一米八,变得庞大。她眼睛里闪着邪恶的白光,獠牙利齿,吓得特工连连后退。

直到墙根,它退无可退,便双腿站立,将一双前爪放在胸前勾着,拿脊背紧贴墙面。

它从来凶狠狠的眼神变得可怜兮兮,双耳向后压褶,露出柔弱乖巧的模样,满目的委屈,一副被冤枉、被栽赃陷害的表情,前后判若两狗。

司茵弯下腰,捏住特工的尖尖嘴,拿鞭子抽了一下,教育道:“以后还敢不敢跟老虎打架?还打不打?”

每抽一下,特工小眼神便可怜一分。

司茵气得没话说:“你还跟我玩可怜呢?黑帮老大的气质哪里去了?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场哪里去了?欺负老虎你还装可怜!好意思装吗?”

老虎滚到司茵脚边,“嗷嗷”两声卖萌卖可怜,用爪子拍了拍司茵的脚踝,示意她:继续抽继续抽!

特工垂眼看着那只娘炮,气得喉咙里直哼哼。

老虎这戏演得有点过,司茵拿脚踢了它一下,“行了别装了,给我起来!”

老虎“嗷嗷”抽搐地更厉害:我没装、我没装。

“你还演上瘾了是吧?”司茵踢了它一脚,“起来。”

老虎停止抽搐,仰着肚皮,歪着脑袋望着女孩,打算继续卖萌。

女孩举起狗鞭,它立刻一个翻身,夹着尾巴跑开。

老虎和特工梁子越结越深,偏偏每天还得待在一块,它们无时不刻嫌弃着对方。

如果不是中间插着AK,两条狗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摁着对方掐,直到对方求饶为止。

小哈的身体渐渐不如从前,越来越瘦。

那天晚上,AK趴在书房睡着,时院长加班到凌晨。

凌晨三点,司茵揉着眼睛走进书房,打了个哈欠问他:“老狐狸,还不睡?”

时穆一脸疲态,眼睑下泛着青,锁着眉头说:“在跟师兄讨论小哈的病情,你早点睡。”

“小哈的病真的很难治吗?”司茵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搁在他书桌上。

时穆叹了声气:“罕见病。美国那边研制出一种新药,但从未在狗身上试验过,风险太大了。我担心反而加速它的死亡。”

“小哈主人怎么说呢?”司茵问。

时穆沉吟片刻,摇头说:“小哈的主人是位着名的钢琴家,小哈生病后,他便不敢来探望,它害怕看见小哈逐渐消瘦,被病魔折磨的样子。”

司茵叹气,从男人身后搂住他的脖颈。

她弯下腰,将下巴搁在男人肩上,安慰说:“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小哈很开朗,它能战胜病魔的。”

只是安慰的话,时穆是个医生,他很清楚。

时穆握住司茵的手,低头在她手腕上亲了一下:“嗯,你早点睡,我给小哈的主人发一封邮件。”

“嗯。”

AK听得心脏拧疼,原来小哈的病,那么严重啊。

第二天一早,司茵和时穆出门,将三条犬关在家里。

特工和老虎还在窝里蜷缩着,被AK用爪子刨醒。

两条犬睁眼看它,睡眼惺忪。老虎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肚皮朝着天花板,慵懒道:“我的好媳妇儿,太阳还没晒屁股呢,你叫我干啥。”

特工有起床气,也抬起眼皮用冷森森的目光打量它。

AK在两条狗跟前来回踱步,讲了昨晚所听到的事。所以它想今天就帮小哈完成愿望,但医院离家里还有段距离,如果靠走路,小哈的身体吃不消。

AK的计划是,借用医院里拉砖的推车,把小哈拉过来。但仅仅是它和老虎两条犬的力量,一定做不到跑那么远的路程,所以它们还需要一条犬帮忙。

老虎翻过身,斜眼喵特工,用狗爪指着它说:“找特工帮忙啊,它身强体壮,一定行。”

特工冷呵一声,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凭什么帮忙?”

AK一脸诚恳望着它:“特工,小哈很可怜了,你帮帮忙好不好?”

特工:“不帮。”

老虎冷嘲热讽:“得了吧,这条狗自私得要命,它会帮忙?呵呵呵”

特工冷冷扫了一眼老虎,“要我帮忙也行,我有一个条件。”

AK眼睛里燃起希望:“什么条件?”

老虎扭头看着老虎,唇角勾得邪魅:“你亲我一口。”

“???”老虎拿狗爪指着自己,“我?”

老虎:“嗯哼。”

AK愣在当场,看老虎的目光很复杂,相当复杂。

但现在不是吃醋的时候,它强压着情绪,吞了口唾沫道:“好,你帮忙,老虎亲你。”

老虎举起狗爪子表示:“我抗议!”

AK一爪子将它拍在地上:“抗议无效!”

三条狗赶往医院去接小哈。

它们在医院里找了一辆拉砖的小推车,让小哈坐上去,三条犬交替换班拉小哈。特工将绳子套在自个儿脖子上,轻松拉起推车,火速往家里的方向奔跑。

老虎和AK跟在后边,老虎时不时凑过来跟它套近乎,却被AK一脚踹开。

老虎气喘吁吁问:“媳妇儿你怎么了?今儿怎么有点不对劲儿啊?”

AK瞪它一眼,喘着粗气怒道:“谁是你媳妇!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明知道我喜欢特工,却恬不知耻去勾引特工!所以你才是真正的小婊狗第三者!”

AK说完继续加速朝前面奔跑,留下老虎一只狗在风中凌乱:“???”

小婊狗??神他妈小婊狗第三者!它终于明白特工那操蛋货为什么提出那种恶心又变态的要求,感情是在这儿等着它。

妈的,它是有意挑拨它和媳妇儿的关系!

老虎追上去,跟AK辩解:“媳妇儿媳妇儿你听我解释!特工那傻逼是故意的!故意提出那种条件挑拨我们的关系,你千万不要上当!!!等这事儿完了,我一定干死它!让它第二天下不了窝!”

AK紧急刹车,忽然停下,红着眼睛质问它:“你说什么?”

老虎一脸天真重申刚才的话:“我干死它,让它下不了窝!”

Ak一爪子扇过去:“小贱狗!”

老虎被一爪子打懵,用狗爪捂着半边脸:“??????”

93.家人犬

三条犬轮流换班, 将小哈拉到了别墅区外。

老虎跑在前面给它们开路,停在车行闸道前, 冲着保安室的保安们吠。

保安出来看见老虎, 替它打开人行闸道,指着小门对它说:“走这里, 走这里。”

老虎依然冲着它叫, 执意让保安开车行闸道。

很快保安看见Ak拉着一辆推车从远处跑来,推车上坐了一条瘦骨嶙峋的哈士奇。保安小哥被这情景惊呆了, 赶紧替它们打开车行闸道。

以往时院长出门,一定会给这几条犬牵绳的, 即便这几条犬训练有素, 非常听话, 时院长和司茵也会坚持牵绳。

可是今天是什么状况?

它们不仅跑出去,还带了一条病怏怏的哈士奇回来?保安小哥觉得这是大事儿,联系上时穆, 让他赶紧从外面回来。

时穆和司茵接到电话时还在机场,接到电话, 不敢耽搁,迅速赶回。

三条犬带着小哈从狗洞里进了屋,AK将遮钢琴的布扯掉, 一架被擦得蹭亮的黑色钢琴展现在四条狗子的眼前。

这是特工第一次看见这架钢琴的全貌,感慨这玩意儿长得高大,又想这玩意儿能发出声音?

老虎跳上钢琴凳,用爪子撑开琴盖, 狗爪小心翼翼试了几个琴键,扭过头去看AK。

AK从楼上叼了一只狗窝下来,让小哈舒适地躺在上面。安顿好小哈,它冲老虎点头,示意它可以开始了。

老虎深吸一口气,爪子缓缓摁下“哆来咪”三个音乐键,然后开始用一只爪子缓缓弹起了《小星星》。由于它爪子太粗,多次敲错其它琴键,导致音乐乱调。

即便敲错了琴键,这架钢琴发出的声音依然是好听的。

钢琴的音色纯粹却丰富,一键一音,粒粒清脆。特工也趴在地上,专心去看老虎那条狗子弹琴。

老虎坐在琴凳上,神情专注而严肃,与平日里不正经的它判若两狗。它在特工心里的形象,忽然也就被拔高一层。

原来这就是钢琴的声音,这是ak狗生第一次听狗弹钢琴,因为暑热暴戾的心忽然平静,连周围温度也变得如薄荷般清爽,它望着老虎,听得如醉如痴。

狗始终是狗,不能很好地演绎钢琴。

小哈心里始终空荡,仿佛被虫蛀空,填不满当。

它想听钢琴演绎海面澎湃的震撼,想听钢琴演绎野蜂飞舞的疯狂,想听钢琴演绎出使埃及的豪迈。

可老虎生涩的演奏,甚至不能稍稍慰藉它的心。

它叹词一声:哎

AK的爪子搭在它头顶,轻轻拍,安慰说:“小哈,你是觉得不好听吗?”

作为一只钢琴家的狗,它怎么会觉得这样的演奏好听呢?

有人推门进来,三条狗惊坐而起。

时穆皱眉打量屋内,目光锁在还在拿狗爪子刨钢琴键的老虎身上。

男人轻轻咳嗽一声,老虎吓得从凳子上摔下来,脸朝地摔,疼得龇牙。

以为要挨揍,三条犬立刻并成一排,主动去墙角站好,均用可怜兮兮地眼神望着时穆和司茵,祈求从轻处罚。

“真拿这三条狗精没办法,”司茵扶额后,看了一眼缩在狗窝里的小哈,惊叹道:“所以它们到底是怎么将小哈带过来的?”

控制好三条犬,时穆招呼门外的人:“李先生,进来吧。”

李先生推门而入,小哈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尾巴立刻摇起来。等那人绕出玄关,它回光返照似的起身,扑进男人怀中。

三条犬望着这一幕立刻明白,这位李先生是小哈的主人。

李先生比时穆还要高,近两米,很瘦,修长的手指常年被琴键打磨,看起来非常有力。李先生将小哈揉进怀里,拍着它肩背安抚:“好了好了,爸爸回来了。”

他抬眼一看钢琴,低头问它:“想听我弹琴?”

小哈舔了舔他的脸。

李先生将它抱回窝里,如上台表演一般,绅士而郑重地坐到钢琴前。试过音,他的手指开始在钢琴键上飞速游走,发出惊涛骇浪一般令人震撼的音乐。

音乐走下一个高潮,又如暗夜里徐徐从云层里渗下的雨水,有声却听出寂静的味道,似有无穷的力量漫入人与犬的骨髓。

带有浓重感情色彩的音乐让特工震撼,富有张力的音乐让AK沉醉,它们终于知道小哈为什么如此沉迷钢琴,这架乐器能让狗子见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李先生是一位着名的钢琴,以前全国各地演奏,都会带小哈在身边。都说他爱狗如命,可谁也不知道,其实是小哈一家成就了他的事业巅峰。

他从小患有自闭,是小哈的爷爷陪伴他走出那段阴暗时光。小哈的爷爷去世,由小哈的爸爸接替守护他,小哈爸爸走后,便轮到了小哈。

一家三代,均守护着这个男人。

自小哈出生起,它的职责就是守护这个男人。可它还没成家、没有孩子,它走了之后谁又来接替它守护这个男人?

一曲结束后,李先生抱着小哈偷偷抹眼泪。

时穆说:“药物的使用可能会加速小哈的死亡,而且成功率不高,你下个决定吧。”

李先生沉吟半晌,说:“有一丝希望我都要替它争取。”

“你决定了?”时穆继续问。

李先生点头说:“与其让它这样痛苦的活着,不如尝试。”

也是那天之后,特工才知道,原来不仅人会生病,狗子也会。

三条狗子目睹过生命脆弱,相处忽然变得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