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

成片的萤火虫在茫茫黑夜中, 恍如触手可及的星辰。它们在夜空中飞窜,宛如流动的璀璨星河。

一只萤火虫停在老虎的鼻尖, 将感官灵敏的狗子从梦中唤醒。

它盯着眼前这只发光的小家伙,又抬眼去看头顶那一片片的“星星”, 目瞪狗呆。它坐起身, 用爪子去抓萤火虫, 却扑了个空。

它的动作幅度太大,将司茵吵醒。

司茵一睁眼,也被头顶成千上万的萤火虫惊呆。宛如置身星河, 唯美似幻。

如墨的夜色被这些荧光点缀成深蓝,而这冷清的丛林也仿佛变成爱丽丝梦游仙境里最美的仙境。

AK也没见过萤火虫, 兴奋地跳起来去扑。

萤火虫是特工和爷爷最美好的回忆,那一片萤火仿佛变成了爷爷,还冲它招手:“特工, 来。”

特工起身的同时,时穆失去“枕头”,脑袋着地,疼得他闷哼一声, 也从昏迷中苏醒。

特工盯着眼前这一团萤火,缓慢地抬起狗爪,落在半空。它想起小时候,与爷爷常在深山里游荡,见过很多美丽的萤火虫。

人间还有萤火,可爷爷却已不再。

时穆睁开眼,轻轻咳嗽。

司茵盘腿坐着,她用手将他捞起来,让男人枕着自己的腿。她抱着时穆的脑袋,一摊手,几只萤火虫便落在她的掌心。

她不敢说话,担心吓走这些漂亮的小家伙,只是慢慢地将手往回收,拖到下颌处。

司茵用另只手捏了捏时穆的腰,示意他看萤火虫。

可他没什么心思去看萤火虫。

女孩的下巴尖儿被萤火镀了一层柔和的光,脸上伤痕累累,唇也干裂。即便如此,比起那些萤火她却是最美的。

此刻,在时穆眼里,最美的是司茵,只他的小司茵。

女孩的体格虽小,身体却足够温暖。那一抹温暖从他的肌肤淌进血液,渗入骨髓,包裹心窝。

他贪念躺在她怀里的安全感,仿佛有她在,世界崩塌也无畏。

司茵垂眼去看时穆,借着淡淡的萤火光亮,发现男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她满腔担忧,开始胡思乱想,眼泪止不住往下滚落。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太阳升起,让光亮重新笼罩这片大地。

她压着哭腔,跟他说话:“老狐狸,你快看,萤火虫。”

“嗯。”他简短回答。

她问:“老狐狸,你还记得以前,你和司豪带我去山上捉萤火虫吗?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萤火虫。”

“嗯。”

能听见他的回答,司茵便觉得安心。

她抱着男人的脑袋,下巴搁在他头顶,轻轻蹭:“我还记得,你和司豪抓了好些萤火虫,装满了四只透明的可乐瓶。那天是晚上,我不小心踩滑,摔伤,我坐在原地哭,你和司豪为了哄我开心,将四只可乐瓶放在我面前,一一打开,那些萤火虫全部飞出来,像直冲云霄的烟花,很漂亮,我至今难忘。”

听到这里,时穆咳嗽一声,笑道:“我们放了所有萤火虫哄你开心,结果却发现”

“结果却发现,我是假哭。”司茵接他的话,笑出声。

时穆力气恢复了一些,他说:“司茵,扶我坐起来。”

“嗯。”司茵将他扶起来,靠树而坐。

时穆取过背包,从里面摸出手机,打开指南针功能,测了一下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司茵蹲在他跟前,看着手机发出的幽幽光芒,小声说:“即使现在知道了方向,我们也不能继续走了。最后一支手电已经没电,手机的电也支撑不了多久。”

他们的手机没有信号,在这山里唯一可以通讯的就只有对讲机。这只对讲机的实际通讯范围是5公里内,可即便时穆如何调试,也联系不上任何信号,这说明五公里没有他们的人。

时穆将通讯设备扔回包里,抬眼去看司茵:“你怎么会过来?”

“你走之后,我想起老虎有伤,我担心对方的犬攻击力太强,所以”司茵将外套给他往上拉了拉,将他遮严实,以免风灌入。

时穆又是一阵轻咳,知道这时候与她争执,甚至问责已经毫无意义,只是嘱咐:“下一次,不要再做这种傻事。”

司茵没来得及说话,时穆又嘱咐:“你记住,一旦我有意外,你立刻联系老爷子,寸步不离地待在老爷子身边。他的身边,安全。”

他想起莫东的话,心里一阵发毛。

如果他真有意外,司茵又无人照拂,各种后果都有可能发生。唯有让她待在老爷子身边,才最安全。

司茵跪在地上,俯身过去在男人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旋即松开:“老狐狸,不许你做这样的假设。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会带着你走出这片森林。”

气氛过于沉重,司茵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为了哄他开心,缓解压抑的氛围,她说:“老狐狸,这么好的景色,我跳广播体操给你看,好不好?”

广播体操什么鬼?时穆又一阵咳嗽,正想发声阻止,她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播放音乐。

一首《YMCN》音乐前奏响起,司茵已经跟着开始有节奏踮脚。

三条犬听见音乐声,立刻停下扑萤火虫的动作,纷纷安静坐到时穆身边,与时穆一起排排坐。它们的坐姿端端正正,一双耳朵精神地竖起来,仰头望着司茵,等待她的表演。

三条犬一脸期待,时穆却皱着眉,想提醒她别折腾,话到喉咙口却又吞了回去。

女孩立在一片萤火里不断踮脚,随着音乐渐如高潮,开始做出简单却富有韵律的动作。说是广播体操,却又比体操更优美,摒弃了那一丝枯燥。

她四肢并不协调,甚至僵硬、滑稽,却能让人心和狗心静下去。

她拍掌、她抬手,她身披耀眼星辰,如梦似幻的画面,让一人三犬,仿佛置身梦境。

时穆此刻的沉重心态全部卸下,只是专心看小姑娘胡乱舞蹈。

看到尽情处,他伸出一双胳膊,将分别坐在身旁的三条犬揽入怀中。有美犬在怀,还有美人跳体操,男人的心里被灌满蜜糖。

这样的苦中作乐,让他刻苦铭心。

只怕多年后,他依然忘不了司茵这一出,也忘不了她为了哄他开心,忍着身体酸痛,给他跳舞。

Y-M-A-C的音乐仍在继续,三条烈犬将脑袋纷纷搁在男人怀里,困意再次上头。时穆搂着三条犬又睡过去,司茵也坐下休息了一会。

破晓时分,萤火散尽,朝阳将天空映成一片淡青色。树木遮天蔽日,导致密林内的光线依然昏暗。

在丛林里司茵不敢生火,见天色微亮,便索性走出树林,去河边捡干柴生火。

三条犬拖着疲累的身体也来帮忙,很快就有了一堆干柴,司茵从背包里找了一把塑料袋,将干柴点燃,不多久变成了大火。

司茵去将时穆从树林里搀扶出来,让他靠着石头坐下,取暖。

初晨一抹阳光和火光笼在他身上,让他浑身一片暖烘烘,身体的血液终于有点舒畅。

司茵再去探他的额头,男人的体温只升不降,让她很焦躁。

她从背包里找到纸笔,写下一行字:

你好,我叫司茵,我和我男朋友时穆被困马砀山。我男朋友受伤且发烧,已经不能行走,如果你看见这封信,请救救我们,帮我们报警。十分感谢,事后我会重金酬谢您。

她将求救信用塑料袋封好,塞进AK嘴里,拍着AK犬背嘱托:“小仙女,拜托了。”

AK临危受命,扑进司茵怀里,下巴搁在她肩上蹭了蹭,随后恋恋不舍地叼着求救信朝山下跑去。

司茵用书包当枕头,扶着时穆躺下,又从书包里找到湿纸巾,用溪水浸湿,铺在他的额头上,替他降温。

老虎担心木柴不够,不断穿梭树林叼木柴。

等它再折回,司茵一把将它揽进怀里,揉着它犬肩说:“好狗好狗,够了够了,”她发现老虎身上有大大小小不少的伤口,尤其是后腿,有一小块皮毛脱落,血肉模糊。应该是和两条猛犬搏斗时,撕咬所致。

司茵取出喷雾,给它消毒。老虎疼得在她怀里挣扎,她不断抚摸老虎的耳朵安慰:“乖乖不闹不闹,喷上药就不疼了。”

老虎:骗鬼呢?

特工耳朵少了一小块肉,却仿似没受伤似的,精神依然充沛。

它站在溪水里,目不转睛盯着里面的游动的鱼,看准时机,一头扎进水里,利齿咬住一条两掌长的鲶鱼。

它摇着尾巴屁颠颠上岸,将鱼送到时穆嘴里。

时穆正睡觉,嘴里被塞了一个湿乎乎又腥的东西,瞬间被折腾醒。他一睁眼看见嘴里的鱼,又看见特工那两只大鼻孔,将脸向右撇开,一阵猛咳。

司茵赶紧松开老虎,一把抓住特工脖颈,将它给拽开,趴在时穆身边低声问:“老狐狸,你怎么样?”

他轻轻摇头,表示还好。

近距离,司茵听见老狐狸的腹部传来“咕咕”叫声。她捡起特工抓的这条鱼,找了根木棍串起来,架在火上烘烤。

没一会儿,鱼皮里爆油,香味四溢。

这阵香味馋得特工和老虎把狗鼻子杵过来,拿一双可怜的眼神去看司茵。她被两条犬看得心坎发软,捏了两块鱼肉送到特工嘴边,又送到老虎嘴边。

鲶鱼肉多刺少,烤着又香,老虎将鱼肉含在嘴里,口水几乎流了一地。但它想到时爸爸还躺着,只好忍痛割爱,把嘴里的鱼肉渡给时穆。

时穆虽然嫌弃,但也不好拒绝狗子的好意,索性连狗子的口水一起吞入腹中。

正午,太阳正烈。

司茵拖着时穆回树下休息,男人的体温降下去不少,她总算松口气,挨着时穆睡了会儿午觉。

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两点,再睁眼,被地上一堆蛇吓一跳。

她惊坐而起,发现这堆蛇已经死透,而且都成了两截。她一抬眼,看见远处有两只二货分别叼着一条蛇的一半身体,从远处摇着尾巴跑过来。

司茵:“”

一见蛇就做噩梦的司茵,居然替两条狗烤起了蛇肉,她特想哭。

时穆睁眼,看见小姑娘一边烤蛇肉一边抹眼泪,而两条狗吐着舌头一脸期待盯着她。

他笑出声:“别太惯着它们。”

“现在得宠着它们,等出了山,我再好好收拾它们。”司茵将烤好的蛇肉扔给两条狗,心理阴影面积已经有足球场那么大了。

下午四点左右,AK带着徐帆和医疗人员上了山,直升飞机在空中“轰隆隆”地盘旋,从天而降的武装人员将两人两犬接走。

这次任务无一人死亡,却有五人受伤,还弄丢了协助任务的老百姓,徐帆等人被上级领导严肃批评。

武装部队开始清理马砀山,从山里一共抓出六名犯罪分子,却没有抓到莫东和他的下属。

司茵在医院里昏睡了两天一夜。

三条狗也分别吊着输液瓶,在病房里睡了一天一夜。

第三天一早,司茵去时穆的病房探望。徐帆见她进来,连忙搀扶她在病床前坐下。

司茵看着床上仍昏迷的时穆,咳嗽一声,问:“老狐狸怎么样?头还肿吗?”

徐帆将医生的话转述给她:“消肿了,医生说他有点脑震荡,伤势引起发烧,幸好救治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司茵问:“莫东他们,抓到了吗?”

徐帆摇头说:“警方已经去找过莫东,可他有不在场证据,依他的说法,事发当天他在给新公司的员工做培训。他们公司的员工也纷纷证明他在公司,并没有去过其它地方。而且也查不到他的航班和出行记录,我们没有证据抓他。”

“我和老狐狸作证也不行吗?”司茵怒道。

徐帆摇头:“你们在商业上是竞争关系,如果拿不出更多的证据,并不能证明他想杀你们。”

“对了。”司茵想到什么,问:“我捡了他们的枪,就是我包里的那两支枪,上面应该有他们的指纹。”

徐帆继续摇头:“上面只有你的指纹。”

司茵气得捶胸顿足:“妈的,你们这是要气死我啊!”

小姑娘正火冒三丈,手腕突然被病床上苏醒的男人握住。

男人的声音低低地:“不许说粗话。”

时穆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她心口,难受地她心坎一阵刺痛。

她转过身,扑进男人怀里,趴在他身上撒娇:“老狐狸,你终于醒了。”

“嗯。”时穆伸手揽住她的后脑勺,轻揉,“好了,没事了。”

马砀山的事仍历历在目,司茵跟他撒娇:“怎么可能没事!骗子。”

时穆垂眼看她,继续安抚她的情绪:“相信我。”

司茵下巴抵在他胸口,小嘴撅起来,用手指轻轻触碰,“亲我一口,我就信你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老虎无时不刻都在想,如何把特工赶出家门。

它输着液体趴在床上,懒懒抬眼,看着身旁的老虎说:“哥们,你耳朵少了一块肉,很丑陋欸,不如你离家出走好不啦?不要拉低我们家的颜值。”

AK斜睨他一眼,喉咙里发出“呜呜”地警告。老虎立刻闭上狗嘴,不敢再说话。

特工:“哥们?呵,我们已经是同生共死的关系,你却叫我哥们?”

老虎砸着狗嘴疑惑:“那老子应该叫你个啥?狗们?娘们?傻逼们儿?”

特工:“叫老公。【微笑脸】”

AK汪地一声哭出来。

老虎:这狗们真特么变态。

第75章 SPA犬

女孩像牛皮糖一样黏着他, 他实在不忍拒绝这只小可爱,忍着移动头部的不适感, 在她额头印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