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缓缓说着,跪吧,是我欠她的,如果跪能让她心里痛快,也能让我释然。“她kě能会帮,我要和她谈很久。您先找个dì方休息吧。”还要多久,我也说不好。
“好吧。那你谈好了给我打电话。我先找个dì方休息。”子越大哥挂了电话。
十二月的天果然是冷了,大理石地板的凉意,透过衣服,丝丝的渗了进来。跪了一个多小时,这么冷的冬天,我的额头开始冒冷汗,膝盖开始麻木,身子一趔跌在了一旁。
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我扭头一看,晓攸在兰姨的陪同下正走了进来,兰姨还在叮嘱着:“下次同学生日你早点出来,这么晚。”
看daò跪在客厅的我,两个人都是一愣。“你在干吗?”晓攸的眼睛里是冰冷愤愤,却还有丝隐隐的恐惧。一个大人活生生的跪在这里,吓到了这个孩子吧。
“做一件应该做的事。”我凄然笑了笑,细细打量着这个酷似子越的孩子。她的脸色还是没有红润起来,个子倒好像窜了一点。我真想摸摸她白皙的小脸庞。看着她,想着子越,眼睛不觉有些发直的看着晓攸。
兰姨拖着晓攸往里走着:“快回屋准备洗洗睡。小孩子别管这么多。”
晓攸嘴撇了撇,看了看我随着兰姨走上楼去。
我继续在屋里跪着,我有多大的罪过?我不zhī道,我一直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最后把每个人都伤的体无完肤。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难道就是因为是个错误的开始,才导致了越走越错吗?
不zhī道跪了多久,头开始发晕,四周寂静的只听到风鸣的声音。我瘫在地上,手撑着地,有些支持不住。这座楼静的像一座荒宅古墓,阴阴寒意,我几乎喘息不上。
这个夜,真的好难熬。我数着风声,一点点的熬到天变得蒙蒙,渐渐发白,缕缕初阳,一丝丝的阳光照的我的心缓和了些。
楼里逐渐有了动静,最早听到的是晓攸的钢琴声。叮叮咚咚,像是国外的曲风。过了一会儿,几句熟悉的调子淙淙而过,我的心倏地腾了起来,春江花月夜,往事像画帧般闪过脑海,昨是今非,我的心痛的厉害。
过了一会儿,卢南从屋里出来,我还在地上瘫着,她看了我一会儿,声音平平道:“起来吧。”
“子越什么时候能出来?”我看着她忍不住问着。
“不zhī道。我也要去找人。”卢南有些不耐烦。她会去找人,我终于长长舒了口气,试着站起来,却又跌了下去。腿以下,早麻的没了知觉。
我用力扶着旁边的沙发把zì己抻起来,跌坐在沙发上,缓缓揉着膝盖和腿,才慢慢恢复了些知觉。
卢南看了看我,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声音变得缓和了许多,不知对方说着什么,她的表情渐渐有些沉重,最后叹口气:“那我去找王叔叔。”
挂了电话,她看看我说道:“过户给白萍的别墅,钱的来源能做点儿文章,不过得去求个人。”
我紧张的看着她,不知她接下来要怎么做。隐隐的gǎn觉到她要求的这个人,应该能帮的上忙。
“我很少求人。”卢南看着我,声音冰冷,她还要提什么要求?“冯子越给你的那些财产,你交出来,我就马上去求。”
“财产?”我一愣,子越是给了我一把钥匙,可里面是什么,我根本没来得及去看。
“舍不得了?”卢南的面孔变得阴霾,“你也就是表面假惺惺做功夫,说起钱就装傻充愣?你就这么爱冯子越的?”
“我真的不zhī道有什么。”我解释的有些无力。
“那我告诉你?”卢南冷笑着,“怀柔的别墅,市里的房子,冯子越还真怕你饿死啊,市里的房子租出去,你养别墅和吃饭的钱都绰绰有余了。一辆车,存款,还有——”卢南越说恨意越足,盯着我笑的阴森“一块墓地。”
听到墓地的时候,我捂住了嘴,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子越啊,你对我的爱,早已超出了我的想象。
“钱是他赚的没错,但谁让我才是他夫人呢?这些东西,他凭什么zì己想送就送了?”卢南看着我,一字字说的清晰:“吃了我的,你得吐出来。我才能救你的心上人。对不对?”
“好,我答应,都给你。”我毫不犹豫的说着。这些东西,我受之有愧。何况为了救子越,这些代价还算代价吗。“只是,能不能先救子越?”我心急如焚。
“不能。”她回答的很干脆,也很坚决。我纵然焦急子越的安危,却也毫无他法。
给子越大哥打了电话,卢南带着晓攸兰姨还有一个据说是她朋友的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起到了北京。
我打开子越银行的保险箱,看着两本房产证,银行卡和车钥匙的时候,心里百感交集。卢南却是眼里几乎冒火。她很快的翻了两下房产证,摔到她朋友手里,冷声:“赶紧办手续。”
剩下一本墓地的合同,卢南扔到我手里:“这个留个你。也算对得起你了。”是的,我最想要的,也是这个,起码我死后,也不会无葬身之地,魂无所依。我小心翼翼把合同收到包里。
所有的房产,卢南统统过户到了晓攸名下,车低价卖了把钱也打到了晓攸的账户。办手续都是那个男的在跑前跑后。她笑的玩味:“我倒看看冯子越怎么好意思把这些东西从她女儿手里要回来。”
看着财产一点点从zì己手里滑走,我竟然没有一点gǎn觉,这些东西,当我zhī道属于我的时候,已jīng不属于我了。没有得到,就无谓失去吧。只是心灼的厉害。中间办手续,反反复复跑了几个部门,一直折腾了三天才把所有的手续办完。一天一天过去的时jiān,才是让我锥心般的焦急痛苦。
第四天一早,当最后到办证大厅把两本写着晓攸名字的房产证取出来的时候,卢南的表情终于微微松弛了些,看着我声音平静的说了句:“还真有不为钱的。”
“wǒ们现在能去了吗?”我只关心能不能去救子越。
卢南没有言语点点头。“我能和你一起去吗?我不说话。”我焦急问她。
“怕我赖账?”卢南冷笑,“那你就跟着。我怕什么。”
车没多久就行到了一片胡同区,缓缓拐着绕到其中一家。我心里一惊,原来这里真的有人住啊。我以前一直以为是旅游景点呢。停下车在门口打了个电话,才将wǒ们放行进去。
我跟着卢南走了进去,刚进了第一进院子,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迎了出来。卢南的表情柔和了些,看着那人问道:“王叔呢?”
“后院侍弄花草呢。你等等吧。”阿姨表情很和蔼,随口和卢南聊了两句,把wǒ们让进去。坐在屋里足足等了快一个小时,卢南只是定定坐着,也不看我。我倒有些焦躁,不时看着屋外,既期盼着能人能快点来。又期盼着能帮上忙。
终于听到外头有些动静,我站起来往门外看去,一个面容清癯的银发老者正jīng神矍铄的走了进来,步子十分有力。卢南也晃着站起来,看老者进来恭敬的喊了声:“王叔。”
“南南,很久不见你了。”老者呵呵笑着,抬手示意她坐下,zì己也坐到了正座上,又看看我,亲切的问着卢南:“你朋友?”
卢南脸色一僵,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和老者随意聊起了一些我没听过的人和事,偶尔有几个名字,我只在电视和网络上听过,他们却像聊着普通朋友似的随意提起。我的心随着一惊一惊,却对救出子越的希望也渐渐增加。我的目光殷切起来。
来回聊了快半个小时,老者洞察一切的笑笑:“南南,说说你来找我的原因吧。不是有什么事,你可不会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卢南笑了笑,把子越的事情向老者叙说了一遍。老者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第五卷 死生同契阔, 静守来生长(末卷)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世情愁飞忘川
老者目光深邃的看着卢南,把手中的茶盏往桌上猛地一放,“咯噔”我的心狠狠一揪,卢南也是脸色一变。
老者微微叹息着:“南南,我没见过你的丈夫,但我一直以为以你父亲的眼光,是不会错的。”卢南到没怎样,我脸红了。
“你说这个忙我能帮吗?”老者看着卢南,面色几分痛心,“我这辈子,就是给国家清除这些蛀虫的,每次看着这些人,我都想斩草除根清个干干净净。拿着老百姓的钱,可问问他们,给老百姓干过什么事儿?不清理他们,对得起谁?可老了老了,你让我给蛀虫求情?”
“王叔,那人wǒ们不管,子越是被他拖下去的。”卢南解释着。
“不落实他的行贿,哪来那人的受贿?做企业,为什么不能本本分分的做生意,总要铤而走险,为了做大,走捷径,走高压线,结果养了一批一批的蛀虫,连带出些不干不净,男盗女娼。祸害了国家,也害了zì己。”老者说的有些痛心,“别的忙,我能帮,这种忙,我要是帮了,对不起我的良心。”转而看着卢南,“南南,要是你父亲还在世,他该多痛心?他为了国家,付出了多少?可他的后人,在干什么呀!”
我的心忽的悬了起来。眼前的这个老人,他说的话,他说话的语气、感情,让我觉得有几分不真实的陌生。长到这么大,我没见过什么大人物。一如我这般的普通百姓,“爱国”这个词,于我而言,就是克己修身,过好zì己的生活,便是对社会最大的贡献了。从来也没有一种高度,要治国平天下的情怀。
老者说的那些话,如果只从纸面上看,会觉得像爱国主义教材,显得有些空洞。可是他的疾言厉色,他的痛心疾首,又无不表现着他是由衷说这些话的。我愣住了。思想被拔高的有些飘渺,我能理解老者的不忘忧国,却也为我担心的人焦灼着。
卢南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看了看老者,声音有些沉重:“王叔,拜托你了。”老者目光清冽的看着她,没有吭声。
卢南从椅子上站起来,摇晃着走到老者面前,她此刻的步伐,似乎有些刻意的夸张,比之前的行走更困难许多。我清楚的看daò老者的目光一痛。
“王叔,我父亲即使活着,又能怎么样呢?我这个样子,除了子越,又能找谁照顾我的下半生?”卢南的声音低低的,却满含着凄楚道:“我如果能像王恬,我也不会开这个口。”
我在猜测着王恬和老者的guān系,老者的表情却忽然变得沉重了。不zhī道过了多久,大概有十几分钟,老者轻叹口气:“当年不是为了救恬恬,你也不会这样。你在我眼里,一直很懂事,可是怎么就没能做个贤妻,把丈夫教好呢?”卢南微微低下了头,老者又道:“我先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卢南再三谢了后坐了回来,脸上的表情已jīng镇定了许多。我心里也微微一松,希望又升腾了一点。
老者先是拨了个电话,听着对方的言辞,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继而又打了一个,却没说几句就有些吃惊道:“晕倒了?送医院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儿?哦。zhī道了。”
我的眼前忽的一黑,挣扎着听老者说完电话,对着卢南说道:“你丈夫昨天下午晕倒了,抢救后还在昏迷,情况不算好。”
我使劲的告诉zì己,撑住,别倒下。卢南的脸变得没一丝血色,声音有些颤抖,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哭腔,什么都不顾的扑倒跪在老者面前:“王叔,求求你了,救救他。”
我愣住了,卢南,直到这个时候,他真的倒下的时候,你才gǎn觉到心疼了吗?原来你还是会心疼的吗?
老者又打了几个电话,表情时而凝重时而缓和,过了一会儿对卢南到:“我安排过了,先赶紧转院治疗。现在的那个医院条件不行。”
卢南这才缓缓的从地上直起身子,看她动作艰难,我忍不住上前扶了她一把,却是zì己也脚下发软,随着她一起踉跄了一下,卢南僵着用力将我扶她的胳膊甩出来。
wǒ们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老者的眼睛,他若有所思问了一句:“南南,冯子越,是你的丈夫吧?”
我的心猛地一慌,和卢南不约而同的拼命点头:“是的。”我忙又去扶着卢南,她僵着却没再挣扎,当我挽着那个女人的手的时候,我gǎn觉到她在微微颤抖。我的心,忽然又酸又痛,说不出的滋味。
老者对卢南说着:“他在晕倒前已jīng将事情交待了,看来他还是觉悟到了zì己的错误。”老者的表情缓和了些,卢南的身子却是抖得更厉害。我像被撕裂一样,子越,原来你早做了承担一切的准备,都不想着会有人救你吗?
“主要是行贿,还有些企业的收购过程,操作太急,手续不全,倒是问题不大。眼下主要是他的身体。目前不适宜家属见面,我会安排人照料着,等合适的时候,我给你安排见他。”老者有些疲惫的挥挥手,看向卢南的目光很沉重:“南南,这是我良心范围做的最大帮助,如果他身体恢复了,该接受的审判,他必须接受。你míng白吗?”
卢南艰难的点着头:“王叔,你一定找个最好的医生,帮我救他。”
老者微微颔首,有些悲哀的叹了口气。卢南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扶着她向老者告别出来。
走出院子,卢南把我的手挣开,我只幽幽的看着她。她声音微颤,冷冷看我:“你不用这么怨恨的看着我,是,我如果早帮他,他也许不至于晕倒。可是,”她的声音依然清冷:“我也没想到他真的会倒下。这是命,怨不得谁。”
所有的担心,所有的悲愤,一齐攻上我的心头,刚才咬牙坚持的力气一松,眼前金星直冒,我扶着身边的墙,软软的靠着,说不出话来。
卢南看了看我,说了句:“他情况好转我会给你打电话。”说完转身向门口的车走过去。忽然又转头过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我无力的点着头。眼泪流了下来,我答应,只要他能转危为安,我没有做不到的。
回到怀柔的别墅,院子里的南瓜架已jīng被清理的只剩空空的架子,连残叶都没有剩一片,是啊,该到了飘雪的季节了。
看着枯枝的海棠,想着他在树下用书敲着我头的身影,看着空落的南瓜架,想着他冒雨遮挡幼苗的身影;看着门前干涸的沟渠,想着他曾与我一起听水流淙淙的身影。走进屋里,更是处处皆是他的气息,他的身影,打开衣柜,满满一柜子他的衬衣,西装,无不诉说着他曾经在这里陪了我多少个日夜。我瘫倒在地上,哭的失去知觉。
神思恍惚的抱着手机呆了两天,眼睛一刻不敢离开,生怕错过卢南的消息。直到第三天的晚上,才终于接到了卢南的电话,声音依然清冷:“我今天见到他了,脑出血,已jīng做过了手术,没有生命危险,正在慢慢恢复。”
“清醒了吗?”我焦急问着。
“需要过程。”卢南幽幽说着,“你可以放手了。别忘了你的承诺。另外别墅和市区的房子,我一个月以后要收回来。”
“他能吃东西吗?能看的见吗?——”我zì己已jīng完全混乱了,将所有能想到的后遗症逐一问着,却被卢南打断,“他还活着,我会找人照顾他,他会渐渐好转。至于以后的,和你还有guān系吗?”
我被她的话问的噎的说不出话。卢南清冷的声音飘来:“别忘了一个月内搬出去,以后,你最好消失。否则,害的是他。”
再问什么,她都不会作答吧。“我会搬出去,能不能让我再看他一眼?卢南,求求你。”我哀求着她,让我看看他好不好,看不到,我放心不了啊。
“你答应和他分手的,现在不是最好的机会吗?他现在这样,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他。你大可放心。”卢南冷冷挂了电话。
我放下电话,眼泪滂沱,能活着就好,这已jīng是我祈求上苍的最大恩赐。别的,我还敢求什么?
我又给子越大哥打了个电话,现在子越妈妈还不zhī道子越的情况,没敢告诉她。子越大哥大嫂也还没机会去看子越。我再三央求子越大哥,如果能看daò他,一定告诉我他的情况。
我的心fǎng佛一叶疲惫的帆,在烟波浩渺的海上摇晃着找不到归岸。抱着手机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睡了醒,醒来接着晕睡,梦里昏昏暗暗找不到前路。所有的疲累,所有的悲哀,在昏睡中,能不能被忘却一二?如果子越此刻在昏沉,我能不能也在昏沉中陪着他,让我迷失的魂魄,找到他的,去安慰孤苦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