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父陆母认得唐旭尧,而且关系不错,看到唐旭尧过来,也就放下了球杆,笑着走了过来。
陆燃脚步比他们快,在唐旭尧和陆然身边站定,压低了声音:“我跟你们走,别让他们知道,拜托。”
唐旭尧往正在走近的陆父陆母望了眼,望向陆燃:“你当初做这种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害怕你爸妈知道?”
陆然也是淡淡应着:“你跟我们走这一趟,没个十年八年估计回不来,你怎么向他们交代?”
陆燃脸色“刷”的就白了。
陆父陆母已经走到近前来,看到唐旭尧已经“呵呵”地笑着,爽朗地冲他打了声招呼:“阿旭,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以前因为陆燃执意去唐家陪着唐旭尧,陆燃父母也去过唐家,对唐旭尧还是认识的,后来两人在一起,陆燃常拖着唐旭尧陪她回家吃饭,慢慢地陆燃父母和唐旭尧也就熟了起来,那时还挺看好这么一个女婿,却没想到两人终是没能走到一起。
唐旭尧对陆燃父母的感觉很微妙,说不上不喜欢,也谈不上喜欢,只是不太喜欢打交道。当初唐家刚落魄时,陆燃执意要跟着他,陆燃父母也曾是极力反对,甚至不惜以断绝父女关系威胁,对唐旭尧也是不太看得起,虽然言辞上没有过激,但言行举止和眼神里都流露出对他的不屑,大有他耽搁了陆燃的味道。
那时因为陆燃执意要跟着他,他也想着要和陆燃好好发展下去,会心疼她,觉得她也挺不容易,对她父母这边也就客客气气的,尽力做到最好,不让陆燃夹在中间为难,也想让她的父母放心,陆燃没有选错人。
后来确实也让陆燃父母放了心,华辰渐渐有了起色,唐家良好的遗传基因及唐旭尧祖父的手把手教导,唐旭尧商业上的天赋很快显现出来,不仅将华辰这个烂摊子收拾了起来,还发扬壮大了,陆燃父母对他的态度也随着他的风光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从以往的冷眼相对到后来的嘘寒问暖,每次一过来就追问两人的婚期,时不时对他的产业和资产旁敲侧击,身边那堆亲戚三不五时地塞一个进来,也不管有没有能力,哪怕一个小学毕业做了十多年厨子的人,都非得塞到关键部门去,大有给自家女儿培植势力巩固正宫娘娘地位的架势。
这样的做法唐旭尧一向反感,他的企业从不会任人瞎搞,塞些无用的蛀虫进来。因为这事和陆燃没少闹矛盾,但因为陆燃当初的付出,也不好全驳了她父母的面子,老死不相往来,让陆燃夹在中间为难,也就下意识地与她的父母那边拉开了距离,不太喜欢和她父母那边的人打交道,总觉得谈恋爱结婚只是两个人的事,简简单单就好,没必要闹得三姑六婆一家子人都嫁过来似的。
陆燃理智上是认同这些做法的,也下意识地少带唐旭尧回家,父母那边也积极劝着,但偶尔情感上总接受不了,习惯将这归类为不够爱她的表现,因此在两人长达四年的关系里也常常成为争吵分手的导火线。不得不承认,他和陆燃感情最终变了质,除了两人本身性格的问题外,她父母将他和华辰作为他们整个家族飞黄腾达的跳板这一点,也是功不可没。
大概因为当初和陆燃父母那边那些不算愉快的交道,唐旭尧和陆然结婚后对她娘家那边就下意识忽略了,或许潜意识里总不希望和陆然这段简单和谐的婚姻被别的东西给弄得变了质,却没想到也因此疏忽了陆然的感受。
陆燃父母当年早习惯了他和陆燃的分分合合,慢慢也就看开了,后来发现他另取陆然后,也气了他好一阵,后来知道他离婚后态度又暖了起来,这种温暖的态度一直持续到现在,连现在见面也是亲昵地叫他一声“阿旭”。
唐旭尧也就淡淡地冲他们礼貌一笑:“我来找陆燃。”
陆燃父亲“呵呵”笑着:“正好正好,我和你阿姨打球也累了,你们年轻人一块儿玩玩。”
说话间这才注意到站在唐旭尧身边的陆然,有些意外,眼眸微微眯起:“这位是?”
陆然对于站在唐旭尧身边总是被人有意或无意的忽略早已是习以为常,也就没在意,淡淡一笑,还没开始自我介绍,唐旭尧已经搂着她的腰将她微微往前一推:“我太太,陆然,自然的然。”
陆燃父母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陆燃脸色也有些不自在,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走上前亲昵地挽住她父亲的手臂:“爸,你别瞎点鸳鸯谱好不好,我和阿旭只是朋友,你们打球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好不好?”
唐旭尧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有些嘲讽的弧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话中的“朋友”。
陆燃看到了他唇角勾起的弧度,唇微微一抿,眼眸垂了下来。
陆父没留意到,怜爱地在她头上拍了拍:“好好招待唐先生和陆小姐,一会儿一起回来吃饭吧,我和你妈多做点。”
说着望向唐旭尧和陆然:“阿旭,陆小姐,不嫌弃的话,一会儿过来一起吃顿饭吧。”
“陆先生!”唐旭尧望他,沉吟着开口,陆燃隐约察觉到他要说什么,适时插了话进来,“爸,妈,你们赶紧去买菜啦,一会儿超市新鲜的菜都被抢光了。”
陆父陆母没察觉三人间流转的暗波,“呵呵”笑着道了声别就走了。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甚至带了一丝佝偻。
陆燃盯着两人的背影,突然咬了咬唇,叫了一声“爸,妈”,人就跑了过去,将两人紧紧抱住,哭了。
她突然的哭泣让两人有些不知所措,手足无措地安慰着,对于这个一向坚强冷静的女儿突然露出这样伤感的表情有些招架不住。
“我没事。”陆燃低声说着,“你们好好照顾自己,我可能要出国一段时间。”
“怎么又得出国?”陆父听着就皱了眉,“这不是刚回来吗?有什么事非得整天往外面跑的?”
“硕论出了点问题,导师让过去处理一下,要不然毕业证会被没收回去,我得赶紧赶回去,如果方便的话,想顺便再去攻读一个学位。”陆燃闷声说着,搂着两人站了会儿,很快收拾好了情绪,劝两人先回去准备晚餐。
陆父陆母对陆燃一向信任,也就没多说什么,安慰了几句就先回去了。
唐旭尧盯着两人的背影,侧头望向陆燃:“你就想这么瞒着他们一辈子?”
陆然依然是淡淡的神色,望向她父母渐行渐远的背影,两道略佝偻的身影在夕阳下被拉得越发地长,甚至带了一丝岁月的痕迹。
“你或许连这最后一顿晚餐都没机会再陪他们吃了。”陆然说着扭头望她,“你要怎么解释你将近十年的失踪?出国、深造?让你的爸妈到老去都没机会再见上他们的女儿一面?就为了维持你在他们面前的乖乖女形象?”
陆燃咬着下唇,咬得死紧,唇瓣苍白苍白的,脸色也有些白得透明。
她往渐渐远去的父母望了眼,咬了咬唇:“这是我的事。”
她的坚持,陆然和唐旭尧也不好说什么,还是让她陪父母吃了一顿晚餐。
吃完饭后陆燃以着出国为由随警察一道儿回去了,很安静,没有挣扎,也忍着眼泪没哭,只是平静地和父母道了个别,便随警察和陆然唐旭尧一起走了。
路上陆燃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下车时,陆燃才低低地对陆然说了一声:“陆然,你赢了。”
“陆然,其实我真不想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你的面前。我挺想和你同归于尽,一了百了的。”
陆然微微挑眉,对陆燃的话并不意外。
她不喜欢她,甚至瞧不起她,如今却要以这副失败者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她骨子里的高傲让她更宁愿玉石俱焚,也不想看着她一个人幸福。
陆然想到了她稍早前望着她父母远去的眼神,最终没有真的选择玉石俱焚,大概只是因为心里还记挂着她的父母。
“陆燃。”唐旭尧一只手拉过陆然,将她拉了过来,稍稍离陆燃远了些,眼眸望向陆燃,“其实自始至终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而已,有时候你对陆然的恨真让人……无法理解。”
陆燃笑笑,有些自嘲:“大概上辈子是仇人吧,从你第一次带着她出现在我们的聚会上,她怯生生地站在你身后,手足无措地望着我们,却又小鸟依人一样黏着你不放,温柔娇弱,我就没办法对这样的人产生好感。之后每次去你家,看着她小媳妇一样,安安静静地一声不敢吭,还总是傻乎乎笑着去讨好你妈,你妹,被骂了也不敢吭声,就只会柔顺地点头,十足受委屈的小媳妇模样,看着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我就特别讨厌这种一点脾气也没有的女孩子,像个傀儡一样,除了那种骨子里的柔弱和可怜,没一点能耐,偏偏你们男人却一个个被这样的女人迷得团团转。”
说着又是忍不住一笑,望向陆然:“没想到到头来是我,或者说我们大家都看走了眼。心机不小,你这样的出身的女人还能隐忍到那个程度,能耐不小。”
“你太看得起我了。”陆然语气平静,神色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有丝毫起伏,“这和心机没关系,我当年只是太爱他了,太患得患失才会小心翼翼,不只是你看不起,我也瞧不起那时的我。”
陆燃只是冷笑了下,没再答话,任由警察将她带走。
在走向警车路上,一辆银灰色的福克斯缓缓停在陆燃身侧。
陆燃下意识往车里望了眼。
“宁宁?”声音带了一丝诧异,以及惊喜。
唐宁宁从车里出来,视线从她手上拷着的手腕落向她的脸上。
陆燃突然有些尴尬,神色有些复杂。
“宁宁……”声音有些艰涩,“你没事吧?”
“我没事。”大概是经过了一场牢狱之灾,出来后的唐宁宁比以往沉稳了些。
半个月前于亮被抓捕归案,良知总算没抿完,亲证唐宁宁是被她栽赃陷害,出了看守所后的唐宁宁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尽心照顾黎芷琴。
“宁宁,怎么过来了?”唐旭尧走了过来。
“我只是想问陆燃姐一个问题。”唐宁宁低声道,人已望向陆燃,“当初于亮……”
“他出现在那里只是意外。”陆燃打断了她,多年的姐妹,她知道她想知道什么,“我只是单纯想让他送你回去,我没想到你们会看对眼,而且瞒着我交往。”
唐宁宁唇角动了下:“谢谢。”
陆燃沉默了会儿:“宁宁,从很久以前,这个世界上唯一还一如既往地相信我愿意帮我的就只有你了。我再怎么不堪也不会去残害你。”
唐宁宁唇角抿出的弧度柔和了些:“谢谢。”
陆燃唇角也抿了抿,些许笑意,没再说什么,只是望向警察,低低道:“走吧。”
“陆燃姐。”唐宁宁突然冲她背后叫了声,“你曾经和我说,如果还能回到最初多好。希望到时出来后的你还是我最初认识的那个直爽热情善良的陆燃。”
陆燃身形一顿,突然就泪如决堤:“好!”
被缉捕归案的陆燃积极配合警方调查,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半个月后,陆燃案子审判结果下来了,陆燃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五年有期徒刑,赵伟和陈婷也分别获刑五年。
兜兜转转了这么久后总算尘埃落定,陆然和唐旭尧都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只是了了一件心事而已,不是谁非得致谁于死地的意思,只是想给无辜死去的孩子讨一个公道而已,陆燃本质不算坏,只是莫名地对陆然的恨达到了一个偏执到近乎病态的地步而已。
案子审判结果下来后陆然和唐旭尧回了趟陆家,因为唐旭尧最近在这件事上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对陆然的体贴更是都看得到的,如今陆燃也已归案,陆呈海对唐旭尧的偏见也消了不少,这段日子以来唐旭尧过来时常让他陪他下棋聊时事政治,嘴上虽然不说,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心底已经开始接受这么个孙女婿。
吃过晚饭后陆然陪唐旭尧去医院看唐越笙。
黎芷琴半个月前已经转院回了殷城,唐旭尧请了看护,唐宁宁也住到了医院去就近照顾她。
唐旭尧只要人在殷城,每天下班都会花些时间去看看她,哪怕她已经不会再睁开眼再时而慈祥时而气急地叫他“阿旭”,唐旭尧还是会每天陪她说说话,给她洗脸擦手擦脚。
子欲养而亲不待。唐旭尧从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这句话的悲凉。
黎芷琴不是一个好母亲,但她一直有在以她的方式认真地想要做一个好母亲和好妻子,只是心性太高也用错了方法。以往总嫌弃黎芷琴为人处事太过势力圆滑,总嫌弃她干涉他的婚姻,甚至会痛恨她那样对陆然,可是她在离去前为他做的,以着一个母亲的身份替他打点好的一切,如今看着曾经总那样趾高气扬骄傲冷艳的人如今也像个没有生命力的布娃娃一般,任人摆布,日渐消瘦,心里却是说不上的难受,有时候真觉得,人能醒过来就好,过往一切都已经不重要。
唐越笙一直没有转院,自那次差点失控揍了他后唐旭尧就没再来看过唐越笙,他所有的近况都是透过医院那边偶尔的电话了解一些,唐旭尧有时候真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去面对这个他称为父亲的男人,这次过来还是陆然软磨硬泡下才过来的。
正文 第52章 此生有你(2)
除了出轨这件事,唐越笙其实为人还是不错,唐旭尧与他的感情原本是远比和黎芷琴的感情要来得亲近。黎芷琴性格和情感上的强势让他温吞的性子被磨得越发明显,这种温吞的性子不适合生意场,却适合一个慈父,在唐家,黎芷琴和唐越笙一直扮演着严母慈父的形象,唐越笙慈父的形象在唐旭尧爷爷唐正去世时表现得淋漓尽致,哪怕在唐旭尧和陆然的婚姻里,他也是那个家里唯一以着平常心态照顾陆然,真心把陆然当家人的人。
可是偏偏又是这样一个人,亲手毁了一整个家。
这样矛盾的存在让唐旭尧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去面对他,哪怕在当初冲动地想要揍他一顿后,唐旭尧对于唐越笙的感情依然是矛盾的。
他本来没想来看唐越笙,或者说是处于要不要看的矛盾中,陆然劝他过来的,就像陆然说的,唐家如今的悲剧,无论是唐越笙或者黎芷琴,甚至唐旭尧唐宁宁,其实谁都负有一定的责任,不能单单地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到唐越笙身上。
唐旭尧和陆然过去时唐越笙还没睡,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病床上,神色木然,眼神空洞,连唐旭尧和陆然推门进去时都没一丝反应,显得特别孤苦凄凉。
才一个多月不见,唐越笙苍白瘦削许多,像一下子老了十多岁,形销骨立,双目无神,眼眶凹陷得厉害,脸颊也是瘦得几乎只剩下骨头,早已不见一个月前的神采。
陆然看着鼻子有些酸,不自觉地握紧了唐旭尧的手,唐旭尧也本能地握紧了她,脸色有些紧绷,看着很平静,只是上下起伏的喉结泄露了他所有的情绪。
陆然只能下意识地扣紧他的手,望向唐越笙,轻轻叫了一声:“唐伯伯。”
唐越笙像是终于缓过神来,一直盯着天花板的眼眸动了动,头缓缓转了过来,看到陆然和唐旭尧,瘦削的脸上剧烈颤动着,嘴唇也剧烈抖动着,话没出口,两行眼泪已经从凹陷的眼眶里滚落。
“阿旭,我求求你告诉爸,你妈到底怎么样了,她到底还有没有活着?”
唐越笙几乎是哭着问出来的,嗓音嘶哑得像被谁掐住了咽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低声下气,近乎哀求,瘦削无神的脸上老泪纵横,看着人特别心酸难受。
当初唐旭尧因为黎芷琴变成植物人失控闯进他的病房,唐越笙那时便知道黎芷琴的情况不好,但具体怎么个不好法,人是否还活着,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没有人告诉他,这种不知情也看到头的日子每日煎熬着他,几乎让唐越笙崩溃。
唐旭尧看着他,神色冷峻平静,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这么沉默地看着他。
“阿旭!”唐越笙喊完早已是泣不成声,“爸错了,爸什么都不求,你想怎么样都行,只求你告诉我,你妈到底怎么样了,她是不是真的已经……”
话因为哽咽没能再说下去,唐越笙已经挣扎着掀开被子想要下床来,踉踉跄跄的,陆然赶紧上前扶住了他,生怕他跌下床来。
陆然抬头望向唐旭尧,唐旭尧已经将头扭向了一边,侧脸紧绷着,两片薄唇几乎抿成了一道直线,喉结那处剧烈起伏滚动着,没有说话。
“唐旭尧。”陆然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还是忍不住轻轻叫了他一声。
唐越笙干枯的手掌紧紧抓住了陆然的手臂,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紧紧抓着不放:“然然,我求求你,你告诉爸,阿旭他妈是不是真出事了?”
陆然手臂被他抓得难受,心里更难受,以往在唐家里唐越笙一直把她当女儿般看待,曾经那个温和慈祥的长辈,如今变成这样……
唐旭尧终于望向唐越笙:“既然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呢。你和她几十年的夫妻,她什么样的性格你该是最清楚的了,过不下去就好好谈,就是离婚也好,你却非得给她这样的难堪。”
“爸一时糊涂了。”唐越笙哭得老泪横流,“当初和你妈吵吵闹闹是真烦了,搬了出去,后来工作上遇到淑宛,人体贴温婉,生活也过得不如意,常被家暴,刚离了婚,彼此都挺聊得来,也惺惺相惜,慢慢就聊出感情来了。我不是没想着和你妈离婚,可是想着她那些年为我做的,又开不了口,也还念着旧情,很多次想和淑宛断了,可是每次看着她,又放心不下她,就这么一直拖着。”
唐旭尧忍不住笑笑:“那你就继续回去找你的淑宛吧,你还管我妈死活做什么。”
说着突然弯腰,把他抓着陆然的手拉了下来,握住陆然手腕,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阿旭。”唐越笙嘶声在后面喊,唐旭尧冷着脸不回头,拉着陆然脚步没停。
陆然不放心地回头往唐越笙望去,看到唐越笙枯瘦的身子从病床上滚落下来,神色一变,扯住了唐旭尧的手。
唐越笙倒在地上,顾不得已经裂开的伤口,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去追唐旭尧,一边嘶哑着嗓子喊唐旭尧的名字,追问黎芷琴的情况。
唐旭尧脚步停了下来,抿着唇,微微扬起头,静默了会儿,松开了陆然的手,终究是不忍,回头将他扶回床上。
陆然赶紧着叫了医生过来。
“我妈还活着。”唐旭尧垂眸给他盖被子,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温度,“但是成了植物人,这辈子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醒来。”
说着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
唐越笙唇角剧烈抖动着,手死死抓着他的手臂,想要再问点什么,却什么也问不出口,只是难以置信地望着唐旭尧。
唐旭尧看他一眼,把他的手拉了下来,站起身,对听到呼铃赶过来的医生说明了下情况,拉着陆然便走了。
“阿旭。”唐越笙在背后叫他的名字,“我想回去照顾你妈。”
唐旭尧脚步顿了顿,没应,一声不吭拉着陆然便走了。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瘦弱女人,以及一对年迈的老人,头发半白,怯生生的。
陆然认得她,在机场的时候唐越笙护在怀里的女人,体型看着和程筱蔓差不多,只是看着柔弱许多,甚至是有些怯生生的。大概像唐越笙说的,前一段婚姻里经常被家暴,她看人时眼神里都有些怯意,柔弱无助,虽然已经是三十好几的女人,那怯懦的眼神看着却像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像受惊的小白兔,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尤其是像唐越笙这种长期被妻子的强势压着的男人。
她大概是过来看唐越笙的,也不知道来了多久,看到陆然和唐旭尧时抬头望向两人,眼睛怯生生的,嗫嚅着说了声“对不起”。
三个人中就她受伤最轻,虽然失去了那个孩子,但现在已经能下地走路。
唐旭尧往她望了眼,没有说话,拉着陆然绕过她。
“唐先生。”身后传来怯怯的声音,伴着落下的声音,“扑通”的一声,双膝跪地的声音,陆然和唐旭尧下意识回头,看到原本扶着季淑宛的两位老人朝他们跪了下来。
“唐先生,我们教女无方,把你们家害成这样,我们年纪大了也没什么钱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向你们磕头赔个罪。”
说话的是季淑宛的父亲,说着说着眼泪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拉着季淑宛的母亲要磕头,陆然和唐旭尧急急上前把两位老人扶住。
“你们先起来。”唐旭尧温声劝着,陆然也劝着,两人一看着就是老实巴交的老人,七十多岁了,满是皱纹的脸上晒得漆黑,手上也满是粗茧,刻满岁月的痕迹,都是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艰难谋生的人,朴实本分。
两人老人跪着不肯起来,拉着季淑宛想让她也下跪认个错,季淑宛只是在哭,劝着他们。
“大叔大妈,你们别这样,先起来,这件事和你们没关系,只是他们自己没处理好而已,你们别内疚。”陆然柔声劝着,一只手扶着季淑宛母亲的手臂,想将她拉起来。
季淑宛也在哭着劝他们先起来,不停地说“以后不会犯糊涂了”,一边帮着扶自己的父母站起来。
季淑宛父母不肯起来,非拉着季淑宛也跪下来认错,季淑宛不得已也哭着跪了下来向唐旭尧道了个歉,季淑宛父母才愿意站起身。
“唐先生,我们今天就是让淑宛过来断干净的,以后都不会再缠着……”
“季老先生。”唐旭尧淡声打断他,“这件事是他们自己的事,都不是小孩了,他们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你们也别把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该道歉的是他们,不是你们。”
安抚了几句,带着陆然先走了,到底不忍心让唐越笙一个人在医院煎熬,两天后就把他转回了殷城,和黎芷琴同个病房,让他就近照顾黎芷琴。
把家里的事处理完,唐旭尧和陆然心思又都全回到了工作上来。
唐旭尧因为最近的事落下了不少工作,生活一回到正常轨道就因为工作的事飞外地出差了将近半个月,陆然也开始为工作忙碌。
陆然因为戛纳广告节获奖的事给她的工作室打开了市场,诗雅广告投放市场带来的意外效果更是让她的工作室业绩蒸蒸日上,大小品牌纷纷冲着她的名气慕名而来,陆然手上的广告几乎应接不暇,更遑论她“糖糖”的身份曝光后随之而来的各种跟拍采访签售会等。
“早知道上次就不该答应李主编去见陆燃和宁宁。”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刚接到唐旭尧的电话陆然便忍不住低声咕哝,因为李主编的精心安排,她“糖糖”的身份曝光,她本就不算平静的生活更加热闹起来,就连下个楼都有粉丝上前来求签名和合照。
一次两次还好,天天如此陆然也顶不住,不得已让李主编那边帮忙弄了个签售会,算是答谢读者,也希望借这个机会让大家体谅,不要再总是到她的楼下去。
今天的签售会花了整整一天时间,现场挤得水泄不通,陆然签得手臂几乎要废掉。
唐旭尧知道她今天开签售会的事,更知道“糖糖在隔壁”几个字签起来有多繁复。
“签了多少本?”唐旭尧问,低哑的嗓音在夜色中有种诱人的慵懒,问话间,手中翻着的文件已经轻轻合上,身体慵懒靠向电脑椅背,一只手依然捏着手机。
陆然那边隐约听到他翻阅文件的声音,忍不住皱了眉:“你还在忙?吃过饭了吗?”
“嗯,刚吃过了。”唐旭尧柔声应,视线落在落地窗,嗓音里隐约带了丝浅笑,“这么繁复的笔名,累坏了吧?”
“何止累坏了,签了一整天简直把手臂都给写断了。当初怎么会脑子进水取了这么个笔名,就应该直接叫一一。”
软糯的嗓音让唐旭尧唇角不自觉勾起个浅浅的弧度:“我更喜欢糖糖这个名字。”
糖糖在隔壁,唐唐在隔壁。“唐旭尧,你看我取的这个名字多应景。”当年她取这个名字时,献宝似的蹭过来,抱着他的手臂拖着他过去看,他以为她只是小打小闹地写着好玩,却没想到她却火了,还火得一塌糊涂,却为了彻底离开他,连这个精心取的名字都一并舍弃了。
好在兜兜转转了这么久,人总算是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