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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要你…” 纪悠只说了三个字,就哽咽了,咬着唇再也说不下去。

她等了八年,不是等他回来短短几天就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然后再莫名地消失!

江念离将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来,盖在她放在自己肩头的手,笑了下:“小悠…那你愿意听我解释了吗?”

他一直强压着喘息,这句话说完,忍不住咳了一阵,唇角慢慢滑下一道血丝。

纪悠吓坏了,忙托着他的脸颊用手指去擦:“念离?”

“没事,方才咬破了嘴…”微张开唇,让她看到里侧的伤口,江念离又咳了几声,看着她,“小悠,我和心悦有名无实…我们彼此无意。”

纪悠只盯着他的脸,无色薄唇里,果然布满齿印,就在她看到那一瞬,还在不断渗出鲜血。

刚才她在客厅里发愣,完全没有听到卧室里传出任何声音,那时候他就在咬着唇抵抗病发时的痛苦吧,竟然将自己咬伤到这种程度。

确定他暂时并无大碍,纪悠才开口:“心悦…你的未婚妻?”

这个字眼太刺耳,她说得有些艰难。

江念离轻点了头:“我们自小认识,婚事是我爷爷定的…虽然公布过,但我们都没有接受。”

被当事人排斥的家族联姻吗?还真是个很好的理由。

纪悠笑了下,还是带着苦涩:“所以你想说,你不爱她,只想和我在一起吗?”

胸口的起伏还是没有平定下来,江念离闭了闭眼睛,又睁开,轻摇了摇头:“小悠…我不会和心悦结婚。”

纪悠沉默了片刻,又笑了,比起堆砌空洞又无意义的说辞,比如说“我只爱你”,“我和那个女人没有爱情”…还是直截了当给予保证,更加有说服力。

江念离真是个能把谈话技巧发挥到极致的人,就算此刻,也把该在什么时机,说什么话,分寸拿捏得无比精准。

她抬起头,看着他苍白的脸:“念离,你如果还是这么不坦白,我们早晚会走到尽头的。”

一直不曾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江念离笑了笑,自从选择复合以来,她似乎是什么都没有质疑,完全信任他。

但她的目光,却好像总是在指控他心思深沉,可是她似乎忘了,她自己也通透无比,提到关键的问题,往往一针见血,不留余地。

他们两个的交谈,从来都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和风霁月。

又低下头咳了一阵,这次他用手压住唇角,不让鲜血渗出,合着眼睛摇头:“我说过了,我不会再离开。”

晚上江念离到底是没留在纪悠家里。

他刚发过病,在有护理人员和监护仪器的大宅里比较好一些,所以就叫了人接他回去。

纪悠也跟了过去,她实在不放心,而且第二天是周末,去到他那里住一晚也可以。

她匆忙收拾了东西,和他一起下楼,一路上他精神还是不好,纪悠坐在他身旁,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休息。

到了后,纪悠是想继续照顾江念离的,但他进门口就对身边的人说:“文叔,麻烦你给纪小姐安排一间客房。”

文叔颔首答应,转身去向别人交待。

他虽然被江念离称为“私人助理”,但纪悠看他更像管家一样的存在,更何况他一身整洁的黑色西服,花白的头发梳向脑后,一丝不苟又严谨的样子,真的挺有管家的派头。

被江念离这句话弄得有点不愉快,也是在接连的事件下有些脑筋短路,纪悠小声嘀咕:“有个塞巴斯蒂安很了不起么?”

江念离不知道她在念叨什么,又实在是没有精神,看了看她,咳了几声就由她去了。

终究是拉不下来面子跟去他的房间,但此时再闹着要回家,会显得更加小气,纪悠咬了咬牙,还是去了给她准备的客房。

这一夜她当然失眠了,辗转反侧,在黑暗中盯着房顶发呆。

好不容易在凌晨勉强睡着,她早早又醒来,起床洗漱,走去楼下的餐厅。

文叔已经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怀表布置早点,看到她礼貌地问了早安。

纪悠回过礼,暗暗感叹,他连怀表都有,还真像英伦范的管家。

看不到江念离,她就问:“念离没有起床?”

文叔点头:“江先生还在卧室。”

幸亏他没叫“少爷”,不然纪悠就感觉更穿越了,她说:“那我去叫他?”

文叔看了看她,才回答:“也好。”

不管他的答案是不是勉强,纪悠是真的想去见下江念离,这些天是她第二次因为他失眠,每次失眠她都要想清楚一些事情。

也许她昨晚的态度是真的有些生硬了。

江念离向她隐瞒了自己已经订婚的事实,这个她无法原谅。但站在江念离的立场上,毕竟无论他怎么保证,她都不肯相信,而一个外人随便几句话,就让她那么动摇,是会有些伤心的吧?

上楼来到江念离的卧室前,她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淡应了声:“进来。”才推门进去。

倚在床头支着额头,江念离不像是已经清醒的样子,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神色也淡漠。

纪悠暗叹口气,走过去问他:“胸口闷吗?要起床还是再睡一会儿?”

“起床。”半清醒状态的江念离说话非常言简意赅。

纪悠冲他笑笑,去把卧室的窗帘拉开,让阳光洒进来:“文叔准备好早点了,你先梳洗一下?”

听到一声轻应,纪悠好一会儿没再听到身后有动静,转过头,就看到江念离侧身俯在床边,左手紧按着胸口。

纪悠呆愣着,还没等她冲过去,他已经抬起头,脸色虽然苍白,眼中的雾气却没有了,轻咳了咳,冲她勾起唇:“小悠。”

又愣了一下,纪悠借着阳光打量他,眼前的确是已经完全醒过来的江念离,就算神色不那么好,看着她的目光却是温柔的,唇角微微上翘,弧度细微又优雅。

脑中浮上一个想法,纪悠过去蹲下,拉住他有些发凉的手,仰头看他:“你在我那里,每天早上就是这么让自己清醒的?”

“血压低加上习惯的缘故,我早上会有一会儿比较失态。”勾了唇解释,江念离笑笑,“这样按一下,会更快清醒。”

明明是疼醒的吧?心脏负担本来就大,还那样压迫着,供血不足的疼痛可以让任何人醒来了。

这么想着,纪悠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仿佛自己的心脏也在疼痛。

她抬起手,抚上他的脸颊,眼睛有些酸涩:“念离,和我在一起,是需要这么痛苦的事情吗?”

深瞳里闪了闪,江念离隔了片刻,冲她笑:“可能只是想尽量在你面前表现好一些。”

纪悠摇了摇头,笑容有些涩意:“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的答案,像经过了精心准备一样,念离,这样的你让我觉得有些遥远。”

看着她的眼睛,江念离抬起手掩唇轻咳了几声,才笑笑:“看起来这个问题,我又回答错了。”

纪悠站起来退开一些:“我去楼下等你。”

就在她转身离去,将要走出房间的时候,身后穿来他的声音:“我可以再回答一遍吗?”

她转过身,静等他说话。

在白色的逆光里,他勾起唇:“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哪怕是片刻,我也不想浪费。”

这一刻,纪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仿佛觉得那双深黑的眼睛里盛满了一种她不知道的东西,如此之多,也如此之亮。

却始终没有流泻而出。

又过了一阵,江念离才从楼上下来。

厨房准备的也是中式早点,只不过和纪悠起床后快速准备那些比起来,精致程度大大不同而已。

江念离坐在纪悠对面,脸色还是略显苍白,从头到尾,没抬头说一句话。

纪悠默然吃东西,只当这是在自己家里用餐。

吃过早饭,江念离没有出门,坐在客厅里翻看报纸。

纪悠没什么事情,索性也在客厅里坐下,抱着从江念离书架上抽下来的翻译小说来看。

昨晚刚发过病,江念离还是有些虚弱,时不时就会低咳几声。

纪悠听到也没有什么表示,还是安闲看书,甚至连目光都没投过去一下。

这样到了十点钟,有人来访。

那个人是被文叔从门外带进来的,他还没走到客厅,江念离就将手头的东西放下,站起来迎接,带着笑说:“裴医生还是这么准时。”

看了眼江念离,那个人说话也没客气:“不遵医嘱,你很喜欢静脉注射?”

还没听过有人这么对江念离说话,纪悠愣了下。

那边江念离早笑起来:“还可以吧,比静脉穿刺好点。”

那个人挑了下眉:“这笑话真冷。”

江念离这会儿不打算跟她说话的样子,文叔就替纪悠做了介绍。

那个人叫裴知味,颇为知名的胸心外科医生,也是江念离的多年好友。

纪悠边跟他握手,边趁机打量他,一般来说他这种名气的外科专家年纪都不小了,但裴知味看起来至多三十岁出头,英俊面容上看不出神色,纪悠不自觉地就想到了一个词——“冰块脸”。

裴知味没什么说闲话,就直奔主题,带着江念离去那间准备了不少医疗器械的房间里做检查。

除了家里请的护士也跟着进去之外,纪悠和文叔就留在了外面。

纪悠总是有些不放心,不时看向休息室紧闭的门。

看到她的样子,文叔顿了下,开口说:“纪小姐请放心,江先生这次发病不算严重,应该没有大碍。”

这句话在宽慰她的同时,也让她意识到一个事情,那就是病发的状况,还曾经有过更严重的时候。

她忍不住问:“这几年来,念离的身体究竟怎么样?”

“大概八年前,江先生做过一次手术,之后一直康复得不太好,所以江先生很少在国内,通常都在瑞士休养。” 文叔淡淡解释,“当时为江先生主刀的就是裴医生,这几年江先生在国内,必定是要请裴医生的。”

怪不得他们两个看起来是早就熟悉了。

纪悠注意到一个时间,迟疑了下才又问:“八年前曾经做过手术…是念离读大三那年吗?”

“是,”文叔给的答案不出意料,“江先生因此把留学的时间推后了半年,从夏季到第二年春,都在这里休养。”

江念离大三那年,夏天到第二年春,正是她知道自己被江念离抛弃,进入大学后的第一个学期。

那时候她以为他早就去往国外,连试着联系他的想法都没有,别人眼中新鲜有趣的大学生活,在她这里只是每天机械地上课下课,如同行尸走肉。

一个念头浮上来:如果当年江念离真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不得已跟她分手的,那么当初她的轻易放弃,是不是也是他们分开这么多年的原因?

这么想着,她突然手足冰凉。

“纪小姐?”耳旁传来文叔的呼唤。

纪悠连忙抬起头,才看到裴知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房门走了出来,这时候淡看了她一眼。

纪悠忙趁这机会问他:“这么快就好了?念离怎么样?”

“在这里能检查的项目不多。” 裴知味说话还是淡淡的,“像他这种情况,最好去医院,医生要是万能的,要仪器干什么?”

江念离也跟着他走了出来,笑笑说:“抱歉,我有医院恐惧症。”

纪悠以为裴知味要趁机揶揄他的,结果裴医生显然是没有耐心在这里浪费时间,很快告辞离去。

送走了裴知味,江念离才转头对身边的纪悠开口:“小悠,下午我约了人,你陪我一起去见吧。”

这是早饭后,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纪悠下意识问:“谁?”

“宋心悦…”停顿了片刻,江念离才又笑了下,缓缓将那几个字吐出,“我的未婚妻。”

他的目光太过坦然,纪悠反倒不知该作何反应,沉默一下说:“好。”

总归是要面对的,那么早一些去,也没什么不好。

午餐还是在家里吃,餐后休息了一段时间,江念离和她一起出门。

车没有开往市区,反而向更加偏远僻静的地方开去,直到临近市郊西山的地方,才拐进一片居住区。

这片居住区和江念离住的那一区古典大气的建筑风格又不相同,基本全是线条简洁、设计感十足的Townhouse。

车停在一栋僻静的建筑前,白色的小楼前栽了一片竹子,一条小路曲径通幽。

“心悦的爸爸是我家的世交,她是一个自由画家,专攻油画。”怕她不清楚,江念离先是笑笑对她解释,“心悦不喜欢被打扰,于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江念离按了门铃,过了一会儿,门才从里面打开。

眼前的女子还穿着一件宽大的工作服,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眯着眼睛看了看他们,半响才回过神来一样:“江念离?啊,对,你刚刚约我了。”

将他们请进来,宋心悦没顾得上倒水,先去换衣服。

纪悠趁机打量这所房子,与其说这里是住处,不如说更像工作室。

客厅里只有简单几个座椅,茶几上更是一无所有。不远处就是一个大架子,架子下凌乱地摆了不少颜料瓶。

宋心悦换下了宽大的白色工作服,带了一套茶具过来,微勾唇角,就算是微笑:“失礼了,工作起来就忘了。”

就算以挑剔的目光来看,她也是个美女,现在穿了一件丝质的灰色衬衣,大大的领子下肌肤白皙,下面是亚麻的宽松长裤,隐约显出臀部的优美线条。她将头发放了下来,瀑水般的柔顺长发垂在肩头,清丽又不失温婉。

纪悠接过茶杯,笑笑:“宋小姐您好,还没自我介绍,我叫纪悠。”

“嗯,江念离念念不忘的那个。”宋心悦点头,“我们都知道。”

她气质略显清冷,说话时没什么表情,眉目间也总是带着些孤高的味道。

但纪悠却不讨厌这种感觉,可能她自己也不善交际,相比第一次见面就能跟人打得火热的那类人,她倒觉得外表清高的人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难接触,并且往往自重身份,不屑玩弄手段,偏爱直来直去。

果然,连寒暄都没有,宋心悦就直奔主题:“江念离带你过来,是想让你确认下我的态度吧?没错,我们的婚事是双方长辈定的,我不爱江念离,他也不爱我,我们更没有结婚的打算。”

她话说得这么直接,纪悠笑了笑:“谢谢,你这么说,是让我放心跟念离交往的意思?”

宋心悦淡看她一眼:“我只是说明事实而已,至于你放心不放心跟他交往,与我有什么关系?”

很久之前有人对纪悠说,艺术家往往有种异乎常人的敏锐透彻,那时纪悠还觉得有些夸大其词,这一刻却一下体会到了。

只要她足够坚定,那么她和江念离之间的感情,的确不取决于任何人。

纪悠笑:“是我多虑了,抱歉。”

宋心悦挑了下眉,接下来的话就转向了江念离,不外乎问他最近身体怎样,打算住多久。

从进来后,江念离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听到她问之后,就笑着回答,当被问到准备这次准备在国内住多久时,他笑了下:“我等小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