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兮下意识的摸摸匈口,她怎么总是嫌弃靳轩呢,难道潜意识里她有仇富情绪?

不会的,她是多么渴望成为富人。

“你在这等一下,我去跟我妹说几句话。”他把何来放到她怀里,想了想,又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包在何来身上,顺便把她也包上一半,“别到处走。”

何兮点点头,亲了亲何来的额头。

何年很少来她身边,何在更是一个月才能见到一次,她总是会有一种在跟何来相依为命的感觉。

每次想到这里,就万分苦情。

何来说,“姐姐,我想让怪兽叔叔给我当爸爸。”

“不行,你姐我不想怪兽给我当爸爸。”

“那当姐夫呢?”

“啊呸,江南哥哥怎么办?你这么快就被收买了?他是不是又偷偷给你吃糖了?”

“没有!”他尖声否定,好像她在侮辱他的人格一般,“我怎么是一颗糖就能收买的人!”

“那就对了。”

“我要一车糖。”

“出息!”

何来又问,“姐姐,我不能有两个姐夫吗?一个在上大学的姐夫,一个可以陪我们的姐夫,一个没有钱愿意给我洗澡的姐夫,一个有钱给我买糖的姐夫。”

何兮伸出两根手指,一下子捏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巴,“再说这种话晚上我就把你自己扔家里,再也不带你去摆摊!然后你以后也别想再看到你的怪兽叔叔。”

“我不说了。”他牢牢闭上嘴巴。

靳轩本来打算带靳甜甜从西药房后面的侧门出去,靳甜甜见他把外套给了别人,担心他感冒,索性就站在走廊里说话。

身边的玻璃门外是医院侧面的草坪和甬道,两人一起面对着外面,并肩站着。

靳甜甜问,“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个小孩是谁了吗?”

靳轩微微蹙着眉,说,“只是一个陌生的可怜小孩,我想照顾他一下,怎么了?”

“你确定?”她偏头看过来。

靳轩仍旧保持着目视前方,态度坚定,“我确定。如果真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不承认?我经历过的不幸,绝对不会让我儿子再经历一次。”

“那那个女人呢?你仅仅是可怜小孩?你为什么那么紧张那个女人?”

靳轩没有马上回答,似乎是在思考,良久后,他侧身面对她,沉声道,“和你什么关系?我和哪个女人来往和哪个女人睡觉,母亲和继父都不会多问一句,你为什么总想插手,你管的会不会过宽了?”

靳甜甜的手指死死抠着手里的包包,“你以前从来不这样对我说话的。”

“你以前也从来不会管我和什么女人来往。”他说,“我三十几岁的成年人,没有结婚,在外面有个情/人之类的不是应该的吗?你让我当和尚?”

“你应该结婚。”

他也想结婚,总得找到他想娶的人才行。

“靳甜甜,我现在郑重的告诉你:收起你对我的幻想,我们不可能,你最好做着我未来老婆哪里都不如你但是我偏偏选她的准备,我们两个不可能,别在我身上浪费青春,一个女孩子,青春没有以后,你还能剩下点什么可贵的东西。”

“你根本不懂女人的一往情深。”

“我懂。”他也有过一往情深,并且现在仍旧保持着情深,他心里始终有一个他注定得不到的女人,但这不影响他现在和未来的生活,他说,“那有如何?都会改变的,迟早。”

可是时光和现实,早早晚晚,会剥落那些情深似海,纵谁人有千万惦念万般牵挂,早早晚晚,都会幻化成一缕轻沙。

一厢情愿的爱情的归宿,永远只有自己的坟墓。

靳甜甜伸手来拉他的手臂,她的语气接近哀求,她说,“靳轩,我可以跟爸妈说,我脱离靳家,这样可以吗?”

“你真的觉得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家庭关系?”

“不然呢?”

“难道不应该是,我不喜欢你,吗?”

“你根本没有尝试,你没有把我当作一个可以喜欢的人去喜欢,你怎么知道不喜欢呢?”

他弯起嘴角,笑容温柔之际,“别傻了小姑娘,爱情不需要尝试,当喜欢要发生时,谁都控制不了,不由自主的才是爱情。”

“你会后悔的。”她说。

靳轩已经打算离开了,听到这句话又不由站住,转身,“这是什么意思?”

靳甜甜紧忙摆手,“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不会伤害你的女朋友和情/人,我只是说,你不喜欢我,你会后悔的。”

他笑笑,“是挺可惜的。”

靳轩回到何兮那边,她正在取药窗口取药。

何来被她抱在怀里,小小的家伙裹着大大的外套,好像下一秒,他和那件羊毛外套就要把瘦小的何兮压倒在地。

他走过去,把何来抱过来,等到护士将配好的药递出来,他拎起小小的塑料袋挂在何来的手腕上,“你给姐姐拎着,好不好?”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何来伸手要还给何兮。

何兮不搭理他,把双手往羽绒服的小口袋里一插,“那以后你自己洗衣服,自己做饭,自己赚钱养自己。”

“好可怕的女人。”何来可怜巴巴的揪着靳轩的衣襟说,靳轩用眼神表示出了对他言辞的肯定:你姐姐是挺可怕的。

他的车子需要送修,靳甜甜的也是。

他们从医院里出来,靳甜甜也跟出来,她走到何兮身边,抱歉的说,“你额头没事吧?”

“你看不出来我有事?”何兮摸摸头上的胶布,“我没有特别大的事,就是瘦了点皮外伤,恢复可能需要一段时间,然后未来可能会落疤,我还没结婚呢,将来可能要去做个修复之类的,你看…”

靳甜甜不知所措的看向靳轩,“哥?”

“嗯?”

“这位小姐的意思,是让我赔偿?”

靳轩点头,“听起来是这样的。”

“哦。”她迟疑的打开手袋,“我以为你们的关系是不用…”

她说着话,突然怔了怔,看来这女孩真和靳轩没什么关系,靳轩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看起来很爱贪图小便宜的一个人。

她把钱夹里的现金都拿出来,数了数一共两千两百块,“这些够吗?”

何兮毫不迟疑的接过来,卷成一卷塞进牛仔裤口袋,“两清。”

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她快乐的上车,就差哼出小调。

“需要我提醒你头上还顶着纱布吗?你看起来心情很好。”他在车上提醒。

何兮笑了笑,“我是山里长的小孩啊,这点磕磕碰碰算什么,又不要命,小时候经常这里摔坏那里摔坏,白摔,没钱拿,这还有钱,多好。”

“你别这么直白,像故意碰瓷。”

“随你说吧,反正揣进我腰包的钱谁也别想要走。”

他失笑。

“你太爱钱了。”

何兮不以为然,“你不爱钱吗?那只能说明你没穷过。”

“我穷过。”他说。

“你试过一个月30天吃面条不加盐只因为加盐吃的多?你试过去菜市场捡别人倒出来的烂菜叶拿回家吃吗?你试过弟弟生病想喝奶粉,去超市里…偷吗?”

你擒我愿 12:念念不忘,你让我心疼时的模样1

何兮发誓,那绝对是她第一次去偷东西,但她不敢发誓,那会是最后一次。

她知道自己说曾经做过小偷,靳轩这个名牌大学的特聘教授又要在心里感慨万千,在他眼里,她的失足程度更下一层楼。

没有经历过那般糟糕的人,永远无法理解她的所作所为。

很多人说,为了保持自己的人格,宁可饿死,也不会偷掠抢夺,那是因为这些人从在生死和人格之间做出过真正的选择。

那时她刚从禹忘山跑出来没多久,身无分文,房租是江南给她的,没有生活费,生活用品全是何年和江南用贫困补助打在饭卡里的钱给她买到家里来。

何年为了给她留一点现金,就帮同学去校园超市买东西,别人给他钱,他刷饭卡,拿回来的现金全给她。

她一边在餐厅打工一边等姑姑,姑姑说会给她两千块钱,她才能去上货摆摊。

就这样等,白天夜里的把何来一个人扔在家里,突然有一天夜里她回家,就发现小家伙就病的起不来。

不吃不喝又很没精神。

何兮给他什么都不吃,他说想喝奶。

在禹忘山那会儿,何来是能喝上羊奶的,姑姑家有几只羊。

她兜里有几十块钱,想着可以给他买一盒牛奶,不过两三块钱,可是买回来以后,何来根本不喝。

喝一口吐一口。

她再跑出去,路上遇到劫道的,就连几十块钱都被拿走,彻彻底底的身无分文,一个硬币都没有。

她抱着何来勉强坚持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她去了一家超级大的连锁超市,拿着一罐羊奶粉找到最冷清的调味品货架后面,打开奶粉盒子,用自己带来的塑料口袋装了小半盒,再盖上盖子送回奶粉货架上,一路上,神经紧绷的像一根玻璃管,轻触即碎。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超市大门的,一路狂奔回家,在楼道里边跑边哭,走到家门口时,再迈一步台阶的力量都没有了。

何兮从来没跟江南提过这件事,她不想让自己与他看起来愈发的不配。

靳轩选择沉默的聆听,且不发表任何意见。

他将车停在一处路口的停车位上,打一通电话,让司机开另外一辆车来,把这辆开去送修。

路边有吃甜品的小店,他把车扔在这里,带着何兮何来进去吃东西。

何来相当兴奋,完全不知道该点哪一样好,他选了一大堆冰淇淋,最后靳轩却要了两份黑芝麻糊,他自己要了一份荔枝甘露。

小孩子明显对他那一碗色泽亮丽的东西感兴趣,他说,“我这一碗是凉的,你和你姐姐都不能吃。”

何兮没问为什么她不能吃,她从来不挑食,给她吃的什么都是好的。

一大一小坐在他对面,闷头喝着,他故意用勺子敲了敲桌子,两个小脑袋一起抬起来,呆愣愣的,唇边挂着一圈黑。

他意味深长的笑,笑的何兮跟何来一阵阵发毛。

靳教授就是这么不厚道的人,他就喜欢看着别人在他面前默默的出糗,他一个人优雅高贵的吃着美食。

“你脑子撞傻了?”何兮问。

“好可怜。”何来说。

靳轩拿起面前的餐巾纸,很自然的给何来擦了擦嘴巴,手指一捻,洁白的餐巾纸翻面,他又要去给何兮擦。

何兮本能的向后躲了一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火,尴尬的收回手,低头吃了一口甜品,视线落在桌面上,轻飘飘的说,“你就挂着胡子吧,符合你剽悍的气质。”

吃完东西,靳轩家里的司机也把车送到,这次他要求坐在后面的两个人也要系上安全带。

何兮送的货不多,大概四十多件,今天卖完,明天下午就要去上货。

靳轩帮她把这些东西都拿到车上,还有她的货架,小拉车,一起放进去,把这些东西送到MIO店里。

这一来二去的,MIO的店长和店员对何兮的态度有了天壤之别,那热情洋溢的,以前见到何来也不冷不热,现在各个上来捏他的小脸蛋。

何来还是有些记仇,他跟别人都叫姐姐,只跟那个店长叫阿姨。

原因是上次的冲突事件,就是因她而起。

店长问他,“你和我叫阿姨都把我叫老了呀!”

何来瞅了瞅她,脆生生的叫,“奶奶。”然后一溜烟钻到靳轩的大衣里面,用他的衣摆把自己的脸蛋盖住。

真是铁骨铮铮有仇必报的真汉子。

何兮在店里来回转,楼下看完又去看楼上,这些衣服的款式比她上货的那些都好看,做工和用料更是天壤之别,尤其是二楼有一些限量款,美得不可方物。

她站在一件浅粉色的短款小水貂面前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伸手去翻了一下吊牌,靠!比怪兽叔叔的怪兽羽绒服还要贵!

她又去翻看了一件白色针织开衫的吊牌,也要三千多。

她在大马路上一晚上累死累活也不见得能赚到这里的一件衣服钱。

真是讽刺。

“你喜欢这个?”

她第四次站回那件浅粉色水貂皮草面前,靳轩站在她身后说出这句话,他醇厚又不失性感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过来,何兮正要触摸皮草的手指猛的收回来,“这么明显吗?”

“你都快把它吃了。”他说。

“难道你不觉得它很美吗?”她问。

“那要看谁穿,皮草这种东西,很挑人,这种浅粉,也挑人。”

何兮撇撇嘴,转身坐回沙发上,“切…”

天色渐渐暗下来,丽水路变得流光溢彩,远远望去,那些色彩斑斓的巨大招牌将丽水路装点的仿佛童话世界一样,这里没有昼夜。

有昼夜的,是他们这些工作的人。

靳轩一直抱着何来在玩手机游戏,他看看墙上的时钟,已经五点半,再过半小时就到了丽水路夜市的时间,他说,“我带你们吃点东西然后送你们回家?”

“回家?”何兮从橱窗那里回过身,“为啥回家,还有半小时就开档了。”

“何来在生病,你又受伤,这样了还要工作?今天晚上外面只有1度。”

“生病就不用还债啦?”她一脸的莫名其妙,“你身为一个教授,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会因为你一个人的苦难而变得慈悲为怀吗?”

“啊…”他轻轻的感叹一声,眨了眨眼,真稀奇,他居然被一个女汉子给上了人生一课。

“那你自己去摆摊吧,把何来放在这,外面太冷。”

“好,但是你不要给他吃那些奇怪的东西了。”

“知道。”

愉快的成交,何兮去摆摊卖货,他在店里看孩子。

何来困了,他就让他躺在沙发上睡觉,把小毛毯叠成双层盖在他身上。

他站在二楼向下看,何兮为了卖毛衣,自己亲自做模特,在1度的冷风里一边跳一边吆喝,只穿着一件大红色的长毛衣。

快到9点的时候,她跑进来一趟,靳轩下楼,站在楼梯口看着她,何兮用她自己的塑料杯在店里的饮水机下接了半杯热水,又兑了一些冷水,咕嘟咕嘟的喝掉。

她出去后,他又回到二楼。

他站在那件粉色的小水貂面前发呆,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锃亮的水貂毛。

楼梯间传来阵阵脚步声,听起来是两个人,他收回手,转身便看到店长带着一位漂亮的女士走上来。

店长在不遗余力的夸赞她与皮草的气质有多么多么符合,见到靳轩站在这里,店长简洁的介绍了一下,“这是我们老板。”

靳轩对客人点点头,站到一边。

客人将衣服上身,显然,这不是她第一次来看这件皮草。

她在镜子前转来转去,突然朝向靳轩,然后又转了回来。

正逢此时,小何来醒过来,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喊,“尿尿。”

靳轩赶快走过去,“爸爸抱你去。”

他听到身后那位女客人问他的店长,“你们老板结婚了?”

店长的回答是她并不清楚。

等他们出来时,那件浅色皮草已经出/售,那里换上一件同款的水蓝色。

9点半,MIO要打烊,何兮进来找何来,走上二楼时,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件粉色的皮草不见了。

靳轩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差一点就脱口而出:我定做一件一样的送你。

只差一点。

“何来,跟姐摆摊去吧,叔叔要回家了。”

靳轩对她勾勾手指,何兮不明所以的走过去,“怎么了?”

他摊开手心,是两把钥匙,“大门钥匙,晚上收档以后,把剩余的货和货架放到仓库里。”

“谢谢。”

他笑笑,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听你一句谢谢真难得。”

何兮偏头躲开他的手,用手掌在空中挥了两下,“别弄乱我发型。”

她要带何来走了,靳轩突然叫住她,“你还是别带他走了,我再在这待一会,等你收摊的时候我再回家,反正我回去也没什么事。”

何兮眼神古怪,他补充道,“让他再陪我玩一会。”

她点点头,蹬蹬蹬的跑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