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楚维琳提起徐氏,常郁晓摸了摸鼻尖,心里挺认同这番话的。
徐氏与娘家人关系不好,每每回娘家去,从来都是穿最好的戴最好的,随着回去的丫鬟婆子都一并是穿戴光鲜了,决计不叫娘家人看低了去,而他自个儿,是个连徐氏添了什么新东西都发现不了的人,这就是男女想法不一样的地方吧。
今日有了收获,常郁晓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些,和常郁昀夫妇商量起了后头的事情。
楚维琳说了自个儿的看法:“费夫人手上的东西,我也只是听那娘子几句话,我想要寻个合适的机会,去亲眼确认了,万一人家手里的真是京城里的姐妹送来的,那就乌龙了。也要等毛婆子寻了那人牙子出来,两厢一对质,谁也说不得谎话。二妹妹若真卖给了费夫人,她也就赖不掉了。”
去和费夫人套近乎,这事情只有楚维琳出马了,可他们在渝州城的时间不多,说不准还未熟悉起来,就不得不启程了。
三人商议了一番,最后定了主意。
写信回京里,让徐氏赶到渝州来,而楚维琳先去接近费夫人,用的是替要搬来渝州的兄嫂寻宅子的借口。
常郁晓连忙写了书信,叫了人连夜往京里送去,这才回舱室里歇了。
楚维琳梳洗过后,便靠着引枕与常郁昀说话。
常郁昀低声问她:“琳琳,你说你在酒楼里遇见了陈夫人?”
楚维琳应了一声,想起陈夫人的样子还有些忍俊不禁,道:“我是明白了为何翡兰会瞧不上她,骂她是个土财主,说是连府里的粗使妈妈都比她气派。”
“面目可憎?”常郁昀问道。
楚维琳想了想,摇头道:“她和她的女儿,都只是井底之蛙而已。”
常郁昀问起这一茬,是有些担心陈夫人无礼会让楚维琳不高兴,这么晚了他也不好去问那两个小厮,可他细细瞧着楚维琳的神色,灯光下,她眉宇里没有半点儿恼意和气愤,他不由放心下来。
若真叫陈家母女惹着了,楚维琳说起这事体时不会是这样的神情。
他的妻子是个有主意的,她若是丝毫不在意,也无需他多此一举去强出头。
第二百七十五章 意外(八)
翌日一早,楚维琳先去了府衙里。
朱主簿安排妥当了,依旧是昨日的房间里,差人把翡兰带了过来。
不晓得是不是因着昨日那一番交谈的关系,翡兰的精神有些差,甚至有些疑神疑鬼的。
李德安家的看得明白,故意吓唬翡兰道:“怎么了?昨儿个大太太来问你话了?”
翡兰身子一颤,一双眼睛死死瞅着李德安家的。
李德安家的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压着声儿与翡兰道:“你是不知道,大太太娘家出了事体,大太太被牵连进去,坐了好久的牢,最后磕磕绊绊的撞到了脑袋,就是在牢里没的。抬回来的时候,头上好大一个血窟窿,吓死人了!”
李德安家的一面说,一面咋舌拍了拍胸口。
翡兰几乎要跳起来,整个身子都抖成了筛子。
楚维琳冷眼看着翡兰的反应,晓得她是真的被吓得不轻了。
虽然经历过穿越、重生,但楚维琳从未亲眼见过鬼神,若真有心事未了留恋在人世的魂魄,为何她两世都没有见过江氏?楚维璟也没有见过孙氏与楚维瑂?
要是能从她们口中知道些真相,这仇又怎么会等到今生再来报?
话又说回来,大赵氏若真的还在世间流连,头一个要找的就是柳氏。
翡兰这幅模样,应当是自己吓自己,大牢里那么一个阴森环境,让她成了惊弓之鸟。
不过,吓唬一番也没坏处,起码能叫翡兰没有心思去编什么谎话。
楚维琳看向翡兰,不疾不徐问道:“让你想了一夜。有想起什么来吗?”
翡兰的视线从李德安家的脸上移到了楚维琳身上,怔了会儿,才稍稍回了神,她清楚。面前的人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可她就是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话能和楚维琳说的,她满脑子都是空白的。
楚维琳勾了勾唇角,决定再下一帖猛药。道:“昨日中午,我与陈夫人见过了。”
一听到陈夫人这三个字,翡兰的眼中露出一股子恨意来。
“就在迎客来,二楼临街的那间雅间,陈夫人很喜欢那儿,说是每回到迎客来都坐那儿,”楚维琳顿了顿,又道,“陈夫人也清楚,那些银票是常府的。她知道我来了渝州,特地来见一见我,我与她说了,你早就不是我们家的丫鬟了,要打要骂,与我也没什么干系。只不过那银票和簪子,是你从我们家里偷走的赃物,我是要收回去的,陈夫人没说什么,陈家那位姑娘却格外舍不得。说起来啊。我都觉得奇怪,陈夫人的身量怎么与陈姑娘差了这么多?”
翡兰缓缓握住了拳头,她是知道的,陈夫人喜欢去迎客来。喜欢那间雅间,陈夫人跟个矮冬瓜似的,而她女儿就是根瘦黄瓜,楚维琳能说得这么清楚,显然不是诓她的,若她再说不出旁的有用的消息来。楚维琳不会救她,毕竟,她早就不是常府里的丫鬟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翡兰顾不上惊恐,双手用力揉了揉脸庞,又狠狠在自个儿的大腿上掐了两下,想让自个儿清明一些。
楚维琳不催她,由着她去想。
翡兰几乎是搜遍了肠子,连神情都狰狞起来,忽然之间一桩旧事来,她眼睛一亮,急急道:“是去年十月里的事情。奴婢那时候叫那恶婆娘打伤了,脸上的这鞭子疤痕就是在那时候留下的,奴婢塞了不少银子买通了陈府的两个婆子,才能弄到些馒头和药材,日日就在屋里养着伤。就在那个时候,奴婢听到那两个婆子说话,当时听得稀里糊涂的,现在想来,就有些不寻常了。”
去年十月,正是赏秋菊的时候,附庸风雅这种事,有些闲钱的人家最是喜欢,便凑在一块赏菊吃茶,这等聚会,就是寻了一个名目,各家相看也好,攀比也罢,打发一下日子而已。
陈夫人裁了身新衣,带着女儿高高兴兴去了,回来时却是黑着一张脸在屋里发脾气,说是这日叫其他人抢了风头,又怪陈员外没眼光,没从京城旧都带些好东西回来。
陈夫人气过了也就算了,陈姑娘却是个不依不饶的,去城中各家金石铺子打听,都说做不出那等好东西来,恼得陈姑娘又哭又闹的。
“奴婢记得,那恶婆娘骂过,说是‘已经生了一个傻儿子了,还不晓得积德,就知道招摇,活该断子绝孙’之类的话,这城里,生了傻儿子的就只有费夫人。”翡兰越说越觉得有道理,道,“二姑娘手上也有一对红玛瑙的耳坠子,这渝州城里,怎么能弄到这样的好东西?费夫人戴的肯定就是二姑娘的东西,奶奶,费夫人定是知道二姑娘下落的。”
楚维琳睨了翡兰一眼,没有开口。
流玉会意,轻笑一声,道:“是不是三十岁左右,微胖,脸颊上有一颗黑痣的费夫人?这事儿奶奶早就知道了,你还是再多想想吧。”
翡兰面上的激动和欣喜一下子散得一干二净,她掏空心思想出来的事情,楚维琳竟然已经知道了,连费夫人的模样都说得这般仔细,绝对不是随口胡诌出来的。
明明楚维琳昨日才到的渝州,却已经…
翡兰的心咚咚跳了两下,面对这般消息灵通又不好糊弄的楚维琳,她还要说什么?
说什么能让楚维琳把她救出苦海?
翡兰没了主意了,她颓然坐在地上,哑声道:“奶奶,您看在奴婢的爹娘的份上,救一救奴婢吧。大老爷念旧情,要给奴婢的爹娘寻个生计的…”
“你还有脸提大老爷?”李德安家的快速打断了翡兰的话,“大老爷要是知道,是你将二姑娘藏了起来,是你怂恿二姑娘往南走,最后落到了那贼婆子手中。是你害得大太太因失了女儿失魂落魄以至于叫她娘家牵连送了性命,你说,大老爷会怎么待你?又会怎么待你爹娘?”
翡兰连哭都不敢哭了。
“行了,说说那婆子车夫的事体。”楚维琳点了点翡兰。
翡兰一个激灵。重重点了点头:“那婆子自称姓华,是个寡妇,没了生计,晨安把她带回来的,一两银子的月俸。口音与京城一带的人氏没什么区别。那车夫也一样,应该就是安华镇人。”
翡兰掏空心思又说了些有的没的,楚维琳一一记下,便让李德安家的去请了差人。
“事情没了呢,宋大人已经回京了,新接任的知府大人还未上任,此刻把你带出了大牢,总归不合规矩,你在里头待着。”
翡兰哭丧着脸,却不敢和楚维琳讨价还价。怕惹恼了楚维琳,她就撒了手不管自己了,只能一遍遍保证,一定再多回忆回忆,尽量想出些有用的线索来。
翡兰被带走了,流玉低声问楚维琳道:“奶奶真要留她?”
楚维琳的指尖轻轻点着桌面,道:“晨安那里,要是大伯父直接打发了也就罢了,但若要对质,是少不得她的。再说了。见过那华婆子和小丫鬟的人不多,邢柱喜两口子也不清楚是不是在安华镇里,要留翡兰认人。”
这么一说,流玉便明白了。
李德安家的进来。提醒道:“奶奶,翡兰如今是没有别的路子,只有靠着奶奶才能得救,又被我们吓傻了,才没有起了坏心,等她脱了身。平静下来,指不定又要使出什么幺蛾子来,一定要防备她。”
“我知道。”楚维琳点头,翡兰是个有野心的,没有机会也会创造机会往上爬,一个不留心,兴许就要着了道了。虽说现在不用顾忌她老子娘的那点儿脸面,出了事情直接收拾了就成,但万一翡兰做得过了,就是给楚维琳自己添堵了,怎么想怎么不划算。
楚维琳出了府衙,邓平家的正在外头等着她。
上来行了礼,邓平家的附耳与楚维琳道:“奶奶,奴婢打听清楚了,那费夫人就住在城南的永平巷,那一带住的几乎多是渝州有些家底的人家。费家住的宅子原本姓唐,家主是个秀才,在渝州做了几年的教书先生,搬离时卖了宅子。”
楚维琳仔细听了,邓平家的打听得很仔细周详,那唐秀才家的事情差不多都一清二楚了,楚维琳心里有数,便租了顶小轿,往永平巷去。
永平巷离热闹的街市不远,可就是拐了个弯儿,一下子幽静了下来。
费家在永平巷深处,宅子门紧闭,邓平家的上前敲了门。
不多时,里头有小厮开了门,上下打量着邓平家的,见她眼生,穿着打扮倒是挺讲究的,不由疑惑万分,问道:“这位妈妈,有什么事?”
邓平家的笑着道:“这儿是唐府吧?贵府的大奶奶是我们奶奶的手帕交,我们奶奶路过渝州,来看望唐大奶奶。还请小哥通传一声,我们奶奶娘家姓孙,行三。这是从前唐大奶奶送给我们奶奶的,唐大奶奶见了东西就知道了。”
邓平家的说完,递上了一方帕子,又塞了一点儿碎银。
小厮看了眼银子,心里痒痒的,却还是说了实话:“不瞒这位妈妈,唐家去年就卖了宅子搬走了,如今这儿姓费,不姓唐了。”
邓平家的佯装诧异:“已经搬走了?”
见小厮点头,邓平家的只好回到轿子边上,与楚维琳低声说了几句,又照着戏本儿,回到门上,与那小厮道:“小哥知不知道唐家搬去了哪里?”
小厮摇头。
邓平家的叹了口气:“我们奶奶与唐大奶奶好些年不见了,这么一错过,怕是再寻不到线索了。婆子我厚颜问一句,贵府的夫人、奶奶是不是会知道一些?能不能请小哥通传一声?这些,小哥只当是茶水钱吧。”
邓平家的又递了碎银,拿人的手软,邓平家的出手如此阔气,那小厮很是心动,又看门外轿子边上站着的婆子丫鬟具是富贵人家打扮,怕得罪了贵人,便应道:“妈妈请等上一等,我去里头问一问,若是不成,妈妈也莫怪。”
“不会的不会的,辛苦小哥了。”邓平家的连声道。
楚维琳坐在轿子里,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就听见那大门又打开了。
小厮探出头来,指了指侧门的方向,道:“妈妈与你家奶奶从那儿进府吧。”
邓平家的一听这话,松了一口气,又笑着递了银子。
楚维琳入了费府,在二门下了轿子,就见有一个婆子站在那儿相迎了。
婆子眼劲好,一看楚维琳的穿戴,心里就有了数,面上堆了笑容,引她去见费夫人。
费夫人如传言里的一样,是个身材微微发胖的妇人,只是她今日打扮普通,并没有戴上传言里的耳坠子和玉镯。
她请楚维琳落了座,笑着问:“不知道这位妹妹怎么称呼?”
楚维琳含笑道:“我娘家姓孙。”
费夫人颔首,道:“孙妹妹,我听说你是来找唐家大奶奶的?可真是不巧了,唐家去年搬离了渝州,这宅子我买下了的。”
楚维琳面露遗憾,道:“不瞒姐姐,我与那位唐大奶奶在闺中时很是亲密,她嫁来唐家前,与我有些误会,彼此就断了联系。等我也嫁了人…”楚维琳顿住了,讪讪笑了笑,“总是觉得从前做姑娘的时候好,越发想念旧友,这回路过渝州,就想与她重归于好,哪知道她已经搬走了…离了这儿也没给我递个信儿,可见还在恼我呢。费夫人知道唐家搬去哪儿了吗?若有机会,我还是想寻一寻的,因此厚着脸皮请贵府下人通传。”
费夫人听了唏嘘,叹道:“嫁了人,自然是比不上做姑娘的时候了。哎!我是真的不知情,不然一定告诉妹妹。”
楚维琳愈发遗憾,连连摇头:“我早些与她写信就好了。本想着这两年我们爷要往南行,会经过渝州,我求他带我一道来,当面给唐大奶奶认个错,比写信有诚意多了。哪知直到这一回才成行,和唐大奶奶错过了。”
费夫人眼珠子一转,问道:“妹妹与你夫君一起来的渝州?看妹妹这身打扮,夫家可是做生意的?”
第二百七十六章 意外(九)
楚维琳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她今日出门,原只想做京中富商家中女眷的寻常打扮,可一想到自家客船还停泊在水上,这才改了心思。
听费夫人提起,楚维琳笑着道:“夫家与唐家一样,念些书,也做些生意,我们爷今日去府衙了,我就来寻唐大奶奶。”
“府衙?”费夫人很是好奇。
“是啊,我公爹与宋知府有些交情,与朱主簿也认识,宋知府卸任了,朱主簿还在渝州,公爹就让我们爷捎了一封信来。”楚维琳说到这儿,眼睛一亮,道,“瞧我,出来时只与我们爷说,要来这永安巷里找唐大奶奶,若知道唐家已经搬走了,我该请我们爷向朱主簿打听打听,或许会有些消息。”
费夫人的目光从楚维琳胸前的南珠扣子上扫过,掩饰了眼中羡慕,附和道:“是了,朱主簿兴许会知道一些。”
楚维琳今日是来与费夫人拉进关系的,便主动多说了一些话:“其实,我来寻唐大奶奶还有旁的事体。我兄嫂很快要搬来渝州了,我嫂嫂讲究,怕临时找宅子不好找,就托我这几日帮着留心一下,到时候她也方便挑选。可我其实就是路过渝州,哪里知道这里的宅子好坏,想着唐大奶奶在渝州多年,应该知道些,就想请她帮我参详参详。”
费夫人掩唇笑了,顺着楚维琳的话。道:“这事儿啊,妹妹只管交给我,我们两人也算有缘,举手之劳而已,我一定帮忙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楚维琳推辞了几句,见费夫人坚持,也不再推了。送了一只累丝回字纹金镯子当了谢礼。
费夫人眼睛刁。一眼就晓得那镯子做工考究,推了两推,便收下了。又赶紧让人请了牙婆来,帮着楚维琳在这巷子里相看起宅子来。
到了下午时,就已经挑出了三处宅子,楚维琳吩咐邓平家的。道:“妈妈且记下了,等嫂嫂到了。就请她看一看这几处。”
邓平家的自是应下。
傍晚时分,楚维琳便要回船上去,费夫人一定要使人送她,楚维琳应了。叫费家的马车送到了渡口。
等楚维琳上船,费家家丁少不得打听这客船的来路去处,船家都是守规矩的。白日里又得了邓平家的的叮嘱,只说是京里来的往南边去。隔日便要走,其余的信息,再不肯透露了。
流玉站在甲板上,因着角度关系,她能看清楚底下费家家丁与船家说话,但下面的人看不清她的动作。
流玉看明白了,回了舱室里与楚维琳道:“奶奶猜的一点也不错,费家人正打听我们哩。”
“情理之中的事情,”楚维琳笑了笑。
她今日只带了两个婆子一个丫鬟往费家去,瞧着是有些冒险的,万一费夫人是个彻头彻脑的歹人,以为她一个路过渝州的妇人好欺负,那就要麻烦了,因此她特地说了丈夫在府衙里拜访朱主簿,又说了他晓得自个儿今日的去处。
这么一来,费夫人不敢把她怎么样,更会想法子巴结她了,毕竟,在有点钱儿的人眼里,与官家打交道的,多少有些不一样,若能牵上了线搭上了这条路,费家往后在渝州的日子也会更加舒坦些。
费夫人待楚维琳这般热枕,可不是一句“心善热情”就能说明白的。
而费夫人也是个小心的人,不会只凭楚维琳的几句话就对她深信不疑,使了马车送她,便是想晓得她是不是真的路过渝州,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言,是京中来的,是从与官家有些关系的人家出来的。
就算她这两日不能把事情摸清楚了,楚维琳也要给徐氏的登场做好铺垫,在有确切证据之前,费夫人完全可以把常郁映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等常郁昀和常郁晓回了船上,楚维琳讲了今日的进展与经过,说到翡兰时,她记得李德安家的提点,又与两人说了一遍。
其实,等翡兰离开大牢时,楚维琳和常郁昀肯定已经不再渝州了,真要防备她的其实是常郁晓,常郁晓叫翡兰算计过,自不肯在同一个沟里翻船,而徐氏又是把翡兰视作眼中钉,定是会仔细防备她的。
楚维琳又在渝州停了两日,故意“偶遇”了费夫人,与她说了会子话,彼此又熟悉了不少,可她还是没有瞧见费夫人的耳坠子与玉镯,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而依着行程,他们没办法在渝州继续耽搁下去了。
常郁昀留了些人手给常郁晓,邓平家的因着要做徐氏与费夫人的中间人,便也留在了渝州,等处置完了这事体之后,再往南来寻楚维琳。
邓平家的虽然舍不得离开楚维琳身边,可这事体若是做得好,不仅仅是大体面,也能显露出她的能力来,邓平家的心里清楚,依着吩咐留下了。
常郁昀定了中午时启程。
楚维琳想了想,让邓平家的去了一趟永安巷,替她向费夫人辞行。
等到了中午时,船家正要起锚,一辆马车停在了岸上,费家的一个婆子从车上下来,与船家说了几句。
楚维琳此时正抱着霖哥儿逗趣,听宝槿进来说了,把霖哥儿交给方妈妈,自个儿披了斗篷,带上帷帽出了舱室。
等踏上了岸,楚维琳问那婆子道:“妈妈,我听底下人说,姐姐来与我送行了?”
婆子连连点头,指了指马车:“夫人,我们夫人在马车上等您。”
楚维琳笑着道了谢,踩着脚踏登了车。
车内,费夫人笑脸相迎,亲切地握住了楚维琳的手,道:“我们姐妹才刚刚熟悉起来。妹妹就要离开了,实在叫我舍不得。妹妹是知道的,姐姐其实搬来渝州也就一年而已,在这里,也没什么能说亲近话的姐妹,好不容易有你这么个投缘的,哎…”
费夫人越说越遗憾。不住摇着头。面上笑容里都带了几分不舍。
楚维琳心知肚明,费夫人这两天没少打听他们的事情,甚至还塞了银子去府衙里问了几句。收钱的差人都是得了朱主簿吩咐的,提前对好了词,使的费夫人相信了楚维琳编造的身份。
楚维琳亦陪着叹了几口气,见费夫人今日依旧没有把那两样东西亮出来。心一横,决定再撒些饵:“我来寻唐大奶奶。却遇见了姐姐,虽说是阴差阳错,但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我也想多与姐姐相交。但我们爷定了日子,我也没办法。本来倒是可以多留几日的,但我们要赶去旧都。拜访我公爹在那儿的一位旧友。那位老爷快过生辰了,公爹准备了大礼。送去晚了,过了正日子,就不好了。”
“这倒是的,这事儿不能耽搁的。”费夫人连声道。
楚维琳浅浅笑了笑,稍稍一犹豫,附耳与费夫人道:“六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公爹可真舍得。我婆母抱怨过,公爹还不高兴,说那位老爷是富贵人,生辰宴上好多官老爷呢,不送些好东西,岂不是叫人笑话。”楚维琳说完,也不等费夫人接话,又忙道,“说起来呀,我估摸着我那嫂嫂再十天半个月的也该到渝州了,我留了信给她,我嫂嫂也是实在人,姐姐若觉得可以相交,就请多照顾我嫂嫂一些。初来乍到的,总要有像姐姐这般的引路人才好。”
费夫人听了这几句话,心里很是舒坦,不由喜笑颜开:“只管包在我身上。再说了,你公爹与朱主簿相熟,还怕你兄嫂吃亏不成?”
“这回仓促,我们爷忙碌,不然也该和姐夫见一见的,等下回吧,叫我嫂嫂与大伯开了口,待新来的知府上任了,少不得要走动的。”楚维琳道。
费夫人心里痒痒的,低声问道:“新任的知府…”
“我听我们爷说了,不是覃大人就是袁大人,都是年轻有为的。”
接任渝州的人,这里还没有什么消息,京城里却是有些风声了,就是袁青松,与常郁昀的关系不错,因而这消息是准的。
费夫人记在了心里,想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和楚维琳说得一样,可楚维琳马上要离开了,等她确认好了,哪里还来得及?
这两天,她对楚维琳的话信了七八成了,又急于想搭上新知府的线,盼着楚维琳在她的嫂嫂跟前多美言几句,狠了狠心,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
锦帕叠着包裹了里头的东西,楚维琳见费夫人如此小心谨慎,心中不由突突跳了几下。
锦帕打开,里头是一对耳坠子。
正是常郁映的那对红玛瑙耳坠!
楚维琳一眼就认了出来,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佯装不解,看向费夫人。
费夫人的手也有些发抖,似乎是极其舍不得,唇角颤了颤,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这耳坠子是我嫁去了京里的一个姐妹送来给我的,我很是喜欢,平日里都舍不得戴的。和妹妹这般投缘,又要天南地北了,就想留个念想。妹妹拿一只,我留一只,作为我们姐妹交心的证物吧。”
楚维琳抿唇,道:“这般好的东西…”
“东西都死物,感情才是最要紧的。”
费夫人格外真诚,楚维琳也就不再推拒了,依着费夫人的意思取了一只,收了起来,又从自个儿耳朵上取下了一只今日戴的珊瑚耳坠,交给了费夫人,道:“这也给姐姐留个念想。”
费夫人看着那珊瑚耳坠,无论是模样还是材料,比渝州城中的好上太多了,这么一来,倒也不至于心如刀绞,挤出了几滴眼泪说了些不舍的话,又再三提了会替楚维琳照顾嫂嫂,这才依依不舍送了楚维琳下车。
楚维琳一步三回头上了船,又站在甲板上连连挥手,直到客船离岸了才回了舱室里。
常郁昀见她回来,笑话她道:“真是姐妹情深。”
楚维琳撇了撇嘴:“那位费夫人,也是个心思重的。东西她一直随身带着,我不露出些好处与她,她还不拿出来。说起来,我也只允了些口头好处,若不是我们马上要走了,她定是要查证了之后再来与我套近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