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琳躺在床上休息,洗三热闹,时不时听见外头笑声。
宝莲从窗口往外探去,笑盈盈与楚维琳说着情况,待看见那一片金光时,她不由一愣,一直喋喋不休的嘴也停下了。
楚维琳听着,正在兴头上,突然见宝莲怔住了,不解道:“怎么了?”
宝莲又仔仔细细看了一眼,转身回到楚维琳跟前,道:“二太太娘家的大嫂子添了一荷包的锞子,全是金的。”
金锞子?还是一荷包?
楚维琳皱了眉头。
来往的姻亲具是家底丰厚的,逢年过节走动时给出去的金锞子也不只一荷包,这个数量倒不惊人,只是这是孩子的洗三礼,姻亲们出手都讲究一个度,既不失了颜面,也给主人家体面,但更会顾及着其他客人,谁也不落后,但谁也不做出头鸟。
涂大太太这一出手,把一众姻亲都比了下去。
涂氏不是糊涂人,涂大太太添多少礼也定是与她商量过的,那这一番动作便是有意为之。
想起上一回涂氏与她说过的话,楚维琳撇了撇嘴,涂氏要开始耍威风了。
洗三礼成了之后,众人围着孩子瞧了看了,便被请去了前头花厅里吃酒。
哥儿由姜婆子抱了进来,小心翼翼交到方妈妈手中后,姜婆子才与楚维琳道:“奶奶是没有瞧见,哥儿讨喜,人人都喜欢,添礼都要把盆里的水溢出来了,奶奶,这哥儿将来定然是个大富大贵之人。”
姜婆子在这一行做得久了,开口就是一串吉利话。洋洋洒洒的,听得屋里的丫鬟婆子们都满脸笑容。
老祖宗由段嬷嬷扶着进来,正巧听见了姜婆子的话,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我这曾孙儿那定是有一番造化的。”
楚维琳没想到老祖宗会过来,便半支着身子请安,叫老祖宗挡了回去。
老祖宗抱过了哥儿。眼底全是笑意。又问了楚维琳的身子状况,晓得一切顺当,也就放下了心。道:“哥儿的名字不能马虎,我取了几个字,等年三十晚上送去法雨寺,初一头香之前请慧言大师算上一算。”
楚维琳闻言。抬眸望着襁褓中的孩子,心里不由感慨万分。
她没有想到。老祖宗会对哥儿的名字这般讲究,甚至是要让慧言大师来卜算,可见老祖宗对这个孩子的看重。
老祖宗重视,也是满心欢心来做这件事体。楚维琳自不会泼凉水,笑着道:“能有慧言大师卜算,是哥儿的福气。孙媳谢过老祖宗。”
笑着摆了摆手,老祖宗低着头看了孩子一眼。叹道:“空明师太说得一点也没有错,我信她。”
楚维琳恍然大悟。
老祖宗本就是信佛之人,空明师太的一席话是深深印在她心底的。
只不过,从前都是听别人家的事体来印证,而这一回,是老祖宗亲身经历了的。
叫常恒翰收了红笺,淳珊和甄姨娘相继有了身子,这已经让老祖宗多信了七八分了,等楚维琳的真的迟了半月生下了儿子时,老祖宗那是一点怀疑都没有了。
她记得空明师太说哥儿的那一句话,师太说,小公子会有大造化。
虽不知道是多大的造化,但常家已经是如此显赫世家,这大造化一定能让这个孩子、这个家族更上一层楼,老祖宗又怎么会不喜欢不偏爱呢。
她可是巴不得这一夜之间就能过去二十年,能让她赶紧瞧见这大好前程。
老祖宗的这些心境,楚维琳能够明白,但想起空明师太时,她更关心的是一年期满之时,空明师太如何破解这常家危机,避开不久之后的灭族之灾。
这个心思只能藏着,楚维琳并不与老祖宗说。
前头花厅里来催老祖宗入席,老祖宗便不多坐了,起身过去了。
席面热闹,女眷们退席时,男人们还在举杯共饮。
苏氏与苗氏两妯娌过来耳室里,楚维琳见没有外人,便低声问她们道:“七妹妹如何了?”
苗氏一听这话,笑容僵在脸上,讪讪没有说话。
苏氏到底是楚维瑚的嫡亲嫂嫂,知道的也多些,道:“这一回是盯得严严实实的,只等弄明白了前因后果,就…”
苏氏抬手往外头指了一指。
楚维琳会意,这是说,黄氏不会再让楚维瑚留在家中了,会以养病之类的理由把她送到庄子上去,若再不听话,怕是真的就没了命了,至于徐姨娘,总逃不过发卖的下场。
正说着,楚维瑷来了,这话题也就止住了。
等男人们醒了酒,也就渐渐告辞离去。
楚伦歆在耳室里多坐了会儿,压着声儿与楚维琳道:“我可真没瞧出来,维瑶的那个奶娘钱氏,竟有些来历。”
“什么来历?”楚维琳瞪大眼睛追问。
“我也是刚刚听母亲说的,因着是陈年旧事,母亲之前也没有想起来。”楚伦歆道。
若不是出了楚维瑚这桩事体,家中上下谁都不会去注意钱妈妈,更不用说章老太太了。
直到这一回,章老太太忽然想起些往事时,才隐约察觉出问题来,叫段嬷嬷去查证之后,还真抓到了些蛛丝马迹。
沈姨娘生楚维瑶的时候,奶娘是由何氏挑的,何氏晓得奶娘的重要性,也是费了番心思,想从家生子里挑选,只是那时候府中没有合适的人选,何氏正一筹莫愁时,有一个婆子向她举荐了钱妈妈。
那婆子的男人从前跟着楚证赋做事,也算有些体面,她说钱妈妈是她一个姐妹的女儿。
何氏给那婆子面子,便见了见钱妈妈。
钱妈妈那时十八岁,模样端正,举止得体,听说是跟着她做过丫鬟的母亲学的规矩。三个月前她男人去山上挖药摔了腿,家里就拮据了,便想做个奶娘赚些银两,一来给丈夫治伤,二来养活儿子。
何氏对钱妈妈也算满意,便让章老太太也瞧一瞧。
毕竟是奶一个庶出的孩子,章老太太也没有怎么挑剔。只问了一句钱妈妈的母亲是谁。钱妈妈说,是从前在二房那里老太太院子里的二等,叫善绾。只因从小说过亲事,老太太仁慈,她母亲到了年纪之后就放出去了。
钱妈妈自此留在了常府里,没两年。她男人儿子相继过世,她便无处可去了。
只是。何氏想到钱妈妈这些年从未出府去看过她的母亲,便仔细去翻了陈年的花名册,想从二房的旧册子里寻一寻那个早早被放出了府的二等丫鬟善绾。
册子还在,上头写了善绾的出身地。是旧都往北二十里一个叫晋水的小村庄。
章老太太在听到晋水这个地方的时候整个人沉默了,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才问段嬷嬷道:“夏月是不是晋水人?”
段嬷嬷一听这话。整个头皮都发麻了,只是她一时答不上来。等去查了之后,才颤着声回了章老太太:“旧册子上,夏月是永安出身,但奴婢记得,她曾经说过些晋水的事情,夏月是八岁时跟着改嫁的母亲去了永安,一年后被卖到了府中。”
章老太太抚掌大笑,甚至笑岔了气,笑到最后几乎落泪,她也是忘记了,那个举荐了钱妈妈的婆子与薛妈妈关系极好。
楚维琳听到了这里,只觉得背后泌出一层汗水,她虽未曾见到想明白了旧事时的章老太太,可想到薛妈妈死前和章老太太的那一番对话,楚维琳也能猜想到章老太太那一刻有多悲痛伤怀。
“若善绾和夏月当真是认得的,那钱妈妈进府就不仅仅是赚些银子这么简单了,这些年只怕是处心积虑要谋划些什么,这一回,到底还是叫她找到了机会。”楚伦歆恨恨道。
楚维琳理了理思绪。
夏月和善绾都长在晋水,直到夏月随母亲去了永安,却不想两人在楚府里重逢了。
夏月和满娘一块被赏到了楚证赋身边,等章老太太进门后,满娘被抬作贵妾,薛妈妈被夏姨娘一步步暗示,视满娘为眼中钉,更是教唆了对满娘心怀妒恨的夏月害死了满娘。
事发之后,总要有人认了罪,夏月央了薛妈妈照顾好她的家人后,自尽了。
没过多久,善绾嫁人,离开了楚府。
几年后,老祖宗爷带着妻儿离开旧都,入了京城。
那些往事都已经过去了,直到楚维瑶出生前,善绾请薛妈妈帮忙,让她的女儿钱氏入了府。
“那个善绾,怕是恨死了楚家人。”楚维琳道。
楚伦歆也是点头:“话说回来,当年桂姨娘的死并非母亲的过错,是夏姨娘、薛妈妈和夏月做的,夏月自尽也是她罪责难逃,善绾把账算到楚家头上,还真是算错了…”
“善绾还活着吗?钱妈妈可认了?”楚维琳急急问道。
楚伦歆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薛妈妈也死了,去哪里找善绾出来,钱妈妈自然是什么也不认的。”
楚维琳灵光一闪,勾了勾唇角,道:“我知道去哪里找善绾,她在法雨寺塔林里给夏月点了往生灯,去寺中问一问就晓得她每月什么时候去添香火了。”
啪——
瓷碗落地,碎成了一片片,热汤全洒在地上,宝莲的绣花鞋湿了个透。
楚维琳循声,抬眸望着站在门边的宝莲,抿唇没有说话。
宝莲目光闪烁,退开几步跪下身去:“奴婢失手打碎了东西,请奶奶恕罪。”
楚维琳盯着那微微发抖的身子,一时之间觉得心里堵得慌,她吐了一口气,缓缓道:“这般毛手毛脚的,可真不像你。”
宝莲的头垂得很低:“请奶奶恕罪。”
楚维琳叹道:“起来吧,自己去外头想想到底做错了什么。”
宝莲没有再说什么,起身退了出去,宝槿赶忙把碎片收拾了,又让厨房里重新送了一碗热汤过来。
楚维琳小口喝完,却有些食不知味,她不住地想,宝莲一定有事情瞒着她,那事情与钱妈妈有关,与善绾有关,只是宝莲不肯说出来。
猜来猜去,实在是劳神劳力。
楚伦歆隐约也察觉出些味道来,她轻轻拍了拍楚维琳的手,道:“维琳啊,你屋里的这几个年纪也不小了,若有合适的,也该放一放了。”
楚维琳愣怔抬头,见楚伦歆眼底镇静坚持,便浅浅点了点头。
楚伦歆的意思很清楚,若楚维琳狠不下心去弄明白,不如就借口年纪到了,早些放出去,免得留在身边添了事端。
可是,自打伺候了秦妈妈之后再进府里来,宝莲做事规矩又麻利,也没有添任何事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放出去,且不说寒心不寒心的,楚维琳自己都不踏实。
万般事情皆有原因,宝莲便是有些私心,但也绝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来。
楚伦歆又坐了会儿,便也起身出了耳室,抬眼见宝莲站在院中大树下抬着头望着天空发呆,两只眼睛没有任何焦点,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她什么也没有想。
楚伦歆走了过去,问道:“宝莲,你跟了维琳多少年了?”
宝莲这才回过神来,垂着眼帘道:“奴婢从记事起就跟着奶奶了。”
“我记得,秦妈妈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才几个月大。”
宝莲的眼眶红了,声音带了哭腔:“秦妈妈说,那年雪大,她捡到奴婢的时候,奴婢已经不会哭了,她暖了奴婢一天一夜,奴婢才一点点好了起来,若没有秦妈妈,奴婢那时候就死在街上了。”
楚伦歆叹息一声:“秦妈妈待你是真的好,比对她儿子还好,她让你跟着维琳也是为了你的将来,你要好好做事,不能因为维琳纵着你,就像今日这般毛手毛脚的。”
宝莲眼中的泪水再也噙不住了,她哭着道:“太太,奴婢晓得的,奴婢不敢辜负了奶奶和秦妈妈。”
“你好自为之。”楚伦歆说完,再不多言,转身去了。
留下宝莲一人,蹲下身哭了许久。
直到收拾好了情绪,宝莲才回屋里净了面,再往耳室里头去了。
楚维琳正在和方妈妈说话,见宝莲进来,也睨了一眼后又继续问方妈妈关于孩子的事情。
宝莲没有上前打搅,搬了杌子坐在门边,一针一线做女红,她耳朵好,听见外头脚步声,她探头出去看了一眼,便回身绕过了插屏,福身道:“奶奶,五爷来了。”
第二百零八章 新生(五)
脚步声渐近,楚维琳不禁弯了唇角,而后,她闻到了淡淡的酒香。
许是中午饮得有些多了,常郁昀的面上有些微红,眼睛却比平日里更加明亮。
楚维琳睨了他一眼,摇着头道:“喝了醒酒汤没有?”
常郁昀见她问起,抬起手臂闻了闻衣袖,皱眉道:“还有味儿?我还当散得差不多了。”
他自个儿确实闻不出来,今日来的客人不少,又是他亲儿的洗三宴,哪个肯放过他,你一杯我一盏,恨不能灌醉了他,偏偏这不是夜里,常郁昀想佯装喝多了都不行。
酒量虽好,也耐不住宾客们劝酒,好在常郁昭、常郁明几个兄弟照顾,帮他挡了不少去,这才没有真的醉了。
等喝了醒酒汤,送走了宾客,这酒意也渐渐散了,却不想衣服上味道还是存了下来。
“我先回去换身衣服,免得冲了你们母子。”常郁昀似是怕叫哥儿闻着酒味,起身避开了几步,说完便先走了。
楚维琳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就想笑。
转眼间,便是除夕夜。
楚维琳坐月子,自是不能去团圆宴,哥儿被老祖宗抱了过去,又放了不少丫鬟婆子回家过年,倒显得这霁锦苑有些空荡荡了。
夜色浓了,楚维琳吃了些东西,与流玉道:“今儿个也没什么人,你把她们几个叫来,就在这儿吃一点,也热闹些。”
流玉颔首,起身出去叫人。
满娘和水茯不在,流玉唤了宝槿与娉依。
流玉去厨房里取吃食,宝槿见外头一盏灯笼过来。抬眼望去,惊讶道:“宝莲姐姐怎么回来了?”
宝莲提着包袱,笑着道:“叫我娘给赶了回来,她放心不下奶奶。”
娉依闻言,不由笑道:“到底是奶奶的奶娘,一心一意记挂着呢。”
四个丫鬟搬了杌子在桌子边围着坐了,热气腾腾的饺子摆在桌上。倒也是真热闹。
楚维琳瞧在眼里。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有些难过起来。
宝莲一直留意着楚维琳,楚维琳神色变了。她是头一个注意到的。宝莲放下筷子,到床边低声问楚维琳:“奶奶,怎么了?”
楚维琳抬头望着宝莲,杏眸清澈明亮。唇角的那颗黑痣给白皙的脸庞添了几分妩媚,眉宇之间满满的关心。一如从前,一如上辈子…
这样的宝莲,即便是隐瞒了许多事情,但那份从小到大的情谊依旧是真真切切的。
楚维琳心里沉甸甸的。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容,拉着宝莲在身边坐下,又扫了另三个丫鬟一眼。道:“我只是在想,叫你们围着的日子还能有多久…”
宝莲一愣。呆呆看着楚维琳。
“之前还不觉得时间短暂,觉得你们还能陪我好多年,直到我生了哥儿当了娘,突然就意识到,你们年纪也不小了,我也该为你们打算了。”楚维琳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声,楚伦歆提了放宝莲出府,可楚维琳静下来想过之后,才明白身边这一个个都留不了多久了。
娉依没想到会突然讲起这些,有些忐忑地看着其他人,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流玉心里有数,她的年纪是几个大丫鬟之中最大的,当初闻老太太把她给了楚维琳,也是想让她以后能出府嫁人,而不像其他璋荣院里的丫鬟一样,指给其他楚家人做小。只是这些年下来,她已经习惯跟着楚维琳了,也没想过以后的事情,突闻这话,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宝槿撅了撅嘴,鼻尖发酸,道:“奴婢打小跟着奶奶,也不知道爹娘在哪里,奴婢不管,奴婢就留在府里伺候奶奶了。”
宝莲垂着头一言不发,楚维琳拍了拍她的手,道:“也不是说风就是雨的,给你们挑个好的,也要费上不少工夫,若是你们自个儿有中意的,只管来与我说。好了,今儿个除夕,一会儿各自去盒子里抓一把铜板,看你们哪个最厉害。”
说了这些事体,几个丫鬟情绪也不高,又随意吃了些,便收拾了。
初一一早,府里便是喜气洋洋的。
到底是过年,人情往来自是多些,便是楚维琳月子里,也见了不少姻亲。
初四那日,楚维琳正和李德安家的说着闲话,流玉挑了帘子进来,福身道:“奶奶,二太太和涂大太太来了。”
涂氏和她娘家嫂子?
这是吹的什么风。
涂氏笑盈盈进来,也不叫楚维琳行礼,便在一旁坐下了。
涂大太太穿戴讲究,既不过分张扬,又很是得体稳重,叫人小觑不得,她面相和善,道:“我今儿个是进府来给老祖宗拜年的,也过来看看你和哥儿。”
楚维琳闻言,吩咐流玉道:“去看看,哥儿若醒着,让方妈妈抱过来。”
流玉应声去了,没一会儿,方妈妈便抱着孩子来了。
涂大太太接了过去,笑着逗了会儿,道:“听说已经取了名字了?是叫霖哥儿吧?我听说是老祖宗选了好几个字,请法雨寺的大师定的名字?”
楚维琳点头,道:“说是哥儿五行缺水,最后定了这个名字。”
常恭霖,虽说与母亲同音,但老祖宗是格外喜欢这个字的。楚维琳多少能猜到些原因,老祖宗盼着这孩子能是甘霖一片,化解了常府的灾难,能让这世家再繁盛百年。
“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哥儿。”涂大太太笑着逗霖哥儿,又与她带来的丫鬟道,“把我给哥儿的东西拿来。”
那丫鬟取来,涂大太太拿在手中给楚维琳看:“一个金圈儿,我小时候啊,在旧都住过几年,旧都那儿最兴这金圈儿了,生下来的哥儿们都要戴。郁昀媳妇。我听说你们楚家也是旧都出身的,就想着给哥儿送了圈儿。”
“涂大太太当真太客气了,前几日洗三礼时您就添了许多了,今日来看哥儿,还特特地地准备这些。”楚维琳道。
涂氏笑着接了圈儿,给霖哥儿带上,道:“一个圈儿。既然送了。你便收下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楚维琳也只好收了,又与涂大太太道:“楚家虽是旧都人家。但我生在京城长在京城,从没有去过旧都,倒是我姐姐在旧都住过,旧都那里的事情我都是听她说的。”
“是崇王世子妃吧?”涂大太太回忆了一番。道,“我远远瞧见过世子妃一回。”
涂大太太和涂氏并没有坐很久。也就两刻钟的工夫,便起身告辞了。
楚维琳让李德安家的送了她们出去,又抱着霖哥儿仔细看了看那金圈儿。
那圈儿是纯金的,有些份量。做工精细,戴在米分雕玉琢的孩子的脖子上,显得格外可爱。就好似画中孩童一般,楚维琳来来回回瞧不出什么不妥的地方来。便问流玉道:“涂大太太还去了哪儿?”
这个问题,流玉一下子答不上来,出去打听了,回来与楚维琳道:“涂大太太来了之后就去松龄院里拜见了老祖宗,该送的礼一样都不缺,人人都全了。三姑娘那儿,更是一套上等的南珠头面,听说是南边盛产南珠的地方送来的,三姑娘都懵了,可涂大太太说,三姑娘年纪不小了,过两年要嫁人了,总该有些好东西压箱的,她作为长辈送一套头面又没什么打紧的。”
楚维琳抬手揉了揉眉心,若说这东西给了常郁晚,楚维琳一点不吃惊,但送给了常郁暖,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涂氏填房进门这么多年了,与继子继女之间不睦也多年了,楚维琳不信她突然改了性子要缓和一下彼此关系,毕竟这就是吃力不讨好,根本没必要。
就好似涂氏回来的那一日,她想与楚维琳亲近些,叫楚维琳一声“太太”就挡了回去,自此之后也明白两人关系就是个面上的事体。
那涂氏这一番散财童子行径,大约还是为了和大赵氏叫板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