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了。”苏沐直接答道,眼神中好似有着连着都不知道的诧异,却忘了花满月姐弟也不过来到这星月没几天,更何况今儿个的聚会上,也没有看见皇后娘娘出现啊。

“怎么我们没有看见皇后?”这种场合,皇后都能不出现,要么是病了,要么就是有隐情。

这一想,好似帮太子的忙帮的太多了。

“唉!”一声长叹,再无言语。

“姐姐,快看。”就在这时,花满楼突然指着瞬间璀璨的天空叫道。

却没有发现,当花满月看向那漫天的烟花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其绚烂多姿,更不是那缤纷璀璨的光芒,看到的却是象征了灭亡的符号。

“很美!”好似无意的抬起手臂,捋顺腮边的发丝,袖子顺着滑下,露出了纤细的臂膀,一只彩蝶在夜色中发出盈盈光亮振翅欲飞。

“老爹,你们等我一会,我去哪个一下。”脸色有些尴尬,花满月已经抱着肚子跑了,只留下愕然的两位呆在原地。

“爹爹,你还是去看看姐姐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们。”相较于自己,花满楼担心的还是女儿身的花满月。

虽然一身布衣,虽然那脸颊上的疤痕,但是却不可否认,花满月很美,越来越美。

那种不止是容貌上的美,还有一种花满楼说不出来,但是却知道的,不管任何地方,任何场合都会吸引人目光的美。

“算了,她不会有事的。”也担心花满月,但是看了看行走不便的花满楼,苏沐还是决定看在花满楼的身边,要是一会她回来看到花满楼不见了,还不急死。

一溜小跑,左转右转的,就在她的后脑有隐隐发疼的时候,她终于停下了。

“出来吧。”一边喘息,一边说道,没有看向任何一个方向。

“门主不行了。”一句话,让花满月震惊的转身,看向黑暗里发声的地方。

“怎么回事?”声音陡冷,不怒而威的气势瞬间迸发。

“十年之约。”不带感情的话语再度传来,却也让花满月明白,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江湖,所谓的武林。

“他在哪儿?”想到那总会在她陷入困境的时候,就会冒出来的老家伙,想到那总是阴森森的看着她,任由她痛苦挣扎却从不施以援手的老家伙,想到那总在她犹疑徘徊的时候,抛出诱惑的老家伙,突然间变得那么亲切。

“呵…呵…呵…咳…咳…咳…”压抑低沉的笑声刚传来就伴随着浓重的呛咳声,花满月一转头,冷冷的瞪着逐渐走出的佝偻着腰的老家伙。

“看来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呛死人不偿命的话出口,花满月才发现自己居然放心了。

“死丫头,还是那么倔。”走到站的直直的花满月面前,看着好似长高了的小丫头,鹫鹰再度笑了。

“你不是说过,你会死在我后面的吗?”等着那明显乌黑的脸庞,花满月继续呛声,虽然知道这样的自己好幼稚,可是,她却改不了了。

“人算不如天算,本以为,这辈子你都得欠我人情的,可现在看来,这人情你得还了。”鹫鹰看着眼前的丫头,明明什么都知道,明明什么都了然,偏偏要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世人在她的眼前戏耍,活得还真累。

“要我答应可以,但是必须得听我的,我不想涉足江湖。”原本习惯了一口回绝,可是此刻却说不出口。

“哈哈,只要你接手了,这鹰门还不是你说了算,就算你想把他解散了,那也是你的自由。”话虽如此,但是鹫鹰却知道,花满月不会。

以前的她不会,现在的她更不会。

要是会,她早就答应自己,何必一拖再拖。

“我得走了,要不他们该着急了。”不习惯这生离死别的场面,花满月丢下一句话就想离开。

“小心那小子,他不简单。”暗暗一叹,鹫鹰还是忍不住的提醒了。

“我知道,你…保重。”脚步一顿,只为这淡淡一句提醒,花满月已是泪流满面。

“哭了。”虽然花满月极力隐忍,但是他们都是练武之人,耳力是何等的厉害,鹫鹰乌黑的脸上还是浮现了欣慰的笑容,他就知道这丫头面冷心热。

也正是因为这个,想到她这坎坷的一生,又是一叹。

“留在这了吧,最少她能给我送行。”原本以为她已经跳崖死了,却让他找到了绳索打磨过的痕迹,不遗余力的全力找寻,这才在这近在咫尺,远在天涯的星月国找到了她。

没想到,她还是逃脱不了宿命的安排,再度卷入了朝廷派系之争中。

明明孱弱的肩头早已不堪重负,明明知道自己现在的能力连自保都有问题,可是偏偏咬着牙,硬撑着。

这么倔强的丫头,这么固执的丫头,偏偏对了他的胃口。

犹记得当年才一两岁的她,看着突然闯入的自己,不惊不惧,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不自觉的小身子却挡在了那本该保护她的女人身前。

“听说这玄府大小姐可是一个美人…”

“别胡来,要是坏了丞相大人的大事,你小子就是死一百次也不够。”

“你说丞相大人可会有喜欢的人?”

“丞相大人岂是我等能谈论的,以后不许再提。”

“只是这么破烂的地方,会是大小姐住的地方吗?”

“一会见到了不就知道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就只见两个贼头贼脑的蒙面人出现在了破败不堪的屋子里,原本熟睡的玄心慈也被花满月拽醒了。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要伤害孩子。”还没能从梦境中醒来的玄心慈,本能的一把抱住了身边的花满月,一边往后退,一边惊恐的问道。

那残酷的场景,现在想来,鹫鹰都会觉得揪心。

就算他本看惯了太多的丑陋,可是就这么简单,却又普遍可见的场景,却永远的烙在了他的心上。

那一刻,出于本能的母爱,让鹫鹰看到了最纯最真的亲情。

“该死的,让你叫。”一来就是一拳,抱着花满月的玄心慈当即就被打倒在地,没了多少气息。

就这样,母女二人毫无抵抗能力的被带出了玄府,带到了一个有着微风吹拂的地方,母女两都被塞在袋子里,对于外面的场景,看不到,却能听到。

“丞相大人,这里是玄府的大小姐,只要把她们的信物送回玄府,玄府定然会供出叛党的消息的。”抓人中的一个,小心翼翼中带着谄媚的说道。

“哦!在哪儿抓到的?”听不出情绪,但是那冷冷清清,温和中又带着寒意的声音却让花满月再也难忘。

“玄府的后院。”又是那个来抓人的人。

“玄府的大小姐,后院,就你们两个…”明显的耻笑,却生生没有露出一点笑意,只是原本该邀功请赏的两人此时却沉默了。

“下去领赏吧。”话锋一转,头顶的袋口被解开了,一大一小两个头颅出现在了北羽墨的眼前,好似因为多了的小脑袋,明显的愣了一下。

当花满月看到那俊逸出尘,却又略带病态的容颜时,也非常不合时宜的眼前一亮。

呆了的不知花满月,还有幽幽醒来的玄心慈,当她看到那熟悉却又陌生的容颜时,嚅喏半天,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送到摘花楼吧,好好调教调教,看起来很有资质。”一句话,却决定了她们母女的命运。

再度被塞进袋子里,玄心慈一直紧紧的抱着花满月,不一会已是泪湿满襟。

“无恨,那是你爹爹。”哽咽中,玄心慈只是说出了这么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真相。

而这也就成为了花满月对丞相北羽墨这个父亲的第一映像。

那就是亲手把她们母女送到妓院,调教成为人尽可夫的妓女。

眼看就要被送进摘花楼,一直尾随其后的鹫鹰忍不住了。

生平第一次打抱不平,生平第一次见义勇为,生平第一次多管闲事,却也成了一生中唯一的一次。

当他带着她们回到后院的时候,得到了一句:“谢谢,我欠你一次。”

当时的自己还有些怔愣,似乎不相信这话是眼前这个小家伙说出来的。

可是,看她用水轻轻为被自己劈晕的玄心慈擦拭唇角的血迹,他就相信了。

而从那以后,这后院就成了他无聊时消遣的地方。

当然这一切都瞒着玄心慈那个女人。

关于她们母女的一切,他也历历在目。

想到那天,当她看着她的母亲死在床下的时候,她的眼神变了。

从未见她识文断字过,却见她刷刷的写了一页。

直接包了石块扔出了玄府,很快就被周旋于玄府周围的探子给发现拿走了。

直到,之后发生的一切。

所有的一切,他看在眼里,却疼在心里。

看着她固执的想要靠着自己的双手掌握自己的人生,却不知,人的力量有时候是那么的软弱无力。

看着满天的繁星,一闪一闪的好似初见时那晶亮的双眸。

“门主。”倨傲一生的鹫鹰就这么躺在屋顶上,看着天上的繁星,回忆着关于花满月的过往,含笑离去了。

手臂印出蝴蝶印记的地方,炙热发烫,烫得发疼。

仰望天空,泪涌而出。

“老头子,一路走好。”你可知,从此我就真诚了孤家寡人了。

再也没有人能让我感受到存在感,再也没有人。

“月儿,你这是怎么了?”匆匆赶回的欧阳宫澈没想到,他踏进弄月阁看到的就是花满月泪湿满腮的景象。

狠狠的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转身坦然面对。

“臣女参见太子殿下。”微微一屈膝,一垂首,一抬头,之前的一幕已然粉饰。

“可是有人欺负你了?”一回来就听到关于欧阳宫沥被逐出宫的事情,还说和花满月姐弟有关,来不及梳洗就匆匆赶来,没想到却看到了他这一生见过的关于花满月流泪的画面。

“多谢太子关心,臣女没事。”侧身,引导太子欧阳宫澈走进弄月阁,花满月的脸上已经找不到丁点之前的痕迹。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正教花满楼下棋的苏沐也起身相迎。

“臣子参见太子殿下。”坐在轮椅上的花满楼也俯身行礼。

“大人免礼,公子免礼。”欧阳宫澈看着轮椅上的花满楼,那晶莹剔透的面容,那还有当初的病容,看上去,宛若金童一般。

“几日不见,本宫再次感叹,右相大人好福气啊,一儿一女,具是人中龙凤。”看着位于苏沐身侧的姐弟两,欧阳宫澈赞道。

“多谢太子殿下夸奖。”闻言,苏沐不无骄傲,当初要不是看着这姐弟不同凡响,他又怎会因为他们而重出仕途呢。

只不过,当花满月看向花满楼那越来越出色的容颜,却好似看穿了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月儿…

月儿…

直到被花满楼拽了拽衣袖,陷入迷茫的花满月这才回过神来,顿时看到的就是苏沐紧皱的眉头,欧阳宫澈担忧的眼神。

“月儿许是累了吧,先去休息吧,不用陪着本宫了。”欧阳宫澈似乎能体谅到花满月不想流露的脆弱,体贴的说道。

“谢太子关心,臣女告退。”也不逞强,或许睡上一觉会好些。

“楼儿告退。”既然花满月要离开了,花满楼又怎会留下,推着轮椅,跟着花满月就离开了。

“姐姐,你不开心。”跟了半天,也没有等到花满月为他推轮椅,花满楼已经看出了什么,本想继续跟着,但是却又不愿被花满月忽视,这才出声。

“呵呵,是啊,有点郁闷,估计是情绪低潮期到了。”闻言,花满月这才意识到花满楼跟了她好久了,赶紧转身帮他推着轮椅。

“情绪低潮期?”对于这个词,花满楼有些疑惑,但是根据字面意思,他还是大概知道什么意思。

“就是每个人一个月或者是更长的时间里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莫名其妙的感到不高兴,烦躁,那段时间就叫情绪低落期。”为此,花满月又充当了名词解释师。

“姐姐,今晚我要跟你睡。”虽然现在的他们已经有了各自的床,但是花满楼就想陪在花满月的身边,特别是当她处于什么情绪低落期的时候。

“好。”没有拒绝,如之前经常做的那样,为花满楼梳洗后,花满月自己也收拾妥当,爬上了床。

“睡吧。”看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花满楼,花满月为他拉好被子,平躺着闭眼。

花满楼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花满月平躺的睡颜,直到模模糊糊睡去。

当他睡熟的时候,花满月却睁开了双眸,悄然起身,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明亮的圆月。

月圆人圆,可是却有人在这预示着团聚的时刻走了,离开了。

抱着已经消退了热度的手臂,突然有些异想天开,不是说双生子都有心灵感应的吗?

他现在还活着吗?

他现在过的怎么样?

无悔…姐姐在月光下呼唤你,你能听到吗?

不管你现在在哪里?身处何种环境?只要活着,活着就好。

一双儿女,注定飘零。

遥远的国度里,奄奄一息的皇子被接回了皇宫,一番诊断救治之后,皇子总算留住了一条性命,只可惜,自此留下了一个口不能言的隐疾。

梦魇中,脑海中重复出现的总是那么一张容颜,一个叫晴儿的名字,还有一个叫无恨的姐姐。

活下去…活下去…

噩梦中,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鼓励他,让他要活下去。

活下去…

这成了从疾病以及剧毒中挺过来的一个声音,一股坚强的力量。

这一站,就在秋风中吹了一个晚上,当花满楼迷迷糊糊中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了窗边矗立着的身影。

“姐姐…”想要为花满月那件衣服,却不想整个人都摔下了床。

此时此刻,花满楼很恨自己的无用,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有没有摔倒,想起来吗?”听到声响,花满月才转身,赶紧跑到床边,扶起花满楼,细心的查看全身。

却忘了自己在窗口吹了整晚的风,整个人都是冰凉的,那双手更是如冰柱一般,那脸也煞白一片。

“姐姐,你是不是嫌弃我了?”似乎感受到了花满月那有些疏离的语气和神态,花满楼的眼中已是一片汪洋。

“瞎说什么?起来。”使劲的抱起花满楼,往床边挪去,接触到了花满楼身上的温暖,这才察觉自己浑身冰凉,逐渐有了寒意。

“姐姐又不高兴的事也不告诉我。”泫然欲泣的表情,加上委屈哽咽的话语,好似花满月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一样,花满月心中憋闷的情绪更加烦躁,但是在看着那快滑下的泪水的时候,选择了隐忍。

“别哭了,男孩子不能动不动就掉眼泪,楼儿不是说长大了还要保护我的吗?这么下去,可怎么行?”为花满楼盖上被子,抹去眼泪,花满月的话无疑重了些。

“我以后再也不哭了,我会好好努力的,跟着义父学习,长大了…”想来想去,却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刚抹去的眼泪顿时又冒了出来,只不过随即就被抹去了,狠狠的擦去,好似要擦到眼底一般。

“不许哭,把眼泪给我逼回去,都说身残志不残,人最怕的就是身布残志残了,那你的一生就毁了,更何况,你的双腿义父不是说了吗,只要坚持医治,还有康复的可能的,即便医不好,只要你跟着义父好好学习,就算将来不能入朝为官,那也能自谋生路,为何要哭?”强硬的语气,严厉的眼神,真把花满楼的泪给逼回去了,也把花满楼的小神经给唬得紧绷绷的。

“睡觉。”拉好被子,花满月无心去安慰一时半会接受不了的花满楼,可是她真的也好烦躁啊,她对他已经够好的了。

想埋头就睡,可是现在的她哪来的睡意,更何况就算压着厚厚的被子,她也是全身寒冷。

不能跑,不能跳,甚至于这蹲下起身的动作都要注意,她这一生只这破身体已经够悲剧的了,却还偏偏沾染了这么多的是非。

有时候想,要是一命呜呼了,反而清爽些,可是偏偏,她这骨子里就不是认命的人。

翻来覆去,索性起身,直接就出了房间,也不去管,一脸惊惧和担忧的花满楼。

“太子殿下,带我出宫。”径直往厅里走去,看着还在和苏沐相谈甚欢的欧阳宫澈,直接开口了。

“月儿,不得无礼。”苏沐率先开口呵斥,他早就发现花满月从要方便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些不对劲了,虽然她极力掩饰,可是她眼中的茫然和不经意流露出的感伤,以及不时的失神已经显示她有事。

这样的情绪状况,怎么能出宫?

更何况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怎会如此?

“大人无需介意,本宫恰好也无事。”欧阳宫澈自然是不会拒绝花满月的要求的,毕竟他可是看到了花满月泪流满面的哀泣模样。

“太子殿下日夜兼程,早已疲乏不堪,怎能纵容小女无礼要求,请恕老臣无礼,时辰不早了,还请太子殿下早些歇息,臣等也累了。”这下,苏沐固执的性格又体现了出来。

“是臣女失礼了,还请太子殿下恕罪,请爹爹息怒。”看着苏沐辞严厉色的模样,花满月也瞬间清醒过来,赶紧收敛情绪。

“月儿该是太累了,好好歇一歇,就会好些,既然右相累了,那本宫也就不打扰了。”欧阳宫澈看着神情敛去的花满月,心里还真有些担忧。

若说之前有别的心思,那么此刻的担忧却是真实的。

只因月下落泪的场景,他此生再也难以忘怀。

明明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可是她给人的感觉太过强势,就好似她不知道痛,不知道委屈无奈是怎么一回事?

这么一个刚毅的女孩,突然落泪,还是无声隐忍的哪种,想想,也知道必然不会是小事。

“臣(臣女)恭送太子殿下。”一直目送欧阳宫澈离开,苏沐这才看着似乎已经恢复了理智的花满月,沧桑的双眸尽显疼惜。

“丫头,要哭就哭吧,痛苦的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悲伤都哭出来吧。”遣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苏沐这才面对花满月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