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便是匈奴的大王子,赫连昊德。”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那名男子身上,只见那傲慢的神态中却隐隐散发着一股贵气,宋培臣浅笑着对身旁的二人开口。

“宋相好眼光,此人的确是赫连昊德。”皇甫少司早与匈奴王族打过交道,自然认得不远处的赫连昊德。

“匈奴人生的高大强壮,咱们大夏男子则儒雅干净,如今能够抵御匈奴侵犯的也仅有宁郡王手中的军队,如今看这护卫匈奴使臣前来的北方士兵的体魄…”宋培臣望着护在匈奴使臣两旁的大夏北方士兵,每个人均是身强体健,与匈奴士兵相比毫不逊色,再忆起京城中的士兵模样,宋培臣不禁轻皱了下眉头。

“年初一战,本皇子亦是见识到简王府士兵的厉害,也难怪匈奴虽野心勃勃,却依旧攻不破咱们大夏北边的防守。宁郡王虽年纪轻轻,但在领兵打仗以及挑选士兵一事上,却极其厉害。”皇甫少司岂会看不出宋培臣的顾虑,大夏皇族若太依赖一个简王府,前途堪忧啊!

“那人想必便是宁郡王麾下的第一猛将尉迟锋吧。”宋培臣隐下心头的隐忧,目光从赫连昊德身上转向护在最外边、身穿大夏将领战袍的年轻男子身上。

男子年纪轻轻、麦色肌肤、身姿挺拔修长、剑眉星目,一身将军盔甲穿在身手持长剑,面色肃穆,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无形中竟散发出一抹杀气,让人不敢靠近。

如此年轻便身穿将军战袍,在大夏朝并不常见。唯有战事频频发生的北方,在人才流失严重的北方才会出现这样的奇迹。

“这位尉迟将军,可是最得宁郡王信任之人,亦是宁郡王嫡亲的表哥,这些年为了宁郡王出生入死,可谓是最忠心简王府之人。”皇甫少司缓缓开口,将自己所知的事情一一说出。

“北方距离京城甚远,有些事情若非亲自接触,当真不知其中的真相。历代先皇明智,将众位皇子派往藩地历练,亦是让众臣更加了解藩地之事。”宋培臣点头听着皇甫少司的解释,淡笑着开口。

皇甫少司但笑不语,这些情况宋培臣岂会不知,只不过是以此试探自己这些年在藩地的作为,只怕一会回宫后,这些对话便会传入自己父皇的耳中。

“驾!”二人正说着,不远处,尉迟锋以剑打马朝着城门飞奔了过来。

正文 第167章

“驾!”二人正说着,不远处,尉迟锋以剑打马朝着城门飞奔了过来。

一阵尘土飞扬,夹带着马蹄铮铮的奔跑声,眨眼间,尉迟锋已勒马停在了三人面前。

“尉迟锋见过齐王、宋相、五皇子。”尉迟锋端坐马背对三人抱拳,朗声对三人行礼,精准地点出了三人的身份。

“尉迟将军一路辛苦了。”宋培臣浅笑着开口,精明的眸子暗自打量着眼前的尉迟锋,如此铮铮傲骨,难怪得简珏重用。再观尉迟锋神情,清正肃穆中带着睿智,从未来过京城却在第一眼认出自己与皇甫少司、皇甫少华,可见其人不仅仅是武将这般简单。这样的人才,若能为大夏永远效命,自然是好事。但若是存了异心,只怕便是一颗毒瘤,还是一颗远在天边,让他们难以动手除去的一颗毒瘤。

顷刻间,宋培臣对初次见面的尉迟锋下了如此评论。

“不敢。卑职只是为皇上分忧,只望我大夏四海安宁。”尉迟锋眉目清正、面色肃穆,显得有些一丝不苟,尤其他剑不离手,即便对三人抱拳行礼,依旧紧握随身携带的佩剑,足见其人极为小心谨慎。

见尉迟锋说话滴水不漏,宋培臣笑着点了点头,视线却越过眼前的尉迟锋看向已经来到城门口的队伍。

“哼,尉迟锋,你只愿大夏四海安宁,却在途中弄丢了本王子的王妹,却迟迟不给本王子一个说法,你们大夏就是以这样的作为自诩礼仪之邦的吗?”马蹄尚未停下,马背上的赫连昊德已傲慢地开口,那双阴沉的鹰目冷冷地直射着尉迟锋的后背,似要用视线戳穿尉迟锋身上的盔甲。

伴随着这道不善言辞的到来,宋培臣、皇甫少司、齐王三人瞬间收起各自心中的计量,不约而同地看向赫连昊德,三人面色冷静沉着,并未因为赫连昊德突然的发难而露出慌张惧怕之色。

“呵呵。”皇甫少司爽朗一笑,右手中握着的马鞭轻拍在左手手心,双目含笑却毫不退缩地迎上赫连昊德冷傲狠厉的眸子,儒雅道:“赫连王子稍安勿躁。赫连公主此刻正在宫中与赫连贵妃闲话家常,吾皇体恤赫连贵妃离开漠北二十年,特恩准赫连公主入住赫连贵妃宫中,这可是天大的恩德。”

赫连昊德听之,隐含杀气的浓眉猛然一皱,一双鹰目骤然对准笑意深深的皇甫少司,目色中闪过一丝戾气,这位平治帝的五皇子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年前大夏与匈奴之战,最后大夏则是这位五皇子坐在了双方的谈判桌上,年纪轻轻谈笑风生,却隐含锋芒精锐,将敌人击溃在一派平和的假象中。

方才皇甫少司提及塔娜住入赫连贵妃宫中一事乃是平治帝的恩赐,如此以来,岂不是告知天下匈奴臣服于大夏,而并非是独立的国家。好个阴险的皇甫少司,谈笑间竟稳稳将了自己一军,难怪此时笑得这般畅意。

“如此恩赐,还是留给大夏的朝臣百姓吧。本王子与王妹岂会稀罕?”赫连昊德冷笑一声,随即出声反驳。

说着,赫连昊德冷目一扫身旁的尉迟锋,眼底划过一抹阴狠,继而出声质问皇甫少司,“即便如此,王妹自驿馆失踪却是事实。尉迟锋奉命护送我兄妹二人前来大夏京城,途中却弄丢了本王子的王妹,大夏皇帝自称泱泱大国礼仪之邦,想来不会包庇尉迟锋的失职之罪吧。”

话落,宋培臣等人视线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赫连昊德与尉迟锋。

只见赫连昊德一脸冷笑,看向尉迟锋的眼底隐藏着一片嗜血光芒。

而尉迟锋却始终端坐在马背,双手抱剑,目色冷肃,对于赫连昊德的步步紧逼却视若无睹,只尽职地守在一旁。

“时辰不早了,还要进宫面圣,赫连王子还是请赶紧进城吧。见赫连王子这般担忧赫连公主,不如赶紧进宫兄妹相见,也好确认公主是否安然无恙。”宋培臣笑着开口,只提进城进宫之事,却丝毫不提严惩尉迟锋的事情。

赫连昊德岂会听不出宋培臣话中的偏袒之意,面上浮现一抹冷笑,鹰目射向一身儒雅模样的宋培臣,咄咄逼人道:“这位想必便是大夏的宋丞相吧。宋丞相如此心疼自家的官员,如此忠心耿耿,难怪大夏皇帝器重于你,倒是与我匈奴的牧羊犬相似。”

赫连昊德因自己要求得不到满足,顷刻间翻脸不认人,将宋培臣比作牧羊犬,同行的匈奴将士听之纷纷放肆夸张地大声嘲笑了起来。

一时间,城门口充斥着刺耳粗犷不怀好意的讥讽笑声,让一旁路过的百姓纷纷皱眉不已,而跟随在宋培臣之后的羽林军以及城墙上的护城军均是怒目瞪之,城门外的气氛瞬间凝固,双方之间的气氛瞬间陷入谷底,隐隐显出剑拔弩张的气势。

“放肆!”羽林军齐声怒吼,几百人的右手不约而同地按上了腰间佩剑。

嘲笑声顿时停止,匈奴将士却也不甘示弱,所有人瞬间抽出挂在腰间的弯刀上,如一群豺狼盯向了众多羽林军。

皇甫少司与齐王亦是收起脸上原先维持的浅笑,二人面色冷沉地盯着面前嚣张的赫连昊德,眼神中均是闪过极重的不悦。

“哈哈哈。”一声清朗浅笑却在此时冲破双方之间的僵持,所有人眼带诧异地看向坐在马背上独自笑出声的宋培臣,均是不明白有何事让宋培臣在这样对峙的情况下还能笑出声。

“本官是这大夏的丞相,深受皇恩,深知为人臣者最重要的便是忠心不二。赫连公主虽贵为公主,却也是匈奴王的子民,如今却冒然脱离使臣队伍,造成匈奴与大夏双方的困扰,如此疏于管教、不忠不义的子民,怕是连忠犬也不如吧。赫连王子是匈奴王最看重的王子,将来可是要继承匈奴王衣钵之人,对于这样只会惹事拖人后腿的王妹,不知王子是如何看待的?”宋培臣缓缓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落在所有人的耳中,一则表明自己忠心于平治帝的立场,二则讽刺匈奴公主竟连狗也不如。

一时间形势逆转,护城军、羽林军甚至路旁的百姓纷纷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而匈奴将士则一个个露出狠厉愤怒的模样。

“哈哈哈。”却不想,赫连昊德听完宋培臣的反驳竟怒极反笑,眼底蓄满暴风雨般的怒意与杀气,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深沉,“宋相果然能言善辩。只不过,本王子的王妹年纪尚小,小孩儿心性较重罢了。”

“赫连王子过谦了,赫连公主屡次跟随匈奴王出阵杀敌,身手矫捷、武功高强,砍杀我大夏将士可从未手软,本将可从未将赫连公主当作小孩儿看待!”赫连昊德的话音尚未落地,一旁的尉迟锋却紧接着开口,只听得他声音清冷、面色寡淡,却正是因为他神色肃正,让所有人自然而然地相信了他的话。

“王子,时辰不早了,还是按照宋相的安排尽早进宫。想必贵妃娘娘亦是十分想见您呢。”眼见着赫连昊德又要动怒,他身后的一名护卫突然骑马上前,倾身凑近赫连昊德身边低声提醒。

而赫连昊德在听完此人的提醒后,脸上渐渐聚拢的怒气突然消失无踪,径自打马越过宋培臣等人往城内走去。

宋培臣见赫连昊德突然间转变了态度,目光不禁落在那名随从身上,脸色骤然一变,原本舒展的眉不禁慢慢紧皱了起来。

“宋相,出了何事?”皇甫少司与齐王差距出宋培臣神情微变,二人驱马上前,压低声音关心地问道。

宋培臣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转向皇甫少司与齐王之时脸上的冷沉已消散,只浅笑着开口,“无事。齐王、五皇子,请。”

语毕,宋培臣只静立于原地,等着二人先行进城。

皇甫少司与齐王相视一眼,却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同样的不解,碍于城门外人多嘴杂,二人只相视一眼便率先驱马返回城内。

见二人离开,宋培臣对一旁的羽林军打了个眼色。

那人得到宋培臣的示意立即上前,倾身凑耳到宋培臣身前,待听完宋培臣的吩咐后稍稍点了下头,快速地牵动缰绳冲入城内,绕着其他的小路往皇宫奔去。

尉迟锋静观城门外各人的表情与反应,直到注意到宋培臣异常的神色与举动后,平静的眼眸这才微微闪动了一下。

“尉迟将军,一路行来可还好?”宋培臣并未急着进城,而是调转马头,与尉迟锋跟在队伍之后慢慢朝着皇宫前进。

“一切都好。大夏与匈奴之间关系本就剑拔弩张,路上虽有摩擦,却比战场上的兵戎相见好多了。”尉迟锋一面欣赏着京城风景,一面回答着宋培臣的问题。

宋培臣听之,稍稍点了点头,目光直视队伍最前面的几道身影,渐渐沉默了下来。

正文 第168章

“宋相,您怎么了?”尉迟锋侧目看向宋培臣,见对方镇定的神情中透着一股诡异,尉迟锋关心地问道,视线顺着宋培臣的目光看向行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几人,心底略去皇甫少司与齐王二人,目光落在赫连昊德等匈奴人身上。

听到尉迟锋的询问,宋培臣即可收回目光,浅笑着转过头回视尉迟锋,轻松地笑道:“没事,本相只是觉得尉迟将军一路护送匈奴王子等人前来当真是辛苦了。将军这一路行来,想必急着见宁郡王吧?”

“不急,本将是大夏的将军,自然要先面圣,随后再去见郡王。只是,听闻郡王为了救几位皇子而受了重伤,不知如今伤势可好转了?如今匈奴强盛且一直对大夏虎视眈眈,若郡王倒下,只怕北方也危险了。”尉迟锋将平治帝摆在第一位,随后顺理成章地提到简珏,提及简珏受伤一事时,只见他眉心皱起,面上闪过一丝阴霾,目光却早已从前方收回,让人察觉不到他到底是因为几位皇子害得简珏手上而恼怒,还是因为北方不能少了简珏而焦急。只听得他语气平静、思绪清明,倒是让人捉不到半点错处。

宋培臣听之,脸上浅笑随之慢慢隐去,与尉迟锋一同驱马走入城门,目光注视着前面缓缓前进的队伍,一面低声开口,“尉迟将军放心,宁郡王伤势大好,已经不碍事了。不过,如今匈奴的确强势,站在我大夏的土地上竟还这般嚣张,当真未将大夏放在眼中。”

说着,宋培臣原本冷静的双目微眯,丝丝危险冷光自眼中射出,表情亦是变化莫测,让人不禁心生畏惧之意。

尉迟锋细细观察宋培臣的表情,只客观地开口,“匈奴铁骑的确有过人之处,匈奴人喜食肉,力量大而无穷,这是与咱们大夏将士最不同的一点。大夏百姓习惯吃米面,膳食上十分精致,因而人人长得精细漂亮。而匈奴人却喜食肉,百姓多是高大强壮。双方上了战场,若是新兵,极有可能被对方的模样气势压倒。”

“如此说来,大夏想要彻底收服匈奴无望了?”宋培臣听之,眉梢微挑,目光射向尉迟锋,似是有些不认同尉迟锋对敌人的颇多正面评论。

尉迟锋神色依旧冷静,一手持剑一手牵动缰绳,听着宋培臣的问话,平静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冷芒,淡淡地开口,“想要收服匈奴,怕是先要破了匈奴的铁骑。这些年,郡王为了培养能够与匈奴铁骑相较量的士兵,花了不少的心血,年初能够在匈奴的突袭下挽回落败的局势,这一支骑兵功不可没。”

闻言,宋培臣目光微闪,双目更是紧盯着尉迟锋,简王府两三百年来驻守北疆,虽为大夏抵挡了匈奴无数次的攻击,却也让北疆固若金汤,让远在京城的皇族摸不清简王府与北疆的情况。直到二十年前发生匈奴与大夏的战事,随着当时的简王与简王妃的双双去世,朝廷这才将人手插入北疆,平治帝即位后更是扶持其他三大藩王府以压制简王府。这些年简王府衰败了许多,足见平治帝当初的决策是正确的。

只是,此时尉迟锋却突然提到简珏培养了一支骑兵以对抗匈奴,这让宋培臣心口一紧,不由得陷入深思中。

“骑兵?简王府虽奉命镇守北疆,可是将士的人数编制却必须上报朝廷,宁郡王掌管简王府这么多年,难道连这样的规定也不知?”宋培臣面色微沉,带着一丝质问地口吻开口,双目紧盯着身旁的尉迟锋,神色中比之方才显然是多了一丝谨慎与警惕。

“事从缓急!这些年匈奴欺我简王府只有幼子支撑,频频进犯,加之当年一战折损了许多大将,使得北方能启用的将士太少,郡王出于无奈只能先行训练起兵对抗匈奴。否则岂能抵挡凶残的匈奴人?还请宋相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啊!”尉迟锋冷静地分析着当初与现在的形势,同时从马背上的包袱中取出一道奏折递给宋培臣。

宋培臣听着尉迟锋的解释,眉心处的褶皱渐渐松开一些,又见他拿出一本奏折递给自己,心底虽已明白奏折中的内容,却始终有些不明白简珏何事变得如此大方,竟连手中隐藏的势力也愿意曝光。而简珏入京这么些日子,虽因受伤大部分时间待在简王府中,但他若有心让皇上知晓此事,有的是时机说明,却偏偏拖了这么久,反倒让尉迟锋向自己透露此事,到底安了什么心思?

一时间,宋培臣看向尉迟锋目光中的警惕更甚,迟迟不曾伸手接过那本奏折。

尉迟锋瞧出宋培臣心中的顾及与揣测,缓缓一笑,开口分析道:“宋相不必有太多顾虑。本将奉命护送赫连昊德等人前来京城,自然要留下能够威慑匈奴的队伍守住北疆,若此事提前曝光,难保有心之人借机铲除简王府。届时匈奴欺我大夏无人,可就不仅仅是北疆生灵涂炭了。”

宋培臣听之,眉头再次一皱,却是缓缓接过那本奏折,将奏折收于衣袖中,沉声道:“尉迟将军所言倒是不假。只是此事最终论断如何,还要看圣上的意思。咱们为人臣者,最重要的便是忠心。除此之外,其他的一切心思皆不可有。”

“难怪皇上最器重宋相,今日一见,宋相果然是忠心不二。”尉迟锋一笑,开口夸道。

“尉迟将军过奖了。这一路行来,不知将军可有遇到不平常的事情?”宋培臣结束了之前的话题,视线亦从尉迟锋的身上转来看向前面,只见赫连昊德身边始终跟着拿到略显得瘦小的身影,目色中渐渐滑出一丝寒意与警惕。

“不平常之事?”尉迟锋不住地打量着宋培臣的神态变化,心底狐疑,却面色沉稳地应对着,回想自简王府到京城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未有大事发生。宋相难道看出了什么?”

语毕,尉迟锋顺着宋培臣的视线往前看去,入目的是赫连昊德以及一纵匈奴护卫的背影,倒是有些琢磨不准让宋培臣如临大敌的是何人。

“没有就好。”宋培臣见尉迟锋似乎真没有任何发现,不由得爽朗一笑,不再出声询问。

正说着,前方的队伍渐渐停了下来。

宋培臣见之,与尉迟锋一同驱马上前,却见平治帝身边的陆公公正与皇甫少司以及齐王说着话。

“宋相,尉迟将军。”看到二人,陆公公笑着对宋培臣以及尉迟锋打着招呼。能够认出第一次见面的尉迟锋,足见陆公公并非泛泛之辈。

“陆公公怎么来了?可是皇上等得急了?我等马上进宫。”宋培臣亦是笑着开口问道,视线一扫陆公公,见他只领着两名小太监,手上亦没有圣旨,想来是奉了平治帝的口谕出宫的。

“皇上有旨,赫连王子路途辛劳,今日先回驿馆歇息,明日再进宫面圣。”陆公公见所有人到齐,敛去脸上笑意,面色严肃地朗声将平治帝的口谕宣读了出来,“尉迟将军一路护送赫连王子辛苦了,今日亦不必进宫面圣。”

陆公公将平治帝口谕当着众多百姓的面宣读出,听之是平治帝体恤赫连昊德一路长途跋涉的辛苦,实则却是对匈奴的下马威。

一时间,赫连昊德面色阴沉了下来,只是这一次却并未逞口舌之争,仅仅是冷笑一声,随即转开了视线。

“尉迟将军,皇上暂时拨了一处府邸让您入住。”陆公公接着对尉迟锋开口。

“微臣谢主隆恩。”尉迟锋将佩剑挂在马背上,自己则下了马背跪地谢恩。

“宋相,皇上请您进宫。”将平治帝的口谕一一转达,陆公公牵马来到宋培臣身边,低声说道。

宋培臣微点头,抬头对皇甫少司及齐王说道:“既如此,就有劳五皇子与齐王了。”

语毕,宋培臣领着陆公公前行离开,朝着皇宫奔去。

“尉迟将军请。”陆公公留下的两名小太监则驱马来到尉迟锋的面前,恭敬地开口。

尉迟锋点了点头,与皇甫少司齐王告别,在两名小太监的带领下朝着新府走去。

“尉迟将军,这便是皇上为您准备的府邸。”几人骑马来到一处僻静的街巷,街巷的尽头坐落着一座府邸,府外已站了一派管事小厮,显然是等待着尉迟锋的到来。

“多谢。”尉迟锋下马,一一见过府上的几位管事,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朝着书房所在的院落走去。

推开书房的大门,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尉迟锋眉头一皱,目光看向斜躺在书房软榻上、背对着自己的简珏,埋怨道:“简珏,这好歹是我的书房,你能不能别这么随便?”

闻言,简珏翻了个身,面带浅笑地看着走近的尉迟锋,丢开手上正看着的书籍,一手撑着脸颊道:“为了给匈奴难看,平治帝倒是抬举了你。我方才已让袁天检查过了,宅子内暂时未发现异物,可安心居住。”

尉迟锋一脚踢开简珏,长剑丢在书桌上,合着一身盔甲直直倒在软榻上,深深呼出一口气后,这才问道:“谢了!你让我说的话、办的事,我也照说、照办,只是,你当真愿意让皇帝知晓骑兵的存在?”

正文 第169章

“知道又如何?”闻言,简珏勾唇一笑,轻笑着反问道。

语毕,简珏伸手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脚印,随后才缓步走到窗边,负手立于窗边,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

听出简珏语气中的不在意,尉迟锋微皱了下眉头,原本斜躺在软榻的身子不由得稍稍坐正,转身面对简珏的背影,静默地打量着突然沉默下来的简珏。

细细观察,只觉简珏背影依旧如以往那般挺拔如松,长身玉立于窗边的身影仿若能扛起世间一切,只是以往的简珏,周身均散发着一股漠然寒气,如今只来到京城小半年,这股寒意却渐渐散去了许多,让他显得更为亲近。

差距到简珏细微的变化,尉迟锋微挑眉,一手托腮坐于软榻上,低声开口,“你倒是挑了个好时机。如今匈奴使臣来京,你将私自扩建骑兵营一事禀报平治帝,即便平治帝知晓后心中有多大的震怒,碍着赫连昊德等人在京,也断不会惩罚于你。否则,届时不管是你受到贬处,还是与皇族发生内讧,匈奴定会趁虚而入。平治帝岂会看着自己的江山受到威胁?就算要办你,怕也要等到赫连昊德等人离开。只是…”

说到此处,尉迟锋皱眉稍稍停顿了下,视线再次落在简珏的背影上,眼底虽闪过一丝明了的光芒,脸上却依旧浮上一抹疑惑,“只是,你一下子将骑兵营三分之一的兵力暴露在平治帝的眼皮子底下,这个代价是不是太大了?咱们为了训练能够战胜匈奴的骑兵花了多少心血和时间,如今竟暴露了五万人,我可是心疼死了!”

说着,尉迟锋似是想呼应自己口中的‘心疼’,竟龇牙咧嘴地发出阵阵痛呼声,声音自书房传出,惊得栖息在院中树梢上的鸟儿纷纷振翅飞离。

看着院中鸟儿乱飞,简珏无奈地收回视线转过身,果然见尉迟锋双手捧着脸打呼心疼,一时间只觉头皮发麻,冷声问道:“需要我补上一拳吗?”

听出简珏话中的威胁,尉迟锋立即收起表情,正襟危坐,双目却始终紧盯着简珏,再次强调了一遍,“真的是心疼啊。”

简珏却是满面平静,踱步走到书桌后坐下,这才冷静地开口,“湛然已将他手中最有利的王牌亮了出来,我岂能落后?”

简珏的开口,让尉迟锋瞬间收起脸上所有耍宝的表情,认真思索着简珏话中的意思,顷刻间明白了过来,右手打了个响指,出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湛然向外人坦白了他与玉轻尘之间的关系?”

简珏目光平静地看着尉迟锋,既没点头、亦没有摇头,只不过眼底的平静中却透着一股坚毅,一如战场上的他,不管如何的劣势,均无法撼动他坚定的意志。

但二人之间二十几年的默契却让尉迟锋顿时明白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顷刻间,尉迟锋望向简珏眼中的神色不禁染上了点点可怜,任谁摊上湛然这么一个情敌,只怕都不会有好日子。而简珏如今又非玉轻尘不可,因而在此事上绝不能让湛然占了先机。

“尧郡王果然心思深沉。他这一手,将家国感情可都算计在了里面,若对手弱点,只怕他会是最大的赢家。”尉迟锋瞧出简珏决不退缩的神情,渐渐收起眼中的怜惜,换上深思的模样点评着湛然此举可能造成的后果。

简珏听之,原本平静的表情微沉,射向尉迟锋的目光中带出了一抹凌厉,似是在责怪尉迟锋‘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察觉出简珏目光中的不悦,尉迟锋嘿嘿一笑,起身来到简珏身旁,伸手用力地拍了拍简珏的肩头,爽朗道:“我对你可是很有信心的。毕竟,你也不是省油的灯嘛!”

说完,尉迟锋咧嘴一笑,神情中的舒畅极为明显,这些年被简珏关在北疆日夜紧盯着蠢蠢欲动的匈奴,连带着看了简珏的冰脸多年,如今能够看到简珏破冰之外的表情,尉迟锋自然要好好地逗弄一番。

简珏目光微斜,冷冷地瞥了眼尉迟锋用力拍在自己肩头的那只爪子,眉梢微挑,却并未动怒,而是不怀好意地一笑,开口反击道:“表哥这些年为了简王府真是辛苦了,为了守住简王府连自己的终生大事也耽搁了下来,姑姑可是万分焦急。我已传书给姑丈姑姑,让他们带着祖母一同前来京城,凭着姑姑对江南的喜爱,想来定会趁着这次进京的机会,为表哥挑选一名贤惠得体的妻子。表哥不必太感谢我,这是弟弟应该做的。”

语毕,尉迟锋脸上笑意顿时一怔,再也没了之前的张狂,面色骤然瘫痪了下来,整张脸瞬间浮上畏惧与害怕,忙撤回搭在简珏肩头的手,苦笑着求饶道:“真的假的?为何我不知此事?你竟让我爹娘双双前来京城。我说简珏,你不能这么坑害兄弟啊,想当初你往返北疆京城,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能让我娘来京城?你这不是为虎作伥吗?我娘来京城,我哪里还有任何自由?哎呀呀,我要不要现在就会北疆?反正已经将赫连昊德护送到了京城…”

一时间,冷面将军尉迟锋因着自己父母将前来京城而变得喋喋不休,整个人瞬间陷入恐惧中,一面埋怨着简珏的知情不报,一面围着书桌打转想着对策。

简珏一手托腮,欣赏着方才嘲笑自己的尉迟锋因为父母双亲即将前来京城而变得焦躁不安,看着尉迟锋恨不能立即逃离京城的模样,简珏薄唇微勾,嘴角扬起一道完美的弧度,原本含威的凤目微微一弯露出浅浅的笑意,好心地提醒尉迟锋,“是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我年后第一次潜入京城探望玉轻尘时,你却在我的变声草中做了手脚,让我声音变得如同几岁的稚子,真是辛苦你了!”

尤其当时竟还遇到同样乔装潜入京城看望玉轻尘的湛然,当真是丢人现眼啊。

书房内响起简珏低沉危险的声音,尉迟锋脚下的步子稍稍一顿,猛地停下身形转而瞪向简珏,怒道:“就因为这事?当时你让袁天传话‘祸水东流’,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将匈奴这只饿狼引向了沐王府。你你你…这惩罚难道还不够吗?”

尉迟锋气恼地指责着简珏,一手指着简珏笑得万分可恶的恶脸,一手握拳猛捶着心口,可恶啊,一口恶气憋在心口却发泄不出的感觉实在是难受。早知道简珏这厮为了报仇竟有十年不晚的精神,自己当初就不该贪玩而在简珏的变声草上动手脚。

简珏欣赏着尉迟锋的表情,心情骤然大好,深深一笑,这才开口解释道:“那算什么惩罚!沐清一当时冒然前去相府,害得轻尘差点被杜明雪算计,我自然要为轻尘讨回公道。沐王府、湛王府这两个王府,虽与简王府同为藩王府,可这些年平治帝却丝毫没有打压他们,更是故意看着他们渐渐坐大而压制简王府,我岂能看着他们逍遥快活?”

尉迟锋望着简珏满脸的笑容,背后却忽然升起一抹寒意,心口猛然一跳,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要与简珏拼智拼谋拼心狠简直是自找死路,颓废地停下脚步,尉迟锋重新窝回软榻上,心情极其不爽道:“我娘虽然喜欢江南,却也是个在大是大非面前十分明理之人,岂会为了给我找媳妇而入了平治帝的圈套,你以为我娘是舅舅啊!”

简珏听着尉迟锋对自己娘亲的评价,深深地点了点头,接话道:“姑姑比之父王,的确厉害许多。当初姑姑看上了江南大儒最小的儿子,不就是强行将姑丈打晕抗回了简王府吗?巾帼不让须眉,我可是万分佩服姑姑敢做的性子。既然姑姑连江南大儒的儿子都能牢牢握在手中,想必为你捉回一个媳妇亦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表哥,你就等着做新郎吧。”

“你…”闻言,尉迟锋猛地直起上身,转头怒瞪着简珏,这厮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他无心娶妻,竟还句句不离这个话题,存心恶心他吗?

“我不会屈服的!”说着,尉迟锋露出一抹誓死不从、宁死不屈的表情。

简珏却只是冷冷一笑,眼底泛出一抹势在必行的坚决。

尉迟锋被简珏的眼神惹毛,不怀好意地一笑,出声给简珏添堵,故意道:“尧郡王此举,让所有人知晓玉轻尘与他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师兄师妹。若玉轻尘嫁入简王府,或许便是湛王府简王府两府的联手,这是平治帝最不愿看到的情况,想来定会极力阻拦此事。既然平治帝暂时没有压制湛王府的意思,没准真会下旨将玉轻尘嫁入湛王府,以此拉拢湛王府,先将简王府灭掉哦!”

“所以说,付出五万骑兵可是一点都不冤枉!”简珏面上却丝毫不见怒意,反倒是点头自夸,认为自己这步棋走得极其漂亮。

“哼,你倒是大方!”尉迟锋没有看到简珏生气的模样,信心大受打击,不由得冷哼一声。

闻言,简珏浅浅一笑,脸庞梨涡若隐若现、目光却熠熠生辉,自信满满道:“骑兵离开大漠便没了用处,即便让平治帝知晓又如何,还不是得留在北疆抵御匈奴!”

正文 第170章

“老奸巨猾!”尉迟锋一时落了下风,没好气地低骂了简珏一声,突然间似是想起了什么,出声告知简珏,“方才在城门外,我瞧出宋培臣在看到赫连昊德身旁的侍卫时神色微变,随后又频频注意那名侍卫,只怕这里面有猫腻。”

语毕,尉迟锋窝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简珏看了眼斜躺在软榻上的尉迟锋,视线落在他的头盔上,表情认真地看了半晌,目光微微闪动,缓缓开口,“哥,你当真记不起五年前的事情了?”

闻言,尉迟锋只皱了皱眉,随即翻了个身在软榻上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这才懒懒地嘟哝道:“那么遥远的事情,谁还记得。”

简珏听之,眉梢微挑,脸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脑海中划过一道冷艳的身影,黑眸微沉,继续问道:“五年前你率领先锋队追击匈奴,却中了匈奴的陷阱消失半年。半年后你回来时竟是一身战伤,却忘记了那半年内发生的事情。为此,姑姑为你寻了多少名医皆是找不出病因,你难道就不想记起那半年内发生的一切?”

尉迟锋始终沉沉地躺在软榻上,表情自然舒适,只是在听到简珏提及那件事情时,嘴角微微抿紧,眼皮稍稍翻动了下,直到简珏声音消散在书房内,尉迟锋这才声音低沉地开口,“名医都查找不出的病因,你还想让我如何?既然想不起来,那就顺其自然吧。”

语毕,尉迟锋缓缓自软榻上坐起身,转身看向简珏,眉心微皱,目色中带着一抹沉思地望向简珏,问道:“你怎么无缘无故提起这件事情?”

看出尉迟锋的狐疑,简珏只是淡然一笑,随即起身走到尉迟锋面前,伸手替尉迟锋取下头上的偷窥,露出他完整的一张脸,只见尉迟锋俊逸潇洒的脸上却因从头皮延伸至左眉骨的一道暗红色伤疤而显得有些狰狞。

看着尉迟锋原本一张完美的俊颜竟被匈奴人破相,简珏黑眸中浮上一层冰雹,他的亲人岂能让异族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