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竟能在此见到玉小姐。”一双狂妄的眸子直接锁定在玉轻尘的身上,六皇子冷笑着开口。

闻言,湛然脸上和煦雅笑不减,只是那瞥过六皇子的眼角余光却已冷然毫无温度,脚步微微往玉轻尘的方向前进了一步,俊挺的身影却极为巧妙地挡下了六皇子肆意打量玉轻尘的视线,随后才见湛然笑道:“是啊,真是巧了。想必玉小姐刚出太皇太后宫中出来吧。”

见湛然转换了话题,玉轻尘却始终低着头不看他半眼,只低声回着他的问话,“是。天皇太后乏了,臣女便退出了长乐宫。此时正要回相府,慕世子、尧郡王、六皇子,臣女告退。”

说着,玉轻尘再次行礼打算趁机离开。

“一起吧。正巧本皇子代父皇送慕世子、尧郡王出宫。”可六皇子却不给玉轻尘甩开他们的机会,极快地开口堵住了玉轻尘单独离开的借口,随即越过湛然来到玉轻尘的身边,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低眉敛目的玉轻尘一眼,这才率先跨过拱门出了内宫。

六皇子行走的步子并不快,慢慢地始终只提前玉轻尘一步的距离,似是刻意不让玉轻尘与湛王府之人有所瓜葛,只见他目视前方,在注意到宋书瑶与五皇子的身影后,狂傲的眼底划过一丝讥讽,随即转头看向身后三人,笑道:“许久不回京城,想不到如今的京城内添了这么多的绝色佳人。慕世子、尧郡王,你们说是不是?”

湛子慕与湛然却并未有任何表示,两人只相视一笑,将注意力放在脚下的路上。

六皇子却不在意,见已渐渐靠近宋书瑶与五皇子二人,六皇子的音量也由之提高了些许,“父皇到底是器重五皇兄,这次永宁寺出现贼人,父皇钦命五皇兄捉拿贼人。奈何那贼人狡猾的很,竟能在天罗地网中逃脱。不过,五皇兄的运气倒是不错,据说见到了京城香雪楼的少东家,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

话音落地之时,几人已来到宋书瑶与五皇子的面前,六皇子冷傲的目光直射五皇子,出口的话更是带着肯定之色,显然对五皇子的行踪了如指掌。

听到六皇子的声音,五皇子停下与宋书瑶的交谈,转目看向走来的四人,目光却在玉轻尘的身上稍稍停留了片刻,随后才迎上六皇子略带挑衅的目光,音色微冷地开口,“要说消息灵通,所有皇子中,唯六弟莫属。”

“皇兄谬赞。皇弟的心思与皇兄相比,还是差上一些的,否则怎么不是皇弟遇上那香雪楼的少东家?不过…”无惧五皇子眼神中的警告,六皇子笑得狂傲,接着又开口道:“不过,咱们离京许久,倒是有些不记得京城的风土人情,既然皇兄识得香雪楼的少东家,不如改日一同去香雪楼坐坐,看看与大长公主的秦玉楼、商王府的绿音阁有何不同。”

听完六皇子的提议,五皇子本就阴冷的眼底划过一丝寒气,却不动声色地开口,“哦?六弟有这样的闲情雅致?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不知书瑶小姐与玉小姐可否赏脸?”

“既然有好吃的,本郡王自然也要去。”却不想,不等宋书瑶与玉轻尘开口,众人身后早已传来沐清一的喊声。

正文 第094章

听到沐清一极为兴奋的声音,众人同时转身,果真见沐靖一搀扶着沐清一走了过来,兄弟两那一模一样的脸上同样挂着好奇激动的表情,显然对六皇子方才的提议十分感兴趣。

“六皇子,你方才说的当真?”见所有人同时沉默地看了过来,沐清一再次开口确认道。

闻言,六皇子微露诧异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目光却轻轻瞥了身旁脸色稍稍有所不善的五皇子一眼,点头道:“自然是真的。不过,这事还得五皇兄点头才可行。毕竟,只有五皇兄见过那名香雪楼的少东家。”

见六皇子将问题抛给自己,五皇子稍稍敛目,一抹寒芒在半敛的眼底一闪而过,随后慢慢抬起眼眸看向众人,眼底盛着点点浅笑,客气道:“难得六弟与几位世子郡王有如此的雅兴,且此次我们兄弟能够从险境逃生,多亏了尧郡王与宁郡王。不如就有本皇子做东,请几位世子郡王前去香雪楼一聚。不知几位世子郡王可否赏脸?”

“好主意,就这么说定了。小丫头,到时候,你可要来啊,没有你,这聚会也不会有意思的。”却不想,往日活泼的沐靖一尚未开口,更为活泼的沐清一早已转目看向玉轻尘,笑嘻嘻地邀请玉轻尘。

玉轻尘抬眸看向沐靖一与沐清一,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均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只是奇怪的是,对于今日的沐靖一,玉轻尘却并无太多的熟稔之感,反倒是第一次见面的沐清一给她相熟的感觉。

思及此,玉轻尘清冷的目光中微微闪过一丝诧异,再次定睛打量着面前的兄弟俩,心底的疑问不禁渐渐扩大。

“本郡王就当你默认了。”见玉轻尘只打量着自己的脸,沐清一却也没有半点的尴尬,倒是好脾性地为玉轻尘下了定论。

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袁天驾着马车来到了宫门口,待交过了腰牌后,便见袁天扬起手中长鞭,车前的两匹马儿瞬间撒开四肢奔跑了起来。

“这样的好事,岂能少了简珏?就由本王亲自去简王府请他吧。”沐清一自来熟地开口,只是那双盯着简王府马车的眸子中却闪着极淡的冷光。

“时候不早了,臣女与姐姐就先告辞了。”这时,始终没有开口的宋书瑶突然说道,只见她双眸一扫眼前众人,最后落在五皇子的身上。

听到宋书瑶开口,五皇子转目看向她,原本蓄满冷意的眼底不禁多了一抹暖色,对宋书瑶轻笑了下,亲自走到车边一手掀开车帘,关怀道:“路上小心。”

注意到五皇子体贴的举动,宋书瑶抿嘴笑了笑,与玉轻尘一同对众人福了福身,这才在菱兰水绿二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坐入马车内的宋书瑶却似乎极累的模样,只靠在软枕上假寐,一副不愿开口说话的模样。

玉轻尘亦是心事重重,一手轻轻搭在窗棱上掀开车帘,目光淡淡地望着窗外夕阳西下的风景。

菱兰与水绿见两位小姐均无心闲聊,也纷纷静坐在自家小姐身旁。

马车内,一时间寂静无声,气氛显得有些沉闷,竟有些让人透不过气来。

半晌,马车已经驶出了皇宫的范围,休息了片刻的宋书瑶缓缓睁开明亮的美眸,平静地看向始终欣赏风景的玉轻尘,精明的眸子不着痕迹地将玉轻尘周身打量了一遍,随后才带着笑意地开口询问,“不知姐姐代替哥哥在太皇太后那得到了什么宝贝?”

宋书瑶这话问得极为巧妙,既然当时俞公公口中所说玉轻尘乃是代替宋南领赏,那得到的赏赐自然便属于宋南。宋书瑶身为宋南的妹妹,自然有资格观赏下赏赐的物件。

而玉轻尘在听到宋书瑶的询问后,心底不禁露出一抹冷笑,宋书瑶终究是宋书瑶,年龄阅历始终摆在那,即便当时在宴会上藏住了心事,可当没有了旁人,却终究是藏不住这份好奇心与争强好斗之心。

玉轻尘收回目光,放下掀开的车帘,从衣袖中取出那只宝蓝色的锦盒递给宋书瑶,坦然道:“太皇太后赏了一支簪子。”

玉轻尘态度坦然、言语言简意赅,只是并未说出太皇太后的这支簪子是赏给她的,也并未说出这支簪子的名字,只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却满足了宋书瑶的好奇心。

宋书瑶沉默地接过锦盒,打开取出里面的那支簪子细细地看了半晌,这才将簪子重新放回锦盒中还给玉轻尘,只是再次说话时,她口中的那抹轻松却已不在,“太皇太后这是拿哥哥做借口,想赏赐东西给姐姐呢。姐姐真是好福气啊,竟能让久居长乐宫的太皇太后如此喜欢。”

玉轻尘岂会听不出宋书瑶话中的那一抹酸意,尤其今日俞公公在御花园点名自己的名字时,宋书瑶面上表情虽完美无缺,只怕心底早已有了计较。更何况,宋培臣对宋书瑶的教育,以及宋书瑶这些年来众星拱月的处境,更容易让她心生偏颇与不满。

一时间,玉轻尘脑中突然响起简珏离宫前的那句提醒,只怕他是想告诉自己不但要远离那些皇子,更要远离皇宫吧。

将锦盒交给身旁的水绿,玉轻尘面色淡淡看不出半点情绪,只用清淡的声音便挡回了宋书瑶不满的攻击,“想必妹妹多的是这样的簪子,又何必羡慕这支?都说妹妹端庄得体,怎么这次这般浮躁?”

闻言,宋书瑶脸上神色微微一怔,精致的眉目间不小心划过一抹娇怒,却也说明玉轻尘此言点中了她的心事。宋书瑶自出生便是宋相府嫡出大小姐,自小恩宠不断,这样的簪子从未缺少过,又何必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而嫉妒玉轻尘?

相较于自小清苦的玉轻尘,宋书瑶锦衣玉食、受众人追捧呵护,已是极为幸运,可如今却因为一支簪子而心生不满,的确与她往日给人的印象截然相反。

娇美的脸上终究还是泄漏了一丝不悦,宋书瑶不再开口询问长乐宫中发生的事情,径自歪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见宋书瑶停止了追问,玉轻尘轻抿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继而重新掀起车帘,欣赏着车外的景色。

送走了宋书瑶与玉轻尘,湛然湛子慕等人也相继离开皇宫。

望着众人离去的马车,五皇子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逐渐被阴沉所取代。

而立于他身旁的六皇子却是笑意不断,只是斜视五皇子的目光中却蓄满了无法掩盖的狂傲。

“六弟越来越出息了,竟能够代替本皇子做决定了,改明儿是不是也要代替父皇行天子权力?”直到几辆马车尽数离开宫门口,五皇子这才寒声开口,一句句质问中均是带着能够让六皇子掉脑袋的阴狠。

只是,听完这些让寻常人心惊胆战的问话后,六皇子却狂妄地大笑了起来,半晌才见他收起大笑冷目看向五皇子,挑衅道:“五哥这是怕了?五哥以为你向父皇请命亲自前去永宁寺抓人,便能够拔得头筹让父皇将太子之位属意于你?五哥,你也太小看所有人了!”

六皇子话中有话,若非与他相斗已久的熟悉之人,只怕是听不懂他最后一句话中所包含的意思。

可偏偏五皇子与他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人自出生便相斗到如今,岂会听不出六皇子话中的挑衅之意?

叶贵妃之父、六皇子之外祖父叶青山可是大夏的骠骑大将军,手下追随者众多。虽然叶青山如今已经闲赋在家,可他的声望在朝中依旧占着一定的威望,且如今朝中武将也有不少曾是叶青山的部下。五皇子这一次虽率先一步向平治帝讨得旨意前去永宁寺捉拿贼人,可凭着五皇子一人显然不能成事,动用军队更是在所难免。而问题便出在这里,若是军中之人并非真心协助五皇子,只怕五皇子这次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起当时搜山的结果,如今又听到六皇子狂妄的言辞,五皇子一张俊颜早已布满阴鸷,一双冷透的眸子直直射向六皇子,心底强压的恨意再一次被挑起,“功高震主,六弟平日行事还是小心些。这些手段可别玩的太过火,届时惹怒了父皇,只怕六弟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六弟可千万不要忘了,父皇才是大夏的皇帝!”

一句话,顿时让六皇子神色一变,脸上的狂笑瞬间隐去,换上冰冷如霜的冷酷,直盯着眼前渐渐露出阴笑的五皇子。

“原来两位皇子在这里,真是让奴才好找。”对峙间,不远处传来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

两人收回各自的目光循声望去,只见平治帝身边的陆公公领着两名小太监快步跑了过来,尚未停下脚下的步子,陆公公又再次开口,“皇上召见二位皇子,此刻正在御书房等着呢,两位皇子请速速随奴才前去御书房吧。”

正文 第095章

“父皇可有说是什么事情?”五皇子皇甫少司率先开口问道,语气比之方才面对六皇子皇甫少堇时可是要温和许多,毕竟是面对平治帝身边的红人陆公公,即便出身高贵的皇甫少司也显得平易近人许多。

听得皇甫少司问及,陆公公略微平复了下喘息,一张老脸顿时绽放出一抹浅笑,恭敬地回道:“回五皇子,皇上方才已经将张太医召去了御书房。此刻只等二位皇子了。”

陆公公虽未直接说明平治帝此举的目的,但字里行间却已经告知皇甫少司与皇甫少堇,平治帝此次召他们二人前去,显然是询问简珏的事情。

二人心思剔透,岂会不明白陆公公透露出的这则消息,不再宫门口逗留,便随着陆公公疾步往御书房走去。

“二位皇子请留步,待奴才进去禀报皇上。”几人来到御书房殿外,陆公公停下脚步,微侧身对二人低语了一句,这才转身掀开门帘踏入寂静的御书房正殿。

二人停足御书房殿外,互不搭理的同时却又动作相同地为自己整了整衣襟,以求以最好的面貌面见平治帝。

“请五皇子、六皇子进殿。”不一会,殿内响起陆公公的高呼声。

与此同时,殿外守着的小太监早已眼明手快地打起了门帘,让两位身份尊贵的皇子进入御书房。

二人顿时提起精神,踩着极其稳重的步伐一同踏入正殿。

举目望去,平治帝端坐在龙案后,双手撑在桌沿,目光略有些凌厉地看着走入御书房的两个儿子,面上神色虽不见怒意却也平静地让人琢磨不透他此刻内心的脾性。

二人半垂着头来到正殿中央,同时撩起前袍下跪行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漆黑的大理石地面上映照出二人小心谨慎的表情,同时也让平治帝看清了两个儿子的心思,平静地出声让二人起身,平治帝的目光却在二人站直前转向了立于右下首的张太医身上,淡声吩咐道:“你先退下吧。”

“微臣告退。”得到平治帝放行的圣旨,张太医行礼后悄声退出了御书房。

待御书房内只剩四人时,平治帝这才沉声问道:“今日张太医为宁郡王诊断时,你们二人可当真看清楚了?”

“是,儿臣看得很清楚。”二人再一次异口同声地回道。

“伤势如何?”平治帝紧接着又问,显然对简珏身上的伤十分上心。

皇甫少司与皇甫少堇却在这时相视一眼,随后便听得皇甫少司率先开口道:“回父皇,宁郡王腹部受了剑上,十分严重,即便腰间缠着厚厚的纱布,但依旧有红色的血迹透了出来。至于右肩的烫伤,幸而有衣服挡了下,只烫伤了肩头的皮肤。当时张太医已经为宁郡王涂抹了烫伤膏,想必过几天便能痊愈。”

平治帝细细地听着皇甫少司的回答,原本撑在桌面的手指慢慢地改为轻点桌面,而他面沉如水的模样更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父皇,儿臣所见与五皇兄相同。”这时,皇甫少堇出声说道。

显然,平治帝久久不开口,让二人错以为平治帝对皇甫少司所言有所怀疑。但方才二人却是异口同声回答了平治帝的问题,皇甫少堇自是应当与皇甫少司保持一样的口风。

得到两人的回复,平治帝淡淡地点了下头,目光平视前方,透过木棉纱窗看向外面渐渐黯淡下来的天色,眉目间一片谨慎之色,显然是在思索事情。

陆公公见天色暗了下来,忙从衣袖中掏出火折子,小心翼翼且寂静无声地将平治帝周围的烛火尽数点燃,随后罩上灯罩,这才小声地开口提醒道:“皇上,天色晚了,您可用膳?您今儿个晌午似乎没有吃什么东西,小心龙体啊。”

听到陆公公的话,平治帝神色间微微恍惚了下,缓缓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见皇甫少司与皇甫少堇均还立于殿上,便对陆公公点了点头,吩咐道:“五皇子与六皇子陪朕用晚膳,让人准备吧。”

“是。”得到平治帝的命令,陆公公忙走下玉阶赶到殿门口,小声地将事情吩咐下去。

“儿臣谢父皇。”皇甫少司与皇甫少堇在听到能与平治帝一同用晚膳的消息后,再次一同谢恩。

平治帝见状,此时脸上才有了一点笑意,目光不禁落在五皇子的身上,浅笑地问道:“少司,今日太皇太后精神可好?朕忙着宴客,倒是疏忽了去长乐宫向她老人家请安。”

得到平治帝单独的点名,皇甫少司略微沉吟了下,将想说的话在心中细细过了一遍,这才开口回道:“回父皇,太皇太后精神很好,她老人家还赏了许多补品给儿臣们,儿臣已一一交给几位皇兄皇弟。”

“既如此,你们就好好补一补,莫要辜负了太皇太后的一番苦心。”听得皇甫少司的回复,平治帝脸上浅笑不断,起身走下玉阶来到两个儿子面前,平和地嘱咐两个儿子。

这一次,却是皇甫少堇抢先一步开口,只见他双目看向皇甫少司,原本含着浅笑的眼底却闪过一抹狂妄冷笑,遂而含着钦羡的语气对平治帝说道:“五皇兄真是好运气,不但刚回京便见到太皇太后,还能够陪同玉小姐前去长乐宫。父皇,这位玉小姐就是宋相前不久刚找回的嫡长女?”

末了,皇甫少堇故意在平治帝的面前提了提玉轻尘如今的身份,又提及皇甫少司今日在宫宴上对玉轻尘的照拂,看似是无心之说,但落在他人耳中却变成了另外的意思。

皇甫少司见皇甫少堇脑中时刻构思着如何在平治帝的面前陷害自己,笑着转向皇甫少堇的眼底含着一层冰霜,带着凌厉的寒意。

皇甫少堇却丝毫不惧对方眼底的警告与怒意,依旧笑得狂妄,同时走近平治帝,脸上不禁浮上一抹得意的冷笑。

平治帝岂会看不出兄弟二人暗地里的争锋相对,却只见他淡淡地笑了笑,神色依旧如常不见半点为难之色,淡声开口,“正是她。宋相已为她举行了入宗宴。朕记得当日四大藩王府的世子郡王,几乎都出席了。”

二人听之,脸上神色均是微微一怔,宋培臣如此行事,显然是别有用心的,可平治帝却以平常的口吻将此事说出来,只怕对于此事,平治帝是赞同的。

这时,陆公公返回殿内,小声地开口问道:“皇上,晚膳送来了,您与二位殿下是在正殿用膳还是去偏殿?”

“偏殿。”语毕,平治帝举步往偏殿走去。

皇甫少司与皇甫少堇同时跟上,陆公公则领着手捧御膳的宫人们快步走入偏殿,将御膳一一摆放在餐桌上,伺候着三人用膳。

用膳期间,三人皆是食不言,待陆公公命人撤下晚膳,三人用过一回清茶后,这才见平治帝开口,“这些日子,你们二人在北边辛苦了。好好休息几日,接下来朕还有事情吩咐你们。”

二人见平治帝还有事情交代他们去做,立即起身行礼,“是。”

“行了,天色不早了,你们回自己的府邸吧。”语毕,平治帝起身离开偏殿,重新做到龙案后拿起上面叠放整齐的奏折批阅了起来。

“儿臣告退。”二人不敢多话,行礼后悄声退出御书房。

“皇上,您今儿个累了一日,还是早些休息吧。皇后娘娘与叶贵妃娘娘,可都还等着您过去呢。”陆公公见平治帝并未提及侍寝一时,便出声提醒道。

闻言,平治帝落笔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在面前摊开的奏折上写下了一个龙飞凤舞的‘准’字,将奏折合上交给陆公公整理之时,这才出声,“今儿个,朕哪也不去了,你一会着人去皇后和叶贵妃宫中说一声。”

“是,皇上。”陆公公小心地取过奏折,将上面的朱批轻轻吹干,这才合上放在已经批阅的奏折中。

平治帝取过另一本奏折,摊开细细阅读后却并未立即下笔,而是将手中的毛笔搁在砚台上,身子往右手边的软枕上轻轻靠去,目光中带着深邃谨慎的神色,只听得他低声问着陆公公,“你今日看宁郡王的气色,如何?”

察觉到平治帝对宁郡王的用心,陆公公心底微微一紧,心思敏锐地将心里头的话再次琢磨了一遍,唯恐触及平治帝底线,小心翼翼地开口回道:“奴才瞧着宁郡王的气色倒真是不太好。张太医是皇上的心腹,二位皇子也亲眼看到了宁郡王的伤势,怕是这伤真是一时好不了,难怪太皇太后赏了一支人参给宁郡王。”

一番话,陆公公将所有人都绕了进去,更是将无人敢得罪的太皇太后拉了进来,精明之处无人能及。

平治帝听之,也不由得点了点头,紧抿的双唇间突然轻叹了一口气,面上却带着些微疑惑,“难道朕得到的消息是错的?”

听平治帝此言,陆公公不敢再搭话,只安静地守在龙案旁。

平治帝面色淡淡,跳跃的烛火下映照的他的神色忽明忽暗,让人捉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一手撑着软枕站起身,平治帝扫了眼桌上那一小摞尚未来得及批阅的奏折,却举步走下玉阶,对紧跟在身后的陆公公说道,“摆驾赫连贵妃宫中。”

正文 第096章

简王府门外。

“开门,本郡王可是专门来看望你们家郡王的。”一手挑开车帘,沐清一探出头望着肃穆寂静的简王府大门,对守在门房的小童大声喊道。

小童见停在自家王府门外的竟是沐王府的马车,出声的更是沐王府不可招惹的清郡王,一时间皱起了眉头,神色间十分不愿为沐清一开门。

沐清一见之,也跟着皱起眉头,眼底露出凶恶表情,空暇着不听话的小童,“开不开?不开,本王可要硬闯了?这是谁家的规矩,居然不让贵客进入,简王府什么时候这么大的架子了?”

“清郡王息怒,我家郡王今日受了伤,早就累了,此时已经歇下,清郡王请回。”一道稳重的声音自小童身后传来,沐清一定睛望去,果真见简珏身边的亲卫袁天大步走了出来。

只是,袁天却并未步下王府门前的石阶,只停足在小童身前,神色淡漠地望着马车内凶神恶煞的沐清一。

沐清一收起脸上的凶恶表情,邪邪一笑,嘲讽道:“累了?本郡王看他是做戏累了吧。那汤汤水水砸过来之后,本郡王可没见简珏皱一下眉头。这点小伤若也算是伤,那他也就不配坐镇简王府镇守北疆。”

听出沐清一口中的嘲讽,袁天脸色依旧冷漠,就连与沐清一对视的视线亦是冷淡地看不出半丝情绪,仿若丝毫不在意沐清一对简珏伤势的怀疑。

见袁天神色不变,沐清一猛地皱了下眉头,突然放下车帘,只听得寂静的街巷上响起一阵轻微的声响,随后看到沐清一拄着拐杖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直接走上王府门前的石阶站定在袁天的面前,嬉笑道:“本郡王府上多的是烫伤药,你快开门,让我看看简珏的伤势,一会差人给他送些对症下药的烫伤药过来。”

袁天身影屹立不动,波澜不惊地看着走近的沐清一,却并未下命打开大门,只冷淡地开口,“清郡王的腿伤似乎伤的不重?”

闻言,沐清一含笑的脸微微一沉,含笑的眼底射出一抹凌厉的视线,转瞬间却又被他眼中的笑意盖住,让人察觉不出他适才神情的转变。

‘咚咚咚’,沐清一右手握着拐杖轻戳地面,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声响,却又仿若催人之声,让人心头升起烦躁情绪。

“本郡王的腿伤的重不重,简珏应该最清楚。简珏的伤重不重,这天下,只怕也只有他一人心底有数。”一声冷笑,沐清一脸上噙着的笑容转冷。

袁天岂会听不出沐清一话中的意思,却面色如常、神色坦然地回道:“清郡王错了。此事皇上与太医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我们郡王断不敢欺君。”

说到最后‘欺君’二字时,袁天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沐清一,平静却蕴含穿透力的目光似是要看透沐清一般,让沐清一不禁轻声咳嗽了一声,鼻中不由得哼哼了两声。

“哼,快去禀报你家郡王,就说本郡王来了。他若是不见本郡王,后果自负。”瞪了袁天一眼,沐清一顿时失去了与袁天斗嘴的乐趣,直接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随即斜靠在王府大门前的红柱上慢慢等着。

这时,一道身影自门房内走了出来,停在袁天身侧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袁天微点了下头,遂抬头看向站没站相的沐清一,沉声道:“清郡王,请。”

闻声,沐清一勾唇一笑,缓缓站直身子慢慢走到袁天的面前,待大门打开后,一同步入简王府。

简王府内与府外气氛相似,皆是清冷僻静,干净利落的不见半点闲人杂草,只留檐下悬挂着的灯笼照亮二人前行的路。

二人所经之处,只剩下沐靖一手中拐杖轻点青石路的声响,当这响声在简王府内却显得极为清晰,甚至能够听到数道回声。

穿过简王府青葱翠绿的花园,袁天领着沐清一来到书院,将人领到书房门外后,抬手在紧闭的房门上轻敲了几声,待里面传来简珏的声音后,袁天这才轻推开房门,放沐清一进去,自己则尽职守在书房外。

沐清一踏入寂静无声的书房,双目环顾一遍书房的摆设陈列,目光最后盯在斜躺在软榻上的简珏,只见他侧着身子,手拿一卷羊皮地图凑近烛火研究着地形,沐清一眼底划过一抹冷笑,遂出声道:“不愧是让皇上倚重的宁郡王,即便受此重伤,还在研究地图。简珏,你这么拼命,小心遭人嫉恨。”

“有何事?本王让人领你进府,可不是听你闲话的。”简珏目光压根就未从地图上转开,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地图上山峰迭起的地形,同时应对着刚刚进入书房的沐清一。

沐清一却是半点也不客气,不用简珏开口,自己先行找了个太师椅坐下,将拐杖斜靠在一旁的茶桌上,右臂撑在扶手上,手掌拖着腮,目光打量着面色苍白但精神尚好的简珏,出声问道:“你当真受伤了?”

“门在后面,自便。”却不想,沐清一等到的却是简珏赶人的话语,而半点都不知待客之道的那个人始终盯着手中的羊皮卷,似乎能将那复杂的地形看出仙女来。

沐清一微挑眉,勾唇一笑,脸上却无半点怒意,依旧自言自语道:“简珏,你不觉得今天御花园御膳房宫女的动作太不寻常了吗?只是,本郡王更加好奇的是,你做了什么好事,竟能够让皇帝这般费心思地试探你?”

闻言,简珏却只动了动手腕,似是举着羊皮卷累了,微微转了转手腕,目光却始终落在羊皮卷上,并未因为沐清一的话而慌了神,只淡淡地回道:“只是一个意外。天色不早了,清郡王请吧。”

“好歹本郡王是好心来看你,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你没发现,今日皇甫少司已经注意到玉轻尘了吗?宫宴结束后,皇甫少堇提议在香雪楼聚会,本郡王可是好心来告知你此事的。哦,对了,玉丫头可是在被邀请之列。”兜兜转转说了这么多,沐清一才将最重要的一句话说出来,但见他紧盯着简珏半敛的冷目,却发现那双清冷黑眸神色沉稳,竟没有半点动容。

沐清一不禁皱了下眉头,原本喋喋不休的嘴也轻抿了下,似是对简珏这油盐不进的性子有些无语。

“袁天,送客。”半晌,简珏打了个哈欠,遂出声对门外的袁天吩咐道。

“清郡王,请。”袁天的身影瞬间闪入书房内,人影顷刻间来到沐清一的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