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振国说这番话的时候觉得还是比较有把握说服宁光的,因为从宁光毫无纠结就做出对赵建国父子不利的证词的举动来看,对赵建国真没多少感情。既然如此,她对跟赵建国的血脉也不该太牵肠挂肚才是…其实这时候最理智的选择应该是打胎,与赵建国父子一了百了。
但宁光这段时间都在努力安胎,显然对肚子里的孩子是非常在意的。
虽然对赵建国没什么好感,可尚未出生的孩子总是一条生命,戴振国也说不出来劝宁光打胎的话,所以还是送人的好。
他这么想着,却见宁光毫不迟疑的摇头,说她绝对不会将女儿交给其他人抚养的。
因为她信不过外人。
毕竟从小到大,她所生活的圈子里,美头就没几个过的舒服的,那还是亲生的,如果是领养的,岂不是更糟?当然沈安怡、杨秋涵等少数美头还是过的蛮好的,可她们都是亲生的不说,而且都很聪明,成绩也好…宁光觉得就自己跟赵建国这种学渣,生出来的美头估计念书也不怎么样的。
她这个亲姆嫚不会嫌弃亲生女儿笨,但养父养母就不一定了。
再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想当初她还以为赵建国是个好人,很为自己算计了他而觉得心虚,结果后来发现自己压根就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宁光自觉不是什么聪明人,眼光也不怎么样,说什么给女儿挑个好人家,万一挑的是个表里不一的,表面上慈爱可亲,私下里净虐待自己女儿怎么办?
所以还是自己带着放心。
此外宁光不想将女儿送人还有些为自己考虑的打算,她是不打算再找人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过日子太过寂寞也太过没意思,能有个女儿作伴,也就心满意足了。
从前她还是个小美头,对于婚姻跟伴侣还懵懵懂懂的时候,苗国庆就一直念叨着“等美头你嫁出去就好了”,所以在宁光的概念里,婚姻唯一的意义就是帮助她逃离宁家。
什么爱情啊,什么白头到老啊,什么互相扶持啊…对她来说都太陌生了,而且肉麻的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完全不想去了解。
曾经宁光很不服气,想要找其他的出路离开宁家。可是兜兜转转的,她最终还是靠着跟赵建国在一起脱离了宁家的控制。
她从来就没有期待过婚姻,更不曾向往什么爱情,从头到尾,她所期望的无非就是离开宁家以及一切类似于宁家的生活环境,过上安稳的、不需要受奴役受侮辱的生活。
以前她不知道要怎么过上这种生活,但现在她已经看到了过这种生活的曙光。
宁光对于婚姻对于爱情是再也没了兴趣,她现在满脑子就是赶紧把身体养好然后去干活,接下来唯一的麻烦就是给孩子上户口,这事儿如果解决了她就没什么烦恼了,就是努力工作养活母女俩。
当然她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在这时候肯定是不怎么能被接受的,因为这几天不止是戴振国,病房里的一些家属也在委婉劝她别太难过,来日方长——他们说的来日方长的意思,基本上就是让宁光以后再找个靠谱的。
这个时代大部分人还是认为女人终归是要结婚的。
要是已经四五十岁,孩子也有了,索性专心等着孙辈落地伺候孙子孙女,也就算了。但宁光这年纪,都还没成年,如果叫人知道她竟然打算守着女儿就这么过一辈子,肯定群情哗然,大家会一起努力来帮她“纠正”观念。
又或者根本不相信这话,认为她只是一时伤心的气话。
因此宁光这番打算都没跟戴振国说,只是反复强调自己不会送走女儿,又再三跟他道谢,表示他帮忙垫付的医药费,等自己开始工作后,会慢慢偿还…这些说完之后她就不作声了。
戴振国尴尬的让她别惦记着还钱的事情,因为他并不急着用钱,之后站了会儿,觉得两人之间气氛越来越尴尬了,也就讪讪离开。
见戴振国走了,宁光暗松口气,她其实察觉到了戴振国对自己有着特别的情愫了,怎么说也是快做姆嫚的人,对于这种事情哪里能没感觉?这让宁光挺意外的,因为两人虽然认识的算是比较早了,但接触的次数并不多。在宁光的概念里戴振国也就是个比较熟的熟人而已。
要不是这次住院戴振国表现的实在太过明显,她压根就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顶多觉得这人心地善良,同情她的处境。
但明白戴振国的心思归明白,宁光并不想做出任何回应。
一方面是觉得戴振国是个好人,应该找个比自己更出色的、清清白白的美头过日子;另一方面是她因为个人经历,对婚姻爱情都没什么感觉,甚至有些隐秘的恐惧感,毕竟宁光长这么大,就没在生活里看到过让她向往的婚姻。曾经她以为赵霞跟沈强是很童话了,可沈安怡的憔悴与眼泪让她明白朝阳村周围十里八村所羡慕的福气,也不过是转眼成空。
所以还是一个人守着女儿过日子的好,吃自己的喝自己的,心里踏实。
宁光这么想着,决定以后戴振国再过来看望的话,就更冷淡点。
她做出决定之后就把这事情扔在一边了,毕竟沈安怡要过来看她呢,她得好好想想怎么说才能尽可能的让这好友不为自己担心?
沈安怡是晚上到的,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杨秋涵也跟了过来。
“我可是专门翻.墙出来的!”一见面,杨秋涵就邀功说自己为了来看宁光,人生第一次逃课——按照县中的规矩,她的下场八成是下礼拜一的升旗仪式上做全校检讨,“我还没丢过这么大的脸,宁光你将来要是不好好报答我,我可跟你没完…去年我爷爷半夜病发,一晚上转了三次院,到省城才保住性命,我都没有这么干!”
“是啊,秋涵这次可是惨了。”沈安怡抿嘴笑,“她是王牌班的,他们班主任可狠了,我们县里小孩子,小时候哭闹不听话,只要说那个班主任来了,没有敢吭声的!”
杨秋涵苦着脸让她别再说了:“我现在心里已经在哆嗦了,你再说几句我都不敢回学校了。”
“你放心吧,就算你不回学校,你们班主任也会把你抓回去的。”沈安怡一本正经的落井下石,“而且他是个讲究男女平等的人,怎么打男生就怎么打女生,绝对不会因为你是女孩子手下留情!”
“宁光你看看这个人!”杨秋涵呆了呆,就扑到病床边要宁光评理,“我都这么惨了,安怡还要欺负我!”
对于这样的见面宁光有些意外,一个是没想到这两个朋友坐下来之后半个字问候没有,倒是惦记着杨秋涵逃课的事情;第二个是杨秋涵居然肯逃课来看望自己,毕竟县中管理的严格本县没有不知道的。
她可是做好了跟沈安怡一照面就抱头痛哭的准备的…
“安怡快别说她了,再说她可要哭了。”虽然意外,但宁光还是顺着杨秋涵的话头笑劝沈安怡,“一早听说县中老师管得紧,我听着都觉得挺害怕的,还好我成绩差,没考上县中,不然我这种木头脑袋估计早就被老师打死了。”
杨秋涵苦着脸,说:“可不是吗?之前在初中的时候,老师们都说,努力考进县中,等于半只脚踏进大学,这日子也就好过了。我还以为是真的呢,结果县中比初中管的还多还严,成天战战兢兢的…跟坐牢一样!我们现在都在倒计时,什么时候脱离苦海?”
“最重要的是现在大学生已经没那么吃香了。”沈安怡叹息,说,“我们老师都让我们当心点,能多学点东西就赶紧多学点,不然现在不包分配,出来找不到工作,连自己都养活不了!”
宁光闻言顿时惊讶:“大学生怎么可能找不到工作!”
“我们老师也说了,现在已经不稀罕大学生了,刚出校门工资比民工也高不了多少呢。”杨秋涵点头,“倒是技工,就是各种有手艺的,赚的特别多…我前几天还跟我家里说,要是大学考的不好,还不如干脆去学个裁缝什么的。”
这种说辞让宁光大为诧异,因为在她看来大学生都是天之骄子,在她的概念里只要考上了大学吧,那基本上就是平步青云人生从此无忧无虑…现在居然大学生都不稀罕了吗?甚至赚的还不如手艺人?
她觉得世界观都刷新了。
甚至忘记疑惑为什么两个好朋友明明是来探望自己的,却在聊这些?
一直到半晌后宁光露出乏色,沈安怡跟杨秋涵让她休息,她们晚上轮流陪夜,反复推辞未果之后闭上眼睛,才猛然醒悟过来:这两个朋友,应该是怕她自.杀吧?
毕竟从她们的角度看,怀着满心欢喜跟孩子的父亲来县城置办物品,却没想到是踏入了赵家父子的陷阱,要不是戴振国等人的帮忙,宁光说不得就是一尸两命。被枕边人背叛之后,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求助宁家却也受到残酷的拒绝…正常人都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吧?
所以已经很久没联系、以前照面时关系也不怎么样的杨秋涵,居然翻.墙逃课来看望。
杨秋涵对宁光的关心肯定不如沈安怡,沈安怡会为了一点小事专门赶回来看宁光,但她跟宁光的关系远没有如此密切。如果不是觉得宁光估计会寻短见,她这种从小到大连迟到都基本没有过的女孩子,还是在紧锣密鼓准备高考的时候,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而她们来了之后只字不提宁光的遭遇,反而说起逃课、大学生不吃香、手艺人大有前途,想是怕勾起宁光的伤心事,转弯抹角的劝她来日方长。
是真正的来日方长,不是传统的女人总得嫁人过日子,是上不了大学也能学个手艺自力更生。
是委婉告诉宁光,她还有很美好很值得期待的未来,不值得为了几个人渣了结此生。
第九十章 帮助她,不如请求她的帮助
…夜深了,沈安怡跟杨秋涵说是换班陪夜,实际上都没睡,而是坐在椅子上相对沉默。
杨秋涵偶尔侧头看宁光,就轻轻推了下沈安怡。沈安怡顺着她眼神看去,宁光看起来已经睡着了,可眼角依稀有一滴尚未干涸的泪珠。
两人不知道宁光是为她们流的泪,还以为是宁光刚才兴致勃勃的跟她们问这问那,果然是强颜欢笑。
也是,本来这朋友小时候就过的那么不好了,好不容易离开宁家,却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这谁受得了?
想象宁光当初是怎么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的,现在心里又是怎么个绝望与撕心裂肺,两人就觉得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哪怕杨秋涵当初很是嫉恨过宁光的美貌,以及能得沈安怡的格外照顾,这会儿也觉得宁光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呢?难道真是红颜薄命?
然而这种想法才冒上来就被她掐灭了,她又不是农村老太太,信什么命啊,这都是那些人太坏了。
“怎么办?宁光现在哭都不肯当着我们的面哭,万一真的想不开…”两人心潮起伏良久,不约而同决定趁宁光睡着,去走廊上商议下,杨秋涵就小声跟沈安怡说,“我今天专门跑图书馆查了一些心理书籍,这种情况,咱们得赶紧帮她找个继续生活的理由!”
沈安怡很焦躁:“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找什么理由呢?我要是小光我都觉得活不下去了!”
说到末了一句,她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我要是宁光我也肯定不想活了。”杨秋涵叹口气,说,“要不我们就守着她,慢慢想办法?话说我班主任应该不会来医院逮我回去吧?”
“还是我一个人守着吧。”沈安怡摇头,“县中管的真的蛮紧的,你偶尔逃次课没关系,逃个几天估计就要叫家长了。”
杨秋涵说沈安怡也不方便长期守在这儿:“你正代表你们学校参加那个什么比赛,刚刚过初赛呢,接下来复赛什么,你要是为宁光放了学校鸽子,那些什么推荐啊奖金的,还能给你?”
就算沈安怡不在乎那些,但沈安怡的家长肯定会有意见的,“这次宁光的事情听说是你爸爸帮的忙,你要是为了宁光影响了自己,你爸爸肯定会讨厌宁光的。”
她提到沈强,倒是提醒沈安怡了,说自己的母亲赵霞反正在家里也没什么事,要不明天抽空回去跟赵霞说一声,问问赵霞愿意不愿意过来照顾宁光吧。
沈安怡说这些时非常的纠结,是想到赵霞最近的情绪也不怎么稳定…她这时候还不晓得赵家人跑县里来发现赵霞婚姻出问题之后闹到环保局门口的事情,但这两年每次回县城,基本上都是赵霞拉着她哭诉沈强的没良心以及沈强又给那小情人买什么,而沈强一边让女儿别管大人的事情一边给女儿各种物质补偿。
他对女儿出手相当的大方,单是金项链就给过好几条,还有几个金镯子什么的,这会儿移动通讯刚刚开始普及,就是在省城,很多已经工作的成年人都舍不得买手机,只用小灵通代替,就算买手机也选择蓝屏的可以便宜点,沈强却已经给沈安怡买了三个彩屏和弦的手机,是时下大城市最流行的几个牌子——他说自己不知道女儿喜欢什么样子的,趁去大城市出差索性把随行女同事认为好看的都买下来。
赵霞知道后哭的死去活来,跟女儿说这些肯定是那小情人选的,都脏,让沈安怡别用。
但沈安怡心惊的是沈强一个县环保局的公务员,哪里来这么多钱?
她爷爷奶奶的级别算是比较高了,退休待遇属于很优渥的,也禁不住这么开销…沈强的钱从哪里来的不问可知。
可是每次在这方面劝沈强,沈强反应都很激烈。
而且赵霞也反对女儿将这些事情强行捅到爷爷奶奶跟前,赵霞是知道自己公婆的脾气的,如果晓得沈强这些年的作为,就算不把沈强送监狱也不可能让他继续做领导了。到时候沈强破罐子破摔,八成索性跟她离婚,同小情人过去了…那她要怎么办?
即使沈安怡再三保证自己肯定会赡养赵霞,而且作为一个从小到大都成绩优异、迄今取得知识竞赛奖项无数的著名中学尖子生,她完全有这个能力让母亲的晚年体面而优渥,所以赵霞根本不需要担心跟沈强离婚之后日子没法子过下去。
可赵霞不是这么想的,她口口声声看不起乡下人,口口声声说朝阳村那些始终伏在性别阴影里的女人不争气,实际上,人的经历刻在骨子里,真不是那么容易洗掉的。
她恐惧离婚。
这种恐惧来自于朝阳村自古以来的思想观念,就是离婚的女人都是要受到唾弃的。
不管离婚的原因是什么,女人是否有错,只要是离婚了,那么女人就会被嘲笑是看不住自己老公的废物,大家不会看到她在婚姻里的付出与委屈,不会在乎她离婚是自愿还是被迫,不会理会女人的处境是否已经足够落魄可怜…反正脏水都朝女人身上泼就是了。
哪怕赵霞理智上明白,她还有女儿可以依靠,就算离婚了也未必需要回去朝阳村,看那些嘴脸听那些话…但她还是恐惧离婚。
像动物遇见了天敌。
她甚至警告沈安怡,如果沈安怡不经过自己同意,捅出沈强收取贿赂还跟女下属有不正当男女关系这些事情,她就死给沈安怡看!
至于沈安怡说这种事情即使自己不揭发,也很难不被其他人检举,赵霞选择了鸵鸟政策,说沈强这几年也这么过来了,也没见出什么事情…兴许不会出事呢?
沈安怡问她,如果沈强一辈子不出事,难道你就这么忍一辈子?
赵霞几乎没有犹豫的表示,反正她不离婚,她的底线就是,只要她还活着,她就是沈强名正言顺的老婆。
这种观念沈安怡难以接受,可在母亲的以死相逼下却不得不妥协。
现在说了问赵霞愿意不愿意过来看着点宁光,沈安怡所以又担心,万一赵霞这种思想带给宁光怎么办?
她作为亲生女儿,还是一直生活的无忧无虑,近年才遇见父母婚姻触礁打击的掌上明珠,面对赵霞的各种诉苦都觉得吃不消,何况刚刚受到过巨大打击的宁光呢?
沈安怡思考半晌,还是将这想法告诉了杨秋涵。
杨秋涵所以也觉得犯了难,因为她跟沈安怡都要上学,不可能长期守着宁光,不守着宁光又不放心…至于说沈安怡接到消息这么晚才回来,这中间宁光也没自.杀,两人认为这应该是宁光撑着一口气等赵学明父子伏法,以及想见一面沈安怡。
沈安怡就怕自己来了之后,宁光觉得心愿已了。
所以接下来总要有人看着点这好友才能放心。
然而除了赵霞,好像也没其他合适的人选了。毕竟杨母是黎明镇小学的老师,也是有工作的,不可能为了宁光辞职跑县城来做陪护。沈安怡倒是想到花钱雇人,可杨秋涵说这么做会不会让宁光觉得越发愧疚,从而更加想不开了?
将宁光当成对世界没有留恋的心态之下,她们不能不小心翼翼。
最后还是天快亮的时候,沈安怡想到以前看过的一本书,提到美国某政客想取得一个人的好感,起初想帮助那个人,然而无果,最后他改了个方法,向那人提了一个不算麻烦但显出对方家族显赫以及尊贵的要求,最后如愿以偿。
她于是跟杨秋涵说,她们或许可以换种方法来提升宁光的生存欲望。
不是帮助宁光,而是向宁光求助。
杨秋涵忧愁的说,问题是怎么求助?因为宁光现在根本自身难保,何况是帮她们的忙呢?
“…我想让宁光经常去陪陪我妈妈。”沈安怡沉默了会儿,说,“让她开导开导我妈妈…但我不知道宁光现在会不会被我妈妈带的悲观失望?”
杨秋涵犹豫良久,觉得无法判断,就想起来戴振国,说要不看看戴振国天亮之后会不会过来吧,之前宁光出事就是他找去县中通知的,知道我们现在来了,应该会过来一趟…到时候找他商量下。
毕竟戴振国这两年在外面跑着,也算有些见识了。
而且不管是沈安怡还是杨秋涵,都是很久没跟宁光联系了,倒是戴振国,似乎跟宁光见面次数还多点。
也许他的判断更准确些。
早上宁光还没醒,果然戴振国就过来了,沈安怡跟杨秋涵将人拦在走廊上说了她们的担心,这让戴振国也一下子揪心起来,说自己昨天过来看的时候,宁光还不像是想不开的样子啊,反而怪平静的!
杨秋涵就说他笨,就因为宁光平静才不正常啊!因为宁光这遭遇,换了谁能平静?要是宁光哭天喊地的撕心裂肺一场,没准难过完了就过去了。
现在不哭不闹的…不定就是心意已决!
戴振国吓的脚都软了,如果只是杨秋涵这么说他还不怎么相信,因为知道杨秋涵跟宁光的关系不是特别亲热,倒是沈安怡,这是宁光最重视的人了,她都担心宁光寻短见,那基本上就没什么好怀疑的!
“我看沈安怡的想法可以。”戴振国嘴唇哆嗦了好一会儿,强迫自己定了定神,才说,“宁光以前说过沈安怡帮了她许多,她却没什么能给沈安怡的…对了,就是那罐子梦因子果酱,你还记得不?”
沈安怡沉默点头,她当然记得,梦因子果酱她已经吃完了,但装酱的瓶还收着,就放在她在省城的房间的书桌上,天天能看到。
戴振国就说宁光对沈安怡一直抱着歉疚的心理,以宁光的为人,就算真的不想活下去了,沈安怡开了口求助,她怎么也要想方设法的为沈安怡办到的…说到这里他想起来:“可是宁光都不肯打胎,还说不打算将孩子送人。”
所以…这不像是想不开的样子?
沈安怡跟杨秋涵闻言讨论了下,觉得还是稳妥点的好,暂时先什么都顺着宁光,设法安慰开导她,她们必须离开的时候,再托宁光看着点赵霞…反正给她找个事情绊着,不至于什么时候忽然崩溃说走就走了。
“可是宁光年纪没到应该没结婚证吧?”敲定这事之后,两人就想起来户口的问题了,问戴振国,宁光是否打算以后跟赵建国继续扯结婚证?
戴振国摇头,说宁光好像没这个意思,但她很有自己养孩子的打算。
杨秋涵就问沈安怡,能不能用家里关系给宁光孩子上户口?
她其实也觉得宁光还是别留那孩子的好,因为毕竟是高考在即的学生,知道宁光这孩子既然是赵建国的骨肉,就算赵建国不养她,按照法律她以后也是要给赵建国养老的。跟那种生父扯上关系,既恶心又麻烦。
而且她也不知道宁光打算不嫁人了,想着宁光才这么点年纪,等熬过这一关,以后肯定还要结婚。到时候带个孩子,不但不方便找人吧,拖油瓶去了人家家里,也是可怜。
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宁光本身。
在确定宁光情绪稳定之前,杨秋涵跟沈安怡都认为不能刺激宁光,宁光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比较好。
…他们先入为主,哪怕半晌后宁光醒过来,跟他们再三强调自己心态平稳,甚至对未来充满了憧憬与希望,让他们千万别多想,他们还是觉得她目前的状态,按照需要轻拿轻放的玻璃人来的好。
宁光对此很有些哭笑不得,但对于沈安怡的托付却欣然接受,欣然到了眼角眉梢都是喜悦。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给好友帮忙。
看出这份好心情,沈安怡跟杨秋涵都暗松口气,深觉这步棋走对了!
第九十一章 出院与工作
沈安怡跟杨秋涵在县医院待了两天就在各方催促下匆匆离开了。
她们走之后过了一个礼拜的样子,宁光也恢复的七七八八,不需要继续住院了。她惦记着欠医院的钱,就想立刻开始做清洁工。
然而去找了之前的医生,医生却说已经有人结过账了。
宁光顿时想到沈安怡,正懊恼又给朋友添了麻烦,谁知道医生说,账是戴振国结的,沈安怡跟杨秋涵来的时候也想结,但没结成——戴振国联合医生将她们糊弄过去了——这个医生当然不会告诉宁光。
医生让宁光想还钱的话就去找戴振国,宁光闻言心头就是一沉,怀疑他跟戴振国串通好了套路自己,因为之前赵建国就做过差不多的事情。
她试探着问医生,之前说的清洁工的工作还算数吗?
医生表示医院目前不缺清洁工,宁光就更笃定这是戴振国的盘算了。
她很不愿意去找戴振国,然而更不想欠这人的,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跟这人见一面,把话说清楚。
算起来她跟戴振国有几天没见了,这人就瘦了一大圈,他很繁忙的样子,见了宁光难得没有欲言又止的磨蹭,非常简洁的交代,钱是他付的,原因是觉得宁光如果留在医院打工很不安全。
“赵家毕竟是大族,这次的事情主要也是沈安怡的阿伯发了话,跟公安局那边领导打了招呼什么的,所以才这么顺利。”戴振国告诉宁光,“其实你们村的村长,就是赵家那个赵训勤,之前是专门带了人来县城找沈安怡的娘老子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沈安怡的姆嫚没帮他们说话。但他们不敢拿沈安怡一家怎么样,却未必不敢来县医院给你使绊子。”
他觉得宁光就算要找工作也应该离县医院远点,免得被赵家报复。
见宁光似乎有点不以为然,戴振国就委婉表示,自己在镇上的铺子已经被砸了,因为是晚上被砸的,他不在铺子里,人倒是没事,可里头的货物全部被泼了秽.物,门上还被用鸡血写了咒骂的字句,这两天镇上都在议论纷纷的…他说:“我想把那个铺子转手,干脆到县里来做生意了。”
宁光本来还很怀疑他的,听了这话就觉得愧疚了。
因为就算这人真的对她有些什么心思,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没有做什么对宁光不好的事情,说起来也算救了宁光母女俩了,现在又被牵累铺子被人砸了,甚至在镇上都没法站脚,只能来县城。
戴振国也是辛苦几年才在镇上攒下的铺子,想也知道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想转手,肯定要亏本。
人家本来好好的过着日子…
宁光心里苦笑,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不吉利呢?到哪都给人添麻烦,到哪都是个累赘。
她无精打采的表达了歉意,问有没有自己能帮忙的地方?
说这话的时候宁光其实没抱什么指望,因为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能做的。
然而戴振国很爽快的点头,说希望宁光帮忙在县里找铺子,县里的铺子他暂时是买不起的,只能租赁一个。然而镇上的铺子现在被压价压的很厉害,还有一些积存的货物、订单之类需要处理,总之他暂时没空管县城这边,希望宁光能够帮他了解一下环境,找个合适的地方。
“就是不知道你身体是不是吃得消。”戴振国说,“这事情挺累的,也麻烦。”
宁光现在就怕没法还人情,连忙表示这都不是事,自己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人,再说到处找铺子,怎么也没有下地种田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