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想法都没有!

理所当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搞出来的作文基本没拿到分数,她是领着满是红灯笼的成绩单回去的。

还好宁家根本不指望她念书,除了苗国庆甚至没人问她考的怎么样。

宁光其实怀疑家里巴不得她成绩不好,这样就不需要给她出初中之后的学费了。而且理由还很充足,因为她根本不是这块料,因为她根本没考上。

九月份开学之后,老师倒是拿了篇范文给他们念,说是省里关于香港回归中小学生作文比赛的一等奖。宁光都甚至都没听懂里头说了些什么,只是觉得好像很高瞻远瞩很厉害的样子。

老师念完之后夸奖了很久,说这学生跟你们都是同龄人,但人家的思想境界跟眼光,是你们拍马也赶不上的。小小年纪就知道忧国忧民展望未来,以后祖国建设还是要指望这样的精英,指望你们就完了。

村小的学生被老师损,被老师打都是家常便饭,也没什么玻璃心,闻言不但不觉得难过,还嬉皮笑脸的说:“不会啊,怎么着国家也是要人种地的,我们读书不行我们可以种地啊!不信把写这作文的人喊过来比赛插秧,肯定插不过我们!”

老师笑骂他们死猪不怕开水烫,末了说这篇作文的小作者还真在乡下待过呢,就是以前在这边念书过的沈安怡。

这下子教室里惊呼声一片,宁光也非常的吃惊。

但也就是震惊了大概半天的样子,这年纪的孩子忘性还是很大的,尤其沈安怡早就转学走了,他们虽然对那个城里来的小姑娘很感兴趣,到底更关注摆在面前的生活。

此刻讨论了几句沈安怡在村小时跟谁好,少不得带上宁光…宁光默不作声,既为沈安怡感到高兴,又自惭形秽,觉得两人之间的差距似乎又拉大了。

…虽然这种差距就没缩小过。

她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念书,可是就算抓紧一切空闲时间看书,进展仍旧艰难。

人对于看不见收获的付出是很难坚持的,宁光也是这样,几次下来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是这块料,问题是不读书的话,她好像也没其他出路?

真是想想就觉得前途无亮。

然而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因为杨家父母答应照顾宁宗,而且宁宗也确实感受到了他们的照顾以及另眼看待的缘故,宁家对宁光的态度缓和了不少,虽然说话还是不好听,但至少不怎么打了。

甚至换季跟年节的时候,也都会给宁光买点什么。如此宁光即使穿戴还是不如大部分同学,也不至于衣裳褴褛的像个乞丐,由于从来不惹事,也不嘲笑人,渐渐的在学校里,也有人愿意跟她说话了。比如说赵小英,固然还是趾高气扬的样子…却也不会像从前一样一直欺负她。

偶尔赵小英还会跟她诉说同为有个弟弟的女孩子的艰难与委屈。虽然对于宁光只听不接话有点失望,但她也没其他人可以讲。毕竟村小里有弟弟的女孩子还是有几个的,但过的肯定比她悲惨的也只有宁光了。

所以每次说完之后对着宁光跺脚,说下次再不跟这木头玩了,过几天又忍不住找过来。

除了在学校的人缘变好外,吃饭的时候,宁家人也不会拿眼睛剜着,一点荤腥都不许她碰了。

再加上每次沈安怡写信来,她接了赵琴那边口信去杨家拿信,都会被杨家留下吃一顿大餐…这样不知不觉就小学毕业了。

他们这时候小学还是可以留级的,如果小升初没考好,一般都会建议再读一年。

如今乡下的家长还没有争分夺秒的概念,丝毫没有让孩子早一年进入社会的觉悟,所以如果孩子成绩太惨,老师说留级,错非家里实在困难不想多出一年学费,都会答应。

宁光的成绩就是比较危险,老师也提出了留级的建议,不过没指望宁家答应。

因为村小的老师都晓得宁家为了宁宗相当的节约,肯定巴不得宁光读完初中早点打工或者嫁人,好给家里弄钱。要不是政策压着,他们甚至连小学都不想宁光念。

结果宁家得知这个消息后,居然答应给宁光留级一年。

这让村小很意外,宁光也很意外。

宁福林对她这么解释:“现在国家有义务教育,成绩再坏都得念到初中毕业,就算真有实在不争气的没念完,也是少数。你要就念个这样的学历,将来结婚也好,找个事情做也罢,都不占优势。”

他说同意宁光留级是为了让宁光好好巩固下小学的知识点,免得进了初中之后跟不上,到时候初中毕业考不到学校,从而只能拿着初中文凭踏上社会。

宁光对于这番话非常的惊诧,因为在她的认知中宁福林不可能这么为自己着想。

后来想想,可能是因为拥有初中以上学历的女孩子,谈婚论嫁时可以要求更高的彩礼?

她下意识的皱起眉,忽然又想起来当年戴振国给自己举的例子,下意识的咬了咬唇。

她本来是不指望自己能够学那女孩子的,因为她根本不是读书的料,可是现在家里让她留级了…如果她真的瞎猫碰上死耗子,弄到个中专的学校呢?

那样的话…

想到那女孩子后来的做法,宁光就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充满了说不出来的惶恐与憧憬。

她沉默的认可了宁福林的打算。

毕竟沈安怡都转去省里了,她跟杨秋涵的关系这两年好了很多,但也没到非要赶着去初中汇合做同桌的地步。

她不知道杨秋涵得知她打算留级一年时,也是长松口气,扔着抱枕跟杨母撒娇抱怨:“还好她不去,不然想着三年里都要跟她做同桌,还要跟她忙前忙后,就觉得烦!”

“你忍一忍吧。”杨母哄她,“权当看你叔叔面子,你想你叔叔在镇上做了这么多年校长,一直想往县里调都没成功,归根到底就是因为上面没人…好容易你跟那沈安怡做了同学,让你叔叔得了跟她家长辈搭上关系的机会,要是成功,你叔叔去了县里工作,你不就也能去县里的中学念了?到时候甚至妈跟你爸,也能去县里教书,不比缩在这乡下好啊?”

虽然杨家一家三口都是城镇户口,然而镇上对于县城来说,到底还是乡下。

杨父杨母跟杨秋涵的叔叔,都是卯足了劲儿,更上层楼。

沈安怡转入黎小,就是他们眼里的机会。

尚未长成的孩子们还不太懂这些,不过没关系,杨母许诺给杨秋涵买辆漂亮的新自行车,以及女孩子看中很久的连衣裙,杨秋涵就高高兴兴的答应,继续笼络着宁光。

但她也觉得郁闷,忿忿说:“真不知道宁光哪里好,安怡要这样念着她?”

杨母不以为然:“你管那么多,反正只要宁光在信里说咱们好话,沈安怡就会在她家里人面前说咱们家好话,她虽然天真,在家里却是实打实的得宠,上次你叔叔去县里,已经成功拜访她爷爷的一个老部下了,你乖,再忍一忍,啊?”

杨秋涵想撇嘴,但想到母亲的许诺,最终悻悻点头:“嗯。”

又说,“那过两天再喊她过来吃个饭?”

因为省城的沈安怡也面临着小升初的考试,她成绩虽然好,省城的学生也不好惹,沈家对她寄予厚望,指望她一举考中省城最好的初中,所以压力也很大,从学期初就写信过来说明,说这个学期直到考试结果出来,估计都没空给她们写信了,得全心全意复习。

因而宁光这学期基本没怎么到杨家过。

第四十五章 女大十八变

宁光这次出现在杨家人的面前时,杨家一家三口都有点发愣。

杨秋涵甚至流露出几分气急败坏:“宁光你怎么忽然变这么漂亮了?”

这话让宁光受宠若惊,下意识的摸了摸脸说没有啊,不是还是那个样子?

“什么还是那个样子。”杨秋涵不敢置信的进屋去拿了个镜子来让她看,“以前你就是个干干瘦瘦的小美头,现在…”

她不无嫉妒的扫过宁光的面庞,面前的同龄女孩子下颔虽然还有些尖,却已经可以看出日后鹅蛋脸的轮廓来,浓黑的眉毛,又大又圆的杏子眼,鼻梁高挺,微厚的嘴唇因为丰润嫣红,有一种玫瑰花瓣似的质感,乌云般的长发编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发梢还有着曾经营养不良的分叉与发黄,然而整个人与以前比,已经恍若脱胎换骨。

杨秋涵心里想着这模样放在黎小,不说校花,级花是妥妥的了…说起来她因为长辈的缘故,在黎小一直地位超然,不然当初沈安怡转到黎小时,也不会由她做同桌。可先天条件使然,黎小的学生会敬畏杨秋涵,却不会认为她是个漂亮女生。

之前的沈安怡被传为黎小校花,杨秋涵虽然有点酸溜溜的,却也没什么嫉妒的,毕竟那是城里干部的女儿,爷爷奶奶还是老.革.命,比她强是应该的。

但跟前的宁光算个什么,凭什么能这么漂亮!

这天杨秋涵的心态有点崩,尽管父母反复使眼色,都控制不住脾气,始终沉着个脸。

索性宁光也没注意到,因为从杨家人的反应来看,他们是真的觉得自己很漂亮…这对于宁光来说,是一种非常陌生,可以说陌生到不可思议的感觉。

记忆中好像从来没有人夸过她长的好。

哪怕对她最好的沈安怡也没说过这句话,这年头乡下物资匮乏的程度是后世没经历的人难以想象的,整个宁家甚至只有一面镜子,还是破了的,挂在墙上,因为泥土地面灰尘大,用个塑料袋子蒙着,供一家人使用。

宁光很少去用。

因为宁家现在就俩未成年,宁宗是男孩子,头发理的短,梳头洗脸都用不上镜子,宁光不受重视,所以这面镜子挂的比较高,是成年人恰好的位置,宁光用着不方便,又在日复一日的唾骂嘲笑里自觉不上台面,自然也提不起顾镜自照的心思。

所以宁家人没提,她也没发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变化。

至于家里人为什么没提,宁光觉得也不奇怪,宁家上上下下,包括对她好的苗国庆,基本就没夸过她。

他们不打骂自己,宁光已经心满意足了。

原来我现在变漂亮了吗?原来我其实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这样的念头萦绕在宁光心里,让她激动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做什么才好。

这天她都不知道怎么从杨家告辞离开的。

然而回到朝阳村的时候,可能是路上被风吹着清醒点了,宁光忽然又觉得自己变漂亮了没什么意义,因为除非她初中毕业之后考上一个学校,最好是中专之类能把户口迁走的学校,不然前途一直捏在宁家手里,长的好也不过是便宜了宁家多要聘礼而已。

这让宁光瞬间就从“我已经是个漂亮女孩子”的喜悦里冷却下来,觉得好不甘心。

虽然这段时间她的生活比以前好过了很多,但宁光一点儿也不感激家里。她知道这不是褚老婆子他们想对自己好,而是为了宁宗。

整个家里都是围着宁宗转的,甚至包括她以后的学历包括她的青春美貌…都会打上价码,为宁宗的往后添砖加瓦。

宁光打从心眼里不想为这个弟弟做任何事情,事实却是她现在得给宁宗烧锅做饭洗衣服鞋子的伺候,以后还要用婚姻为这个弟弟攒钱…真是想想就觉得憋屈。

憋屈的宁光回到家里后什么都没说,沉默又愤怒的做着家务,而宁家也没注意到这些,他们其实没有故意不夸宁光长的漂亮,纯粹是天天在跟前,以及一直没正眼看过宁光,所以压根没发现女孩子的变化。

倒是村里人,有次宁光在赵富梁家旁边的水坞上洗衣服时,来了几个妈妈娘子,原本自顾自的洗洗刷刷说说笑笑的,有个女人偶然抬头看到宁光俯身漂洗一件外套,忽然就说:“哟,宁光也长大了啊?”

宁光从小不受她们喜欢,甚至没少被她们揶揄,就是不作声。

那女人也没理会她,扭过头去用手肘碰了碰同伴,笑:“看,月娥家的美头也大了呢。”

她们嘻嘻哈哈的,目光意味深长,宁光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们看的是自己胸口。

女孩子的胸口已经有了些微的起伏,夏天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尤其的显眼。

这让宁光感到羞愧的无地自容,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觉得无地自容,但本能的就是觉得没脸见人了。

第二天她就又换到了村外的那个水坞洗东西。

本来这段时间因为在家里跟外面处境都缓和了不少的缘故,宁光都是在赵富梁家旁边的水坞洗东西的,这样经常能碰到赵小英。虽然她跟赵小英的关系也未必算得上好,可多少有些同病相怜,赵小英那些抱怨,很多时候也是她想说的,所以她已经很久没去村外的水坞了。

但那几个妈妈娘子的嘲笑对于这年纪的宁光来说是根本承受不住的,她甚至都没有勇气将这番经历转告给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沈安怡。

她没想到会在村外的水坞碰见赵建国。

还是在洗衣服的赵建国。

朝阳村世世代代认为家务活计天经地义是女人该做的,像赵建国这种独生子更是金尊玉贵…说起来宁光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自己洗衣服的男孩子。

宁光记忆中这位出现在水坞畔,要么打水仗要么在野外疯够了过来洗个手,再不就是从前那样,为了嘲笑在水坞上洗东西的自己。

所以一个蹲在水坞上默默洗衣服的赵建国,让她在上面愣怔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没看错,才迟疑着走了下去。

赵建国一声不吭,甚至都没抬头看她一眼。

他非常粗暴的折腾着几件衣服,然后拎着篮子匆匆而去。

这让宁光暗松口气。

长年累月的被孤立被欺凌,仅仅这么点时间的放松,她表面不显,心里到底还是畏惧跟这些人近距离的相处的,还是一男一女单独相处。

“好长时间没看到赵建国了啊…”不过赵建国异于往常的表现也让宁光有些唏嘘,赵建国以前在村里很有存在感,虽然不是那种没事找事搞风搞雨的,但村里年纪小点的男孩子都爱跟着他,算起来也是个孩子王。但这些日子这人却仿佛消失了一样,已经很久没出现在人前了。

要不是宁光担心在村里的水坞洗东西,会被村里人调侃胸部的发育,所以避来村外,都碰不到他。

当然这也不奇怪,毕竟蓝小花跟人跑了的事情闹那么大,当初是连苗国庆都受到牵累的——想到这儿,宁光眉头一皱,对赵学明生出的怨恨,多少有些蔓延到赵建国身上的意思。

因此次日她来水坞洗东西,又碰见赵建国的时候,这次赵建国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却目不斜视的,丝毫没有跟他打招呼的意思。

这下子赵建国也低下头去不交流了。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默契,一声不吭的使用着这个少人来的水坞。

不知不觉暑假结束,宁光的同学大抵去了黎中,她却跟几个成绩凄惨家里又肯多出一年钱的同学留在了村小。

这个时候没什么照顾学生自尊心的讲究,老师的恨铁不成钢都是直接表达出来的,开学第一课,老师就当众教训宁光,让她好好的听课:“你一个留级生,总不能让人家升上来的新生比下去吧?那还有什么脸?”

宁光一脸麻木,心里有些忿忿的想,说的好像她有过脸面一样…

新学期的课程虽然都是宁光学过的,可仍旧是课程认得她她不认得课程,每次想到自己往后的命运,以及沈安怡的鼓励,宁光都觉得自己再不好好念书简直应该天打雷劈。然而她在读书上真的是七窍通六窍,终究懵懵懂懂毫无头绪。

宁家对她的学业一向不关心,倒是对宁宗的成绩上心的不得了。

宁宗在黎小的成绩其实算不上顶好,但也能排到中上,杨父杨母跟早晚接送孙子的宁福林说,这成绩要是放在村小,那妥妥是第一名,而且还是甩开第二名一大截的那种。宁福林所以就很欣慰,毕竟他自觉作为一个纯粹的乡下人是不如镇上人的,黎小的学生大部分都是镇上的,宁宗能排到中上已经很争气了。

当然他跟褚老婆子都不介意宁宗更争气一点,所以开学之后第一次测验,宁宗意外考了个前十名,杨母随口跟宁福林夸了几句宁宗,说孩子还是很有潜力的,家长一定要好好督促,免得他懈怠之类…宁福林回到家里就跟褚老婆子商量开了,既然老师都说宗宗有潜力,咱们万万不能耽搁了他!

褚老婆子说:“我自然巴不得宗宗次次考第一呢,但黎小的学生,大部分家里都比咱们家强,像杨老师他们女儿,在学校听完课,回去了还有娘老子教,她的同学怎么跟她比?咱们就算有心帮宗宗,也是有心无力啊!”

“那也得教的进啊,你看隔壁那小美头,在这边念书的时候,谁能教她?还不是到处考第一?”宁福林则说,“咱们宗宗聪明,未必不能将那些家里有人教的比下去。再说了,咱们不能教,请人教不就是了?”

他就说出打算,想请杨母在节假日的时候帮宁宗补课。

褚老婆子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因为无论什么资源倾倒在宁宗身上,在她看来都是理所当然。

为了方便宁宗补课,她还让宁月娥跟苗国庆一起去了趟县城,买了辆崭新的自行车回来给宁宗。

这年头的自行车虽然不像十几二十几年前那么稀罕,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有,然而大抵是28寸的那种旧车。褚老婆子让买的却是时下新出来的20寸金狮。这个尺寸镇上根本就没有,是介于童车跟成年人用的自行车之间,宁宗这年纪现在用着不像用24寸那么尴尬,但他长成之后也还能继续用着。

所以即使价格特别贵一点,仔细算着也是实惠了。

于是宁光就多了件差事,宁宗放学回来去场院上学车时,帮忙扶着看着,免得宁宗摔了。

以及宁宗学完车之后,给自行车擦洗保养。

她这个弟弟是个没耐心的人,学了几次没学会就不学了,跟一群同龄男孩子跑去旁边玩玻璃珠。

宁光本来说你不学了咱们就回家吧,但宁宗玩的兴起不肯。宁光劝不住他,看自行车闲在旁边,忍不住自己试了试。这时候场院上也有其他人在学,赵小英也在其中,跟宁光一样,领了陪弟弟练车的差事,看到这情况,就趁她弟弟不需要她的时候过来,让宁光悠着点:“还是我帮你扶着点吧,免得摔坏了。”

这个季节长远上生满了厚草,这辆自行车又比其他车低,宁光就说没关系的,自己皮糙肉厚摔不坏。

“谁关心你摔不摔的坏啊?”赵小英闻言翻了个白眼,“我是怕你把车摔坏,回去没的交代。”

宁光就有点讪讪的。

赵小英又叹口气,说:“我们这种人,还不如一辆自行车。”

她抿了抿嘴,看四周没人注意两人,就小声问,“宁光啊,你初中毕业之后打算怎么办?”

第四十六章 留级的目的

“…怎么办?”宁光歪歪扭扭的骑了几下,看着要摔了赶紧停下来,这才说,“我还没想呢,我家里让我留级的。”

赵小英说:“你家里当然让你留级了,村小就这么几步路,中午都能回家烧锅做饭,黎中离的远,管的也严。要是你家宗宗也念中学了也就算了,正好让你陪他上下学免得家里担心。你家宗宗都还在黎小呢,你现在就去念黎中,那不是没什么功夫做家务了吗?”

宁光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她知道家里让她留级肯定不是为了她好,却也没想到这么远,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那你家里让你留级吗?”她咬着唇,扭头看赵小英。

赵小英说她家里没这个想法,一来是因为赵小英成绩虽然算不上好,马马虎虎也过得去了,老师压根没建议留级,二来却是赵家对赵霞还有着指望:“我娘老子说,小霞姑姑虽然不大喜欢我们赵家的牛佬家,对美头家还是比较和蔼的。之前安怡在村里的时候我跟她关系还好了。所以赶紧的念完初中,趁小霞姑姑还有安怡没忘记这些情分,给我在城里介绍个工作。”

“…”宁光沉默了会儿,说,“要是真能去城里工作就好了。”

“这对你来说还不简单。”赵小英叹口气,“你跟安怡关系那么好,就算留级她也不会忘记你吧?”

又说,“没准安怡还会托小霞姑姑帮你在城里找人呢。”

“你别瞎说。”宁光就是尴尬,说,“我们才多大?说这话,叫人听见了,都不好出门。”

她心里其实暗自期望事情这么发展,就是有一天能够彻彻底底的离开乡下,跟宁家,跟朝阳村,跟这片土地一刀两断,再不必相见。

…这么想着,就觉得留级好像不是什么好事了。

尤其还是为了宁宗。

真是想到这个弟弟,越来越觉得厌恶。

然而宁宗根本没察觉到姐姐的心情,他学了几天车,摔了好几次,虽然回家告状之后,负责看护他的宁光被骂的要死,还被褚老婆子罚了两顿饭不许吃,宁宗到底也烦了,就说不如让宁光学,学了之后接送他补课。

宁光就不肯,因为她要做的家务很多,偶尔还要照顾下菜畦,要是再接送宁宗的话,那真的没什么功夫料理自己的功课了。而且她也还没学会骑车,就算学会了,也担心带人技术不过关,万一路上摔了,自己也就算了,不管是自行车还是宁宗出点岔子,下场都不会好。

但在宁家宁光的意见不重要,宁宗跟老太太撒娇了会儿,褚老婆子就答应这事儿了。

宁光只能去学车,还得快点学,免得耽误了宁宗的学业。

至于她自己的学业,老太太不以为然的说:“你们老师都说了,你成绩不行,进了初中也跟不上,都这个样子了,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还不如对你弟弟用点心思,以后他发达了拉你一把,比你自己用心多少年都有用。”

宁宗笑嘻嘻的帮腔:“对啊对啊,你要是现在不接送我去补课,我以后干嘛帮你?”

知道自己这时候反驳一定会挨打,宁光抿着嘴没说话,心里却是冷笑,从小到大,宁宗坑她的次数简直不计其数,什么时候帮过她?

她就是脑子进了长江黄河,也不会指望这个弟弟!

宁光满怀怨愤的去学车,可能跟做家务一样,压力之下,她居然用了一个多礼拜就学会了,只是带人还是不大行,宁宗坐上去之后,本来像模像样的顿时成了蛇行的扭七扭八。这情况宁家人肯定不放心她带宁宗的,于是又骂了她一顿,说她蠢笨,这么久了还学不会,这还是20寸的车呢,要是24寸的,还不得拖到明后年?

“所以我就说这美头是个没福分的。”恰好路过的宁月美嘲笑宁光,说她有福都享不了,可见天生命贱,只配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