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集点了随行入藩的首批重要臣工,童星虎去行务属副统领之职,改任东临三护督统;韩梅的儿子韩东辉去御史台执笔之职,改任东临监行院监史;甘若去京畿营提校之职,改任东临原都总镇;王祥之弟王琪去南骊关守将之职,改任乌淞关守将。这些人皆是随东临王一同东进。

楚灏归藩,静园、王府要跟着的奴才便有过百,加上他们的家眷,人数就更多了。外加几位跟过去的臣工,亦要带走一些家眷和仆从。再加各种东西、车马,一趟走尽是不可能的。遂先是随王爷走一批,余的再慢慢往东边移。

便是这样,队伍也是浩如江龙,头里已经出了武昌门,队尾尚在东市口。因皇上要亲送,沿途一应封街,不过老百姓少不得偷偷扒着窗户探看,只见旌旗飘摇,听闻乐音不止,龙翔凤展,锦衣侍卫昂扬,骏马高车,好不壮观。

楚灏穿着东临王紫蟒缀金丝袍,紫衣近墨,四爪蟒金绣有如飞龙,束着紫金琉纹冠,两边流苏长可过腰。

眉目如画,眼若坠星。因着清减,整个人棱角分明到了像刀削出来的,歪在高阔如一间移动房屋般大的车里,神情有些恹恹的。

瑞娘捧了一套常服进来,这车里外隔了两间出来,里头方便他休息,外头可做些常务,见见官员。太后这回又精挑细选宫中女官若干给他,原本是很不喜欢他这般花柳纵横,什么人都往静园里扔,如今这段日子是见他什么都提不起劲儿,竟自己都使出这招来让他开怀。

这次随行的队伍足有六七百人,浩浩荡荡的一眼望不到头。其实真正的杂役仆从没那么多,有不少虎骑营的兵打扮成仆从状混在队伍里。下回移家眷的时候,在这么来一两回,估计到不了年底,朝廷的两千骠骑便都拉到位了。但兵权是在袁诉手上的,楚灏猜得一点都没错,皇上偏就派了这个跟楚灏有仇的姐夫。

皇上将归藩的日子提早到了四月初十,便是要让楚灏合东临之兵去平北藩,最好是能让楚正越到京里来。但没有圣旨,没有朝廷明令的调兵。

明着跟着的两百人只是保护东临王入东。这样一来,若真有什么事,黑锅全是楚灏背。若拒而不受,只怕用不了多久,便要寻别的名目来找东临王开刀,借他以震四方。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瑞娘并不担心楚灏在这方面的谋划,她是操心楚灏的身体。

这一个来月,楚灏的确没时间养伤。皇上不时召见,商量归藩事宜,随臣的名单上,楚灏少不得跟皇上磨牙。

没什么时间是其一,其二是他压根儿不想好好治,就这么不好不坏,马马虎虎,这一点实在让瑞娘担心。楚灏待叶凝欢的心,瑞娘能体会得通透,偏是那该体会的人,却只把心思用在别处。

四月初一,叶凝欢和陆霜凌走了。自叶凝欢醒了以后,次日楚灏便回了府,再没去过南苑。

王府的人一应都带走了,包括绿云几个,只剩了原本那些驻留南苑的奴才。不过临行却嘱咐了各人,只管让他们在那儿养着,要什么给什么,别亏了他们。

叶凝欢的伤是没什么,没几天便好了。陆霜凌伤得可比她重多了,不仅是让楚灏给痛揍了一顿,而且他醒了以后,又让林静给诳到围场里差点宰了。

若非他是个练武多年的主儿,怕根本是熬不住的。

陆霜凌养了一个月的伤,才算能下地。这一个月,都是叶凝欢在料理他。瑞娘听了南苑的奴才来报,想着两人在那里出双入对,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派人套了麻袋将两人再打一顿来出气。

这些当然不能告诉楚灏,所幸楚灏也从不过问,只管忙自己的事。不过他就是不能闲着,一闲着就开始恍神。明明有伤还总是饮酒,宫里三请五宴是一次不落地去。他的伤便是因为这样一直好不了,直到现在还时常崩疮流血。瑞娘也劝不住他,一劝他便只说自己心里有数,让她别管。

至四月初一,叶凝欢和陆霜凌收拾了点细软,离开南苑也不知去哪儿了。

瑞娘压根儿不想再提他们,得知以后一个字也没说。但她明白,楚灏若是想知道,怎么都有办法。

果然,四月初一晚上,楚灏自己跑到东二进的亭子里喝酒去了,喝得自己的伤口又崩开了一回。

瑞娘心疼得躲在屋里大哭一场,把叶凝欢和陆霜凌骂了八百多回。

冬英、绿云几个如今也跟着这趟一起往藩地去。她们本就是东临王的奴才,自然是要跟着主子走的。

瑞娘本来怕楚灏瞧见她们在眼前晃着闹心,想悄悄地把人遣走算了,反正楚灏平日里也用不惯她们,谁料楚灏终是扔不下。楚灏把人带回来以后,一直留在他所住的碧桐院伺候。

扔不下的,自然不是这几个奴才,而是因为,她们曾服侍了叶凝欢一场。

瑞娘瞧着他的样子就心疼,捧着衣服过去,悄声说:“殿下,若觉得不自在,不如换换衣裳歇一会儿?过了枫悦山,晚上便可暂歇东围行宫了。”

楚灏靠在枕上,眼半阖半睁。枫悦山,她当初便是自通惠河一径冲到枫悦山下。这法子,谁能想得到呢?

那时他的心情,是觉得兴致盎然的,他喜欢她总是软绵绵、很虚伪地故作娇羞,其实是阳奉阴违,暗地里使小计策。

难得这么个有趣的,他本打算处理完永成王的事便好好跟她逗一逗,看她一个女人拿着几百两银子能跑到哪里去?却是没料到,她竟让人戳在草窝里,命只剩本条了。若非他和霜凌到得快,只怕半条也捞不回来。

再后来,便故意让她给顾靖难倒酒,将她拖进局里,看她怕不怕。她果是怕了,一怕之下又开始玩逃跑的把戏。气得他在水里跟她互殴,他怕真掐死她,没敢太使力气,她就借水得了势,捅了他一刀。那次是在左肩,早就好了。

如今又是因她伤得,的确是严重了许多,他却不想让它好。

真是给没良心的,就这样走掉了。

霜凌收到了那封林静的信,不惜抛家弃命地去追。叶凝欢听到林静的威胁,明知是死也要去。还非得让他去成全,他还真就去了。那时候,什么都不及她的安危重要。

一如看她呕了血,他便投降了一样。

以后,再遇不到一个叶凝欢了。作山花笑,掂指引飞鸟,幻化各姿百态于舞之中,每一步都是动人。她学了十二年的妖娆颜色,却也可以家长里短,贤妻般奔走于女眷之中,打探可用可得的消息。酒量很好,与她共饮绝不无聊。听到他的小名,便诌起几句说进他的心坎里。

再遇不到了!

五月初,楚灏的队伍入了兴成的桐川。大部队护军及一些杂役都留在城外,楚灏只领了少量侍卫仆从及随行官员入内。这次兴成王知道人多,提前把王府的别苑给收拾出来了。

事隔数月,叔侄两个又见,少不了三宴五请的。端午节当天,兴成王又把楚灏请到王府来,一起吃粽子过节。

宴席摆在王府的中院,时值初夏,各式花朵烂漫。兴成王好奇石,园中荷塘有一方青石雕,以极其精妙的雕工制出七孔飞坠流,坠于塘中,与辉灯相映,将那浮于波中的绿萍洗映得有如翠宝。

宴席自午便开,先是搭台唱戏,点几出应节的戏码,接着便是杂耍、歌舞,一场接一场,没半点冷落。相陪的,除了兴成王外,还有兴成王一应的亲戚,兴成王的老丈人叙术自然也在侧。

楚灏酒是喝了不少,但没什么醉意。瞧着满席宾客,晃来晃去是半点心情也无。自己闹中取静,坐在席上,心早就飘得没了影。

到了晚上,一众亲戚相继散去。兴成王兴致很高,拉着楚灏不让他回,将宴席自园里挪到了花厅,又着人添了酒,另将府里新买的乐师也加了来,作个管弦齐奏的古乐排场。

楚灏觉得回去了也是无趣,与他一起饮酒倒也无妨,索性着人换了大杯,继续饮宴。楚正远陪了几杯,脸上就泛了红光,连眼神都有些迷离起来。

他笑着撑了桌道:“十九叔当真好酒量,侄儿却是撑不住了,容侄儿先去饮盏茶散散再来陪。”

楚灏瞥他一眼:“去吧,可别借着跑脱才是。”

楚正远大笑,摆手:“不敢,不敢…”指着乐师道:“你们再奏一曲来…”

说着,他踉跄着由着丫头扶着打侧门出去。

曲风沧幽怀古,生生勾起楚灏心中的几分闷意。饮酒当欢,却没有对手,实在是无趣至极。

他看着空旷的花厅,门外塘水灯下泛波,垂檐叠影,闹中却灭不掉那道影。他犹自出神,突然一道飞纱掠檐而垂,接着便是一道影借着纱带直舞到水台边上。

他微怔,手指顿时失了力,杯子裂开来,那酒直洒了他满手。

是什么乐曲,他已经听不到了。那旋舞翩飞的影子,生生地轰进他的心房,让他听到的节奏,皆由自己的心脏敲响。

连幻想都出来了吗?这身影如此熟悉,绕纱裹着檐角飘飘一荡,数丈长练在她臂间绕如灵蛇,且收且放何其自如,而她的身影恍若飞仙。堂内灯火通明,外面便显得黑,廊灯明灭,水台沿星灯闪烁,只衬得一团柔影流连。

他真的喝多了吗?为何这人跳得…怎么看怎么像叶凝欢!

楚灏慢慢站起身,一点点地向门口走去。她已经足尖轻点,借着纱带兜缠住边上的一株合欢树桠,直腾上半空,险险地轻着水波上浮动的萍,以作飞旋掠水之姿。

楚灏慢慢踱下廊阶,这几步仿佛走了一世般漫长与惊心,那表情在这过程中可谓千变万化。

最终他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面色铁青地大吼:“叶凝欢!”

那嗓子震得在里面奏乐的乐师都拉错了音,而那个正悬飞的人顿时错了拍节,这种惊险的舞步是容不得半点错漏的,她本已经一个用力再次腾起来,此时一抖,顿时那薄纱便失了控,身子一歪直向那方大石雕上砸过去。

楚灏似是早有预料,几步便纵上去,一探手便捞住她长长的纱带,几个绕腕拉着带子猛地一扯,避免了她的脸直撞上石头。

她的身体向着他冲过来,他一把兜住,转了身正让她的脸映在灯光下,眉目顿时分明。

叶凝欢,除了她还能有谁?

她穿了一身银丝羽光的纱衣,如今可令灯光下影剪光莹。绾着繁复花髻,头上那根檀木簪子与她的乌发似成一体。

一张脸却素净无妆,影舞只看姿态,不需浓妆。如此她这般莹白甚至有些发惨的肌肤衬在灯光下,带出月影朦胧色,一双眼瞪得圆鼓鼓,显然未从方才失控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楚灏死死盯着她的脸许久,仍是不能相信般突然又扯了她的手去看,右掌深深的伤痕,仿佛将掌心切成两半,这道口子养了快一年,仍然触目惊心!看过之后复又瞪着她,二话不说又去扯她的脸,仿佛想试试是不是真皮,扯得她一连串哀叫:“疼,疼疼!”

真的是叶凝欢,他如今才敢确认!

他用力将她勒进怀里,眼瞳缩得紧紧的:“你…你怎么…你怎么在这里?”

听得楚灏在外头嚷起来了,一直在侧厢里静待的兴成王楚正远和兴成王妃徐氏这才忙忙地出来,徐氏弯腰道:“十九叔莫恼。夫人十天前便到了,这才…”

她话没说完,楚灏直接把叶凝欢抗麻袋一样扛在肩上,头也不回大步流星:“今天我不走了,借你的瑞华楼一晚上。”

徐氏愣了下神,刚想追上前去,却被楚正远一把揪住,摇摇头,唇边抖出一丝笑意:“让小丫头们远远地听传就行,不用管他们。”

徐氏有点不放心,但看丈夫那表情,一时也笑了笑。她的眼不由得微睨,楚正远方才一拉她,将手正搭在她的肩上。

他们之间,已经好久没这般亲昵的动作了。已经好久,没有共同站在一起,看着同样的方向了。

当初楚灏与叶凝欢自燕宁返京,回来又路过桐川。徐氏送给叶凝欢一块玉佩,是为着以后联络起来方便。

四月下旬,叶凝欢由着一个侍卫给送来了,将玉佩传进来给她看。她闹不清是什么事,忙着把她接进来。她说与王爷吵架了,一生气自己先跑出来了。

这事她自然要找自己的丈夫商量的,楚灏四月初十便归藩,自然也是要路过这里的。敢这么跟楚灏撒性子说跑就跑,若不是这一位真是二百五,那就说明楚灏的确是捧着她。

人既然已经跑过来,当然要想法子拉合拉合。

如此,两口子便商量了这一出。原本是不敢让她跑去跳什么水台舞,她毕竟是东临王的同邸,抛头露面地在人前跳舞唯恐下了王爷的脸面,别到时拉劝不成再连累了他们。叶凝欢是执意要跳,徐氏思前想后,只得让楚正远先留住楚灏,清了园里的杂人,最后连楚正远也要避开,这才能两全其美。

要说起来,徐氏与兴成王这几年关系并不佳,侧妃得势,王府内宅的事她渐渐说不上话,两人也没什么事非得要一起办的。若非她与叶凝欢有了前头的相处感情,这事也轮不着她来张罗。如今,却是因为这个反倒能联手一处了。

有时想想,这夫妻相处,有时真不需要太拿着捏着拘着,还是自在些的好。这些话,是当初叶凝欢跟她说得。

楚灏一路把叶凝欢给扛回瑞华楼,也不管她难受不难受。这地方之前他住过几天,所以比较熟悉。瑞华楼当差的奴仆见他行走风霜,没一个敢吱声的,只由着他大步流星,一路上楼去。

楚灏直接把她给扔到榻上,那双眼睛都爆了火星,盯着她已经憋得通红的脸不出声。

叶凝欢被他压聚的迫力吓得不由自主地往后缩,她刚有这种缩躲的动作,他便猛地侵压过来,一把扯住她的脚腕子又拽到眼前。

她被他拖得差点躺倒,刚挥舞着手想挣扎又让他捏了下巴。那双眼睛里头像是聚了两道雷,随时都会打出来把她给活劈了。

叶凝欢强吞了口口水,小声说:“我知道你这次回去了,必有难为之事。我是个女人,帮不上什么,但是…”

“少说没用的。”楚灏的手上加了几分力,真想把她给捏巴成碎渣渣。

叶凝欢抿了唇,长出了一口气,看着他:“我不走了,你还要我吗?”

楚灏的眼变得漆黑,盯着她说:“若因我救你,大可不必。”

她快被他的眼珠子给吸了魂,强撑着吞吐着说:“我对霜凌,从来没有超出过兄妹之情。当时给他留过一封信,上面都说清楚了…后来没说,是因为我以为你把他给杀了,我心里难受,就什么都不想说了。再后来…我就没法说了…霜凌当时伤得那样重,我不照应他,便太没人性了。”

半晌得不到他的回应,只觉得他全身都贲发凛冽的气息,快要让她窒息过去。

她偷瞄着他,脸憋得紫涨:“还要不要了?”

“没说完呢,拣要紧的说。”楚灏咬着牙,那表情说不出的诡异。

叶凝欢彻底毛了,恍着眼问他:“那你到底想听什么啊?”

楚灏的眉头跳了两跳,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整个人瞬间爆发了:“你还有脸问我?你和他在南苑住了一个多月,那一堆奴才全都在。我给了你那么多时间,你那会儿怎么不说啊?你好样的啊,在那儿伺候他,你怎么不回来伺候伺候我?四月初一你就卷着包跑了,你日子过得好呀,东逛西逛的,如今还腆着个脸混在兴成王府,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语速越来越快,估摸着二里外都能听到。叶凝欢被他震得脸都木了,眼眶红了红,生忍着没掉眼泪。她皱了皱鼻子,撑了身小声说:“那我…那我先下…”

“你还想去哪儿?”楚灏挑着眉毛,近乎咆哮,眼睛里火星乱溅。

她小心翼翼地说:“去给你倒杯茶,真拿酒当水喝啊?”

楚灏被她噎得额头青筋都蹦歪两条,怒气冲冲:“我乐意拿酒当水喝,伺候陆霜凌去!”

他这话一出,却似生怕她说出更让他憋堵的话来,直接低头咬住她的嘴唇上,让她半个字也吐不出。

他将她箍得快喘不上气,唇舌辗转,快将她的命都吸走。

他快气死了,憋炸了,也恨极了,就没见过这么讨厌、这么可恶又这么磨人的家伙。她能兜个大圈跑到这里来等他,却没胆子在近在咫尺的时候与他说一句真心话。他是什么招都用尽了,最后自掀老底,她听了那么一大通,就只能躲在被窝里装睡!

她只用一根簪子、几件衣服和一把酸梅就把他召到南围去救命;他拿一根簪子外加心肝肺里子外子全扔了,她却在那儿装睡!

然后就憋在南苑照顾陆霜凌,不管他在外头是死是活,王八蛋也没这么干的!

他是越想越气啊,真恨不得把她一口口给咬碎了吃进肚子里。直到他感觉到咸咸的味道,她哭了,泪水流淌进两人的嘴里。

他松了唇,眼里蕴了汹涌波涛:“哭什么哭?你现在自己跑回来的,我可没抓你。”

她的嘴都肿起来,连着喘了几口气,带出哭腔说:“我当时没脸见你啊!”

他捏着她的脸:“脸不是在这儿呢吗?”

这话说得她的脸更是烫灼了起来,他瞅着她的样子,眼睛有些潮了。

抚到她的耳垂,她微微缩了缩,他低头看去,留了道小小竖痕,声音顿时有些哑:“都好了吗?”

她留下泪来,点点头。

他再度吻上她的唇,心煎灼而火熊燃。她以他最意外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看着她便觉得抚慰,但不够,心需要填满,满得溢出来才行。

她怔了一下,开始挣扎起来,错开唇低呼:“等等,我有话…”

“不听。”他扑上来亲她,一扯她的衣襟便豁了大半。

此时尚在二楼厅里,且对着楼梯,窗子尚是半敞的。叶凝欢的脸紫红紫红的,话也没办法再说,只得挣扎着抬手想去拽窗子,好歹关个窗行不?

他的手揉捏得她的心都快飞窜出嗓子眼,身子乱抖,手上再拿不上劲儿。被他吻得快要窒息,身子便软瘫下来。他抵紧她的鼻尖,微微松了唇问她:“还跑吗?”

她的脑子已经糊了,被他这话弄得一阵心疼。

她发出像猫一样的轻呜:“不跑了。”

他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笑得勾魂夺魄。

突然扯了她绕着的长练开始绕她的手腕子,她慌了,当时那令人恐惧的经历又冒上来。是他的气还未消尽吧,何止?她这般再度送上门的时候,霜凌就极为不放心。但她必须来,不管他怎么样都好,她一定得来!

她慌的一阵乱抖,却是没挣扎,只看着他扯着那极长的软纱轻而易举地便将她缚住,余的仍长长地拖在榻上,婉如绵蛇。他捏起一戳,看着她眼中的惶惧,一直看到她眸心深处去,手一绕,连着眼睛都给她蒙上了。

她眼前一团漆黑,真是吓坏了,感觉他握了她的腕子往他的脖子上一套,她便这样挂在他的颈上。长长的纱带因她带起一截,拂拂荡荡地扫过他的胸口,他的鼻尖抵着她的鼻尖,掐紧了她的腰身,又问:“还跑吗?”

“不跑了…殿下,你不要…”

“偏不。”他的声音有些无赖亦有些缥缈,他细细吻她的唇,衔着她的唇瓣一点点研磨,揉捏她的身体,恣意点火,“叫我。”

叶凝欢的声音亦开始颤抖:“雁行。”

像是带了魔力的笛,奏响他狂放的序曲。

叶凝欢看不到,由此感官无限放大,他辗转厮磨,掌心撩得她飞出急火。唇舌勾缠,直把他这数月的苦闷与哀伤尽情舒散。

他紧紧抱着她,让她软得只能靠他才能支撑,让她要靠他渡气才能活。她像是挂在桅杆上的旗,被狂风骇浪拍打得快要四分五裂,唯得紧紧抓着他才能得以保存。一切的一切,他必须是她的唯一所有和全部!

他不停地问她,还跑吗?她的声音已经抖得不像话,仍然一再地告诉他,不跑了,再也不跑了!

妻如何,妾又如何?便是丫头玩意儿也认了。她欠他的,她当还他。不仅如此,她亦找到了她想要的真心,她想守着这份心过下去,日后不去想,长远不考虑。

她从来都是这样的人,清晰里有糊涂,理智中有鲁莽。她一向敢爱不敢恨,她一向如此,便只如此!

她一直想要的自由,便是一个可以尽展真心的地方。如果拥有,那便自由。东临六郡是不是个好地方她不管,纵他走的是一条像永成王般的死路她也去。

所以,她再不跑了。

叶凝欢感觉到楚灏的滚烫,他的胸口里,跳动着一颗与她一样的狂野的心脏。汗水和泪水搅在一起已经分不清楚,他将她钳得死紧,仿佛要深陷于体。

她挣扎着想用缠在一起的手去抚摸他,想要更紧地攀住他。突然她的脸蹭到了一层粗糙,那不是一直绕结的纱。她的手放不开,眼睛也瞅不见。她的身子开始往起立,想把脸探过他的肩去,想扒下那蒙着眼睛的纱。

他一把摁住她,顿时她发出一声嘤咛,膀子却被他架住了,感觉他的头一缩,退出了她的臂弯。身子让他整个调转了个,翻趴在了榻上。她愣神的工夫,突然颈间微痛又有些痒,他在她颈间流连:“乱动什么?再不老实,连腿也给你捆上。”

他的声音低哑,她脑子里一阵迷乱,口中不由得微呻:“你身上带了…”

“我身上有什么,你不清楚吗?”他笑了,亲吻她的后背,生是要让她与他一起灰飞烟灭。

叶凝欢好久都未曾从那灭顶的狂涛里回过神魂,半晌才能找回自己的声音:“放了我吧?”

“刚说过不跑了,现在让我放了你?”楚灏的声音扬起来,带了几分颓迷,却是诱人。

“是手…”此时仍不放开,他握着她的腕子,揪着那长练绕来绕去。

“明儿放你。”他透了笑意,看她在试图扭脸让纱带更松些。他伸手抚了她的脸颊,红透了,让他想咬一口。他这般想着,便遂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