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的家宴亦然。

可家宴即将开始时,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仅苏慎来说。他对突然出现在苏府家宴上的沈桓自是不爽的。

“秦王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苏慎婉言道,“今日是上元节,若有要事,不妨明日再议?琬琬尚未与你成亲,王爷还算是外人,多番登门,恐怕并不适合吧。”

苏琬一听,不由着急道:“爹,是我…”

沈桓将她拦了下来,神色平静道:“若苏郡王不欢迎本王,那本王这便告辞。”

不知想起了什么,苏慎微一皱眉,叫住了他:“等等,王爷若不嫌弃,那便留下来吧。”

苏琬怔了一怔,脸上的急色转为笑意:“谢谢爹。”

*

夜色渐浓,夜幕间星光点点,酉时过后,烟火也出来得意洋洋地与星光比美。

苏府家宴结束后,苏琬和沈桓并排坐在庭院中,观赏天幕烟火的表演。夜幕下,一双人影偎依在一起,与如水流淌的树影连成一片。

“喵喵。”团子在两人的脚边绕来绕去,连声叫唤。它用爪子去挠苏琬的裙角,又跳上她的膝盖,试图挤入两人中间,来吸引两人的注意,但始终却得不到回应。团子不由生气地叫了一声,扭头跑回到屋里。

苏琬无意中问起他来:“那个时候,为什么你要让我不要惹我爹生气?”

沈桓道:“因为他都是你重要的人。有时候,我看着一家人和和乐乐的时候,会很羡慕。”他转头看向她,又道,“你有疼爱你的亲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我不想为了一己私利,而毁掉你的幸福,让你变成我这样,孤身一人。以前,是我错了,相对于将你毁掉,我更想守护你一生。”

苏琬莫名觉得眼睛酸涩,她动容握住了他的手,道:“以后,你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不远处,有人站在廊庑下,沉默地注视着这双人影。

不多时,云和郡主从里屋走出。她的脚步很轻,但苏慎还是听见了。他转过身,握住了她的手,问:“阿缨,璟儿睡了吗?”

苏璟,便是苏琬刚出生不久的弟弟,取名作璟。

“我哄睡了他,便让嬷嬷带下去照顾了。”云和郡主走到他的身旁,又问道,“慎哥,为何你突然改变了主意?”

苏慎顿时冷下脸来,道:“我不过是看在琬琬的份上,才让他留下来。”

云和郡主笑道:“其实你也心软了吧。”

苏慎不语。

云和郡主带着几分怀念,道:“我想起那时候,你到长公主府提亲,可是被爹和娘狠狠刁难了一番,可是你却硬扛了下来。”

苏慎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到她的身上,温声道:“外面冷,我们还是进去吧。”

两人返回到屋内,约莫一盏茶后,苏玦却突然从屋里冒了出来,冲着苏琬喊道:“琬琬,进来吃元宵啦。”

苏琬受惊般与沈桓拉开了距离,回头望向苏玦。

却见他僵在原地,一脸瞠目结舌:“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说罢,不等两人有所回应,便一溜烟似的跑掉了。

*

冬去春来,大地春回,又到了草长莺飞的季节。

苏琬的嫁妆已准备妥当。就连嫁衣,沈桓也早已替她准备好了,她并不需要费心。

只是听云和郡主的意思,她总要象征地绣些东西,讨个好彩头。

苏琬的绣工并不好,看着手中的手帕,不由发起愁来。思索许久,她还是在上面绣了一双中规中矩的鸳鸯。

快要完工时,苏玦过来看她。

看到苏琬那专注的模样,他下意识凑过头去。看了好一会儿,他好奇地问:“琬琬,你绣的是什么?鸭子吗?”

苏琬动作僵了僵,立刻恼羞地起身,把他赶了出去。

团子蹲在门前,万分好奇地看着苏玦抱头鼠窜。

苏琬气呼呼地回到屋中,盯着那块快完成的手帕看了半晌。

最后,她还是将线拆掉,按照团子的模样,绣了一只猫儿上去。

*

又过三月,在苏玦迎娶了沈恬之后,转眼便到了苏琬的出嫁之日。

吉时已到,苏珩将苏琬背上花轿。

八抬大轿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往着秦王`府而去,鞭炮声、铜鼓唢呐声不绝于耳。

用万人空巷来形容今日的上京城并不为过。

红色的队伍仿佛延绵无尽,放眼看去,那真真是十里红妆。

沈昭也来了,只是苏琬被红盖头遮盖着,看不到他板着脸有模有样。

行完繁琐的仪式,苏琬被送入到新房中。

此时时候尚早,可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苏琬却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有人走近,随即盖头被掀开,原应该在外面招待宾客的沈桓却出现在新房中。

苏琬看着他坐到自己身旁,惊讶地问:“你怎么这么快便进来了?”

“怕你等久了。”沈桓道,“有沈昭在,身为君王,这点小事,他自然能处理好的。更何况,他们哪有碗碗好看。”

他专注地看着她。此刻的苏琬身穿一袭红色纱裙,头带灿灿凤冠,乌黑的发丝盘整成好看的发髻。

听到他的话,苏琬忍不住低头抿嘴笑了。他这是又坑了沈昭一把。

任由沈桓替她将头顶的凤冠拿下来,这时,一团雪白从苏琬嫁衣里钻了出来。

团子今日也打扮得格外喜庆,头上顶着一个用红绸绑成的大大的蝴蝶结。

“喵。”

看到沈桓,它兴奋地朝他扑了过来,头顶上的结一晃一荡。

沈桓将它接入怀中,却站了起来。

“喵?”

团子抬头看向他,疑惑地叫了一声。

沈桓却抱着它朝房门走去,打开了门,面无表情地唤道:“宁泽。”

宁泽宛如鬼魅的身影立刻出现在门前,颇为不解:“王爷?”

沈桓不分由说将团子塞入了他的怀中,随后关上了门。

宁泽一愣,看向怀中时,团子已挣扎着从他手中跳下,冲到门前直叫:“喵喵喵!”

可叫了半晌,屋中也无人理会,团子简直气坏了。

苏琬的目光跟随着他移动:“你怎么把团子——”

“比起不相干的人和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修长的手落到她的颈上,慢慢下移,微凉的触感带起一阵奇异的感觉。

他抱住了她,共同倒在床榻上。

苏琬小脸一红,羞得说不出话来:“你…”

“碗碗…”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她并没有听清。

红烛摇曳,映出了一室的旖旎。

苏琬方才回笼的理智,似乎渐离渐远了。

夜色正浓,被翻红浪。

夜,还很长。

*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间又是一个新的年头。

新君继位已有一段日子,处理朝政的手法也日益娴熟。沈桓也开始放权,渐渐将朝中一些事情,交由沈昭自己决断。

宣正殿。

“温大人,你的意思,是让朕对付七皇兄?”听到温言斓大胆的进言,沈昭不由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正是如此。”温言斓毕恭毕敬地道,“皇上才是大盛的国君,怎么能让大权旁落到秦王的手中。秦王将大权控制在手中,让陛下依照他的指示行事,分明是将陛下当成了傀儡。大盛的江山是属于皇上的,怎能旁落他人手中?皇上莫非要这样一辈子都受秦王控制吗?还请皇上三思。”

沈昭眼眸微眯,似乎在思考着他的话。

内侍从外面进来,禀告道:“皇上,秦王求见。”

沈昭立刻道:“宣。”

温言斓抬眼,看向沈昭,急道:“皇上,臣刚刚说的话…”

“外公所言甚是,朕已经有所准备。”沈昭不动声色地道,“来人。”

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温言斓又低下头去,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笑容。

沈桓踏入殿中的那一刻,突然从殿外冲进一群禁卫军。

殿内寂静无声,却不见沈桓露出任何情绪变化。他只是朝温言斓投去冷冷的一瞥。

温言斓方才察觉到不对劲,抬起头,却发现被禁卫军包围的人,竟是自己!他不仅大惊失色:“皇上,你——”

“外公,你也老了。”沈昭出声打断了他,“你为大盛朝辛劳了这么多年,也时候退下来,回归田园,去享受无忧无虑的天伦之乐。至于朝堂之事,应该将更多的机会留给年轻的一辈。”

温言斓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皇上…”

“请温大人回去吧。”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已被禁卫军堵住了嘴巴,强行拉走了。

宣正殿中转眼间只剩下沈桓和沈昭两人。

见殿中无人,沈昭立刻跑上前来,向沈桓邀功:“皇兄,我刚才做得怎样?”身后仿佛有一根尾巴在拼命摇动。

沈桓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方才不紧不慢地道:“既然如此,本王就放心将朝堂的事情全部交给你了。”

沈昭原本还在得意,听到此话,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他很快琢磨出沈桓的话的意思,顿时变了脸色:“皇兄,你、你说什么?难道你要离开?”

沈桓道:“本王答应了琬琬,要带她游山玩水。”

“皇兄,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能丢下我!”沈昭不顾形象,立刻抱住他,嘤嘤地哭,“没了你,我该怎么办?我一个人可对付不了那群老狐狸。”

沈桓丝毫不为所动:“可皇上刚刚不是做得很好吗?”

沈昭干嚎:“刚刚哪里一样!皇兄…啊,皇兄!你别走!”

*

沈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宣正殿。

看见他的身影,正在殿外等候的苏琬迎上前来。仿佛还能听见沈昭的哀嚎声,她回头看了身后重重的深宫一眼,笑着问道:“这样真的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他迟早也要面对这一切。而且,我所愿所求,你还不清楚吗?”沈桓握着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道,“愿守一人心,直到暮雪白头。”

作者有话要说:二哥:为什么被塞狗粮的总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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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接下来慢慢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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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135番外

云雾国国都的大牢,晦暗阴冷,每个角落都弥漫着阴森森的气息。

“沈小姐,这边请。”在一个牢头的带领下,郡主沈芊雪穿过许多牢犯叫苦叫冤的声音,走到一个僻静角落,这个牢房是最小,却也是离那些哭号最远的一个,有一个小窗口,微弱的阳光有气无力地从狭小的窗口爬进来,照到夏浠灵的身上。

“你先下去吧,我要和疑犯说一会儿话。”沈芊雪对牢头道。

“是,沈小姐请自便,有什么需要叫小的便是。”说着,牢头踩着渐渐听不见的脚步离去了。

夏浠灵听到脚步声,不由转过身,惊讶地看向来人。未加修束的长发披散在身,乌黑透亮。虽身在昏暗的牢房,却丝毫不显惊慌。

“沈姑娘,是你?”

正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莫晓辰也睁开了眼,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对方。

沈芊雪在牢房前停下脚步,打趣道:“我本来还很期待看你穿狱服的样子。”

“真是让你失望了。”夏浠灵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芊雪打量着她,问:“你怎么做到的?我是说狱服。”

“那个啊…”夏浠灵依然是坐在稻草上,笑着,“你猜猜。”

沈芊雪叹了口气,道:“早该想到你是这样回答我。算了,不猜了,今天我是来问你事情的。”

夏浠灵问:“是关于云纤花的失窃事件的吗?”

“是。”沈芊雪点头承认。

“你想问什么呢?”夏浠灵静静地看着沈芊雪,“我们是如何把云纤花盗走的?”

“是谁盗走了云纤花,你心里有底吗?”沈芊雪单刀直入。

夏浠灵静默了一阵,“你为什么相信不是我杀的人?你应该知道尸体上发现的痕迹是灵术造成的吧。”

“没有为什么。”沈芊雪笑道,“你没有偷盗云纤花的理由。”

“仅仅是因为这个?”夏浠灵像是听到笑话一样咧开嘴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番外都更新在这里,不重新开新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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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晨钟暮鼓,钟磬齐响。、

在僧人的带领下,苏琬走入一间禅房,看向那名正端坐在蒲团上、身穿着七彩袈`裟、蓄着白花的长胡子、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她微微一怔,开口道:“九厹大师?”

九厹大师睁开了眼,微微一笑:“苏施主。”他似乎对苏琬的到来并不意外。

果真是九厹大师。

苏琬敛起思绪,快步走了上前,问出心中藏了许久的疑惑:“大师先前为何要诈死?”

九厹大师缓缓摇了摇头,道:“阿弥陀佛,施主弄错了,老衲法号为九绝,并非施主口中的九厹大师。”

这番说辞,苏琬已听过好几回,这次再从九厹大师口中听到,她自然是不信的。只不过九厹大师不肯承认,她也不会勉强。

趁着两人谈话的时候,团子从苏琬怀里探出头。它好奇地左顾右盼,又偷偷地将爪子伸向了九厹大师的胡子。苏琬边它抱了回来,边说道:“无论是九玄还是九厹,不过是一个称号。只是我有一疑惑,望大师能替我解答。”

九厹大师依旧镇定地微笑道:“施主请说。”

“大师先前赠我的姻缘石,为何能够…让我遇到那些光怪离奇的事情?”苏琬迟疑地道。

九厹大师双手合十,平静地道:“阿弥陀佛,前世的因,今生的果,至于为什么能够遇到那些事情,那只是因为施主心中所愿。”

心中所愿?

听到九厹大师这番话,苏琬反而茫然了。

可她心中有何愿望…

“既然已成定局,施主也不必再执着过去。过往的事,再执着也没有意义。”九厹大师微笑道,然后作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苏琬明白他的意思,也没有多留,抱着团子离开了禅房。

师父又在忽悠人了!

一旁正在敲木鱼念经小沙弥睁开眼,悄悄打量着九厹大师的神色,忍不住腹诽。

九厹大师突然唤道:“明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