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哼了哼，看他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迈步离开大殿。
傅九容走到大殿门口时，脚步顿了顿，别有深意地朝旁边看了一眼。
“啧！”姜离咋舌，对傅九容的恶劣趣味颇为不屑。
转头看到呆愣着站在门口的卿不离，姜离抚了抚眉心，忍不住头疼，傅九容这老狐狸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小气了！
看卿不离依旧愣在门口，并不打算进来的样子，姜离眸光一转，忽然想起自己的寝宫里还藏着好几瓶好酒。
“卿不离，反正你也无聊，不如陪朕喝几杯吧。”
从柜子里找出藏了好酒的美酒，姜离顺带着从桌上拿了两个杯子，拍拍卿不离的肩膀，指指大殿屋顶：“带朕上去。”
总算回过神来的卿不离闻言，伸手扶住姜离的腰际，用轻功一跃便带着她上了屋顶。
在瓦片上找个了位置坐下，姜离伸手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卿不离一语不发，依言在她身边坐下。
此时已近晌午，外面难得没有下雪，暖洋洋的阳光说不出的怡人，姜离倒了一杯酒给卿不离。
怔怔盯着酒杯中自己的倒影，卿不离难得没有多话。
他不开口，姜离也就不出声，两人安安静静坐在屋顶晒太阳。
良久，久到姜离都忍不住有了睡意时，卿不离突然问道：“为什么是他。”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怅然，又隐含着不甘和怒意。
姜离听出来了，好笑道：“看来你对傅九容还真是很不喜欢呐~”
“这世上，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老狐狸！”卿不离哼道，一口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姜离把玩着小巧的酒杯，玩味地笑了笑：“朕也觉得他太讨厌。”
“真的？”卿不离猛地转头盯着姜离，看她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顿时又泄了气，恨恨地握紧了酒杯。“罢了。”
犹豫再三，卿不离终是忍不住再问：“为什么会是傅九容？”
天下这么多人，为何她独独对傅九容侧眸？
姜离自是知道他话中深意，端着酒杯的手慢慢晃了晃，看着杯中酒随着酒杯倾斜荡漾着，静默片刻才开口，说的却是其他。
“朕从小就认识傅九容，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已经记不清了，我只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一回头，傅九容总会在身边，好像从未离开过。”
她说得含糊，却情真意切。
卿不离暗自握紧了拳头，几乎要将酒杯都捏碎，犹有不甘地说：“可是…傅九容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而且他已经快要二十七岁了，再过不了多久就老了，这样你也不在乎么？！”
明明他更…
看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姜离有些好笑：“要是让他听到你说他老，你一定会很惨。”
卿不离轻哼一声，看似不以为然，嘴上却没有再诽谤傅九容。
拿过他手中的酒杯重新斟酒，姜离将酒杯递给卿不离，做完这一切后将酒瓶搁置在身后，淡淡开口道：“卿不离，朕是天子，可到底也是凡人。”
既是凡人，便有七情六欲，便有人事常情，所以她不可能面对傅九容为她做的一切毫不动心。
卿不离眼底的情绪渐渐敛去，最后只有一片虚无，他低头看着杯中的酒，却再也未动分毫。
他从未对谁情动，所以他只能暗自苦恼，可他知道，见到姜离和傅九容在一起时，他会觉得心隐隐的痛…
“朕下午还有折子要批阅，下去吧。”
见她侧首望着自己，卿不离一言不发地带着她从屋顶跃下。
“对了，三日后，大宛国的使臣便会进宫，你那天别乱跑。”临走前，姜离忽地说道。
“好。”卿不离沉声应道。
姜离点点头便负手离去，一众贴身宫婢和内侍匆匆追着她离去。
卿不离站在大殿门口，心中说不出的失落，离他最近的桌案上还有姜离方才留下的酒和酒杯，卿不离倒了杯酒，颓然在旁边坐下。
偌大的宫殿，此刻却只有卿不离一人。
“为什么只能是他…”
喃喃念着这句话，卿不离慢慢将酒杯中的酒喝尽。
酒，是上等的陈年佳酿。
杯，是无比昂贵的白玉杯。
美酒配名杯，原应会更加让人沉醉，可卿不离却只觉得口中一片苦涩慢慢化开。
一向负责侍奉卿不离的宫婢雪衣进来时就看到卿不离怔怔端着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卿公子，你怎么了？”见他好半晌都未有动静，雪衣忍不住开口问道。
卿不离抬头看着她，妖艳的红眸此刻却黯淡无光，他扯了扯唇，笑道：“雪衣，这酒好苦啊。”
雪衣一愣。
酒中有苦涩不是正常的么？
“真的很苦…”
埋首靠在桌上，卿不离无力闭上眼睛。
“公子…”雪衣想说什么，却突然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远远的，隐约听到正在为三日后迎接大宛国使臣而编排节目的戏子在唱戏，声音时远时近。
我以深情换君心，奈何…君心向洞庭。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红妆
第三十六章：红妆
因为下午想出宫去玩,姜离上午难得没有偷懒,在何太傅的谆谆教诲下勤快的批阅完奏章，看得何太傅几乎要老泪纵横了。
皇上这是终于肯听他一言，要发奋勤政了么。
姜离一头黑线忍着何太傅无比欣慰的目光，在处理完折子后才撑着累得腰酸背痛的身子出了御书房,一直慢吞吞走到在何太傅看不到的地方，姜离赶紧拉着晃儿偷跑。
要是被何太傅知道她今日又偷跑出宫，绝对会被他念叨好几天,想想就觉得让她恶寒。
让晃儿给自己找出宫穿的衣服,姜离左右看看，不禁好奇：“晃儿，你今天有看到卿不离么？”
平日里总是在自己周围晃悠的卿不离居然不在,这实在难得。
晃儿找好了衣服交给姜离，听到她的话，下意识地四周看了看，果然没有看到卿不离。
“说不定还在睡觉。”
“算了，下次再带他出去玩好了。”原本还想将卿不离带着一起出去玩玩的，姜离没看到他也就作罢。
和晃儿换好了衣服，姜离顺利出宫后就直奔宫门。
傅九容带着书童小缎早已等候多时，见姜离和晃儿出来，一手扶着姜离上马车，晃儿则和小缎一同坐在马车外。
“娘娘腔，你怎么也在！”小缎对晃儿毫不客气。
晃儿气鼓鼓瞪他一眼，并未回话，而是在心里一遍遍骂着这个该死的楼小缎。
见晃儿不理自己，小缎自讨个没趣，嘴上也就没有再多话，坐在马车一侧看着车夫驾车。
顺着官道马车一路来到集市，傅九容让小缎和车夫一起在这等他，便带着姜离和晃儿进了旁边的街市。
“来这里作什么？”见傅九容脚步不停留便往巷子里穿行过去，姜离边走边问。
晃儿左右看看，睁大双眼：“这里好多衣服呀！”
姜离转头环视四周，果不其然，这条巷子里许多店铺都是绸缎和裁衣行，难道傅九容要送她衣服不成？
傅九容慢悠悠走在最前方，对于姜离的疑问并不急着回答，回首冲她勾了勾唇，淡笑道：“跟着我来就知道了。”
姜离皱眉，脚下却也未停留，就这么跟着傅九容一直往巷子深处走，直到在一家裁衣店门口停住了脚步。
“王爷。”店铺的老板是名四十岁左右的女子，见傅九容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算盘迎了上来。
瞥见姜离面上的惊讶之色，傅九容淡笑着解释：“这家店是我名下的。”
姜离微眯起双眼，渡步在店内走了一圈，末了才开口：“这里卖的都是女装。”
“是女装。”傅九容坦然相视。
“你…”
两人相视片刻，最后还是姜离率先移开了眸光，想想她出生这么多年来除了及笄时匆匆穿过一次女装，其余时候还未穿过，这么想着她也就不计较傅九容的自作主张了，只是心中暗自咋舌，她果然没定力跟这只老狐狸斗！
见状，傅九容唇上的弧度扩大了些，偏头吩咐那女掌柜：“帮她选一身像样点的衣服换上。”
“是。”女掌柜全然不好奇眼前作男装打扮的姜离，上前替她解下御寒的披风，对着她微笑道：“请先进内堂，我为你量身形。”
一旁的晃儿无比期待地看着内堂，她家皇上似乎还未穿过女装，不知道穿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内堂里女掌柜动作迅速的为姜离量身形，选衣，从头到尾都未多嘴一句话。
傅九容在外面等得久了，他慢慢走到店门外的巷子里，漫不经心地看着街旁的店铺和行人，目光游离。
好半晌过去，就在傅九容盯着外面怔怔出神时，耳旁忽然闻得晃儿惊讶的赞叹声，心念一动，傅九容侧首回望过去，便见姜离一手掀开珠帘走了出来。
她穿了一身简单的月白色素绢长裙，素衣如雪，发似墨绸，脸上略施薄妆，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女子装扮了，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却自有光华流转，令周遭的一切黯然失色。
“公子真好看！”晃儿呆了呆。
尔后出来的女掌柜亦是满脸惊诧，姜离常年作男子装扮，所以男装时的她虽面目精致，眉宇间却绝对没有一丝女气，此刻她不过是把束起的长发放了下来，换上了一身女装，却教人看得难以移开视线。
姜离见她呆傻的神情不禁挽唇一笑，那模样看得屋内二人又是一阵呆愣。
抬头看向傅九容，他仍站在外面，见她移步出来，幽深的眸子里漾着明显的笑意，冲她伸出手。
姜离缓步走到台阶上，隔着几步台阶从上往下俯视着他。
傅九容看着她的小动作无声笑笑，不以为意。
“晃儿。”忽然间想起什么，姜离转身看向还呆愣着的晃儿。
“公子…不对，是小姐。”晃儿眼巴巴跑到姜离身边。
“不如你也换一身衣服出去好好玩一天吧。”晃儿自小跟着她，就算原本同样是女子，自然也未有机会穿过女装。
“怎么奴才也要穿…”晃儿皱皱鼻子想要拒绝，见姜离意味深长地斜睨过来时连忙打住，话头一转：“奴才这就去！”
傅九容冲女掌柜看了一眼，后者再顾不得望着姜离发呆，连忙带着晃儿进内堂去选衣裳。
外面的柜台上摆放着不少珠钗，姜离随手拨弄着一支发簪，对着自己的头发比划了几下，转头问傅九容：“怎么样？”
“差强人意。”
傅九容走进店内，一眼扫过桌上的那些首饰，随手拿起一支坠着红玛瑙的银簪，比划了几下替姜离插在她的发髻间，退后一步看了看她，点点头：“这支倒是不错。”
“是么，那我就戴着这个了。”姜离也不推辞。
“这样会不会太奇怪了？”正说着晃儿已经换好了衣服，别别扭扭走出内堂。
晃儿平素总是穿着男装，头一次见她穿女装姜离只觉新鲜，不得不说晃儿换上女装倒真是不错，清丽可人，十分乖巧的模样让人忍不住莞尔。
“真漂亮。”姜离用手指敲了敲晃儿的额头，夸赞道。
“疼~”晃儿扁扁嘴。
“走吧。”
傅九容走在后面看姜离不时捉弄晃儿，唇畔始终带着一抹弧度，走出店铺时抬头看看外面并不晴朗的天色，皱了皱眉，又回头将姜离方才留在这里的披风带上，这才几步追上姜离两人。
此刻留在马车上的小缎早已等得快睡着了，隔着一段距离便听到晃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忙跳下马车，冲着傅九容抬头望去：“王——”
后面的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生生哽在了喉间。
用力揉揉眼睛，小缎再度抬头看向面前的姜离，发觉她的确身着一身女装后心中震惊不已，目光稍稍后移，转到正把玩着手中锦囊的晃儿后，再度狠狠一呆。
“王、王爷。”舌头活像打了个结，小缎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带着晃儿四处去转转好了。”傅九容淡然说道。
“晃儿，不要招惹麻烦。”心知晃儿和小缎向来不合，姜离想了想仍觉得不放心，再三回头看了看她方才随着傅九容离开。
“奴才知道啦。”晃儿吐了吐舌。
不得不说，其实姜离完全多想了，此时的小缎呆呆看着晃儿，完全没有要跟她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