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儿一溜烟跑了出去。

跪在地上的雪衣已经快吐血了,若让皇上知道,那话是她说给卿公子说的,她这条小命一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想到这里,雪衣慌张的收拾好地上的东西,忙对姜离拜倒:“皇、皇上,奴婢…”

“下去吧。”姜离未抬头,不在意的说道。

雪衣顿时如获大赦,慌慌张张行了个礼就退了下去。

“卿不离,你父王派来的使者来了,要去见见么?”忽然想起来这里的目的,姜离转头看向卿不离。

卿不离愣了下,似没料到会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迟疑着问:“使者?”

姜离懒懒“嗯”了声。

在殿中的软榻上倚靠着坐下,姜离随手捡起桌上的书翻动着,边翻边淡淡地道:“你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若是你想见见你们那里的人,朕可以吩咐人送你去驿馆。”

卿不离却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听闻他拒绝,姜离意外的看了看他,她还以为,像这种不安分的家伙早就迫不及待奔去见那些人了。

“既然来了这里,我就没想过回去!”卿不离低声说道。

他说这话时,声音里带着一丝软软的鼻音,尽管已经极力隐藏了,可姜离还是听出了一丝苍凉。

对了,当初大宛国的国主把卿不离献给姜离时,其实就是变相的送男宠给她了,所以在第一次见到她时,卿不离才会说,即使放了他,他也绝不会逃跑的…

“既然你不想见,那就算了。”沉吟片刻,姜离说道。

卿不离讶异地看向她,想问:“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姜离是一国之君,是大龙朝的皇上,却这般容忍他…

他虽然脑子空空,但对于姜离待他的好,他还没傻到看不出来。

他之所以一直对姜离这般没大没小,完全不把她当做皇上,最大的原因无非是姜离肯这样宠着他,百般容他,他一直都知道姜离对自己的容忍,但他别扭的性格让他不能堂堂正正说出任何道谢的话,不过,一旦听到任何对姜离有关的话他都会异常关心。譬如前几日的刺客,危害到姜离时他也会毫不犹豫出手,哪怕伤了其他人…

这,也算是另一种在意了吧。

那句疑问在唇齿间辗转着,最后终归是没有问出口。

卿不离抿抿唇,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而这些举动,都无一遗漏的落在了姜离眼底。

自从卿不离来到皇宫,他的脾性她早就掌握得一清二楚,习惯了卿不离的傲娇,所以姜离从来只是淡淡一笑,不放在心上。

“皇上,御医来了。”正在这时,去叫御医的晃儿已经回来了,身后跟着两名年长的太医。

“微臣参见皇上。”

两名御医齐齐跪拜。

姜离点点头,对两人吩咐道:“先别管规矩了,看看卿不离到底有什么病?”

一来这里就听卿不离这朵奇葩说自己得了绝症,害她一口茶呛到了自己!

两位御医依言走到卿不离的床边,在后者哀怨绝伦的注视下,搭脉诊治。

“皇上…”不多时,御医起身面向姜离。

“到底什么病?”闹到绝症这样严重?

两位御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同时看到了对方眼底的为难:“皇上,这…微臣…”

两人的迟疑让姜离心中“咯噔”一跳。

不会吧,真的是绝症?

晃儿亦是一脸紧张。

其中一位御医陈辰暗自咽了咽口水,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才好。

这位卿不离公子可是皇上的男宠,他们哪敢怠慢,可诊治出的结果和皇上的话完全搭不上关系啊,这…这叫他们如何是好~

实在看不下去他们磨磨蹭蹭,姜离拧眉,道:“到底什么病,快说!”

“皇上,微臣替卿公子诊治了,可是…”另一位姓卢的御医同样迟疑着不敢开口。

“说!”姜离语气不耐。

卢御医一咬牙,直接说出:“回皇上,卿公子他…没有任何绝症,只是有些受凉而已。”

姜离看看他,又看向另一位陈御医,被目光扫到的人‘噗通’跪倒在地,连声声:“皇上,微臣诊治的结果也是这般,绝症…暂时没有查出任何迹象。”

“确定如此?”姜离皱了皱眉。

“回皇上,是!”

看两位太医笃定的态度,再看看卿不离游离不定的眼神,姜离斜睨着他:“卿不离,你听谁说你有绝症的?”

卿不离傻愣愣望着她,红眸转了转,道:“我…”

本想说出是雪衣告诉他的,但一联想到雪衣说的,他不止看任何人都容易看成姜离,更连做梦也梦到他,卿不离顿时赫然。

要他告诉姜离这么尴尬的事,杀了他他也不要!

“我猜的!”最后,卿不离骑虎难下,又实在找不到借口,干脆乱编一个。

“嘎啊?”晃儿嘴里蹦出一声古怪的惊叹,偏头望向姜离。

姜离的脸色直接黑得跟锅底一样。

猜自己得绝症?

这种人,不是脑袋被门挤了,被驴踢了,那就一定是进水了!

“你再不借你的心给我,我就真的要死了~”卿不离面露忧伤。

姜离深吸口气,又深深吐出,再深深吸入一口气,最后,卿不离耳边低吼道:“依朕看,最该治的就是你的脑子!”说罢,转身拂袖离去。

两位御医看看卿不离,再看看拂袖而去的姜离,实在搞不清楚状况,最后干脆开溜。

“微臣还有事,就先行一步!”

“啊哈哈,好巧,我也是,一起走!”

晃儿早就跟着姜离跑掉了,两位太医一走,这殿中又只剩下卿不离一个人了。

眼看着他们一个个跑掉,卿不离满脸莫名其妙,心里嘀咕着:不就是借你的心用用吗?不借就算了,干嘛要生气!

待到其他人都走光了,雪衣才大着胆子溜进殿中,见卿不离满脸委屈倚靠在床头,忍不住大大叹了口气。

“卿公子…”

见她来了,卿不离可怜兮兮望着雪衣:“雪衣,不是你说我得了绝症么?”

雪衣默默扶额。

“卿公子,奴婢所说的绝症,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绝症也有不同吗?”

“呃——这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雪衣苦恼的咬着唇。

这绝症自然不是其他绝症,此病名为…相思。

卿不离垂目看着自己的手心,上面空空如也,他忽地就想起了不久前触碰到姜离时,掌心触及到的温热,脸唰地一路红到了耳根。

“完了完了!我真的要死了…”

抱头哀号一声,卿不离倒在床上。

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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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卿不离那里出来,姜离就碰上了内务总管黄公公,原来是已经调养好身体的楚曦进宫了,欲觐见皇上。

“让他在御花园等吧。”

“是,皇上。”

姜离吩咐一声,黄公公立即躬身退下。

“皇上,为什么是在御花园?”晃儿不解地问道。

以前楚曦也曾进宫过几次,不过,每次姜离都会直接允许他进入自己的永乐宫,且很快就赶过去,这还是头一次让他在外面等着。

“朕喜欢在御花园。”姜离说得波澜不兴,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晃儿讪讪的摸摸鼻子,没敢再问下去。

每当姜离这样时,就代表她不想旁边人多嘴,陪伴身侧这么多年,晃儿怎会不懂。

不紧不慢走到御花园时,楚曦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见姜离进来,忙起身行礼:“臣参见皇上。”

“怀王不必多礼。”姜离淡淡一笑,在御花园中的石桌前坐下。

“谢皇上。”楚曦静静站在旁。

抬头看他依旧站着没有动,姜离轻轻吐出一口气,道:“坐吧。”

从前的她和楚曦相处时,从来都是直呼其名的,看来权势真是个不好的东西,会让某些东西不知不觉就变得再也回不去了。

这一点,她明白,楚曦也明白。

“你的身体如何了?”身边有宫婢奉上热茶,姜离捧起茶杯,问道。

楚曦略略颔首,道:“回皇上,大体上已经无碍了。”

姜离淡淡地“哦”了声,便不再作声。

她不说话,楚曦自然也不好开口,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低头垂目看着掌心里捧着的白瓷杯,杯中盛满了清澈见底的茶水,姜离轻轻动了动手腕,杯子里的茶也就跟着荡漾开一层浅浅的涟漪,她捧起茶杯,正欲浅浅啜饮一口,却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了前几日的中毒一事…

看看茶杯里的茶,姜离顿时没了兴致,将茶杯搁置在桌上。

她沉得住气,楚曦却是耐不住性子了,起身对着姜离躬身一拜,开口道:“皇上,臣今日进宫,其实是有事相求。”

姜离不动声色的挑眉:“什么事?”

“臣想要去镇守皇陵。”楚曦低头应道。

“皇陵?”姜离重复着这两个字,心中泛起一丝波澜。

皇陵就修建在龙城外的城郊,平时人迹罕至,前去守陵的人在那里简直是苦闷枯乏到极点,所以皇城守卫军们也是最不愿意去那个地方。

这几日前一任皇城守卫军的统领正好告老还乡,姜离正愁找不到人接替,没想到楚曦会自动上门,愿意去那个乏闷到极致的地方受苦!

“你为什么想去那里?”

姜离看向楚曦,茶杯里升腾出聊聊的雾气,让他的脸隔绝在一片朦胧的白雾间,有些模糊不清。

“臣的父母就葬在里面,反正每日闲在府里也无事可做,所以…臣想,在他们忌日来临前,去尽尽孝道也好。”

闻言,姜离蹙了蹙眉。

当初前朝帝王驾崩,皇后董氏殉情而死,姜离的父皇明启帝登基为帝后,将两人双双合葬进了皇陵。

“这件事…朕明日再给你答复。”略一思忖,姜离如是道。

“谢皇上。”

“对了,臣听说九容病了…他病得如何了?”即将告辞前,楚曦状似不经意提起已经连续两日未上朝的傅九容。

姜离眯起眼睛盯着他,眼神晦涩莫名,顿了顿才道:“朕正准备过两日去探望他呢。”

楚曦抬头匆匆看了姜离一眼,眸光里似乎藏着探究。

“这样啊。”

最后,楚曦说完就请辞离开了。

姜离坐在石桌前,看着茶水中袅袅的雾气后,楚曦越走越远。

皇城守陵,这是任何人都不愿意去的,一辈子都只能在皇陵里度过,平日更像是隔绝在世外一样,每日面对的只有数不清的陵墓,这样的差事换谁也不愿意主动接下!

楚曦今天来,大费周章求的居然是这样的差事?

还是说,他求这件事,不过是为了想知道什么消息而故意为之呢。

不管是哪个目的,姜离都不敢怠慢。

思忖间,姜离信步走到御书房,翻阅着桌上成堆的奏折。

“呼——”

倏地,一阵清风自窗外拂过,吹得姜离手里的折子连连翻动了好几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