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空寂的世界里,凄厉的呐喊。

宽广而宁静的卡纳克神庙。

沉默的祭司推着俄塞利斯缓步来到庄严的阿曼神像下,神像前熊熊燃烧的火炉照亮了他苍白的脸。挥手,他淡淡道:“你们下去。”

行了个礼,祭司们躬身退下。

从法老大婚后开始,俄塞利斯便养成每天到神庙里祈祷和占卜的习惯。自小,先天失明的他便是先王心底最大的遗憾,然而逐渐成长中发现他居然能通过火和水来预测未来,对国家来说,这无疑是个福音,玄妙而精准的预言,让埃及在征战中屡屡货胜,他也因为而成为神的代称。然而,在俄塞利斯岁时,他的双腿突然失去知觉,体质也每况愈下,在请示过拉神之后,众神官得出结论——俄塞利斯的先知触怒了神,失明是警告,瘫痪是代价,如果再明确地将只有神才能见到的路指点给凡人,他将受到比这个严酷千倍的惩罚。之后的一场高烧,让他再也无法以清晰的目光看透未知,只能通过模糊的提示来推测。借此,他不再为任何人作出预测,只除了现在,为了自己唯一的亲人,唯一所珍视的弟弟奥拉西斯、最不信服他推算能力的奥拉西斯。

见到琳,是他能力削弱之后第一次能不借助任何媒体而清晰地看到命盘的人,但不是未来,而是过去。混乱而奇特的过去景象曾令他一瞬间几乎窒息,短短的一刹那,便什么都看不到了。琳——看不到未来的人,混乱而诡异的破命之人!

火光闪烁不定,无神的眼透过它看向不知名的彼方:“一切,按照命盘显示的发生,战争、权利、欲望。。。。破命之人出现,看不到结果的战场,火焰上盘旋的尼罗河之鹰。。。”手一挥,火焰显出奇特的形状来,妖异,纷乱:“希望之所在。。但。。奇怪。。。”皱眉,他伸指在空中无规则地滑动,继而,喃喃地道:“这到底是什么呢?”

亚述王进军东北,征服了米底各部落。

西征北叙利亚各同盟国获胜,俘敌万余人。

西征叙利亚,围攻阿尔帕德城,胜。

宽广的大殿,各色武器堆积如山,这里是废弃武器的坟场。

居高临下,展琳坐在由破武器废战车堆砌而成的小山上俯视殿中央被特意清理出来的一块空地上用白布半掩着的东西。伊姆海得老爹果然是天才,自从炼出钢后,仅花了一个半月时间就把这样东西给做出来了。经过几次实验和修改,它差不多已经定型,同当初的设想有些差别,她在原有基础上又做了一点点的改动,只是一点点哦…嘴角上扬,她露出一丝没有温度的笑:不要怪她设计得太过头,只怪亚述王惹火她了,先不管他如何让雷失去记忆,最不该,竟让失去记忆的雷来暗杀她。

‘把我惹火没什么好处的,辛伽…’抿着唇,展琳横在战车铁杆上的双腿漫不经心地轻轻晃动:‘短期内迅速扩张的版图让你很得意吧,但是,这份得意能坚持多久呢,玩玩看吧,亚述王,看看谁玩得过谁。’的

“吱嘎。”门被推开,挥退身边的侍卫,奥拉西斯径自走进殿内。

“这是什么?”看到空地上半盖着白布的东西,他一时呆了呆,旋即回过神,抬头看向坐在高处的展琳,皱眉:“你让我看的就是这个东西吗,它是什么?为它你竟要我交给你名战士。”

“它叫什么?”愣神:“我还没想过。”

“琳,我们正在策划攻打亚述的行动,你却叫我来看这堆连你都不知道叫什么的莫名其妙的东西?”

“它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纵身跳下,展琳几步来到那堆东西的跟前,用力扯落罩着的白布:“这段时间我测试了许多次,现在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它,可以帮你的军队攻进亚述城!”

“你在开玩笑。”

“没有。”

“作为攻城武器,它实在是太小了点。”

“啪!”一叠纸被展琳的手掌按到法老胸口:“我的计划,看了再作决定。”

狐疑的眼色看了看她,低头,接过纸。

一页一页翻看,由敷衍的神情到认真,逐渐凝重,末了,抬起头:“琳,你疯了。

对亚述国发动的总攻,在展琳的执意要求下延迟两个月,选在一个无风的季节。

毫无征战预兆,一夜之间由数名将军召集齐,黑压压的大军悄然开往美索不达米亚。

‘征服亚述国,夺回黑鹰将军。’蜃伏那么多时间,持着用比铁还犀利的材料锻造成的武器,埃及人对这场筹备已久的战争势在必得。

“接近底格里斯河,我们兵分三路,扎布特带战车和步兵殿后;弓箭手、骑兵、盾牌军、长枪兵、攻城车随我直接取道亚述城,”顿了顿,法老抬头看向一边默不做声的展琳:“阿穆路,按照计划,你带那黑骑军同琳绕道登上扎格罗斯山,看讯号行动。”

“是。”

吩咐完毕,回头看向身后负重的长长车队,满载着琳所有心血和信念的车队,吸了口气:“琳,交给你了。”

“放心吧!”骑着雷的黑马,穿着临走前老工匠亲手为她打造的黄铜铠甲,展琳那双清亮的眼眸在黑夜中闪闪发光。

正文 第十一章

(更新时间:2005629 10:32:00 本章字数: 6311)

寂静的夜。

猎猎火光映着大神官沉静的脸色忽明忽暗,无神的眼眸对着前方,木然,宛若一具雕像。

殿外一阵阴风袭来,火盆中高涨的火焰晃了晃,显出一副妖异纷尘的画面来。

“啪!”火星轻轻爆裂。

抓着扶手的指猛地收紧,俄塞利斯颤抖着支起身:“乌玛库!乌玛库!”

“大人?”闻声,一名祭司匆匆跑进大殿,头一次看到沉稳的大神官现出这样激动的神态,他不免有些失措。

“法老,帮我把法老找来!”

“是!”接到命令,他急忙朝外奔去。

靠回椅背,俄塞利斯缓缓吐了口气,阴骛地对着火盆中摇曳诡异的火光沉吟。

不久,大殿外传来祭司匆忙的脚步声:的

“…大人,王他,前晚已经秘密率领大军离开底比斯了。

手上青筋暴突,俄塞利斯猛地转过头,空洞的双眼逼迫着那名脸色苍白的祭司:“他走了…”继而,想起了什么,急促而盲目地伸手对着他的方向:“荷露斯呢?放荷露斯去,把法老给我截回来!”

“大…大人…”被大神官失态的举动吓得瑟瑟然的祭司吞了口口水,低声道:“荷露斯被王一起带走了…”

“王!”俄塞利斯身体猛地朝前顷,椅子承受不住重量,颓然倒地。

“大人!”祭司慌忙上前扶住他瘦弱的身体:“大人!小心啊!”

“派人…”靠在祭司身上,俄塞利斯发出低沉的声音:“派人快马追回法老,无论如何,带他回来。”

沿着底格里斯河一路前行,隐约可见扎格罗斯山,这座天然屏障下所包围着的,变是亚述城了。

“差不多是时候了,”凝神远眺,奥拉西斯勒住马,朗声道:“分开走吧。”

“是!”

调转马头,展琳正要跟着阿穆路将军离开,冷不防被身后低沉的声音叫住:“琳。”

“王?”看着他策马朝自己慢慢走近:“还有什么吩咐?”

两匹马靠近,停下,疑惑的眼睛瞪着没什么表情的眸子。

片刻,眼帘低垂,一道笑意自无表情的眸中绽开:“琳,不和我告别一下吗?”

怔住,不知所措的眼神扫向四周。

低声交谈的交谈,对着远处发呆的发呆,而阿穆路将军竟带着手下自顾自慢慢朝前走掉了。展琳尴尬地陷入僵局。

叹息。

肩膀一紧,犹豫不决坐在马背上发愣的她不由自主投入奥拉西斯温暖而结实的怀抱。

沉缓有力的心跳冲撞着她的耳膜,抬头正待挣扎,却被扣得更紧:“琳,别这么紧张,”耳边传来法老低柔的话音:“很多人看着呢,”

有意无意,他薄削的唇在她脸颊畔轻轻扫过,伴着淡淡温热的气息:“你总不忍心让大埃及的王在自己手下面前威信扫地吧?”声音透着些微的调侃。

莫名轻颤,抵着奥拉西斯胸膛的手竟可悲地使不出力气来,控制不住的脸红,展琳声音有些狼狈地开口:“告别…不用这样子吧!”

哑然一笑,低头,他毫无预警地在她颈上用力咬了一口!

“唔?!”用力推开一脸坏笑的法老,展琳捂着脖子吃惊地瞪着他:“你!!”

“呵呵…”勒转马头,奥拉西斯微笑地看着她,渐渐,神色变得凝重:“千万小心。”话音落,不等她回答,扬手挥鞭,带着队伍头也不回坚定地朝亚述城方向驰去。

“琳!”

“…”

“琳!!!”

“啊?”回过神,展琳转身看向远处朝她挥手的阿穆路将军。

“发什么呆,快跟上了!”

“好…好,来了!”神色恢复正常,一脸懊恼的她用力擦了擦自己的脖子,抬头朝远处渐渐消失的身影狠瞪了一眼,策马,赶向自己已经走远的队伍。

为什么,脸会红?为什么,心会乱?雷!快恢复记忆!雷!我来带你回去了…你把我一个人丢在法老身边…已经太久…的

苍茫的天际,一只孤独的鹰悄然滑过,发出淡淡的低鸣…的

薰香,烈酒,美女,意气风发的众人。站在角落里,雷冷眼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安静得格格不入。

连续征战的胜利,令亚述人征服的欲望得到空前满足。天性中隐含的野蛮与残暴让他们铁骑所踏之处无一不沦为修罗炼狱,他们喜欢屠杀俘虏,将一个个人头高高悬挂在城头的木桩尖上昭示他们强大的征服力量是亚述人最大的乐趣。然,他却从未在这中间感受到快乐和骄傲,甚至在每一次胜利后接踵而来的,是心头无法抑制的厌恶和——罪恶感。

为什么会这样?在这个国家自己竟是与众不同的吗?丧失记忆,但仍可敏锐感觉到周围人对他若即若离的眼神及暧昧的态度。亚述王,对自己可以说是重视的,每次征求他的作战计划、每次派自己担当最危险的任务、每次胜利后大量的赏赐…但,他对自己的神情始终是不信任的,甚至,还有写警戒…为什么?这是为什么…的

搂着怀中柔顺的利比亚美女,辛伽狭长的双眸透过她的发莫不做声扫向角落里孤独伫立着的那个黑甲战士。雷伊,这只聪明矫捷的黑鹰,自己到底还能控制他多久呢,无论怎么完美的胜利,怎样华丽的屠杀,都无法从他眼底点燃激情的火焰,始终,是不可信任的人…可惜啊…雷伊… …

“王!”穿过重重大门,一名侍卫急促地跑进热闹的大殿跪倒在地:“哨兵报告,埃及法老率大军朝我城方向赶来!”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半晌,呷了口酒,推开怀中的美女站起身,亚述王脸上露出一丝噬血的笑:“支离叙利亚,动摇巴比伦,美丽的法老终于沉不住气了吗?”慢慢沿石阶走下,他从身边侍卫手中接过青铜面罩,将自己白皙秀美得如女人般的脸庞罩住:“吩咐下去,让他们把那个东西准备好。”

“是!”

侧头,转向雷,眼内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雷伊,同我一起去会会那位奥拉西斯。”

“是!”

巨石堆砌成的城,近米高的城门其巍峨气势几乎与卡纳克神庙那举世瞩目的大门不相上下。白色高大的城墙及周围连绵的山将亚述城包围得密不透风,远远看去,赫然一座坚固的山中堡垒。

一个个巨大的木桩矗立在城墙,里头装着奇特的转盘,上面绞着极粗的绳索。成排士兵静立在木桩边俯视浩浩荡荡从正前方迅速逼近的埃及军队,城墙上没有弓箭手。

隔开一定的距离,埃及军停下前进步伐,肃静的城楼,屏息待命的部队,一上一下遥相对峙。

“王,他们没有弓手?”鉴于上次攻城时的惨痛教训,盾牌军将领略带不安地将目光投向法老。

审视的眼细细眺望城头,除了不知道派什么用处的木桩和转盘外实在找不出有远程部队的痕迹。皱眉:亚述王,玩的到底是什么把戏。

略微沉吟,他果断地抬起头:“弓箭手掩护,给我冲!”

一声令下,重甲执盾的先遣部队势如破竹,潮水般向城门急速涌去!身后,是缓缓推进的巨大攻城车。密集的箭雨掩护着盾牌军,不断朝城墙上射击。

没有任何反击,城头上的士兵只是撑起巨大的盾牌挡住呼啸而过的飞箭,按兵不动。

分三面攻入的部队逐渐会合,离大门还有不到一半的距离。抬起手,奥拉西斯正要下令第二拨部队前进,忽然城楼的高台处出现一张熟悉的青铜面具,阳光下,折射着诡异的光。

‘辛伽…’手滞住,隐隐有不太好的预感。

刹那之间。

城墙上所有的盾牌一翻,背面银亮的壳齐齐对准炙热的烈日,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反手,挡住眼睛,几乎是同时原处传来阵阵急促的破空声,一时间,惨叫惊呼不绝于耳。

“王!他们在发射石弹!

“王!看啊!”阵阵骚乱,燃烧着熊熊火焰的油桶从天而降,在埃及军队中猛然炸开!

抬起头,只见城头上随着那些粗绳绞动转盘,无数硕大的石块和燃烧着的油桶雨点般射向自己的军队,这样的攻势,令盾牌几乎毫无抵挡能力,一时间,冲在前锋的先遣部队尽数狼狈撤退。

——世上最难攻破的城门。

握住拳,奥拉西斯紧盯着城墙上宣泄下来的密集攻击。抬头,目光锁向更高——扎格罗斯山的方向:‘琳,看到了没有,那个城门不破的秘密!”

“不破之门的秘密…”站在峭壁上,展琳俯观地面战况:“这就是亚述令别国难以攻入城门的武器吗,确实霸道。”埃及军队人数虽多,但对于这样猛烈的袭击根本无法朝城门逼近一步。几乎已经起到炮火的作用,这种武器在当时来说可以算得上是极先进和强悍的了。

“这样的情形,法老为什么还不发信号给我们?”

“阿穆路将军,别急,时间还早,王正在引导我们算出亚述的火力,天黑才对我们有利。”

莫不做声,阿穆路在身后悄悄打量眼前的女子。从上次战役中便显现出,越是接近危险,她越表现得沉稳冷静,安静时如磐石、一旦爆发则迅猛如野兽,简直天生就是一名优质军人!这不思议的女子。

“将军,”

“嗯?”

“这里的悬崖比我预计的要高。”蹲下身,展琳目测着距离:“没有计算在内的数据,我担心会不会出问题。”

“法老相信你,我们也相信你。”

微微一笑,回过头望着这位表情严肃的将军:“将军,我们这次真的是玩命了呢。”

“丫头,黑骑军里没有懦夫。”

静静地对视。

笑,灿烂如骄阳。

两军对垒,僵持整整一天,这一天里埃及军始终停滞在原先发动攻击的位置,没有任何进展。

入夜。

尖锐的鹰啸,荷露斯从天而降落到阿穆路将军肩头。取出系在脚上的纸条,草草看了下,抬头:“丫头,准备了。”

闻言,展琳同所有名黑骑军一齐起身,朝早已整齐排放在不远处的黑压压的物体走去。

上过浆的帆布为翼,钢精为骨,最底下那个黑色布满孔洞的方型物体是由展琳精心设计安装*排孔弹簧弩发射器。空地上安安静静躺着的,是多架按照滑翔机制造出的带武器装置便携式滑翔器。

钻入滑翔器,绑好安全带,接过阿穆路将军递来的密封桶,悬挂在扶拦下的小钩上,为了不超重,她的滑翔器是唯一没有安装弩发射装置的。回头,对着身后整装待发的战士们:“我先去了,听到声音马上下来。”

“是!”

“训练时教给你们的东西都记住了吧。”

“是的!”

“路特,”随口叫着一名离她最近的战士的名字:“把最基本那条说一遍。”

“象鹰一般,顺气流盘旋而下。”

“对,象鹰一般。”

无风的季节,悬崖上只有微风轻轻扫过,静得几乎可以听到周围那些年轻战士剧烈的心跳声。

“起跳要及时,这里比我们训练的地方短了整整一半距离,你们自己把握。弩一共可以更换三次,三次之后就是你们着陆的时间,小心弓箭手,”用力提起撑杆,看向距离不到米的悬崖口,深吸一口气:“好运气!我走了!”话音落,人已经带着宽大的滑翔器箭般朝前冲去。

亚述,拥有世上最难破的城门,如果想避开城门攻入其内部,除非是插了翅膀。今天,我偏是插了翅膀来灭你不破的传说!

足尖点地,前倾,人凌空扑出。

只感觉人略略下沉,片刻,张扬的翼身奋力一振,展琳已随滑翔器稳稳浮现于空中。辽阔的空间,恣意无任何阻拦,天与地之间心驰神荡的瞬间…回头,她冲身后的队伍扬了扬眉梢,唇角勾出抹自信的笑容,手轻轻一按,机身朝下倾斜滑去。

“埃及军队也不过如此了。”

“王,不如进去休息吧。”

“他们打算就这样耗一晚上吗。”推开手下送上的披风,辛伽靠在城头眯着眼注视着远处的埃及军:“不进,也丝毫没有退兵的意思,我倒要看看美丽的法老究竟想干些什么。”

风动。

奇怪,今天风几乎没有,怎么会有这样强烈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