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就是因此吵起来的,要是这次霍母再提结婚的事,恐怕连饭都吃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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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饭前,霍钦开车,顺路把宁佳书送到宁家楼下。

老式小区里平日生人不多,都是熟识的街坊,瞧见眼生的车子和面孔,都不禁朝他多瞧几眼,霍钦目送着女友上楼,正要倒车,不防瞧见了副驾驶地上的手机。

为了搭顺风车,宁佳书早起都没睡够,来的路上瞌睡了一路,迷迷糊糊竟然把手机都落下了。

现在追上去估计也来不及了,比起手机,霍钦估计宁佳书更不愿意看见他送上门。

又没有宁佳书家里的座机,没办法,他只能把手机收起来,等宁佳书回公寓再交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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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宁佳书进家门,便宜弟弟一头扑倒在她脚边。

这孩子最近在学走路,偏他不爱坐学步车,摔来摔去,现在倒是不大哭了,四肢并用试图翻过身爬起来。

宁母怕孩子冷着,给他穿的实在太厚了,里三层外三层,像只笨企鹅。

宁佳书见他实在艰难,揪着领子把弟弟拎起来,扔进学步车里,朝厨房叫了一声,“妈。”

宁母闻言便跑出来,目光往宁佳书身后一落,“你一个人过来啊。”

“我的朋友都挺忙的。”

假装看不见宁母失落的眼神,宁佳书洗了手,再回客厅,弟弟又划着学步车,咿呀划着车朝她游过来。

一两岁的孩子,可比只在襁褓里时候好玩儿多了。宁佳书最近有个新乐趣,拿起茶几上的拨浪鼓摇一摇,这傻孩子就跟猫看见逗猫草似的,嘻嘻哈哈傻笑。

坐下没一会儿,便见罗图打着电话从楼上下来。

“……嗯,好。”

“我等你。”

答话的声音又娇又软,她化了妆,春风满面,连衣服都是精心配过色的,宁母端着菜出来,呼道,“罗图,要出门吗?你姐姐过生日,吃完饭再走吧。”

“我不出门。”

罗图在阳台的沙发上坐下来,精心给自己涂起脚指甲油,瞧见弟弟和宁佳书的亲近劲儿,颇为奇怪,“佳书姐,你一个月不回来几次,怎么这孩子跟你挺亲的。”

宁佳书没答,抬头瞧她一眼,“你有朋友要来吗?”

周末大清早,不出门没道理这么精心打扮。

罗图没来得及说话,玄关处的门便开了,传来罗父的声音。

起初宁佳书还以为是他的同事,抬头一看,才发觉,他半鞠半迎,竟带进来一个她根本没想到的人。

宋博闻。

身后还跟着个司机模样的跟班。

宁佳书当即坐不住了,扔开拨浪鼓,皱眉起身,“他怎么来了。”

不待宋博闻开口,罗父便解释,“我正好在楼下遇到,就带着小宋一块儿上来了。”

“佳书。”宋博闻唤她。

宁佳书不听,只环视客厅,再问,“这人谁请的?”

气氛一时僵下来,罗图顾不得没晾干的指甲油,赶紧小跑过来,“是我请的,今天不是给佳书姐你过生日吗,我就是想热闹一下……”

“你也知道是我生日,问过我同意吗?谁给你的权利把人往家里带?”

这几乎是赤裸裸的巴掌往脸上拍了,在她喜欢的人面前。

罗图咬紧下唇,怨气一股脑冲进顶心,脸涨得通红,拳头攥紧。

“佳书,你别这样,是我叫小宋来的……”罗父出来打圆场。

“是吗?叫他来干嘛?我有没有不想再和他往来。”

“够了!”罗图终于开口。

宁佳书跋扈,她知道,为了维持这个家,受了气还得给她道歉,这些年,一次两次她都忍了。

可她从来不知道给她留一丁点脸面,这是在宋博闻面前,不是别人。

当着他的面,她的尊严被狠狠扔到地上践踏。

“对不起。”她这一声是对宋博闻说的,然后转身看向宁佳书, “不是因为你,是为我自己,博闻是我的朋友,我想邀请他来家里,作为我的朋友邀请,不行吗?”

她这又是以什么立场发哪门子火呢?

宁佳书冷笑,“不行,这里是我家,我说了算。”

宋博闻似是这才看够了戏,整好以暇地理理衣服,抬手示意身后的人把东西放在柜子上。

“佳书,今天是我没问清楚,不好意思,下次不会再贸然来访了。”

“祝你生日快乐,再见。”

他说罢,转身便走。

门合上的一瞬间,罗图终于爆发了,“宁佳书!你也太欺负人了!”

“还有更欺负人的呢,你要不要试试看?”

宁母做完最后一道菜,关了抽油烟机,这才听见客厅的闹声,赶紧跑出来,望着客厅傻了眼。

“这是怎么了?”

“别问我,你问问她,把宋博闻请到家里来是什么意思。”宁佳书抱手。

宁母还不知道炒两个菜的空儿,居然还发生这种事,本来就是宁佳书生日,她原想着让女儿高高兴兴过的,转头去看罗父,“这是怎么回事,上次在医院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能再跟那个人往来的吗?”

“小宋哪里不好?人家给我买机票,住医院的VIP病房,又出钱又出力,翻脸不认人这种事我可做不到。”罗父也火了,宁佳书从头到尾没给过他一个长辈的尊重,“佳书,你也太霸道了,怎么能这么对人家。”

“什么?”宁佳书怒从心起,终于知道了这几分不对劲从哪来,“所以上次去罗马的机票是他买的?住院的钱也是他垫付的?”

“是又怎么样?你在航空公司工作,不过是一张内部票,我爸给你打电话你左推右推,差点赶不上,最后是博闻想的办法,还有医院,不是他帮忙找好医生,我爸还不知道要在医院躺多久。你不喜欢他就算了,凭什么要拦着我们往来,你以为谁都是冲着你来的,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宁佳书!”

她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占别人便宜的人,宁佳书反笑,“既然你觉得他帮你是对你有意思,行啊,只要出了这道门,你想干嘛干嘛,只要保证以后出了事绝对别来找我和我妈。”

“放心,用不着你管。

罗图摔门而去。

罗父叫了好几声,没叫答应,赶紧追着上去。

“佳书,有什么话好好说,干嘛非要生气呢,你看现在……”宁母的脾气最软不过,什么是能忍则忍,宁佳书才不想她,拧开头懒得应。

学步车上的孩子似是丝毫感觉不到气氛中的凝重,划着学步车从东边到西边,最后够到宁佳书的裤脚,咿呀吐着口水叫,“嘎触嘎触~”

宁母原本也打算解了围裙追出去的,走出几步,听见声音,心头一跳,回头看学步车上的孩子,惊道,“佳书,我是不是听错了?刚刚是你弟弟开口说话吧?”

“嗯,好像是说了。”

没有人比母亲更能理解第一次听怀胎十月的孩子第一次开口说话的兴奋,宁母激动得不得了,当即蹲下把孩子抱起来,拿下他嘴巴里咬着的小手绢,“刚刚说什么,快,再说一次?”

小孩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嘎触。”

大概是刚刚听多了佳书佳书的,他叫的不是爸爸,不是妈妈,居然是“嘎触”?

“佳书,你听,她是不是在叫你?”

又听见这个名字,他兴奋地在宁母怀里挣了挣,又连念好几遍。

宁母纠正他,“来,跟妈妈念,是佳书,不是嘎出,佳—书—”

“嘎触嘎触~”

宁佳书刚才还心情不爽,现在竟被这蠢孩子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现在觉得,要是宁父那边生的也是个喜欢逗人笑的蠢孩子,她倒也无所谓了。

第53章

两个人切了蛋糕, 吃过饭, 宁佳书怕宁母又唠叨刚才的事, 干脆找了个借口直接回公寓。

继续呆着,宁佳书怕看到罗图回来又忍不住火力全开。

她从来不怕和人闹僵,只是怕宁母夹在中间难做。

出了门想给霍钦打个电话, 这才发觉手机根本没在包里,不知道掉哪儿去了。心情乱糟糟的,干脆随着人流上公交车,扔了两枚硬币, 慢悠悠往城市另一端驶去。

这边宁母收拾了桌上的蛋糕和残羹剩饭, 又把家里打扫了一遍, 也没等到罗图父女俩回来, 搜罗了所有房间的垃圾打算出门去倒, 最后竟在二楼的垃圾桶里看见了一支用过的验孕棒。

两道杠。

这发现差点让她一个踉跄没站稳。

是谁怀孕了?

家里又没来过外人, 她第一反应想到早上听见宁佳书在洗手间干呕咳嗽声, 当时她在餐厅,多问了一句, 佳书只说是肠胃感冒。

罗图的吗?

好像也不太对,罗图没有男朋友,怎么会怀孕?

她从垃圾袋里拿出那支验孕棒,急得团团转,想来想去,不会是佳书为了不想结婚骗她吧?

又或者,她想把这孩子悄悄打了吗?

这个认知一出现在脑海中, 宁母顿时坐不住了,赶紧拿起电话,给宁佳书拨过去,然而佳书好像故意不愿接似地,彩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也无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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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钦自从上次和母亲吵了架,已经近一个月没回家了。

霍母急得嘴巴里都长了口腔溃疡,连牌也没心情出去打了,整日郁郁寡欢,来探望的小姐妹给她出主意。

“你这傻子,孩子不久这样吗,逆反心理,你越不让他做,他就越反着来,你不拦他,他反倒没这么坚定了。”

“不,我们家钦儿从小就懂事,他不是那种人,要不是下定了决心,他是不会跟我说那种狠话的。”霍母拿着小绢子擦拭眼泪。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泪眼朦胧抬头。

“首先得先去赔个不是,你不是说上次动手打了他吗?先把你儿子哄回来,你就假装同意了,顺着他的心意来,之后再悄悄作梗挑刺,让那狐狸精先受不了说分手。”

“这主意能成吗?”

“那总比你儿子一心倒向外人好,性子烈有什么用,你瞧瞧蔡琼,又是吵又是闹的,现在老公半点愧疚也没了,一心倒向外面的三儿,这才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形容虽说有点怪怪的,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霍母听进去了,当天中午就叫家里的阿姨做了些好吃的,买了一堆水果,亲自找到霍钦的公寓去。

忐忑地敲了半天门,才见儿子裹着浴袍来开,大概是澡刚刚洗到一半。

“妈?”霍钦诧异,“你怎么来了。”

“怎么,你不回家,我还不能来看看我儿子吗?”

其实从家里出来这些天,霍钦心里也不好受,现在霍母上门来,他其实心里挺开心的,一面又觉得自己实在不孝。

闪身让霍母进门。

“你先去洗澡吧,别感冒了,等洗完出来吃饭,我们再好好谈谈。”

洗手间的水声又响起来。

霍母在客厅里等了会儿,站起来四处转转,眼泪又开始酝酿了。

冰箱里什么也没有,霍钦这孩子一个人肯定没吃好饭,罐子里的咖啡都喝到见底了,也不知熬了多少夜……

逛着逛着,瞧见阳台上挂着的女式外套和围巾,心头大骇,出来的眼泪顿时又全憋了回去。

这两个人居然、居然都住一起了吗?

桌子上的手机就在这时候响起来。

霍钦和宁佳书用的是同款手机,又都是一个颜色的,霍母只以为是儿子的手机,凑到屏幕跟前一看,却见备注居然是——妈妈?

什么情况?她把手机掏出来一看,没给霍钦打电话呀。

该不会、该不会宁佳书那边,他们已经见过父母了吧?

霍母倒跌两步,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了。

手机响了好几遍,她没接,很快,又有短信发过来。

手机上了设备锁,但发到桌面上的信息却还是能看清的。

只见第一条便是——“佳书,我在洗手间垃圾桶发现了验孕棒。”

第二条紧接着进来,“你怀孕了,是不是?”

“我问了何西,她说你男朋友是申航的机长,他是孩子是爸爸,对吧?”

“快给我回电话,我带你去医院好好检查。”

宁母手一颤,忙不迭地把手机扔回去,恨不得自己没看过这短信。

原来手机竟然是宁佳书的。

她怀孕了,怀的还可能是钦儿的孩子。

怎么办?怎么办?

一时间,霍母心乱如麻,钦儿的孩子那就是她的孙子,虽然她不喜欢宁佳书,但是宁佳书要是怀了她的孙子,她还能故意挑刺挑拨离间吗?

那她的孙子岂不是刚出生就没有了完整的家庭?

洗手间的门咔嚓一声打开,霍钦便瞧见霍母惊慌失措的神情,“妈,怎么了?”

霍母指着茶几上的手机,声音磕绊,“你女朋友她、她怀孕了。”

“怎么回事?”

“我刚看到她妈妈给她发过来的短信,说是看见了垃圾桶里的验孕棒。”

霍钦来不及擦头发,拿起手机,试图查看刚刚霍母看见的短信,可屏幕上有锁频,不是即时发进来的消息,已经没办法打开了。

“钦儿,孩子该不会是你的吧……”

“妈,你在胡说什么。”霍钦的眉头这次终于皱起来,“如果佳书有了孩子,那当然是我的。”

时隔一个月,母子俩重新并排在沙发上坐下来,心乱如麻。

霍母想的是,如果宁佳书有了孩子,尽管她再不喜欢,也不得不接受这个儿媳妇进门,她的孙子必须得在个完整的家庭里长大。

霍钦却想起了昨天从模拟机上下来,宁佳书差点抱着垃圾桶干呕的样子。那就是害喜吗?

他可能要当爸爸了。

霍钦极力按捺,却还是压不住心头涌上来的喜悦,但很快,这喜悦又被理智冲淡了。

宁佳书没把结果对他说,说明她暂时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

她还这么年轻,霍钦不确定她想不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不确定她会不会因为这个孩子改变主意,想要和他结婚。更的确定的是,这个孩子会把他们现有的局面打破。

宁佳书的性子很果决,从不向人妥协,如果他们的意见合不到一起,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他们跟当年一样,分道扬镳。

思及此,怕母亲做出点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他只能先招呼,“妈,这件事你先别往外说,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为什么?”霍母不解。

“你听我的就是了。”

又是叮咛又是嘱咐,霍母这才答应瞒住这个天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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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佳书再回到公寓,就见霍钦拿着手机站在门口等她。

何西不在家。

“原来掉车上了呀,我还以为丢了呢。”

宁佳书看也没看,把失而复得的手机塞进包里。

“你妈妈刚才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我在洗澡,没接到,你不看看吗?”

“反正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都听腻了。”

“干嘛在这儿傻等,我反正都要回来的。”宁佳书低头找钥匙开门。

“下午去哪儿了?”

“心烦,我坐公交车回来的。”

还没等钥匙插进锁眼,霍钦从后面抱住她的腰,“烦什么?”

“就是家里的事。”

宁佳书觉得霍钦有点不对劲,他很少这样主动,轻轻拍拍他的手,“怎么了?”

“今天还不舒服吗?”

“早上有点咳嗽,没胃口,刚刚在公交车上晃两个多小时,更晕了。”宁佳书转身,把头埋进他怀里撒娇。

“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真的?”

宁佳书眼睛一亮,这段时间申航忙得不得了,霍钦都不太做饭了。

跟着霍钦上楼,打开手机查菜单,点了一堆菜,坐在客厅等时候,这才发现了宁母发过来的短信内容。

验孕棒?

开什么玩笑呢?

宁佳书每次都做安全措施,觉得不保险的时候还要吃事后药。公司一怀孕就停飞,她怎么可能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既然不是她的,那就是罗图的咯。

想到早上罗图一心护着宋博闻的表现,在联想宋博闻的品行,宁佳书心中又确定了几分。

瞧着霍钦在厨房切菜的背影,宁佳书当即起身出门,在楼梯间里给宁母回电。

“东西不是我的,应该是罗图的。”

“可是罗图不是没有男朋友吗……”

“这你就得问她了,问我怎么知道。”

……

宁佳书挂掉电话,却不知道,这支验孕棒,在家里搅动了一场风暴。

宁母郑重想了很久,给继女打了好几通电话,大概是因为宁佳书的事迁怒,罗图一通没接,当天晚上也没回家。

第二天背着孩子找到公司里,才知道罗图连班也没去上。

有认识的同事告诉宁母,昨天晚上罗图还约他们去泡吧。

这么大的年纪怀了小孩,连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又怎么知道爱惜身体?

宁母实在放不下担心,思来想去,最后把罗父叫回来,跟他坦白。

“怀孕?”罗父怒目圆睁,“什么时候的事?谁的孩子?”

“我也不太清楚,昨天上午发现的,”宁母摇头,“我想跟她联系,但罗图不接我的电话。”

“你是怎么管孩子的?她出了这么大事,你竟然现在才告诉我!”男人额头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宁母性子软惯了,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罗图平时回家来挺听话的,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

“听话?听话你就可以不管她吗?你对佳书无微不至?对图图又是什么样?都在一个屋檐下,你怎么能这么对她!人心都是肉长的,图图心里就没有想法吗?”

坐在学步车里的孩子被声音一吼,哇一声哭出来。

连同宁母也鼻子一酸,气得说不出话。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火气怎么还能冲自己身上发。

平心而论,这么些年,她给佳书买什么,就一定也给罗图买一份,多少次,因为她偏袒罗图,佳书差点再也不想理自己这个妈。就算是一模一样的待遇,两个人的性格也截然不同,就算她想管,罗图愿意听她的话吗?